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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莊不周 -【神話三國】《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5:27 PM     標題: 莊不周 -【神話三國】《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5-7-3 01:56 AM 編輯

【書名】:神話三國

【作者】:莊不周

【內容簡介】:

 遠古的巨龍橫空出世,踏平三國!
    ……
    穿越東漢末年,成了生命倒計時的少帝劉辯。

    四世三公的袁家,虎視眈眈

    四百年的大漢,分崩離析

    一個巨大的陰謀,正等著劉辯自投羅網。

    在生死存亡面前,劉辯不願束手就縛,奮起反擊,書寫屬于自己的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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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5:28 PM

第001章 覺醒

    平年,秋八月,庚午。

    洛陽城北,小平津。

    夜色蒼茫,寒氣逼人。一場秋雨剛過,空氣充滿了蕭瑟清冷的味道,寒意直沁到人的心裡。

    劉辯站在齊腰間的野草叢,渾身冰冷,牙齒不受控制的打顫,咯咯作響。他看著洶湧澎湃的黃河奔騰而過,目光呆滯。

    在他身後的地平線上有一點紅光,那是洛陽城朱雀闕的火光,高大的朱雀闕在火光扭動,挑起的飛簷彷彿浴火重生的鳳凰,直欲展翅高飛。

    即使隔著十來里遠,劉辯依然能感受到那份炙熱。可是這份炙熱卻溫暖不了他的心,反而讓他感覺徹骨的寒冷,還有深深的絕望,以及對老天的無窮詛咒。

    「不帶……這麼玩的……」他牙齒打顫,聲如蚊蚋,語帶哭音:「不帶這麼……玩的,我只是開個玩笑,您別當真哪。」

    天地無言,只有河水翻騰,嘩嘩作響,彷彿在嘲笑劉辯這個可憐的傢伙。

    劉辯低下了頭,腦海裡翻滾著無盡的憂傷和懺悔。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菩薩面前口無遮攔,大放厥詞,說要做什麼皇帝,醒握天下權,醉臥美人膝。結果好死不死,一個跟頭摔到三國,附身到現在這個窩囊廢的身上了。皇帝倒是皇帝,登基幾個月了,不過實在談不上開心——用不了幾天,他就會被西涼屠夫董卓廢掉,然後又被李儒毒死。

    因為他是歷史上的漢少帝劉辯,現在站的地方就是黃河邊。

    幾個時辰前,國舅大將軍何進被殺,袁紹兄弟發動兵變,火燒朱雀闕,他和弟弟劉協被張讓、趙忠等人帶出了皇宮,深一腳,淺一腳的來到了黃河邊。就在剛才,就在他的眼前,張讓等人被一口長劍逼著,跳進滾滾黃河餵了魚。也許那位本尊劉辯就是受了驚嚇,靈魂出殼,才讓他奪了捨。

    穿越千年而來,認清了這一點的劉辯差點嚇尿了。

    有這麼玩人的麼?佛祖,你真夠幽默的。

    也許……只是一場夢?說不定馬上就醒了。劉辯偷偷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隨即疼得差點叫出來聲來。不是夢?那豈不是太悲摧了?算了吧,我還是和張讓他們一樣跳河算了。早死早投胎,說不定佛祖慈悲,眼睛一睜,還是在二十一世紀。窮就窮吧,苦就苦吧,總比這位苦命的皇帝好。

    劉辯抬起沉重的腳步,向黃河走去。

    黃河濤聲更響。

    「阿兄,小心點。」劉辯剛走出兩步,就被一隻稚嫩的小手抓住了左邊的袖。

    「陛下,小心!」又一隻柔弱的小手伸過來,抓住了他右邊的袖。

    他不用回頭看,左邊那個孩是弟弟劉協,那個以後將被稱為漢獻帝的劉協。右邊那個與自己年歲相當的少女是自己的皇妃唐瑛。

    弟弟今年才歲,再過幾個月,自己死了之後,他將成為大漢的最後一任天,要做三十年的傀儡。不知道他的未來很悲摧,比死好不了多少,所以他現在還有心情關心自己。

    一想到弟弟,劉辯冰冷的心裡忽然湧起一種莫名的溫暖。這應該是來自本尊的記憶,他在二十一世紀沒有弟弟,不會有這樣的感情——沒辦法,誰讓老爹老媽支持只生一個好的國策呢,搞得我連個玩伴都沒有。

    沒曾想,這一世有了一個弟弟,也許是唯一的福利?

    劉辯不由自主的轉過身,看著劉協。劉協仰著小臉,臉上濕漉漉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可是眼的關切卻很真實,看得劉辯心一軟。

    「阿……阿弟,我……」劉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眼睛一掃,看到劉協懷裡抱著一顆石球,長長的,像一顆巨蛋。石球很重,劉協抱著很吃力。劉辯猶豫了一下,伸手去拿:「我幫你拿。」

    劉協有點遲疑,看看劉辯,又看看石球,咬了咬嘴唇,將石球遞了過來。

    石球涼涼的,劉協的眼神怕怕的。

    劉辯一手托著石球,一手拉起劉協的手,翻來覆去的看了石球好幾遍。石球很粗糙,暗啞無光,還有一些斑點,看起來像一隻大號的鵪鶉蛋。談不上好看,卻沉甸甸的,也不知道劉協是哪來的力氣,一直抱在懷裡。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寶貝,以至於劉協會有這樣的眼神。

    「這是……什麼?」

    「……」劉協嚅了嚅嘴,眼神有些猶豫。

    靠,小屁孩,還跟我玩心眼,不知道我是一個快死的人了嗎?劉辯很鬱悶。

    唐瑛冷眼旁觀,一言不發。

    「阿兄……」劉協忽然轉過頭,看著遠處。劉辯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遠處有一點火光,火光越來越大,伴隨著一陣雷聲,由遠及近,越來越響。劉辯不免有些詫異。雨已經停了,不應該有雷聲啊,這是什麼聲音?

    這應該是……馬蹄聲。劉辯突然靈光一閃,頓時臉色煞白。

    董卓來了。那個挾帶著沖天殺氣的西涼人帶著三千西涼鐵騎,星夜從涼州趕來,即將正式登上大漢的朝堂,向世人展示他的冷酷和殘忍,無情的摧毀一切,將大漢徹底推入深淵。

    他看了一眼驚慌失措的弟弟劉協,心裡湧過一陣悲哀。董卓來了,自己很快就要死了,好容易有了一個弟弟,我卻保護不了他。

    他又看了一眼唐瑛,唐瑛緊緊的咬著嘴唇,臉色蒼白。

    鐵騎如風,那一點火光迅速變成了一團火,又變成了一片火海,隱隱約約的馬蹄聲也迅速化作震耳欲聾的驚雷。大地震顫,聲如潮湧,數千西涼鐵騎衝到了劉辯等人面前,將他們圍在間,繞著他們打轉,馬蹄幾乎要踢到他們臉上去。一時間,馬蹄聲、兵器撞擊聲、士兵們凶狠的呼喝聲,匯成一道巨浪,將他們吞沒、捲走。

    眾星捧月,董卓巨熊般的龐大身影出現在劉辯的面前。在背後火光的映襯下,他像一座山,沉甸甸的壓在每一個人的心上,也壓在劉辯的心上。一種說不出的恐懼籠罩了他,讓他兩腿發顫,牙齒打戰,咯咯的聲音連聾都能聽得到。

    董卓應該也聽到了,他鄙視的看了劉辯一眼,喝了一聲:「我,董卓也,天何在?」

    他的聲音如同炸雷,刺得人耳膜生疼。劉辯嚇得一哆嗦,手裡的石球一滑,差點掉在地上。

    劉協小臉發白,卻向前邁了一步,擋在劉辯的面前。

    幾乎在同時,唐瑛也向前跨出一步,護住了劉辯。

    劉辯愣了一下,隨即臊得面紅脖粗,臉皮發燙。沒想到自己兩世為人,居然要一個歲的孩和女人來保護。他們做得如此自然,彷彿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曾經的自己該是何等的無能懦弱,以至於他們會毫不遲疑的做出這樣的反應?

    「大膽,天在此,還不下馬拜見?」閔貢迎了上去,拔劍大喝。別看他是官,卻非常強悍,不久前,就是他用劍逼著張讓等人自殺贖罪,惡名昭著的十常侍在他的面前像一個無助的孩,痛哭著拜別劉辯兄弟,自己跳進了黃河。

    董卓沒有下馬,更沒有正眼看閔貢一眼,他踢了踢戰馬,高大的戰馬向前邁了兩步,馬頭抵到了閔貢的面前,嘴角的泡沫幾乎甩到閔貢的臉上。閔貢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握緊了手的劍,卻沒敢刺出去。

    「天在此,有詔卻兵!」尚書盧植站了出來,大聲說道。他身高八尺,相貌堂堂,更有一副好嗓,聲如洪鐘,說起話來比閔貢更有氣勢。不久前,就是他吼了一聲,從張讓等人手搶走了何太后。見他出面,劉辯安心了些,放低了袖,偷偷的看著這一切。

    盧植可是劉備、公孫瓚的老師,鼎鼎大名的大儒,又有這般威風,應該能鎮住董卓吧?一念及此,他忽然有些激動起來,彷彿有一股暖流湧入身體。

    即使劉協也升起了些許希望,原本有些顫抖的小身放鬆了些。

    董卓冷笑一聲:「公等為國之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至使國家播蕩,何卻兵之有?」

    盧植的聲音像洪鐘,可是董卓的聲音卻像是一把巨大的破盾椎,一下擊破了洪鐘。盧植氣勢一弱,他看了一眼董卓身後的西涼兵,不由自主的歎了一口氣,向後退了一步,避開了董卓的正面。

    「嚓」的一聲輕響,閔貢手的長劍落地,消失在草叢之。

    董卓輕蔑的看了他們一眼,目光掃了一圈,看向抱在一起的劉辯兄弟。感覺到董卓殺氣騰騰的目光,劉辯嚇得低下了頭。他緊緊的摟著劉協,將劉協擋在自己身前。劉協也感受到了董卓的壓力,卻不肯退縮。他死死的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唐瑛握著雙拳,兩眼圓睜,怒不可遏,宛如擋車的螳螂,撼樹的蚍蜉。

    董卓暗自搖了搖頭,眼前這個少年太沒用了,居然躲在一個孩和女人的後面,連頭都不敢抬一下。如果他就是剛即位不久的天,大漢怎麼可能不亡。他眼神一閃,剛準備把目光從那個顫抖的身體上挪開,忽然覺得有些異樣,不由自主的又移了回去,目不轉睛的盯著劉辯。

    劉辯沒有注意他,他剛剛發現了一個詭異的情況。

    懷的石球不知怎麼的越來越涼,越來越冷,有看不見的水氣升騰而起,湧入他的身體,迅速瀰漫開來。周圍的一陣似乎都離他遠去,不管是威猛如山的董卓,還是鼓噪不安的西涼鐵騎,抑或是劉協、盧植,都離他遠去了。他的腦海裡一片空白,只有一個越來越響的聲音。

    是水流聲,越來越響的水流聲,衝擊著他的耳膜,鼓蕩著他的全身,彷彿整個黃河都灌進了他的身體,滔滔不絕,無窮無盡。

    一股說不出的力量充滿了他的全身,洗刷著他的每一個毛孔,洗去他無邊的恐懼。他奇跡般的平靜下來,輕輕的推開強自鎮靜的劉協,推開唐瑛,走向像山一般的董卓,一字一句的說道:「天在此,還不下馬?!」

    他的聲音並不響,卻字字清晰,送入每一個人的耳,就連最遠處的騎士都能聽得真真切切。

    原本人喊馬嘶,人聲鼎沸的黃河岸邊突然安靜下來。大喊大叫的西涼騎士緊緊的閉上了嘴巴,收起了刀矛,原本昂頭奮蹄、搖頭擺尾的戰馬肅立不動,低下了馬頭,垂下了馬尾。就連兵器的撞擊聲都不見了,三千鐵騎彷彿突然消失了一般,肅穆無聲。

    劉協不由自主的轉過身,看向劉辯,掩住了嘴巴,將驚訝堵在嘴裡。

    唐瑛轉過頭,詫異的看著劉辯,伸手掩住了沒有血色的嘴唇,驚喜交加。

    盧植轉過頭,詫異的看著劉協,一臉的不可思議。

    失魂落魄的閔貢抬起頭,打量著劉協,嘴唇顫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劉辯站在草叢,身後是奔騰咆哮的黃河,彷彿是一頭從天而降的巨龍,正俯首托起劉辯的身體。劉辯雖然還不及董卓的馬頭高,卻宛如站在雲端,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們。

    端坐在馬背上的董卓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劉辯。在場數千人,大概只有他一人看到了劉辯身上發生的異變。只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剛才那個怕得直發抖的少年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雄渾長的聲音在他耳邊炸響,餘音縈繞,攝人心魄:「天在此,還不下馬?!」

    董卓不知不覺的滑下了馬背,拜伏在地,顫聲道:「臣董卓,拜見陛下。」

    三千西涼鐵騎如夢初醒,齊唰唰的翻身下馬,齊聲大呼:「拜見陛下!」

    聽著這山呼海嘯般的吶喊,盧植等人如釋重負。他們不假思索的放下了手的武器,拜伏在草叢,顫聲道:「拜見陛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5:29 PM

第002章 赤兔龍馬

    「請陛下上馬。」董卓站起身來,側身相讓,臉上帶著三分驚懼,五分不服,還有兩分猶豫。

    兩個膝蓋一著地,董卓就覺得不對勁,再被身後騎士們的吼聲一震,他突然醒了過來。他偷偷的抬起頭,打量著劉辯,發現劉辯並不高大,身後也沒有什麼龍。他細細思量,覺得自己剛才是一時恍惚了,將劉辯身後的黃河看作了巨龍,將黃河的流水聲當成了龍吟,這才被誤以為真龍下凡,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

    此刻,他從馬背上下來,跪在地上,角度變了,看到了劉辯就失去了那份攝人心魄的威嚴,變成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少年。雖然他站得筆直,臉色肅穆,卻無法讓董卓這樣的人懾服。

    董卓從成年起就騎著馬四處遊歷,見識過無數高手。壯年以後從軍,更是身經百戰,殺人如麻,早就錘煉出了真正的殺氣,哪會被這麼一個少年鎮住。

    他有些後悔,想翻身站起,重振旗鼓。可是他又有些猶豫。

    雖然早就聽說當今天不僅年幼,而且軟弱無能,但天畢竟是天,皇家威嚴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抗衡的。萬一傳說有誤,天並不是那麼軟弱無能,自己貿然衝撞了他,豈不是自找麻煩?

    趴在地上的片刻之間,董卓的腦海裡湧過了無數的念頭。當他站起來的時候,他已經有了主意,所以才伸出手,邀請天上馬。

    上他的馬。

    他的馬是一匹烈馬,跟著他很多年了,只有他能騎,其他人只要坐上去,必然會被掀翻在地,弄不好還會被它踩兩腳。董卓當然不敢讓馬踩天,但是他可以讓天摔一個狗啃泥,出個醜,以報剛才他騙自己拜服之怨。

    劉辯感覺到了董卓氣勢的變化,這個壯實得像頭熊的西涼人的眼裡分明閃爍著狡詐的光,就像一頭餓狼,等著自己露出破綻。

    劉辯沒有騎過馬,但是他看得出這匹馬與眾不同。董卓身高體壯,至少有兩百斤以上,這匹馬依然能輕鬆的馱著他奔馳,力氣自然不小。而力氣大的馬,脾氣通常也大。俗話說得好,什麼人玩什麼鳥,董卓這樣的人能騎一匹性格溫和的馬嗎?

    「將軍遠來辛苦,朕……」劉辯頓了頓,品味了這個稱呼片刻,這才接著說道:「怎麼能奪你的馬。再說了,將軍魁梧,此馬已經受累不淺,朕不忍讓它再受累了。」

    董卓的臉抽搐了兩下,有些惱火。劉辯這是笑他胖嗎?他不禁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陛下仁慈,臣佩服。既然如此,那臣就貢獻一匹寶馬與陛下,供陛下騎乘。」

    說著,不容劉辯推辭,一揮手,讓人牽過一匹空鞍的馬來。劉辯一看,頓時暗自叫苦。早知如此,剛才就不裝逼了。董卓那匹馬看起來不像善馬,而眼前這匹馬活脫脫就是一頭猛獸。

    這匹馬頭高一丈,肩高八尺,從頭到尾大概有一丈二長,比董卓還高,比董卓的那匹馬還長,體量足足大出一號。它渾身赤紅,搖頭擺尾,像一團扭動的火,牽著它的騎士被它拽得立足不穩,東倒西歪。

    這是馬?

    彷彿聽到了劉辯的心聲,董卓帶著三分得意的說道:「陛下,這是臣得來的天馬,名為赤兔,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只有這樣的寶馬才能配得上陛下這等身份啊。陛下,請上馬!」

    原來這就是傳說的赤兔啊,那可是呂布、關羽這樣的英雄才能騎的馬,我怎麼能行?

    看著董卓那張可惡的笑臉,劉辯氣得快把牙咬碎了。他緊緊的抱著手裡的石球,瞪了一眼董卓,又瞪了一眼怪獸一般的赤兔。心暗自發狠。媽的,要不乾脆用石球砸死這丫的算了。是先砸董卓,還是先砸這匹馬?不過,這兩個畜生好像都不是善茬啊,我能幹得過他們嗎?

    看到劉辯發狠的眼神,董卓忽然心一凜。他再次從劉辯身上感受到了那種說不出的威嚴。還沒等他明白過來,原來一臉桀驁不馴的赤兔忽然打了個噴鼻,乖巧的走到劉辯身邊,低下頭,討好的蹭了蹭劉辯的手臂。

    這個動作,讓包括董卓在內的所有人都傻了眼。

    劉辯自己也有些愣住了,這貨還是剛才那個怪獸嗎,它怎麼賣起了萌?

    讓人更驚訝的事發生了,赤兔馬蹭了兩下之後,前腿一屈,跪在了劉辯身邊,甚至連頭都低了下來。它晃著腦袋,不時的回頭看著自己的背,彷彿邀請劉辯坐在自己背上一樣。

    劉辯哭笑不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董卓也愣住了。他不知道這匹連自己都要看它心情好才敢偶爾騎一騎的赤兔今天怎麼會這麼聽話,居然主動請劉辯騎它。

    盧植等人也目瞪口呆。不過,盧植終究是學問淵博,精通三禮的大儒,他靈光一閃,上前一步,朗聲道:「陛下,《周禮》有言,馬八尺以上為龍。此馬身高八尺,正是龍種,正合陛下騎乘。請陛下上馬。」

    聽了盧植的話,董卓心裡咯噔一下,看向劉辯的眼神有些異樣。

    沒錯,馬八尺以上為龍,他雖然沒讀過周禮,卻聽過這句話。赤兔既然是龍馬,自然只有真龍才能騎,一般人根本沒那福份享受龍馬的侍候。他得此馬數年,卻沒能騎過幾次,而劉辯是天,是真正的龍種,龍馬看到他,自然也要俯首聽命,如此乖巧也就在情理之了。

    那袁紹為什麼說天懦弱,要我引兵入京?難道他是在騙我?

    就在董卓驚懼不定的時候,盧植走到劉辯身後,輕輕的推了他一下,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陛下,請立即上馬,遲則有變。」

    劉辯突然驚醒,知道現在形勢危急,容不得他慢慢琢磨,連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跨上了馬背。盧植生怕有失,虛伸著兩隻手,隨時準備接住劉辯。

    出乎他的意料,赤兔馬起身非常小心,劉辯幾乎沒有感覺到任何搖晃,赤兔馬就站了起來。劉辯鬆了一口氣,抬眼看去,頓時覺得自己高大無比,身邊所有的人都比自己矮了一截,就連身材魁梧的盧植和董卓都只到自己的腰部,一時竟有一覽眾山小的味道。

    赤兔揚首長嘶,邁步向前,數千匹戰馬齊聲應和,紛紛低頭讓路,恍如君王降臨。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5:30 PM

第003章 棟樑

    盧植牽著赤兔的韁繩,緊緊的跟在劉辯身邊,當他看到無數的西涼兵和西涼馬在他們面前分開,紛紛俯首向馬背上的劉辯躬身施禮的時候,鼻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這就是皇家氣象,這就是天風度啊。想不到人生半百,在此落魄之時,我竟看到了此番景象,此生無憾了。

    劉辯端坐在馬背上,看著眾生俯首,油然生起一種快意。

    人生當如此。喝令三山五嶽開道,我來了。這才是大丈夫應該過的人生。

    看著劉辯騎著赤兔馬緩緩遠去,看著赤兔馬旁盧植高大挺拔的身影,看著兩側那些躬身行禮的部下,董卓忽然一拍腦袋,懊悔不已。馬是自己送的,怎麼光芒都讓盧植一個人佔了?這種時候,站在天身邊享受將士們的禮敬,應該有我董卓一個啊。

    董卓不假思索,連忙跟了上去。他體量巨大,一旦奔跑起來,比赤兔馬還要重上幾分,像一頭狂奔的巨熊,讓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準備趕上去的閔貢等人連忙讓開,免得被他撞倒。這位可不是什麼謙謙君,惹惱了他,可能會送命。

    董卓一口氣跑到赤兔馬前,昂首挺胸,闊步前進,像是凱旋的大將軍。那些西涼將士本來對赤兔馬背上的天敬畏不已,見董卓主動為天開道,更不敢有任何冒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一個個心裡暗自得意,盧植牽馬,董卓開道,這才是天的氣派啊。沒想到自己一個邊鄙之人,居然有幸親眼看到了天,回家以後,可要好好和鄉里人顯擺一下,將來老了,也有資本和兒孫們炫耀一番:老當年可是見過真龍的。

    走了兩步,劉辯用手碰了碰盧植的肩膀。盧植會意,靠近了一步,聲音不輕不重,正好讓劉辯聽得清楚,又顯得堂堂正正,正義凜然:「陛下,天色已晚,還是去顯陽苑暫駐吧,明日眾臣來迎,再回宮不遲。」

    盧植說著,眼神一掃,看了一眼正在前面開路的董胖。

    劉辯暗自點頭,這大儒就是大儒,話說得多好啊。洛陽城裡的火還沒有滅,這時候回宮肯定不安全,自然是另外找一個地方歇腳比較合適。這個建議非常到位,偏偏他的話還說得非常恭敬,絲毫不失臣的身份。更到位的是這個提醒他注意董卓的眼神,那可真是妙極了。

    千萬不能被董卓控制住,否則更危險。

    劉辯想了想,咳嗽了一聲:「董將軍,天色已晚,回城不便,你們遠來救駕,想必也累了。我們去平樂觀暫時歇歇,明日再進城。」

    董卓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天去去哪兒就去哪兒吧。隨即一想,不對啊,洛陽城不能去,還有別的地方可去,為什麼一定要去平樂觀?平樂觀可是洛陽城西南方向呢,從這裡走到平樂觀,要繞著洛陽城走半圈。

    一見董卓神態,盧植就知道他有想法。不等董卓說話,他又說道:「陛下,董將軍尊貴,不宜為前導衛士,陳留王年幼,亦不宜長途步行,還是賜他們騎馬吧。」

    董卓一聽這話,湧到嘴邊的問題立刻嚥了回去。還是算了吧,天只是告訴自己,又不是問自己建議。萬一說錯了,還讓人笑話。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不能再這麼走下去了,自己的體重自己清楚,時間長了可吃不消,趕緊趁著這個機會騎上馬。

    劉辯也覺得有理,他總不能讓董胖一直步行,否則太失禮了。他更不能讓弟弟劉協步行,他還不到十歲呢,又累了半夜,可走不了那麼遠的路。

    「盧卿言之有理,董將軍,路途較遠,你還是乘馬前行吧。」

    董卓如釋重負,連忙翻身上馬,又讓人牽過幾匹馬供閔貢等人騎乘。閔貢抱著劉協,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

    劉辯感激的看看盧植,說道:「盧卿,你也乘馬吧。」

    盧植搖搖頭,拱手道:「多謝陛下,臣無妨,當為陛下牽馬,方不失為臣之禮。」

    劉辯聽出了話外音,盧植這是要故意讓那些西涼兵看看,他一個大儒都不敢稍有放肆,那些西涼兵就更不敢胡作非為了。這就是榜樣的力量。剛才董卓主動為他開道,可能也是被盧植的行為感染,不自覺的這麼做了。否則以董卓的性格,怎麼可能這麼乖巧。

    不過,話又說回來,今天的事的確有些怪異,不僅僅是董卓,胯下這匹赤兔馬也乖巧得有點不異常。看董卓最初那邪惡的眼神,這匹赤兔不應該這麼老實才對啊。

    劉辯百思不得其解,卻不知道該問誰,也不好問。只好抱緊了手裡的石球,默默的前進。

    走了大約一個時辰,他們終於來到了平樂觀。平樂觀在城西,是天閱兵所在,地方寬敞,有足夠的地方容納董卓的部下,更重要的是有專門供天駐蹕的地方,這樣一來,董卓和他的部下就分開了,要想做點什麼事,也不是那麼方便。

    看了平樂觀的形勢,劉辯更佩服盧植的急智,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居然能做出這樣的安排,不愧是公孫瓚和劉備那樣的梟雄的老師。國之棟樑啊,要好好親近才行。

    ……

    盧植忙前忙後,指揮若定,將各色人等安排得妥妥貼貼。等所有人都去睡了,盧植才來到劉辯的面前。忙了大半夜,他滿臉倦容,聲音沙啞,卻依然一絲不苟。

    「陛下,賴祖宗有靈,陛下天威,雖逢大難,終能化險為夷。」盧植挺直了身:「萬望陛下戒急用忍,小心應付,不可須臾有失。」

    劉辯清楚,盧植說得對,別看現在董卓這麼老實,危機遠未過去,只要有一點意外,都有可能引起難以預料的災難。他現在最想弄清的就是這個石球是怎麼回事。他隱隱的覺得,這可能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因素。

    「盧卿,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劉辯將石球推到盧植面前,卻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悄悄的捻了撚手指。他分明記得自己的手指被石球劃了兩道不小的口,流了不少血,為什麼石球上卻沒有一點血跡?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5:31 PM

第004章 龍之夢

    盧植看了半天,茫然了搖了搖:「臣識淺才薄,不知這是何物。」

    劉辯有些急了,他就指著這個石球的秘密救命呢,你怎麼能不知道。「盧卿學問淵博,怎麼會不知道這是什麼?」

    盧植一臉慚愧:「臣的學問在三禮,博物之學,涉獵不深。」

    「那誰懂這個博……物之學?」

    盧植想了想:「有一個人應該知道,不過他不在洛陽。」

    「誰?」

    「蔡邕。」

    劉辯啞口無言。兩世的記憶一起湧上心頭。蔡邕的確不在洛陽,他十多年前被靈帝貶到朔方,後來又惹怒了朔方太守王智,流落江湖十多年,現在應該在江東呢,好像還收了個弟叫顧雍。

    那就再等等吧,先把洛陽的危機問題解決了再說。

    「盧卿,事到如今,該當如何處置才好?」

    盧植也有些黯然,不過他沒有像劉辯一樣沮喪。他站起身來:「陛下,請先安息,莫要外出。外面有閔貢守著,臣去去就來。」

    「盧卿何去處?」劉辯有些慌了。盧植就是他的主心骨,盧植一走,萬一有事怎麼辦?閔貢在董卓面前可一點戰鬥力也沒有啊,只有盧植這樣的大儒勉強能和董卓說上話。

    「臣去請一個人。」盧植說道:「只有這個人,才能收拾目前的殘局。」

    劉辯心一喜:「那又是誰?」

    「太大夫楊彪。」

    劉辯恍然大悟。不錯,除了董卓之外,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袁紹兄弟。袁紹兄弟不僅有兵,而且很有號召力,四世三公的袁家門生故吏遍天下,只有弘農楊家能和他們抗衡。楊彪出面,也許能鎮住洛陽的局面。

    ……

    盧植匆匆而去,劉辯坐在床邊,卻無法入睡。剛剛過去的這段時間可謂是驚心動魄,他現在還沒還過神來,恍若夢。他看著手裡的石球,又看看被割破的手指,一狠心,咬了一口,擠出一滴血,輕輕的沾在石球上,然後雙手緊緊的抱著石球,屏住了呼吸。

    血珠在石球上滾動著,像劉辯怦怦亂動的心臟。

    什麼反應也沒有。

    在劉辯漸漸失望的目光下,血珠從石球上滑落,摔在地上,滲入地磚,只剩下一點暗紅。

    劉辯罵了一句髒話,順手將石球扔在床上。

    「阿兄!」睡在床上的劉協坐了起來,緊張的看著劉辯。他們來得匆忙,人又多,房間來不及收拾,劉辯又不放心劉協,就讓他和自己睡在一起。而皇妃唐瑛卻不能和他住在一起,被安排在隔壁。本來以為他已經睡了,沒想到他還醒著。劉辯剛想說沒事,話到嘴邊,又嚥了回來。他擠出一副笑臉,將劉協摟了過來:「阿協,你一直抱著這個,這究竟是什麼啊?」

    「我……也不知道。」

    劉辯不肯放棄,追問道:「那是從哪兒來的?」

    劉協低下頭,怯怯的說道:「父皇……留給我的。」

    又是那個死鬼老爹?劉辯有些鬱悶。他知道靈帝喜歡劉協,一直想把皇位傳給劉協,為此和大將軍何進鬥了幾年,最後還是慫了,沒敢蠻幹。他死的時候還不服氣,又把劉協托付給宦官蹇碩等人,要他們再接再厲,伺機擁劉協即位。只是他沒想到,他一死,何進在袁紹等人的幫助下,分分鐘就把蹇碩收拾了。現在更好,張讓等人也跳進黃河餵了魚蝦,劉協是一個幫手也沒有,真正的光桿司令,孤家寡人。

    歷史上,劉協是在董卓的幫助下才登上皇位,現在自己搶了劉協的風頭,董卓還會這麼幹嗎?

    劉辯看著劉協,眼神閃爍。劉協感受到了什麼,身縮成一團。劉辯心一軟,暗自罵了自己一聲。不想心思對付董卓,嚇自己的弟弟幹什麼。他才歲,懂什麼,後來即位又不是他願意的。

    不過,他還是對死鬼老爹有怨言,臨死也不肯鬆手,居然把這個寶貝留給了弟弟劉協,自己連點影都不知道。

    「那有什麼用?」

    劉協咬著嘴唇,抬起頭看著劉辯。劉辯的眼神溫和,帶著三分憐惜。劉協心情一鬆,脫口而出:「父皇主,這裡面有一個大秘密,破解了這個秘密,就能興大漢。」

    果然如此。劉辯心道。

    「不過,我真不知道這是什麼,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秘密。」

    劉協可憐兮兮的說道,雖然他極力保持鎮靜,終究還是暴露了自己的緊張和不安。劉辯不忍再逼他,拍拍他的肩膀:「睡吧,有什麼事以後再說,這個寶貝,阿兄先替你保管,等回了宮,再還給你。好不好?」

    劉協點了點頭,乖巧的躺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

    不知不覺,劉辯和衣而臥,一手摟著弟弟劉協,一手摟著石球。

    睡夢,他彷彿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紀,又回到了那個還在建的樓盤旁,看著開盤廣告上那個刺眼的數字,盤算著自己要攢多久才能買下一坪,什麼時候才能存足首付,成功晉身房奴,然後壯起膽,向心目的女神表白。就在他越算越絕望的時候,天空突然風雲變色,烏雲密佈,風雨欲來。

    他驚慌失措,抱頭鼠竄,正準備找個地方躲雨。天邊突然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整個大地,緊接著,雷聲滾滾而來。他剛準備捂上耳朵,忽然發現那道閃電並沒有熄滅,而是像一條巨龍,在天地之間不停的上下翻飛。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遠處那條飛舞的銀色巨龍,目瞪口呆。

    這時,雷聲湧到了耳邊,轟隆隆的震人心魄。他驚訝的發現,雷聲似乎有一個人在說話。

    「蠢物,坐擁天下,廣廈萬間,何必留戀區區一坪?佳人萬千,何必留戀一介俗物?」

    「誰?」劉辯驚恐萬狀,突然坐了起來,尖聲叫道。

    眼前沒有什麼廣告牌,也沒有什麼烏雲,映入眼簾的還是那個古香古色的房間,他還在漢代,還在平樂觀,一切都和睡前一模一樣,只是門口多了一個人。

    「臣虎賁王越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5:32 PM

第005章 袁紹

    「王越?」劉辯鬆了一口氣,腦裡突然冒出一個人。「你就是那個劍客王越?」

    王越很詫異,目露喜色:「陛下……知道臣的名字?」

    劉辯愣了一下,隨即笑了。這一世的劉辯不知道一個普通的虎賁郎,但是另一世的他卻對王越的大名如雷貫耳,京師第一劍啊。

    「朕……當然知道你。」劉辯坐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你怎麼闖進來的?」

    王越連忙拜倒在地:「洛陽生變,臣到半夜才知道陛下出宮了,又找了半夜,才知道陛下在平樂觀。臣立刻趕來了,見旁邊有西涼兵,臣怕陛下有難,就潛了進來。不想驚了陛下,臣罪該萬死。」

    劉辯釋然,隨即又想起自己剛才那副驚慌的模樣,不禁臉紅,故意咳了一聲,說道:「那你剛才看到了什麼?」

    「臣……」王越猶豫了一下。其實他費了好大周折,好不容易才摸進來,一進門,劉辯就驚醒了,把他也嚇了一跳,他根本什麼也沒看到。可是如果這麼說,劉辯肯定不信,說不定還要懷疑他是來做刺客的。他冥思苦想,靈機一動:「陛下,臣看到了一條龍。」

    「龍?」劉辯一驚,順口說道:「你也看到了?」

    聽劉辯這麼說,王越鬆了一口氣,連忙順著劉辯的口風往下說。「是的,臣的確看到了一條龍,還聽到了龍吟之聲。到現在,臣還被龍威所震,心驚膽戰,失禮之處,請陛下恕罪。」

    見王越這麼緊張,劉辯啞然失笑:「起來吧,你能潛進來,可見武藝不錯。以後就在朕的身邊,隨侍左右吧。」

    王越大喜。他做虎賁郎多年,還沒和天靠得這麼近過,看來今天這一夜沒有白辛苦。他連忙磕頭謝恩,磕完了頭,又想起來一件事:「陛下,臣的弟史阿還在外面把風。」

    劉辯歡喜不禁。史阿,那可是曹丕的師傅啊。沒想到突然來了兩個大劍客,這樣安全有點保障了。他連忙讓王越把史阿叫進來。王越走了出去,迎面看到閔貢,閔貢大吃一驚,剛要叫人,劉辯站在門口,看著他:「閔貢,你過來。」

    閔貢不敢怠慢,連忙走了過來。

    「你的忠心,朕很滿意,你的辛苦,朕也看眼裡。可是你不通武藝,怕是難保朕的周全。虎賁王越、史阿忠心耿耿,武藝超群,就讓他們協助你吧。」

    閔貢聽了,不敢多嘴。自己負責守護,卻讓王越闖了進來而不知,是嚴重的失職。劉辯沒有處罰他,這已經是格外開恩,哪裡還敢反駁。更何況非常時期,有兩個武藝高強的虎賁,也能幫不少忙。

    時間不長,王越帶著史阿走了進來。史阿比王越年輕不少,長得也更精神一些,兩眼有神,步履輕快,一看就有高手風範。王越大概已經關照過他,一進來,史阿就拜倒在地。

    劉辯讓他們起來,正式宣佈讓他們輔助閔貢,兩人輪流在他身邊侍衛,保護他的安全。

    王越和史阿喜出望外,再次拜倒在地。

    ……

    洛陽城北宮,嘉德殿。

    袁紹坐在御座上,輕撫著面前案上擺著的一顆石卵,感受著石卵上若有若無的暖意,嘴角微挑。

    在遠處,朱雀闕的火已經滅了,青煙裊裊,恍如仙氣。

    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數十名全副武裝的衛士手扶長刀,警惕的注意著周圍的一切,卻沒人敢看他一眼。這些都是他多年培養的死士,一直潛伏在西園軍。昨天晚上,他正是帶著這些人殺進了皇宮,將所有的宦官殺得乾乾淨淨,將大漢多年的毒瘤一舉清除。

    何進做了多年都沒做成的事,他只用了一個晚上就做完了。何進這個笨蛋,居然還想和他鬥,簡直是自不量力。

    一切順利,唯一的遺憾是天不見了。據說,天被張讓等人帶著,逃出了宮,現在也不知是死是活。不過這都無所謂了。活著,他也是個傀儡,死了,再好不過。

    接下來該怎麼做呢?是再扶持一個傀儡過渡一段時間,還是直接邁出那一步?

    袁紹看著眼前的石卵,歎了一口氣,眼閃過一絲遺憾。

    有進展,卻不夠完美。現在,他僅能感覺到一點點暖意,離他的目標還有很長一段距離。看來,暫時還是緩一緩的好。

    就在這裡,門外傳來了一個聲音:「讓開,誰敢攔我,我就殺誰!」

    袁紹皺了皺眉,站了起來,不動聲色的將石卵藏在袖裡,信步走了出去。

    楊彪大步走了進來,看到袁紹,眼神一冷:「袁本初,天理政之殿,也是你能坐的?」

    袁紹張開雙臂,大袖如翼:「天不知去向,我正在找他。」

    「不用你費心了,陛下駐蹕平樂觀,你準備去接駕吧。」

    袁紹暗自歎了一口氣,臉上卻笑瞇瞇的。「好。」他大搖大擺的從楊彪身邊走去,衛士們目不斜視,緊緊的護衛在他的兩邊。楊彪看著袁紹的背影,又看著那兩列衛士,長歎一聲。

    ……

    盧植趕回平樂觀,向劉辯報告了相關情況。劉辯聽完之後,感激的點點頭:「盧卿辛苦了。」

    盧植的確辛苦,他可是一夜沒睡,兩隻眼睛都紅了。不過,能得天這一句話,他就是再累也辛苦也值了。他躬身拜了一拜,含淚道:「陛下,逢此大難,乃是上天示警。希望陛下能引以為戒,躬自反省,敬天愛民,親賢臣,遠小人,再興大漢。」

    劉辯一本正經的點點頭:「盧卿,聽說你的兩個弟公孫瓚和劉備,都是可造之材,他們現在在哪裡,朕要用他們。」

    出乎劉辯的意料,盧植皺了皺眉,抗聲道:「陛下,公孫瓚、劉備都不過是匹夫之勇,如何能稱賢?洛陽有無數賢明,只要陛下願意用他們,重振朝綱指日可待,何須公孫瓚、劉備之輩?」

    劉辯啞口無言,知道自己又裝逼出錯了。他從善如流,知錯就改。「那盧卿以為哪些人才可用。」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5:32 PM

第006章 傀儡發飆

    盧植一口氣說了十幾個人名,有的劉辯知道,有的劉辯不知道。聽完之後,劉辯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他想了好半天,才發現哪兒不對勁。

    盧植沒提到董卓。

    這簡單是開玩笑嘛,自己一行人就在董卓這頭老虎的嘴邊上,如果就這麼回洛陽去,不給他一個交待,他能答應嗎?

    「那董卓……怎麼辦?」

    「陛下,董卓不可信。」盧植不假思索的說道:「西涼人野蠻凶頑,不知尊卑。先帝在時,董卓便有不臣之心,屢次抗旨。昨天他統兵入京,又在陛下面前馳馬,哪有人臣之禮?若非陛下鎮定,以天家威嚴鎮住了他們,後果不堪設想。這種人豈能親近,陛下回宮後,賞賜一些財物,令他們退回涼州方是上策,切不可將其留在京畿。」

    劉辯苦笑道:「盧卿,他能答應嗎?」

    盧植眉頭一挑,很有把握的說道:「他怎麼敢不答應?臣進出之時,已經大致看了一下軍營,他最多只有三千人,京畿有南北禁軍,還有西園八校,近兩萬人,他敢輕舉妄動?」

    劉辯想了想,這似乎的確是個問題,董卓來得匆忙,兵力不足,蠻幹是搞不過袁紹的,等自己回到洛陽城,有禁軍保護,董卓的威脅就小了。歷史上,他好像是耍了詐,嚇住了袁紹等人,才在洛陽站穩了腳跟。現在自己知道他的底細,盧植也看出了他的虛實,恐怕未必還能讓他有耍許的機會。

    不得不說,盧植不愧是帶過兵的人,眼光還是有的。

    劉辯鬆了一口氣,這樣就簡單了,先想辦法回城,和董卓保持距離。跟這樣的人在一起,總讓人有點怕怕。

    看到劉辯放鬆了繃緊的身體,盧植卻一點也不覺得輕鬆,反感有一種重任難負的沉重感。

    ……

    太陽升起的時候,袁紹來到了平樂觀。

    不過,他的到來並沒有讓劉辯感到輕鬆,反而對之前的樂觀產生了懷疑。

    平樂觀很寬敞,董卓雖然帶來了三千兵也沒能佔滿,而且他們都住在外圍,劉辯的面前並沒有多少人,除了閔貢率領的幾個衛士之外,就是劉協、唐瑛和盧植。院裡空蕩蕩的,甚至有些冷清。

    可是袁紹一來,氣氛立刻變了。袁紹還沒到,先呼啦啦湧進來一群人,各自報上官職和名諱,向劉辯行禮問候,語氣恭敬,言語得體,可是劉辯卻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等到院的武官員忽然潮水般的向兩邊分開,袁紹在幾個人的簇擁下,眾星捧月般的走了進來。站在兩側的人紛紛向他行禮,這時候,劉辯才意識到不對勁在什麼地方。

    同樣是行禮,這些官員對他的行禮只是流於形式,卻沒多少誠意,而面對袁紹,他們卻是由衷的敬服,從心底散發出來的佩服,甚至還有一絲敬畏,彷彿袁紹才是他們真正擁戴的領袖,而他這個天不過是坐在龍椅上的泥胎木偶,向他行禮,只不過是一種形式罷了,沒幾個人當真。

    劉辯看了一眼盧植,盧植拱著手,低著頭,濃眉微蹙。劉辯彷彿聽到了他無聲的歎息。

    這事情沒有想像的那麼簡單,現在還沒有到樂觀的時候。

    劉辯的腦飛速的運轉起來。他知道董卓的確很危險,可是袁紹同樣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後來率山東聯軍討董,自任盟主,連梟雄曹操都不過是他手下的一員大將。曾幾何時,他雄據河北,一度有問鼎天下的勢頭。如果不是官渡之戰敗給了曹操,劉漢的江山也許會改姓袁。

    也許,他和董卓一樣,同樣有不臣之心。

    那麼,回洛陽就安全嗎?董卓危險,袁紹就不危險?

    看著身材高大,相貌堂堂,面帶微笑,風度翩翩的袁紹,劉辯的心不住的往下沉,總覺得袁紹的笑容沒什麼恭敬,只有得意,還有幾分諷刺。而袁紹身後的袁術則連虛偽的笑容都沒有,一臉的無所謂,甚至沒有向他行禮。

    袁紹上前行禮,雙臂張開,兩隻袖像一對寬大的翅膀,讓他的身體瞬間變得龐大無比,而他雙手拱起,低下頭,向劉辯行禮的時候,讓劉辯感到一種莫名的威壓,彷彿看到一隻雄鷹收攏了翅膀,伸開了利爪,向他俯衝而來,勁風撲面。他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眼神緊縮。

    似乎感受到了劉辯的緊張,袁紹笑得更加矜持了。

    「恭喜陛下,奸宦閹人已被臣等掃滅,陛下安然無恙,此乃陛下在天之靈護佑。請陛下回宮,召見群臣,穩定人心,重整朝綱。」

    劉辯深吸了一口氣,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在辦公室潛伏了幾年,閒來無事的時候,他多多少少也看過一些歷史和政治方面的電影、小說,能聽得出來袁紹這句話裡大有玄機。如果自己稀里糊塗的應了,不僅後患無窮,而且會更加被人輕視。

    「袁紹……」劉辯反覆權衡,鼓起勇氣,叫起了袁紹的名字。

    按照禮節,直呼其名是一種很無禮的行為,所以他稱盧植為盧卿,稱董卓為董將軍,只有對王越、閔貢這樣身份低微的人,他才會直呼其名。按理說,袁紹現在是司隸校尉,又是名至實歸的盟主,他應該對袁紹禮敬三分才對,至少應該稱他的官職,甚至於也稱他的字。

    但是,他還是決定直呼其名,從氣勢上壓袁紹一頭。他是天,有這樣的權力,任何人都不能說他失禮。果然,這兩個字一出口,袁紹的臉色一僵,笑容立刻淡了幾分。

    「袁紹,大將軍何在?」

    袁紹神情有些不自然。大將軍何進已經死了,他剛才卻提都沒提,一開口就向劉辯賀喜,又自表功勞,現在被劉辯反問,他有些不好解釋了。

    「陛下,大將軍……被閹人殺了。臣已經殺了那些閹人,為大將軍報仇。」

    見自己的小心思得逞,壓制住了袁紹的氣勢,劉辯信心大增,接著又問道:「太后何在?」

    「太后……」袁紹語噎,一時不知道怎麼說才好。站在一旁的盧植詫異的看了劉辯一眼,沉默片刻,出列道:「陛下,臣昨天在復道上救下了太后,太后此刻應該在宮裡。」

    劉辯看了一眼盧植,接著又問了一句:「車騎將軍何在?」

    袁紹臉上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5:34 PM

第007章 挖人

    大將軍何進死了,車騎將軍何苗死了,皇宮朱雀闕被燒了,死人無數,宮廷喋血,天子被迫倉皇出逃,這簡直是莫大的災難,何喜之有?

    喜的只有袁紹。何進死了,蹇碩死了,何苗死了,京城的兵權落入他們兄弟的手,以袁家四世三公的雄厚實力,以袁紹號召天下的聲望,下一個大將軍很快就會在袁家誕生。如果他願意的話,甚至可以走得更遠。

    這樣的話,大家心裡都有數,只是沒人說。有的不願說,有的不敢說,有的還沒來得及說。但是誰也沒想到劉辯會說。一向軟弱無能的劉辯居然會當著朝臣的面如此責問袁紹,這是任何人都不敢想像的事。

    所以,袁紹僵住了,群臣沉默了,就連盧植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重新審視著劉辯,又驚又喜。他打量著劉辯,熟悉而陌生。原本的劉辯絕不是這樣的人,遇到這種場面,他沒有嚇哭已經是奇跡了。盧植想起昨天晚上黃河邊的那一幕,心裡忽然湧起一股希望,手腳有些發麻。

    也許,劉辯真的開竅了?

    不過,一想到眼前的局勢,盧植心頭剛剛升起的希望又化作濃濃的憂慮。

    袁紹站了片刻,側了側頭,立刻有人上前解圍,請劉辯回宮。看著這些人的表演,劉辯心裡很清楚,他們都是袁紹的黨羽,自己就算再有理,也不過是嘴上痛快一下,不可能真的鎮住袁紹。要想避免成為袁紹的傀儡,還要想別的辦法。

    劉辯想來想去,眼前似乎只有董卓可用了。

    「並州牧董卓何在?」

    聽到董卓的名字,袁紹的嘴角挑了挑,一絲得意一閃而沒。他冷眼打量著劉辯,看出了一些端倪。今天的劉辯與往日不同,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不少。他現在提起董卓,恐怕也不是隨意一說。袁紹大致能猜得到他的想法,卻不以為然,甚至覺得可笑。

    董卓怎麼可能是我袁家的對手,且看他得意一時吧,到時候他會後悔莫及的。

    盧植看著劉辯,正準備阻攔,劉辯擺了擺手,大聲道:「董卓救駕有功,宣他來見。」盧植張了張嘴,還是什麼也沒說。

    時間不長,董卓走了進來。他雖然身材高大,又肥胖過人,整個人像一座移動的肉山,威風凜凜,可是今天他卻沒有了昨晚的氣勢。身後沒有了那些西涼鐵騎,走在衣冠楚楚的人群,不知不覺的他的步小了,挺著的胸也癟了下去,原本就有些黑的眼圈更黑了。

    走到劉辯面前,他躬身下拜:「並州牧臣卓拜見陛下。」

    「董卿平身。」劉辯放緩了口氣,伸手示意:「董卿面色不佳,昨天沒睡好麼?」

    董卓的確沒睡好。昨天在黃河邊遇到的詭異事件,讓他第一次體驗到了天的氣勢。他有些興奮,又有些不安。這超出了他期望的結果,對接下來如何做,他有些猶豫。一夜沒睡好,精神有些萎靡,突然又聽到天召喚,他匆匆趕來,還沒進門,就看到了一大群舉止優雅、談吐從容的官員,他莫名的有些氣短。

    他是邊鄙寒門,沒有讀過多少書,現在看到這些家世背景深厚,學問淵博的大臣,他有些不服,但更多的卻是自慚形穢,神態也不自然起來。突然聽到天這麼客氣的說話,他頓時精神一振,心一寬,連忙大聲說道:「多謝陛下關心,臣……還好。」

    「大膽董卓,豈敢咆哮君前?」一個武臣模樣的人走了出來,大聲指責。董卓一愣,隨即血往上湧,話到嘴邊,卻發現眾人的目光充滿了鄙夷,不由得語噎,羞得無地自容。

    「董卿是邊疆人,邊疆遼闊,說話不大聲就聽不到了。習慣所至,並非君前無禮。」劉辯接過了話頭,笑了一聲,既替董卓解了圍,又不動聲色的提醒董卓,這裡可不是邊疆,不是你的地盤,這些人也不是你的部下,不要太囂張,免得被人笑話。

    董卓感激的躬身施禮:「多謝陛下體貼,臣失禮了。」

    「無妨。」劉辯溫和的說道:「董卿昨夜救駕有功,朕甚是欣慰,回宮後必有重賞。董卿,你選一些勇士護朕回宮,其他人暫且留在城外,以備不測。」

    董卓聽了,心裡歡喜,他正在擔心自己兵力不足,會被人趕出洛陽呢。天這句話,可是給了他留在洛陽最正當的理由,他哪裡會不同意。

    「陛下聖明,臣願為為陛下前驅,萬死不辭。」

    「那可太好了。不過,董卿身為並州牧,豈能為前導之卒,豈不失了朝廷體面。」劉辯讓董卓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壓制住他的氣勢,引導著話頭。「聞說董卿麾下有勇士張繡,不知可在此地?」

    董卓很詫異,張繡是他手下將領張濟的侄,雖然有一身好武藝,但也僅限於西涼軍有名罷了。天怎麼會知道他?

    「回稟陛下,張繡正在此處,臣……召他來見?」

    「嗯,還有……」劉辯又說道:「董卿麾下可有多智之人?朕依稀記得涼州有個賈詡足智多謀,是個人才,董卿有沒有將他招至麾下?」

    董卓更加驚奇。天居然知道賈詡,這可有點神了。看來我西涼人也不是沒有能人啊,你看名聲都傳到天的耳朵裡了。現在,天點名要他們,可是很長我們西涼人的臉啊。

    董卓不假思索,連忙說道:「陛下聖明,賈詡的確在臣的軍,臣願意將他們二人薦與陛下,供陛下驅馳。」

    「董卿為朝廷留心人才,朕非常高興。」劉辯竊喜不已。他想借用董卓的力量,卻又不敢讓董卓離自己太近,從董卓手下挖這兩個人來,一方面是向董卓施恩,另一方面又是挖董卓的培角,培植自己的力量,可謂是一舉兩得。張繡號稱北地槍王,武力過人,賈詡則是三國有名的謀士,如果能將這兩個人收歸己用,既可以維持著和董卓的聯繫,自己的安全也有了起碼的保障。

    董卓得了天子這一句贊,心花怒放,立刻讓人去傳張繡和賈詡見駕。這兩個人級別不夠,根本沒有機會見到天子,現在一步登天,能到天子身邊侍駕,不僅是他們本人的榮耀,董卓也覺得倍有面子。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5:36 PM

第008章 燃燒的朱雀闕

    袁紹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劉辯表演,不僅沒有加以阻攔,反而有些好笑。

    劉辯想什麼,他大致能猜得到。他覺得劉辯很幼稚,同時覺得董卓很愚蠢,中了劉辯的計而不自知,還沾沾自喜。不過這樣也好,董卓手下的人才被劉辯挖走,手下的兵力又一分為二,分駐城裡城外,將來收拾起來也容易一些。

    所以,對劉辯的舉動,他樂見其成。

    時間不長,張繡和賈詡並肩走了進來,在劉辯面前拜倒。張繡大概三十出頭,身材高大,面色黝黑,自有一股英武之氣。此刻他面色微紅,神情激動。賈詡看起來比他還要年長一些,等身材,神色平靜,不像張繡那樣喜形於色。不過,他藉著起身的機會,打量了天一眼,隨即耷拉下了眼皮。

    僅僅是這一瞥就暴露了他的心情。他不能不激動,不能不興奮。他從天子的眼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他期望已久的希望。

    賈詡已經年過不惑,也曾經被舉薦為孝廉,在洛陽做過幾年郎官。可是他是涼州寒門,沒有人推薦,一直未能得到陞遷。無奈之下,他只得回到了涼州,輾轉到了董卓的麾下。這次隨董卓入京,他覺得可能是一個機會,卻沒敢抱多大希望。在洛陽過了幾年,他深知涼州人有多被人鄙視。

    昨晚,在黃河邊,他混在人群遠遠的看了劉辯一眼,沒看清劉辯的面目,卻感受到了那種君臨天下的威嚴,一時有些激動。不過這激動很快就淡去了,因為與他無關。

    他萬萬沒想到,驚喜這麼快就降臨了,天點名要他。當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懵了。他搞不明白天子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他在洛陽的時候,天子還年幼,而且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兩人甚至沒有接觸過。

    難道是先帝知道我的才能,臨終前告訴天子的?

    一時間,賈詡心潮起伏,雖然他沒表現出來,可是他自己清楚,這可能是他這一輩最好的機會,如果不能緊緊的抓住,他將愧對賈家的列祖列宗,愧對賞識他的閻忠,可能還會愧對先帝。

    賈詡如此想,張繡更是如此。張繡雖然有一身好武藝,卻沒讀過書,在此之前,別說見駕,他連洛陽城都沒見過。昨天晚上,是他第一次看到天,觀瞻皇家威嚴,即使是人群遠遠的看了一眼,已經覺得非常激動了。突然之間,他要代表西涼軍護送天回宮,這是何等的榮耀?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的叔叔張濟就興奮得難以自抑,連喊三聲「家門有幸」。

    賈詡、張繡激動,董卓也激動,他立刻下令調撥五百精銳騎士交給賈詡、張繡指揮,護送天回宮,自己也率領一千精騎進城,餘下的騎兵交給女婿牛輔,駐紮在平樂觀待命。

    袁紹聽了,暗自冷笑,隨即叫過一個人,低語了幾語。那人聽了,點點頭,匆匆離去。

    ……

    袁府。

    太傅袁隗端坐在榻上,妻馬倫坐在對面,誰也不說話,眼皮低垂,沉默無語。

    他們剛剛收到了袁紹派人傳來的消息,知道了平樂觀發生的事。袁隗有些意外,但也僅僅是有些意外而己。

    「想不到董卓會被一個孩子騙住,真不知道這些年他在涼州是怎麼做的。」袁隗抬起頭,看了馬倫一眼:「會不會是盧干(盧植)的主意?」

    馬倫無聲的笑了笑:「倒也不是不可能,我這個師弟啊,一心想輔佐天子,重振朝綱呢。」

    「可惜。」袁隗說了兩個字,卻沒有再說下去。

    馬倫卻聽明白了,點點頭:「是有點可惜。」

    過了片刻,袁隗起身,輕輕的振了一下衣袖:「既然如此,那我去見見,看看天子究竟有什麼樣的威嚴,連本初(袁紹)都壓制不住。準備了這麼多年,可不能出岔。」

    「能出什麼岔?」馬倫也站了起來,幫袁隗整理衣服,拈去他肩頭的一根白髮:「想當年,先帝布了那麼大一個局,不是照樣被我們化解於無形,辛苦一場,反而成就了我們。就憑天一個黃口孺,又能鬧出什麼事來?讓他鬧去吧,他鬧得越凶,我們做起事來越容易。」

    「我只想善始善終。」袁隗微微頜首,仰起頭,嘴角輕佻:「幾代人的努力,終於要圓滿了。能身歷這樣的大變局,我縱死也能瞑目。」

    「只可惜……」馬倫面色一黯:「我沒能為你留下一點血脈,只能便宜了其他人。」

    袁隗眉頭一顫,沉默了片刻,伸手握住馬倫的手:「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又何必在意。只要是我袁家孫子,是誰都一樣。」

    「話雖如此……」

    袁隗抬手,輕掩馬倫的嘴唇,搖了搖頭,示意馬倫不要再說了。馬倫眼圈一紅,伏在袁隗胸前。

    ……

    在張繡、賈詡率領的五百西涼精騎的保護下,由盧植等人前呼後擁,劉辯回到了洛陽城。走過長長的街道,站在被燒得漆黑的朱雀闕面前,仰起頭,看了半天,什麼也沒說,只是眼神有些複雜。

    洛陽城的最高點,皇宮的象徵,居然被人一把火給燒了?

    一個大臣湊了過來,大聲說道:「陛下,趕緊回宮吧,群臣還在殿上等著覲見陛下呢……」

    劉辯本來暫時不想問這件事,可是一聽這個大臣明顯拉偏架的話,不由得火起。他打斷了那個大臣,看都不看他一眼:「這裡是誰負責?是誰放的火?」

    眾人聽出了天子的意思,一個個沉默不語,當劉辯是空氣。

    劉辯眉毛一挑,不緊不慢的說道:「不明白自己的職責,是失職,做了事不敢認,是怯弱。我大漢的官員失職而怯弱,是誰的責任?」

    袁術眉頭一挑,排眾而出,大聲說道:「陛下,朱雀闕是臣燒的。」

    袁紹一聽到劉辯那句話,就開始擔心袁術,他本想拉住袁術,可是手動了動,又收了回來,看著袁術走到了天子面前,大聲回話。

    「有什麼樣的敵人,居然讓你如此緊張,要燒了朱雀闕才能禦敵?」劉辯不緊不慢的說道:「幾個閹人貌似不足以至此,難道城裡有黃巾?」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5:37 PM

第009章 時日無多

    袁術張口結舌,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燒朱雀闕,只是他一時怒起,並不是有強大的敵人。可是,如果說我想燒,所以就燒了,那豈不是太囂張了?既然如此,那就說有敵人,可是洛陽城裡能有什麼敵人,幾個閹人就嚇得自己驚慌失措,燒了朱雀闕,那豈不是太丟人了?

    黃巾?那就更不可能了,誰都聽得出來,這是天羞辱他呢。

    在劉辯預設的兩個選擇,袁術左右為難,臉漲得通紅,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他蠻性發作,梗了梗脖,剛要反唇相譏,人群如流潮般向兩側分開,無數人不約而同的低下了頭。

    人群,袁隗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

    袁隗一來,氣氛立刻變了。不僅袁紹、袁術等人上前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禮,就連董卓、盧植的神色都有些變了。劉辯明顯感覺到董卓原本昂著的頭低了下來,而盧植一下挺得筆直的腰桿也彎了些,甚至連不苛言笑的楊彪都放緩了神色,如沐春風。

    劉辯剛剛營造出來的氣勢頃刻間化為烏有。

    「太傅臣隗,拜見陛下。」袁隗上前見禮,聲清如磬,字字入耳,比起袁紹的聲音還要悅耳幾分,渾厚幾分。

    劉辯感受到了一種與從不同的魅力。如果說袁紹是一隻斂翅俯衝的雄鷹,那大袖飄飄的袁隗就像一隻能讓百鳥朝拜的鳳凰,沒有逼人的力勢,卻自有光明正大的溫和,雙目張闔之間,讓人有一種俯首而拜的衝動。

    面對袁紹,劉辯還有膽氣利用自己的身份,抓住袁紹話的漏洞進行反擊,將袁紹堵得啞口無言。面對袁術,他也能在言語設下陷阱,讓袁術無法應對。面對還沒有說一句話的袁隗,他卻找不到一點破綻,毫無還手之力。

    「陛下,閹人作亂,挾持陛下出宮,險至傾覆。如今陛下安然無恙,乃天之幸也。朱雀闕雖然重要,豈及陛下萬一?請陛下回宮休息,容臣徹查,一定不會讓奸佞之輩漏網。屆時再重修朱雀闕,恢復皇家威嚴。」

    袁隗神色溫潤,言語恭順,劉辯卻聽出了一身冷汗。他聽出了袁隗的威脅。這裡很亂,你趕緊回宮歇,不要鬧事。萬一鬧起來,誰也不敢保證昨天晚上的事不會再來一次,你別沒死在黃河邊,卻死在朱雀闕下。

    看看身邊那些眼神不善的禁軍將士,劉辯知道,袁隗不是說空話,他身邊雖然有張繡、賈詡等五百西涼精騎,未必就是袁紹兄弟的對手。袁紹只要把城門一關,他就死定了。

    幾句話的功夫,整個局勢被袁隗牢牢的掌握住,三言兩語之間就將事情定了下來,不論是剛正的盧植還是野蠻的董卓,都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劉辯倍受打擊,他連怎麼散朝的都不知道,稀里糊塗的離開了朱雀闕,來到了後|宮。

    後|宮的情況讓他更加沮喪。

    經過一天的收拾、清理,宮裡依然到處瀰漫著血腥味,隨處可見血跡和來不及運走的屍體,每一個活著的人臉上都殘留著驚恐,眼神驚懼如兔。他們忙碌著,不敢稍作休息,只有在無休止的忙碌,他們才能暫時遺忘剛剛結束的那一場噩夢。

    看著那些行色匆匆的宮女和郎官,劉辯渾身冰涼,再也感受不到一絲袁隗身上散發出的暖意。

    堂堂的皇宮居然任人行兇,自己這個皇帝在袁隗面前卻連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一敗塗地。這皇宮還是他的皇宮,這江山還是他的江山嗎?

    沒錯,歷史上,這一切的確很快就不是他的了,他將死於一杯毒酒。

    劉辯看著到處散發出不祥意味的皇宮,眼前一片血色。

    何皇后的情況比劉辯更糟糕。一夜之間,她幾乎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大將軍何進死了,車騎將軍何苗也死了,南北軍的兵權都落入了袁氏兄弟手,她依賴的宦官也死了,宮裡再也沒有人能幫她出謀劃策。

    她自己還受了傷。昨天從復道上跳下來,她摔斷了一條腿,現在不能動彈。

    何皇后面色如土,眼神呆滯,即使看到劉辯站在她面前,她也只是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上再也沒一絲悍妒之色。看著眼前這個已經被嚇破了膽的母后,劉辯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此時此刻,他想不出什麼話來安慰這既陌生又熟悉的母后。因為他知道,苦難才剛剛開始,如果回天無力,用不了幾天,他們母就要繼何進、何苗的後塵而去。

    劉辯轉身離開了長樂宮,來到了北宮西門外的濯龍園。池水清澈,水聲潺潺,一縷小型瀑布從假山上傾洩而下,衝入池,激起一層白沫。池水翻騰,如龍戲水。

    聽著水聲,劉辯不知不覺的靜了下來,他坐在池邊,脫了鞋襪,將腳垂在水。清涼的池水繞著他的腳打轉,清冷入骨,激得劉辯渾身打了個激零。

    「媽的,橫豎是一死,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和他們拼了。拼一個夠本,拼兩個賺一個。」劉辯惡狠狠的罵著,腳踢打著池水,濺起一陣水花。

    「陛下,這雖然魯莽,卻不失為一丈夫。」

    身後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劉辯一驚,剛想轉身,忽然明白了來人是誰,隨即又放鬆下來。

    唐瑛是他這一世的妻——準備的說是皇妃。在他還沒有登基之前,唐瑛就是他的王妃。他們可以算是門當戶對——他的母親出自屠門,而唐瑛的伯父則是曾經橫行一時的宦官唐衡,都為人不齒。唐瑛比他小一歲,正是二八年華,書讀得也不多,但是性格剛強,比性格懦弱的「他」更像個男人。

    很多時候,是唐瑛在保護他,而不是他保護唐瑛。唐瑛沒有說過他軟弱,但是像今天這樣,給他一個「丈夫」的贊語,卻也是破天荒第一次。

    「你……沒事吧?」劉辯轉過身,看著唐瑛,不太自然的說道。

    「沒什麼事。」唐瑛在劉辯身邊坐了下來,和劉辯並肩而坐。她側著臉,看了一眼劉辯,眉頭微挑:「陛下……與往常不太一樣。」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5:40 PM

第010章 密室

    劉辯心裡一驚,摸了摸鼻,掩飾的笑了一聲:「被嚇傻了?」

    「不是。」唐瑛搖了搖頭,眼閃過一絲疑惑。她上下打量著劉辯:「你……像是長大了。突然……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大丈夫。」

    劉辯知道她在疑惑什麼,卻不敢承認,他苦笑道:「那是因為你剛才沒有看到我的窘迫。在袁隗面前,我連一句話都說不上來,比女人還要女人。」

    「這個很正常。」唐瑛撇了撇嘴:「四世三公的袁家當世最傑出的領袖,別說是陛下,就是先帝在世也無法與他抗衡。」

    「他為什麼……這麼厲害?」

    「一是家世深厚,百餘年的根基,四世三公的底蘊,非常人可及;二是他本人久經官場,身居高位,養出了官威。」唐瑛低下頭,用腳撥打著池水。「如今朝大臣沒有一個人能和他相提並論。就連董卓都是他的故吏,哪怕是心裡再不服,臉上也要客客氣氣的,要不然就會被人笑話。」

    「董卓是袁隗的故吏?」劉辯吃了一驚。如果是這樣,那他就能理解董卓在袁隗面前的低調了。

    「董卓做過袁隗的司徒掾,當然是他的故吏。」唐瑛再次撇了撇嘴:「袁隗的夫人出自扶風馬氏,盧植是其父馬融的門生,所以盧植看到袁隗,氣勢也會弱上三分。」

    劉辯明白了。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天下,可不真是嘴上說說那麼簡單,這就是規矩,要在這個官場上混,就必須遵守這個規矩,盧植是大儒,董卓是悍將,卻不能違背這個規矩。就連他本人也不例外。袁隗是太傅,是他名義上的老師,如果他對袁隗不敬,同樣會被天下人嗤笑。

    怪不得袁隗能一言鼎,一呼百應。

    「不過,他再威風,畢竟是臣。陛下現在雖然氣勢稍弱,終究是君。」唐瑛話鋒一轉,安慰道:「只要陛下不露出破綻,他不能把你怎麼樣的。」

    劉辯苦笑一聲,心道你終究還是低估袁隗了。看袁隗、袁紹今天的架勢,自己蹦得再凶,最多也就能保住命,做個傀儡,等袁紹羽翼豐滿,再把自己一腳踢下去。

    「如果……你能悟出太平道的秘密,也許能反敗為勝。」

    「太平道?」劉辯大惑不解:「太平道能有什麼秘密,連張角都死了,他們就算有秘密,又能有什麼用?」

    唐瑛搖搖頭,站了起來:「我不知道太平道有什麼秘密,但如果這個秘密平淡無奇,先帝絕不會花那麼大的心血。」她看著池對面的假山:「陛下,也許……你應該去看看先帝在這裡面究竟留下了一些什麼。」

    劉辯看著對面的假山,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沒錯,靈帝去世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就躲在這裡忙,也不知道他忙些什麼,但是他最後病倒的時候,就是被人從這裡抬出去了。也許……這裡面的確有一些秘密,比如這個石球究竟是什麼。

    劉辯起身繞過濯龍池,彎腰走進假山,在嶙峋的巨石轉了幾個彎,爬上十幾級石階,一幢隱秘的小樓出現在他的眼前。

    ……

    這是一個算不上寬敞,但絕對不逼仄的小樓,一樓在假山裡面,二樓在假山頂上,是一間四面通透的亭閣。從外面看,似乎只是一個普通的亭閣,誰也不會知道這個亭閣的下面會有一間密室。

    密室裡空蕩蕩的,只有一張很寬大結實的錦榻。正北面的牆上畫著一幅帝王的像,不知道是哪一位帝王,容貌古拙,神情威嚴,坐在一條龍的背上,飄飄欲飛。

    東側牆上畫著一個騎牛的老人,有點像後世的壽星,細長的眼睛,長長的鬍鬚,頭上沒有冠,只有一個頭巾,廣衫大袖,風度翩翩,雙手拱在胸前,彷彿在向間的帝王行禮。

    西側的牆上卻畫著一個騎象的胡人,同樣看不出是誰,雙眼半睜半睜,雙手合什,置於胸前,法相威嚴,不可侵犯。

    「這是……」

    「間這個乘龍的應該是黃帝。」唐瑛不太肯定的說道:「騎牛的自然是老,這個騎象的……應該就是浮屠胡僧了。」

    劉辯這才想起來,沒錯,先帝在宮裡不僅祭祀老,還祭祀浮屠,也就是西方的如來佛。只不過他沒想到如來佛會是這個清瘦模樣。

    唐瑛四處看看,眉心微蹙:「看來,這裡已經被太后收拾過了,什麼也沒留下。」

    劉辯點頭同意,他剛想轉身離開,忽然眼角瞟到一點東西,不由得愣了一下。他轉身走到牆邊,掀起蒙在上面的牆帷,頓時臊了個滿臉通紅。

    「呃……」

    唐瑛跟了過來,瞟了一眼,也不禁失聲驚叫:「呀——」

    滿滿一牆,全是栩栩如生的春|宮圖,雖說和後世數碼攝影的精細程度不能比,可是那些人物的動作甚至表情都表達得非常到位,耳邊幾乎能聽到他們的喘息聲。

    劉辯很尷尬,唐瑛雖然是「他」的妻,可是在這種場合下,他還是有些不自然。倒是唐瑛很快鎮定下來了:「難道……這就是太平道的房|術?」

    「這房|術和太平道有什麼關係?」

    唐瑛看了劉辯一眼,抿嘴一笑,剎那間讓劉辯恍惚失神,莫名的心動。

    「陛下不知道嗎,黃巾被剿滅後,太平道的聖物節杖和《太平經》就都被收入了宮裡。張角號稱大賢良師,有兩樣至寶:一是節杖,二是《太平經》,而《太平經》裡就講到房|術。聽說黃巾軍不僅有黃巾力士,還有黃巾聖女,黃巾力士是張角的精銳侍衛,黃巾聖女就是張角修習房術的爐鼎。張角的法力,都是從房|術裡修來的呢。」

    劉辯看著那些栩栩如生、春意盎然的圖畫,好容易才把目光轉移開去:「節杖和《太平經》在哪裡?」

    「這個當然是問太后最合適。」唐瑛看了看四周,臉色緋紅:「先帝駕崩之後,宮裡的人和事,都由太后說了算。」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5:47 PM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011章 鸞鳳命格

    袁府。

    盧植和董卓婉拒了袁隗的款待,起身告辭。

    袁隗臉色平靜,將他們送到門口,依依惜別。等他們各自上了車,先後離開,依然站在門口,目送他們遠去。直到看不到他們的影子,這才收起笑容,轉身回府。

    袁紹、袁術在堂上等著。袁紹面色平靜,端坐不動,袁術卻有些不耐煩,扭著脖子東張西望。

    “一個是叔父的故吏,一個是嬸嬸家的門生,叔父何必如此客氣?”

    袁隗看了袁術一眼,在堂上坐下,撫著鬍鬚,輕聲道:“本初,你如何看?”

    袁紹清咳一聲,拱了拱手:“陛下如今倚重他們二人,有意重奪大權,我們須得小心應付才是。特別是董卓,他奉我袁家之命而來,現在卻對叔父虛以委蛇,不肯就範,實在不是什麼好兆頭啊。他手中有精騎,還派人入城侍衛,聽命於天子之意已明,萬一……”

    袁術沒好氣的說道。袁隗、袁紹把他撇在一邊,把他當空氣,讓他很不舒服。聽到袁紹這句話,他習慣性的反駁道:“董卓只有區區三四千兵,能奈我何?”

    “公路,你又不是不知道,京師的南北軍人數雖眾,卻沒有經過多少戰事,嚇嚇百姓還行,真要上陣,哪里西涼軍的對手。戰力最強的那些五校兵,也是當年張奐的部下,其中不少人與董卓相識。萬一交戰,我們未必就能製服董卓,反倒有可能被他所傷。”

    袁術語噎,隨即眼珠一轉,又滿不在乎的說道:“怕什麼,不是還有丁原嗎?涼州精騎厲害,並州精騎也不差,何況丁原部下還有呂布那樣的猛將。”

    袁紹眉毛一挑:“你對丁原很熟悉?”

    “當然。”袁術得意的笑了一聲。

    “這可太好了。”袁紹一拍手掌,笑道:“叔父,有了丁原,我們就不怕董卓了。不如……”

    袁術打斷了袁紹,搶著說道:“我去找丁原,我跟他熟。”

    袁隗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那就不要遲疑,趕緊去吧。告訴丁原,我推薦他做執金吾。”

    “哈哈哈,美不死他。”袁術滿意的大笑道:“請叔父放心,我一定守成任​​務。”說完,急不可耐的起身告辭,大步流星的走了。

    看著袁術出了門,袁隗嘆息了一聲:“公路已是而立之年,為何還是這般衝動?看來要請許劭來看看他究竟是什麼命格,我們袁家不會出了一頭惡龍吧?”

    “不會吧?”袁紹苦笑道:“公路上溯幾代,可都沒有龍系血脈,怎麼可能是龍?”

    “既然不是龍,他燒朱雀闕幹什麼?”袁隗沉下了臉:“本初,這次行事有些魯莽了,燒了九龍門也就罷了,怎麼還燒了朱雀闕?”

    袁紹臉色有些不太自然。他沉默了片刻,從袖子裡拿出了那顆石卵:“叔父,我感應到鳳卵了。”

    “真的?”袁隗眼睛一亮,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身子:“什麼時候?什麼地方?”

    “朱雀闕火起的時候,當時我正在嘉德殿上。”

    袁隗長吸一口氣,又慢慢的吐了出來,眼中滿是喜色:“看來許劭沒有騙我,我袁家真出了一個鸞鳳命格的子孫了。”說著,兩行清淚奪眶而出,喃喃自語:“天不負我,天不負我袁家。”

    他說著,衝著袁紹就拜。袁紹嚇了一跳,連忙避開,拜在袁隗面前,連聲說道:“叔父,當不得,當不得。不管是什麼命格,我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叔父的栽培。若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會讓叔父享受到應有的榮耀,讓所有的袁家子孫都記住叔父的功德。”

    “哈哈哈……”袁隗滿意的看著袁紹恭敬的面孔,放聲大笑。過了片刻,他又收起笑容,嚴肅的說道:“還是要請許劭來一趟,我要請他看看陛下,今天陛下的反應有些反常。”

    “的確如此。”袁紹應聲附和道:“叔父,會不會是那顆龍卵也和他有了感應?”

    “龍卵?”袁隗冷笑一聲,眉宇間閃過不屑之色:“真龍已經死了千餘年,這顆龍卵大概早就成了石頭,還能有什麼感應?”他頓了頓,又道:“別說這顆龍卵已成死物,就算是活的,沒有修行法門,他能感應到什麼?如神在,能讓他感應到龍卵嗎?”

    說到最後,他忍不住的笑了起來,袁紹聽了,也附和的笑了起來。他挑起大拇指:“叔父這招虛龍真鳳實在高明,任他想破了腦袋,也不會想到這一層。”

    “這不是我一個人功勞,是我鳳門幾百年的謀劃所至。”袁隗輕嘆一聲:“我不過是因緣際會,輕輕推了一把罷了。”

    ……

    劉辯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了永樂宮。

    何太后已經被腿傷和突如其來的災難打倒了,根本沒有精神和他多說什麼,他剛剛提起《太平經》和九節杖,何太后就讓人去拿。不過,何太后提出了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兵權。現在最大的問題提奪回兵權,保證皇宮的安全,而不是修行。

    何太后這句話說中了要害,劉辯雖然拿到了九節杖和《太平經》,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修行是曠日持久的事,先帝修行了那麼久,最後英年早逝,自己就能修成?

    就算能修成,遠水也解不了近渴,當然是先解決兵權的問題比較迫切。

    劉辯二話不說,讓人召來了賈詡和張繡。

    聽完了劉辯的問題,張繡沒有說話,卻把目光轉向了賈詡。很顯然,論拳頭,他很有信心,論動腦子,他還是習慣性的依靠賈詡。

    賈詡似乎早有準備,不緊不慢的開了口。

    “董州牧雖然是袁氏的故吏,卻不會循私枉公,可是,兵力不足的確也是目前最迫切的問題。”他抬起頭:“南北軍雖眾,卻疏於戰陣,不足為慮。陛下要擔心的是丁原率領的並州軍。如果他們也被袁家控制,我涼州軍必然落於下風。”

    聽完了賈詡的話,劉辯卻不緊張,反而輕鬆了些。別人也許不知道賈詡,他還能不知道賈詡?既然賈詡已經考慮到了這個問題,那他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文和,依你之見,該當如何,才能將丁原的人馬爭取過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5:49 PM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012章 賈詡獻計

    賈詡愣了一下,他知道劉辯找他來,會向他問計,但是他沒想到劉辯會這麼直接的問計。

    這不像是天子垂詢,倒像是相識多年的知交,少了尊卑之間的禮節,卻多了幾分信任和親熱。他出道這麼多年,還沒有遇到這種情況,即使是在董卓麾下,董卓也沒有這麼隨和的和他說過話。

    再聯想到天子從董卓手中把他挖過來,他的心裡泛起一陣漣漪,那顆已經快死的心又活了過來。

    “陛下,臣有三個建議。”

    “你說。”劉辯命人賜座,讓賈詡、張繡坐在自己面前說話。他不習慣仰著頭,感受有一種威壓感,特別是面對張繡這種殺氣比較重的人。

    對他來說,讓賈詡、張繡坐下來,是讓自己放鬆一些。可是對賈詡、張繡來說,天子賜座,卻是一個莫大的恩典。賈詡還好些,張繡已經有些手足無措了,生怕鬧出笑話。

    平定了心情之後,賈詡提出了三個建議。

    首先,責令袁隗出面,調查兵變的責任,特別是車騎將軍何苗的死。賈詡已經查明,何苗死於吳匡之手,而吳匡名義上是大將軍何進的部下,其實是袁家的擁護者,讓袁隗調查這件事,逼著他們處置吳匡,自斷手足。

    其次,任命盧植、楊彪等有聲望,忠心可靠的大臣接管大將軍何進死後留下的權力空白,避免被袁家攫取。

    最後,利用袁術火燒朱雀闕、九龍門的機會,罷免他的虎賁中郎將,收回一部分兵權。削弱袁家對南北軍的控制,至少先收回南軍,也就是虎賁郎、羽林郎的控制權,保證皇宮的安全。

    賈詡提出的三個意見超出了劉辯的認識,相對於他擔心的丁原所部,其實只是賈詡三個建議中最後一個建議的一部分。由此可見,賈詡的眼界比劉辯要高得多,考慮的問題也要全面得多。

    劉辯非常高興,連連點頭。不過,他也沒有閒著,而是動起了腦筋。賈詡這樣的聰明人是不會輔佐一個笨蛋的,他同樣危險,如果自己沒有主見,天知道什麼時候就被他賣了。

    他仔細考慮了一下賈詡的話,發現賈詡漏掉了一個人:董卓。

    董卓是他現在最大的倚仗,是賈詡的故主,可是他卻沒有提到如何封賞董卓,這不顯得奇怪嗎?

    “董公戰功赫赫,這次又護駕有功,以文和之見,以董公為太尉,可好?”

    賈詡眼中掠過一絲喜色,連忙躬身說道:“陛下聖明。”

    張繡也鬆了一口氣,現在他們最擔心的就是天子怎麼封賞董卓。天子將他們從董卓麾下挖過來,如果天子重賞董卓,董卓會認為這是他們在天子麵前進言的緣故,會覺得推薦他們侍衛天子是對的。如果天子不賞董卓,時間一長,董卓肯定會有想法,甚至會遷怒於他們。

    董卓由州牧一下子躍升三公之首的太尉,這個賞賜肯定足夠豐厚,足夠讓他滿意。更重要的是,有了太尉這個頭銜,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在洛陽,西涼人說話就有底氣。

    看到賈詡、張繡二人的臉色,劉辯心裡一鬆,隨即問道:“子章,你聽說過呂布嗎?”

    張繡笑了起來,躬身道:“人中呂布,臣雖鄙陋,也有所耳聞。”

    “那你的武藝和他相比,如何?”

    張繡有些尷尬,遲疑了半晌:“臣沒什麼把握。”

    劉辯心中暗笑,心道沒有把握,就是打不過了。他也不點破,接著問道:“如今時局艱難,丁原、呂布還不知道能不能效忠朝廷。朕不僅需要你的忠心,更需要你的能力。你想想看,怎樣才能盡快的提升你的武藝?”

    張繡心中一喜,脫口而出:“陛下,臣是武人,要想提升武藝,除了名師指點和自己苦練之外,最快的辦法就是有寶馬神兵,陛下若能……”

    “嗯咳!”賈詡咳嗽了一聲,張繡恍然大悟,連忙閉上了嘴巴,訕訕的笑了兩聲。

    劉辯明白了,張繡這是討賞呢。不過,他也正有此意,賈詡是謀士,他求的是君主的信任,好讓他有發展的空間。張繡是武人,他想要的當然是寶馬神兵,讓自己的武力更加強大。

    “宮裡雖然沒有赤兔那樣的龍馬,卻也有一些良馬,待會兒你去挑兩匹。神兵嘛,宮裡也收藏了一些,也許有你能用的,選了馬後,我們一起去看看,挑一件你趁手的。”

    “謝陛下!”張繡激動得聲音都顫抖了。 “臣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劉辯才不相信這些鬼話呢,不過,他現在的確需要拉攏張繡等人,他的小命可握在他們手上呢。

    時間緊迫,說乾就乾,劉辯起駕,由王越、史阿護著,賈詡、張繡陪著,先來到了馬廄。靈帝在世的時候,一直想重組新軍,與何進、袁紹等人對抗,因此準備了不少良馬,稱為廄馬。黃巾之亂的時候,撥了不少供軍用,現在還有一些,是當作郊祀時用的,也就百十匹。

    郊祀用馬,馬種當然是最好的,餵養的也都是精料,驃肥體壯,一看就是好馬。張繡一看就心動了,千挑萬選,選了兩匹,歡喜得合不攏嘴。

    劉辯笑道:“文和也挑一匹代步。”

    賈詡也不客氣,上前挑了一匹,卻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差的。

    “文和,為什麼不挑一匹更好的?”張繡不解。

    賈詡笑笑:“我和你不一樣,我的武藝太差,又不能上陣殺敵,再好的馬,對我也沒什麼用。好馬還是留給你這樣的勇士,將來馳騁疆場,為陛下效力。”

    張繡大笑,連連點頭,深以為然。

    挑完了馬,劉辯又領著他們來到了宮裡的武庫。國家武庫在洛陽城的東北角,貯藏供南北軍用的批量武器,宮裡的小武庫則貯藏宮里當值郎中用的武器,同時也收藏一些古代的兵器。劉辯現在需要張繡的效忠,當然要拿出點有份量的東西,所以直接帶他們來到了先帝收藏古兵器的秘閣。

    一隻腳剛踏進門檻,張繡忽然停住了腳步,雙目圓睜,牙關緊咬,向後挫了一步,身體微伏,如猛虎蓄勢,殺氣籠罩全身。王越、史阿見了,下意識的按劍護在劉辯左右。劉辯也嚇了一跳,賈詡皺了皺眉:“子章,怎麼了?”

    “有神兵!”張繡慢慢的放鬆下來,牙齒依然咯咯作響:“剛才激發了我的護體真氣。”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5:50 PM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013章 霸王戟

    劉辯愣了一下,看看王越、史阿,他們同樣是武人,為什麼沒有感應到?

    “看來張將軍遇到了同氣神兵了。”王越羨慕的看看張繡,說道:“陛下,神兵如人,有不同的稟氣,只有遇到同類稟氣或者境界相當的對手時,才會產生感應。張將軍有如此反應,看來閣中有和他同氣的神兵。”

    “是嗎?”劉辯將信將疑,不過,經歷了赤兔賣萌的一幕之後,對這類詭異的事,他已經有點心理準備了。 “那不正是好事,如果能找到趁手的兵器,子章的武藝再升一階,也是喜事一樁嘛。”

    “謝陛下。”張繡苦笑一聲:“這件神兵……怕不是臣能用的,臣只希望能看一看,是什麼樣的神兵利器,居然有這麼重的殺氣。”

    劉辯眉毛一挑,轉身入閣。張繡像一隻獵犬,循著味兒就走過去了。不過,他越是往前走,越是緊張,彷彿被一種無形的氣勢壓制住了,連大氣都不敢喘。王越、史阿的臉色也沉重起來,反倒是劉辯和賈詡沒什麼反應。

    終於,他們停在了閣中間,面對著一個高近兩丈的木櫃。木櫃古色古香,黑底朱漆的龍鳳紋,兩個青銅獸輔首,面目猙獰。

    站在木櫃面門,張繡深吸一口氣,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才算站直了身子。

    “這是什麼武器?”劉辯問匆匆趕來的守藏吏。

    “回陛下,說起這件兵器,那可有點複雜。”守藏吏拘謹的笑了笑:“陛下,這是霸王戟,是霸王項羽用過的戟。”

    劉辯一怔,隨即笑了:“來頭這麼大?打開,讓我看看。”

    “陛下,項羽當年殺人盈城,霸王戟殺氣太重,恐怕……”

    “有這麼嚴重?”劉辯不以為然的擺擺手,不容置疑的說道:“打開!”

    守藏吏為難的咂了咂嘴,無可奈何取出一串鑰匙,打開了櫃子。剛剛取下銅鎖,還沒拉開櫃門,張繡就有了反應,身體顫抖起來。等守藏吏打開櫃門,露出櫃中那柄黯淡無關的大戟時,一股讓人窒息的涼氣撲面而來,讓人無法呼吸。張繡面色煞白,雙拳握緊,竟似使出了渾身力氣才沒跪倒。

    原本沒什麼感覺的王越、史阿的臉色也變了,​​不由自主的握緊了腰間的劍柄。

    不知道是修為為零,還是因為氣類不同,劉辯一點感覺也沒有,他仰起頭,打量著這柄霸王戟。只見這柄大戟長約一丈六尺,應該是一柄馬上用戟,通體黝黑,連戟頭都是黑的,看不出一絲鋒芒。

    “拿下來,我看看。”

    “陛下,不可。”守藏吏的臉色都白了,連連搖手:“據閣中記錄所載,霸王戟自從前漢時收入宮中,四百年來,只有兩位帝王親手摸過,其他諸帝都只能遠觀,不能近玩。”

    劉辯好奇心大起:“哪兩位?”

    “孝文皇帝,孝武皇帝。”

    “其他人……會怎麼樣?”

    “會受傷,輕者不適,重者大病一場。”

    劉辯也有點緊張,不過他隨即又說道:“可是我現在沒有任何不適啊。”

    守藏吏嚅了嚅嘴唇,不知如何應對。

    見守藏吏逡巡不敢上前,劉辯有些惱了,他推開守藏吏,正準備自己去取,張繡搶先一步,躬身道:“陛下,請容臣為陛下效勞。”

    劉辯打量了一下張繡,見他雖然臉色還有些白,卻已經緩過來了,便點了點頭:“子章小心些。”

    “多謝陛下。”張繡走到櫃子前面,慢慢的伸出手,雙手握住戟柄,又頓了片刻,這才小心翼翼的發力。戟很重,超出了他想像的重,他深吸了一口氣,肌肉賁起,勉強能將戟抱出來,往閣樓上一放,“咚”的一聲悶響,似乎整個閣樓都震顫了一下。

    “如何?”劉辯關心的問道。

    “無妨。”張繡籲了一口氣,用敬畏的​​目光看著這柄霸王戟,心有餘悸:“我不以他為敵,他也無傷我之意。”

    劉辯放心了,他可不希望張繡傷在這柄霸王戟之下。他走上前,撫摸著霸王戟,入手微涼。戟身有若隱若現的光紋,握手處比其他地方光滑一些。劉辯摸著戟柄,彷彿摸到了曾經力拔山兮氣蓋世的項羽的手,不由得一陣黯然。

    力拔山兮氣蓋世又如何,不是一樣被人收拾了。匹夫之勇,終究不可恃。

    劉辯欣賞良久,讓張繡把霸王戟放回去,又問守藏吏道:“閣中還有類似的武器嗎?”

    “有。”守藏吏見劉辯無恙,如釋重負,連忙關上櫃門,領著劉辯向側面走去。櫃門一關上,張繡立刻鬆馳了許多,又有些悵然若失,留戀的看了一眼霸王戟。

    “陛下,這裡還有一柄霸王槍,是仿霸王戟而作,當年光武皇帝賜與安成侯銚期的利器。”

    劉辯跟著守藏吏來到一個櫃子前,看著守藏吏打開櫃子,露出一柄和霸王戟形制相似,只是小了一號的大槍,這杆槍只有矛頭,沒有戟胡,寒光閃閃,卻沒什麼殺氣。

    “這是銚期用過的兵器?”劉辯很詫異,銚期名列雲台二十八將,也是一名戰功赫赫的將領,怎麼他用過的兵器看起來這麼普通。

    “有霸王戟在,任何武器都無法突破他的氣勢,所以顯露不出應有的氣勢。”守藏吏解釋道:“出了閣,陛下就能感受到它的與眾不同。”

    “當真?”

    “應該是這樣。”張繡走了過來,端詳著這柄霸王槍,伸出手,將霸王槍提在手中,試了試手感,眉頭便是一跳,兩眼放光:“好槍!”

    劉辯提議道:“出去試試?”

    “好。”張繡二話不說,抱著槍就出了閣。果然,一出閣門,原本普通尋常的霸王槍就散發出一陣淡淡的氣氳,彷彿有了生命。張繡走到庭中,擺開架勢,練起了槍。

    與劉辯想像的不同,沒有想像中的槍花朵朵,只聽到嗖嗖的破風之聲。霸王槍在張繡的手中如同一條巨蟒,蛇信忽伸忽縮,迅捷無比,肉眼幾乎無法看清。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5:52 PM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014章 讖語

    槍挑​​一條線,刀砍一大片,劉辯算是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槍法高手在練武。前一世的他沒機會看,這一世的他有機會看卻一直沒興趣看,十七年的人生,在他的腦海裡似乎沒有留下什麼印象,渾渾噩噩,稀里糊塗。

    如今看到張繡練槍,並沒有過去印像中的大開大闔,卻另有一番逼人的氣勢,他知道,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實戰槍法,而不是那種舞蹈一般的花槍。

    “好槍法!”劉辯不禁拍手叫好:“子章果然是好槍法,不愧是來自涼州的勇士。”

    “陛下,不僅是涼州出勇士。”王越不服氣的說道。

    劉辯眼珠一轉:“你想和他較量一番?”

    王越一愣,他只是不服氣,隨口說了一句,可沒有和張繡較量的意思。再說了,他是劍,步戰高手,張繡是長槍,騎戰高手,怎麼對陣?

    沒等王越說話,劉辯又說道:“如果你能勝了他,朕也讓你到秘閣裡挑一柄藏劍。”

    聽了這話,王越把湧到嘴邊的推辭又咽了回去,拱手道:“唯!”拔劍走到張繡面前,亮出了劍,微微一笑:“張將軍,陛下所命,不是我要佔你便宜。”

    張繡眉毛一挑:“無妨,能與京師第一劍客交手,也是我的榮幸。我雖然步戰不如騎戰,勉強接你幾招,應該也不成問題。”

    聽到這句話,劉辯這才想起來這根本就是雞同鴨講,實際上王越是佔了便宜的。不過看張繡這般氣勢,他應該有信心,不致大敗。就算敗了,他也有話可說,如果萬一勝了,在不利的形勢下戰勝了京師第一劍客,他可就揚名天下了。

    幾句話之間,暗藏了太多的玄機,如果不是劉辯兩世為人,以他之前的糊塗,他肯定聽不出這裡面的門道。

    王越顯然也聽出了張繡的意思,不過他同樣自信滿滿,捏了個劍訣,躍步上前,分心便刺。

    與張繡的槍法一樣,他的劍法同樣乾淨利落,沒有什麼翻騰蹦躍,倒和後世的擊劍有點相似。

    張繡持槍在手,格開長劍,刺向王越的心窩。王越手臂一轉,撥開張繡的長槍,長劍順著槍桿滑了過去,再刺張繡。張繡眉頭一挑,大喝一聲,不退反進,兩臂一推,讓開了王越的長劍,槍尾抬起,砸向王越的脖頸。

    隨著這一聲大喝,長槍黝黑的槍桿爆起一層若有若無的光芒,將王越的長劍裹了進去。王越眼神一縮,輕嘯一聲,抽身急退。張繡反擊得手,再不給王越一絲機會,一口氣連刺七槍,剎那間,庭中如狂風驟雨,讓人喘不過氣來。

    “丁丁噹噹”一陣急響,王越揮動手中長劍,在間不容隙之間擋住了張繡的攻擊,連退七步。

    兩人一觸即分,相隔五步,王越面色難看,張繡持槍而立,面帶微笑。

    “承讓!”

    王越的臉色變了變,緩緩還劍入鞘。 “好槍!”

    張繡哈哈大笑,愛不釋手的看著手中的霸王槍:“的確是好槍。”他轉身看著劉辯,躬身一拜:“謝陛下賜槍,臣願以此槍護佑陛下。”

    劉辯點了點頭,不僅不慢的開了口:“這槍對子章有用?”

    “有用。”張繡不假思索的說道:“有此槍,當得臣苦練​​五年,如果再配上陛下賜臣的良馬,臣有望提升一個層次。”

    “那你現在有信心和呂布對陣嗎?”

    “縱不能勝,臣也有把握全身而退。”張繡意氣風發的大聲說道,看得出來,他新得寶槍駿馬,已經迫不及待的要與呂布一戰了。 “臣願與呂布一戰。”

    “甚好。”劉辯轉身看向賈詡,“文和,現在有把握了嗎?”

    賈詡躬身施禮:“陛下,臣明白了。”

    劉辯笑了笑,笑得有些沉重。和聰明人說話是簡單,可是壓力也大啊。

    ……

    孟津,賈詡和橋蕤狹路相逢。

    橋蕤身材修長,文質彬彬,看到賈詡,他笑了笑,在車上直起身子,拱了拱手。

    賈詡也只好還禮。說起來,他和橋蕤還曾經是同事,當年一起在宮裡做郎中的。不過橋蕤是梁國橋家子弟,是橋玄的從子,自然能與袁術這樣的公門子弟相來往,不是賈詡這樣的寒門能比的。

    “文和,來找丁校尉?”

    賈詡點了點頭,露出一絲苦笑。 “文華兄又搶先一步了。”

    橋蕤哈哈一笑:“文和兄就是來得早,也未必有用。天意如此,何必強求?文和兄沒聽說那句讖語嗎?”

    賈詡一臉茫然:“不知文華兄說的是哪一句?”

    橋蕤剛要說,隨即又閉上了嘴巴,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文和啊,你還是那樣,太陰險,太陰險啊。好了,你去找丁原吧,我也要回去交差了。”

    賈詡站在一旁,看著橋蕤飄然遠去,嘴角挑起一絲冷笑。

    他當然知道橋蕤說的是哪一句讖語:瞻屋爰止,於誰之屋嘛。不過,讖語這東西太多了,誰知道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退一萬步講,這個爰(袁)是哪個袁,是袁紹還是袁術?袁家還沒有成事,已經分成兩派,將來兄弟不合,天知道會是什麼結果。

    賈詡上了車,重新向丁原的大營走去。遠遠的,黃河在望,想起昨天在黃河岸邊看到的那一幕,賈詡瞇起了眼睛,暗自冷笑。

    於誰之屋?有我賈文和在,還真說不定呢。也許有一天,你橋蕤還要站在我的面前,求我在陛下面前說情呢。到那時候,我倒要看看你還能不能笑得這麼自信,這麼開心。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5:53 PM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015章 激將

    丁原很冷淡的接待了賈詡,根本不把他這個天子使者放在眼裡。

    他剛剛得到了袁隗的承諾,只要他願意支持袁家,聽從袁家的安排,袁隗推薦他做執金吾。執金吾是九卿之一,負責皇城內、宮城外的治安,對丁原來說,顯然是一個極具誘惑力的職務。

    賈詡很識相,甚至沒有說是奉天子之命,只是說來訪友。丁原見狀,以為賈詡知難而退,便揮了揮手,就示意賈詡自便,連客套話都不願意再多說一句。

    賈詡也不在乎,轉身來到了呂布的大帳。呂布沒有丁原那麼傲氣,看到賈詡,他熱情的迎了出來,打趣道:“賈文和,來做說客的?吃了閉門羹了吧?”

    賈詡微微一笑,搖搖頭:“非也,如果為我自己,沒有必要做說客,如果是為天子,更沒有必要做說客。天子徵辟人才,一個使者,一道詔書就夠了,還需要說客嗎?”

    呂布一怔,嘴角抽了抽,有些尷尬。他說錯話了,而且被賈詡抓了個現行。是的,賈詡的背後現在不是董卓,而是天子,天子要用人,還要說客嗎?一個使者,一道詔書足已。雖說現在情況特殊,可是呂布也不能否定這個事實。

    對於袁家那樣的世家來說,天子也許只是表面上的威風,可是對於呂布這樣的寒門甚至來普通百姓來說,天子就是天子,不是任何人能夠代替的。

    “呂布訕訕的說道:那文和是來幹什麼的?”

    “其實也沒什麼啦。”賈詡漫不經心的說道:“陛下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了你呂奉先的大名,想要見見你。”

    “是麼?”呂布眼睛一亮,喜上眉梢。雖然他不會接受天子的徵辟,但是天子能知道他呂布,這件事讓他很高興,很有面子。他一點誠意也沒有的謙虛道:“呂布鄉野之人,區區微名,怎麼會傳到天子耳中,文和說笑了。”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天子是怎麼知道的,也許是偶爾聽來的吧。”賈詡有點無奈的說道:“今天,天子觀看了張繡演武,突發其想,要看看張繡和你哪個更厲害,所以讓我來看看,看你有沒有興趣和張繡交個手。”

    聽了這話,呂布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他斜睨著賈詡,冷笑一聲:“張繡的槍法是不錯,不過要和我呂布較量,他恐怕還要回家再練幾年。向我挑戰,他就不怕白白送了自己性命?”

    “我也是這麼勸他的,不過,他剛剛戰勝了王越,有點忘乎所以,不聽人勸啊。”

    “他戰勝了王越?”呂布吃了一驚:“騎戰還是步戰?”

    “步戰。王越用劍,他用槍。”

    “不可能!”呂布脫口而出,怒視著賈詡:“你當我呂布是無知之輩嗎?我到洛陽的時間雖不長,卻也知道王越是京師第一劍客,就算是我與他對陣,步戰也沒什麼勝算。張繡怎麼可能戰勝他?”

    “也許……是他最近習武有成,又或者……他想在陛下面前搏個名聲?”

    呂布的臉色更加難看。賈詡這句話裡可藏著釘子。張繡擊敗王越是搏名,那要挑戰他呂布豈不也是搏名?步戰打敗京師第一劍客王越,騎戰擊敗他呂布,他可不就成了天下第一。

    想得美!不自量力!

    “我應了。”呂布怒不可遏,寒聲道:“明日午時,我呂布會恭請他張繡指教,步戰、騎戰任他選,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了什麼了不得的長進。 ”

    “好,一言為定,明天濯龍園見。”賈詡起身,走到門口,又停住了腳步,轉回身問了一句:“對了,還沒恭賀奉先呢,真是慚愧。”

    呂布正一肚子火,聽到這莫名其妙的一句,不由得發笑:“我有什麼好恭賀的?”

    “袁家來找丁校尉,丁校尉加官進爵是意料中的事。奉先是丁校尉帳下第一猛將,威名都已經傳到了天子的耳中,自然是水漲船高,雞犬升天,難道不值得恭賀嗎?”

    呂布臉色一黯,欲言又止。賈詡將他的神情看在眼中,卻當沒看見,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呂布獨自坐了片刻,突然罵了一聲:“豈有此理,眼中居然沒有我呂布,可惡!”一拳砸在案上。 “喀嚓”一聲,厚重的案幾應聲碎成幾片。

    ……

    “袁術只派了一個橋蕤去?”劉辯輕輕的籲了一口氣,暗自慶幸不已。 “他們居然沒提呂布?”

    賈詡含笑點頭:“他們眼裡只有丁原,呂布雖勇,在他們眼裡不過鷹犬而已,何足道哉?”

    劉辯一聲嘆息:“這世家的眼眶還真不是一般的高啊,他們的眼睛都是長在頭頂上的麼?呂布這樣的猛將,若是鎮守邊關,可是不亞於飛將軍李廣一般的人物。本朝武功不盛,世家罪莫大焉。”

    賈詡深有同感,卻沒有多說什麼。

    “好了,今天的當值,你辛苦一點,讓張繡好好休息,明天好與呂布對陣。”

    “唯!”

    “文和腹有安邦之策,可不要辜負了自己的才華。”劉辯站起身,將手輕輕的放在賈詡的肩上:“讓那些世家看看你的實力。”

    “唯!”賈詡躬身下拜,久久未起身,他躬著身子,退出了大殿,轉過身,這才不動聲色的用袖子拭了拭眼角,昂起頭,大步流星的走了。

    唐瑛遠遠的看著賈詡出宮,眼中閃過一絲異意。她走進大殿,看著沉思的劉辯,行了一禮,輕聲說道:“陛下,你和賈詡說了些什麼,他看起來很興奮。”

    “我只是給了他一點希望而已。”劉辯打量了一下唐瑛,唐瑛手裡拿著一根長約六尺的白色棍子。 “這是什麼東西?”

    “張角的法器,九節杖。”

    劉辯連忙接了過來,九節杖潔白如玉,入手微溫,形如骨節,卻又沒有雕琢的痕跡。劉辯看不出是玉制器還是什麼東西,只覺得很精緻。

    “這九節杖……怎麼用?”

    唐瑛轉身從侍女手中取過一卷書:“這就是《太平經》內篇,張角的修行法門。”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5:55 PM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016章 大道與小道

    劉辯滿心歡喜的接過來,只看了一眼,就被澆了一盆冷水,從頭涼到腳。

    一個字也不認識。

    說起來,前世的他多少是個大學生,這世的他雖然愚笨,也受過最基礎的教育,至少識字不成問題。可是這篇帛書上的字根本不是他認識的字。看起來像隸書,但仔細看,卻又一個字也不認識。

    他能看得明白的只有上面的圖。不過這些圖和密室牆壁上的春|宮比起來,水平可差得多了,也就是小學生塗鴉的水平,一點美感也沒有。

    “這……什麼意思?”

    聽了劉辯這句話,唐瑛也傻眼了。 “陛下……也不認識?”

    劉辯摸摸鼻子。算了,看來唐瑛和他一樣,半文盲。想想也是,哪來那麼多才女啊,個個和蔡琰一樣,早就跑步進入社會主義了。

    一想到蔡琰,劉辯突然心動起來。倒不僅僅是因為這位才女名氣太大,還因為她的父親蔡邕。盧植說過,這年頭論讀書多,學問廣博,沒人能超過蔡邕。

    想到盧植,劉辯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黃巾動亂的時候,盧植是率軍出征的三個大將之一,而且他直接面對張角,張角有沒有法術,他應該最清楚了。他一直懷疑張角的《太平經》是騙人的把戲,為什麼不直接問問事件的親歷者盧植?

    說乾就乾,劉辯立刻讓人去傳盧植。盧植現在是尚書,在尚書台任職,就住在宮裡,方便得很。

    盧植很快就來了,一聽劉辯問起張角的法術和《太平經》,盧植的臉色有些複雜,他沉默了片刻,開了口,聲音有些沙啞,卻洪亮依舊。

    “陛下,張角是有些法術,不過這畢竟不是正道,否則張角也不會自取其咎。陛下有心國事,只需要親賢臣,遠小人,垂拱而天下大治,又何必把希望寄託在這些歪門邪道上?”

    劉辯自動忽略了其餘的部分:“張角真有法術?”

    盧植又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臣與張角戰於廣宗,黃巾本烏合之眾,本不堪一擊,奈何張角有妖術,所到之處,黃巾奮發如狂,我軍往往不能克。是以臣圍而不攻,以待其弊。”

    盧植沒有說下去,但是劉辯知道後來是怎麼回事。盧植被誣消極怠戰,檻車徵送回京,判免死一等。董卓接著上陣,卻被張角打得大敗。直到戰神皇甫嵩轉戰冀州,才平定了黃巾叛亂。不過那時候張角已經死了,皇甫嵩其實並沒有和張角對陣。如果盧植沒有被人誣陷,那麼收穫這個戰果的就不是皇甫嵩,而是盧植了。

    這麼說來,似乎黃巾軍真正的核心就是張角。張角在,不管是盧植還是董卓都無能為力。張角死了,百萬黃巾軍土崩瓦解,一敗塗地。如果張角沒死,皇甫嵩能不能戰勝他,還是說不准的事。

    “張角的妖術……究竟是什麼?”

    盧植的眉頭皺得更緊,似乎勾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過了良久,他才嘆息一聲:“好像是符咒一類。他替人治病時就用符咒,上陣作戰時也用符咒。臣依稀聽說,他用的符叫黃帝陰符,用的咒是黃帝破陣咒什麼的,具體是什麼,臣也不太清楚。”

    “那臨陣有什麼表現?”

    “我軍將士氣沮,心無鬥志,黃巾將士發狂,前仆後繼,死不旋踵。”

    “你聽過他念咒嗎?”

    盧植搖搖頭:“臣在中軍,聽不到陣前的聲音,只是聽臨陣的將士所說。”他話鋒一轉:“陛下,張角行的是小道,只能騙騙無知的庶民。陛下要行大道,何必著意此等小術?還是當留意聖人經籍,修身正己,表率天下,自然能教化天下。”

    劉辯瞟了盧植一眼,他覺得盧植今天的神態有些不太正常。不由得刺了他一句:“袁太傅的威儀,就是從聖人經籍中來的?”

    盧植面不改色,應聲答道:“是。”

    “哪一部經籍?”

    “《論語》。”盧植正色道:“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

    劉辯有些不耐煩了,他覺得盧植在敷衍他。 “那朕也當學此?”

    “《論語》乃子書,為庶人自修之術,陛下萬乘之尊,當學大經。”

    “哪部大經?”

    “《書》。”盧植朗聲道:“《尚書·武成》有言,惇信明義,崇德報功,垂拱而天下治。陛下當學《書》,明大道,可垂拱而致大治。”

    劉辯徹底被盧植打敗了。很顯然,論口才,八個他綁在一起也不是盧植的對手。這麼說下去,沒有結果啊。他擺了擺手,強按著不快:“盧卿,朕現在要強身健體,經籍中可有什麼秘術?”不等盧植開口,他又說道:“你可不要說什麼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啊。”

    盧植忍俊不禁,原本嚴肅的臉上綻開了一絲笑容,雖然一瞬即收,氣氛還是緩和了些。他躬身道:“陛下,天下學術在世家,可是天下最大的世家卻是皇室,宮中收藏甚多,陛下何須外求,更何況是張角的邪道小術?陛下若是想強身健體,臣倒有個建議,可學黃帝十二形。”

    “黃帝十二形?”劉辯將信將疑,怎麼什麼都掛上黃帝的名字?他聽說過《黃帝內經》,據說還有一部《黃帝外經》,卻沒聽說過什麼黃帝十二形,可是​​十二形這三個字聽起來卻有些耳熟。

    “臣在東觀修書時,曾經見過此書。乃黃帝與雷公研討所著的導引術,可以強身健體,常保聰明。比起張角的邪道小術,這才是大道正術。 ”

    劉辯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後世的形意拳彷彿就有十二形,叫什麼“五禽六獸一條龍”,難不成就是從這黃帝十二形演變過來的?形意拳可是三大內家拳之一,如果能學到這古拳法,說不定真能強身健體,甚至練出一身好武功,上陣殺敵談不上,防身應該足夠了。形意拳名家郭雲深號稱“半步崩拳打天下”,我如果學了十二形,嘿嘿……

    陷入意|淫之中的劉辯有些迫不及待:“這《黃帝十二形》在哪兒?”

    “在東觀。”

    “走,去東觀。”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5:56 PM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017章 危機

    東觀在南宮,是真正意義上的皇家圖書館,藏書之豐富,絕非普通人家可比。就連後世見慣了大型圖書館的劉辯,看到一排排看不到頭的書架,也不禁嘆為觀止。

    因為書寫材料的原因,東觀所有的書加起來,估計也就是一張光盤的量,不過這種氣勢卻不是一張薄薄的光盤能夠比擬的。

    東觀的大部分藏書是官方檔案,是日後作史的原始材料。劉辯對這些不感興趣,他跟著盧植直奔那些歷代收集來的藏書。藏書都用不同顏色的絲囊裝起來,整整齊齊的放在書架上,用各色骨籤或牙籤標註著書名和卷數。一路走來,劉辯看到了無數後世只聞其名,不見其面的古籍,心中湧過一陣悲哀。

    這裡的書絕大部分都會毀於戰火,歷史上最近的一把火就是董卓放的。不僅是這些書,就連整個洛陽城都被他燒成了廢墟。現在,他穿越千年而來,勉強擋住了董卓的勢頭,可是危機遠遠沒有解除,如果控制不住局面,天知道歷史會不會走到舊路上去。

    事實上,中國歷史上大規模的焚書事件絕不止這一次,逃過了這一次,也未必能逃得過下一次,華夏的文明記錄絕大部分就這樣毀在自己人的手中,後世的人只能看著書名慨嘆,然後期望能從地下發現一些原本,填補記憶的空白。

    盧植沒有劉辯這樣的感慨,他領著劉辯走進一間屋子,對趕來拜見的小吏吩咐了一句,時間不長,小吏取來了一隻青囊。青囊裡面是一份發黃的帛書,上面畫著十二個人形,旁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小字,不是隸書,甚至不是小篆,而是大篆。

    劉辯再一次傻眼了。

    盧植皺了皺眉:“我記得有今文摹寫的,拿那一份來。”

    “今文摹寫的?”小吏莫名其妙:“請尚書明示,卑職沒有見過。”

    盧植很生氣,大聲喝斥道:“胡說,我分明見過,怎麼能說沒有,拿名錄來看。”

    小吏沒有動,卻直起了身子,手按在劍柄上,一字一句的說道:“盧君師出名門,精研三禮,是禮學名儒,卻在君前咆哮,不知禮在何處?臣雖不敏,敢向盧君請教。”

    劉辯詫異的看著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吏。這人手按劍柄,質問盧植,理直氣壯,哪裡像一個小吏,簡單像是盧植的上官。反觀盧植,也被他這一句噎得無言以對,怔了半晌,躬身施了一禮,默默的退到劉辯身後。

    這可有點詭異。劉辯看在眼裡,卻不擺在臉上。他輕咳一聲:“朕要將這書帶走,盧卿,你去處理一下。”

    “唯!”盧植躬身應了,對猶自手按長劍的小吏說道:“走吧。”

    小吏看了劉辯一眼,沒敢分辯,鬆開了劍柄,施了一禮,退了兩步,跟著盧植走了。劉辯看著他的背影,輕聲問道:“此人劍術如何?”

    站在他身後的史阿搖搖頭,附在劉辯耳邊,道:“陛下,他鎮住盧尚書的不是劍術,是道統。”

    劉辯有些明白了。 “去打聽一下,這人是什麼背景,和什麼人來往得比較密切。”

    史阿詫異的看了劉辯一眼,隨即又點了點頭。

    劉辯雖然沒有回頭,卻知道史阿在想什麼。他沒有向史阿解釋,但是他能感覺到,這個小吏很可能和袁隗脫不清干係。袁隗的反擊,很可能已經開始了。

    ……

    拿到了《黃帝十二形》還是沒什麼用處,只看圖,看不懂上面的文字,還是等於零。盧植是大儒,但是他對這種古文字同樣無能為力,只能再次推薦蔡邕,然後告退。

    夜色已深,劉辯洗漱之後,坐在床上,卻久久不能入睡。這是他到大漢的第二個晚上,卻已經經歷了太多的事。從剛才那個小吏對盧植的態度,他感覺到了一絲漸漸逼近的危機。

    相比於四世三公的袁家,老謀深算的袁隗,只會亂來的董卓反倒好對付。眼下董卓因為兵力不足的緣故,不敢肆意妄為,再加上故吏的身份限制,面對袁隗時,他處於明顯的劣勢。盧植不僅官職不夠,只是一個尚書,還有馬家門生的身份,同樣不足以和袁隗對抗。真正能和袁隗對陣的,就只剩下同樣是四世三公的楊彪。

    問題是楊彪雖然忠心無虞,可是他能和袁家撕破臉,正式對抗嗎?別忘了,他的夫人就出自袁家,是袁術的同胞姊姊,袁隗的侄女。

    退一步講,就算楊彪能夠大公無私,袁隗能不防著他,能讓他順利上位?賈詡給他提的三個建議是好,能不能實現,現在還真是難說。

    舉步維艱啊。

    “陛下,怎麼了?”唐瑛醒了過來,睜著朦朧的雙眼,神色慵懶。劉辯雖然是天子,實際上只有唐瑛一個皇妃,不知道是因為年紀太小,還是因為之前太后和大將軍忙著爭權奪利,誰也沒想到應該為他這個天子找一些妃妾。

    不過,這已經讓劉辯很高興了,前世的他只有五姑娘一個伴侶呢,現在總算有了一個大活人,而且是個豆寇年華的美少女。唐瑛雖然沒什麼學問,不是才女,長相、身材卻是沒話說的。

    劉辯忽然有些性動,某個部位彷彿突然活了過來,一朵小火苗在心裡突突亂顫。

    “英子……”劉辯下意識的使出了前世自來熟的泡妞手段,很親暱的說道:“我剛才在想,張角既然能打得盧植和董卓沒脾氣,他的法術多少有點用吧?要不,我們也試試?”

    唐瑛愣了一下,頓時明白過來,羞得滿臉通紅。她翻了個身,背對著劉辯,蜷起身子,將頭藏在被子裡,嗡聲道:“陛下,夜深了呢。”

    “夜深了才好,沒人打擾啊。”劉辯俯身伏了過去,貼在唐瑛的背上,一手摟住她的纖腰,慢慢的向上移去,將一隻玉兔握在手心裡,一手順著她的腰帶插了進去,撫摸著她平坦的小腹,指尖小心翼翼的探進了春草叢生的溪谷。

    “陛下……”唐瑛忽然喘息起來,她握著劉辯的手,卻一點力氣也沒有,反倒是像在鼓勵劉辯似的。劉辯大喜,將唐瑛摟在懷裡,附在她如紅玉一般的耳邊,輕聲說道:“英子,這就是蟬附吧?”

    唐瑛羞不自勝,點了點頭,出聲輕細,宛如蟬鳴。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5:57 PM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018章 龍虎交

    蟬附是張角留下的《太平經》內篇裡的一個名詞,實際上指的是一種體位,男子俯在女子的背後,如雄蟬附於雌蟬之上,再配以呼吸,行六九之數,號稱能治七傷。

    對於劉辯來說,美人在抱,初嘗禁|果,他哪裡還記得什麼呼吸和六九之數,腦海裡只有本能。

    可是要說七傷,劉辯還真有。這一天一夜,大驚大懼,大悲大喜,他都經歷過了。各種危機撲面而來,應接不暇,他一直處於緊張之中,到現在還沒還過神來,整個人就像一張繃緊的弓,不知道什麼時候“呯”的一聲就斷了,估計心肝脾肺腎什麼的都受了傷。

    和唐瑛顛龍倒鳳一番,最後在唐瑛急促的喘息聲中一泄如注,出了一身汗,頓時神清氣爽,渾身輕鬆。

    兩人骨酥筋軟,筋疲力盡,也懶得叫宮人來收拾,相擁而臥。

    “陛下,你今天……好威猛。”唐瑛蜷縮在劉辯懷中,保持著蟬附的姿勢,雙腿微動,摩了摩依然不肯退出去的龍根,心滿意足的說道:“你今天……像個大丈夫。”

    劉辯嘿嘿笑了一聲,心道當然威猛,這可是我第一次開葷啊。唉,當皇帝就是好啊,再也不用為房子、女人犯愁了。只可惜,現在形勢不妙,不知道不能活幾天,如果沒有袁隗、董卓這些壞人,我這個皇帝當得還能舒心一些。

    “我以後,會比今天還威猛,還像大丈夫。”劉辯揉捏著唐瑛胸前的一對玉兔,輕聲說道:“等我把蔡邕找回來,學會了黃帝十二形,練就不倒金槍,那才叫威猛呢。”

    “到了那時候,只怕就不止臣妾一個人承恩了。”唐瑛悠悠的嘆了一口氣:“其實要搞明白黃帝十二形,不需要等到蔡邕回來。宮裡也許就有人能看懂那些文字。”

    “誰?”劉辯又驚又喜:“你剛才怎麼不說。”

    “陛下的同胞姊姊,萬年公主。”

    劉辯腦子裡“嗡”的一聲,已經淡忘的記憶重新浮現。沒錯,他除了弟弟劉協之外,還有一個姊姊劉和,光和三年封為萬年公主,今年正好二十歲。因為先帝和大將軍何進爭權,連帶著對何家人都沒什麼好感,一心想把皇位傳給劉協,也沒顧上替劉和安排婚事,就這麼耽擱成了老姑娘。

    這位姊姊性情平和,和他這個笨笨的同胞弟弟不像,倒有點像另一個弟弟劉協,很聰明,遺傳了先帝的靈性,喜歡書畫,也許能看懂這些古文字。

    明天去找姊姊幫忙。劉辯心情大好,指尖夾住一粒突起的葡萄,微微用力:“好啊,你居然敢欺君,看我不處罰你。”

    “陛下要怎麼懲罰臣妾?”

    “嘿嘿,我們剛剛試了蟬附,這次試試兔吮毫。”

    “陛下……能行嗎?”唐瑛轉過頭,戲謔的斜睨著劉辯,還促狹的收縮翹臀,夾了夾軟成一團的龍根。劉辯得意的笑了笑:“正因為龍根不振,所以才要你兔吮毫啊。”

    唐瑛一愣,這才明白過來,頓時羞得滿臉通紅。正當劉辯擔心會不會她翻臉的時候,唐瑛轉過身,慢慢的滑了下去。她仰起頭,眼睛上挑,眼角含春,似笑非笑的看著劉辯,張開嘴,露出雪白整齊的貝齒,輕輕叩擊,咯咯作響,作出一副咬人的模樣。劉辯又是歡喜,又是緊張,這究竟是一隻可人的小白兔,還是一頭兇猛的母老虎,不會真的咬老子一口吧。

    在劉辯緊張的期待中,唐瑛縮進了被子裡。劉辯倒吸一口冷氣,驀的繃緊了身體,瞪圓了眼睛。

    ……

    劉辯再一次夢見了龍。

    這一次沒有風雨交加,也沒有電閃雷鳴,卻有龍吟虎嘯,龍騰虎躍。

    山崗上,一頭白虎迎風呼嘯,狂風大作,吹亂了雲層,一條青龍從雲層縫隙中中飛旋而下,繞著山崗翻騰飛舞,龍吟陣陣,白虎佔據著山頭,寸步不讓,虎嘯聲聲。雙方對峙了片刻,青龍撲向山頭,白虎躍起空中,雙方斗在一起。

    它們從山頭戰至空中,又從空中戰至山谷,所到之處,風雲變色,山河振盪。狂風呼嘯而過,扯得山林嘩嘩作響,溪水暴漲,咆哮而來,如巨龍般橫掃山谷,沖刷著兩岸的石壁。地動山搖,一塊塊巨石從山頂落下,砸在河谷中的溪水里,激起一道道沖天水柱,然後被洶湧的激流捲走、吞沒。

    經過一番鏖戰,青龍捲住了白虎,白虎咬住了青龍,它們既像是鬥得你死我活,又像是恩愛纏綿,互相戲弄。忽然間,白虎張開了血盆大口,一聲長嘯。

    劉辯猛然驚醒,眼開了眼睛。

    他還在床上,唐瑛縮著身子,躺在他的懷中。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甜迷,有一些曖|昧,還有一絲清晨的涼意。他抱著唐瑛,一條胳膊枕在唐瑛的頸下,一條胳膊摟著唐瑛的纖腰,掌心攀在她的一對玉兔之間,一條腿跨在唐瑛的臀上,一條腿墊在她的身下。

    劉辯愣了一下,他定了定神,忽然發現自己這個姿勢和剛才夢中青龍纏著白虎的姿勢非常像。他又看了看唐瑛,唐瑛嘴角帶笑,睡得正香,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她無意識的哼哼著,叩擊著齊的牙齒,就像夢裡的那隻白虎,只是沒有那麼兇殘。

    劉辯想起來了,昨天晚上,他和唐瑛先後試了蟬附、兔吮毫,食髓知味,意猶未盡,隨後又試了龍翻、虎步,這才雲散雨收,相擁而眠,然後就做了那個龍虎鬥的夢。

    難道我是那頭青龍,唐瑛是那頭白虎?劉辯下意識的動了動手,想要驗證一下。卻忽然覺得掌心有些異樣,彷彿什麼原本連在一起的東西突然斷了似的。他一愣,重新將手放了回去,細細品味。

    過了片刻,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從唐瑛的胸口​​流了出來,滲入他的掌心,那種身心交融,渾為一體的感覺又回來了。那股氣息順著他的手臂,流入他的身體,消散於無形。幾乎在同一時刻,他感覺到了自己小腹深處有輕微的脈動,很微弱,卻非常清晰。

    劉辯屏住了呼吸,心頭湧過一陣狂喜。

    莫非……這什麼房中術真的有用?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5:59 PM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019章 萬年公主

    初嘗滋味,劉辯賴了一會兒床,不過當他著意去體會的時候,卻發現這感覺越來越弱,很快消失了,讓他很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還沒睡醒,只是一場春|夢。

    直到唐瑛停止了磨牙,打了個哈欠,從夢中醒來,劉辯也沒有感覺到什麼氣。

    “陛下,你怎麼了?”看著劉辯一臉的失落,唐瑛坐了起來,有些緊張,還有些不悅:“臣妾……做得不好,還是臣妾起得遲了,服侍不周?”

    “啊?”劉辯一愣,看著唐瑛半喜半嗔的臉,連忙說道:“不,你做很好。”說著,他擠了擠眼睛:“繼續努力!”

    唐瑛鬆了一口氣,嗔了他一眼:“那陛下在想什麼?”

    “我在想……黃帝十二形的事。”

    “這個無妨,今天臣妾去找公主問一問,便知究竟。”唐瑛主動請纓道。

    “好。”劉辯輕佻的摸了摸唐瑛的臉:“美人辛苦。”

    “再辛苦,也是應該的。”唐瑛輕笑一聲:“只要陛下能重振朝綱,讓臣妾做什麼都願意​​。”

    劉辯的臉有點苦,這個目標可有點太大了,承擔不起啊。

    ……

    早飯後,劉辯便去看太后。大漢以孝立國,即使天子也不能例外。更何況何太后是一個很強勢的人,以前的劉辯有點怕他,更是每天去探望。現在的他雖然不怕他,可是想想這個世上就這麼幾個親人,而且太后又剛剛受了驚嚇,摔斷了腿,去看看她,給她一點親情的慰藉,也是應該的。

    何太后的氣色依然很差,看到劉辯,也沒什麼精神,說了幾句閒話,便揮手讓他退下。劉辯正準備走,卻看到了他的姊姊萬年公主。萬年公主牽著劉協的手,一起來看望太后。劉協的臉色也不太好,眼圈有些黑,神情有些恍惚。

    劉辯摸著劉協的頭,關切的問道:“阿協,你怎麼了?”

    “沒什麼。”劉協搖了搖頭,欲言又止,不動聲色的退了一步,離開了劉辯。

    萬年公主看著劉協,又看看劉辯:“陛下,臣妾和陳留王去看母后,回來再和陛下說話。”

    劉辯聽著語音不對,也沒有多問,點了點頭,便在永樂宮的外面等著。過了一會兒,身後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萬年公主走了過來,卻沒有看到劉協。

    “陛下!”萬年公主款款下拜。雖然她是劉辯的同胞姊姊,卻同樣要行臣禮。

    劉辯看看萬年公主,擺了擺手。 “姊姊似乎有話對我說,我們去濯龍園吧,免得驚擾了母后。”

    萬年公主有些意外,她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濯龍園就在永樂宮西邊不遠,出了西南角的小門,走幾步路,就到了濯龍池。沿著那條小道,劉辯走上了假山上的​​亭閣,憑欄遠刻,被燒毀的朱雀闕觸目驚心,非常刺眼。

    “姊姊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劉辯轉過身,看著一臉訝色的萬年公主:“是不是阿協對你說,我奪了父皇留給他的東西?”

    萬年公主瞪大了眼睛,小嘴張成了圓形,顯然吃驚不小。其實她剛才便已經很吃驚了,因為她看到劉辯站在廊下,雖然形容不變,可是整個人的氣質卻與兵變前大相徑庭,判若兩人。以前的天子不管是站是坐,總是低著頭,弓著腰,一副怯懦的模樣,而現在的天子雖然眼神憂鬱,卻昂頭挺胸,如同一棵不肯彎腰的竹子,雖然瘦弱,卻有另一種不同的氣勢。

    而他此刻發問,語氣中蘊含的主動和自信,更讓她有些懷疑眼前的這個少年還是不是她的兄弟。

    遲疑了片刻,萬年公主點了點頭:“那是先帝留給他的紀念,你已經有了整個江山,沒必要再奪走這個……這個……”

    萬年公主猶豫了半晌,還是沒說出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姊姊,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先帝原本是打算將整個江山都傳給他的。”

    萬年公主輕嘆一聲,無言以對。這是實情,她無法否認。

    “而這個……東西,我不知道它叫什麼,因為先帝從來沒有告訴我。”劉辯嘴角一挑,語帶譏諷。 “也許你知道,也許你不知道,但是現在我相信,這個東西不僅僅是個念想。它就是整個江山。”

    萬年公主花容失色。

    “看樣子,姊姊也知道?”劉辯長嘆一聲:“你和先帝一樣,都覺得我挑不起這個擔子,寧願把希望寄託在只有九歲的阿協身上?”

    萬年公主低下頭,避開了劉辯哀怨的目光。過了片刻,她重新抬起頭,眼中有無法掩飾的痛苦。

    “陛下,你不應該抱怨先帝,也不應該責怪臣妾和陳留王。這是命,是命,就沒人能夠改變。”

    “命,什麼命?”

    “當初先帝曾經請許劭給陛下和陳留王卜過一卦,看看你和陳留王哪個更有天子命格。”萬年公主的臉色發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許劭說,你有天子命,可是命短。陳留王也有天子命,可是命苦。你說,先帝該怎麼做?”

    劉辯倒吸一口冷氣,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這許劭是妖怪嗎?他怎麼算得這麼準。歷史上的劉辯可不是命短,劉協可不是命苦麼。這世界還是自己知道的那個世界嗎,怎麼這麼多妖怪?夢裡的那條龍,不會也是真的吧?

    “因為許劭這句話,先帝才斷了廢長立幼的念頭。”萬年公主憐憫的看著劉辯:“陛下,你……知道這裡面的原因嗎?”

    劉辯氣極反笑。他當然知道。他有天子命,可是命短,皇位遲早還是命苦的劉協的。既然如此,先帝又何必和何進撕破臉,非要讓劉協先繼位呢,完全可以等一等,等自己這個短命的過把癮就死,然後順理成章的讓劉協繼位啊。

    原來這裡面還有這麼一回事,自己居然一點也不知道。局外人啊,以前的劉辯就是一個局外人,稀里糊塗的做了一個龍套,然後又稀里糊塗的死了。

    “我命在我不在天,更不在許劭。”冷靜下來的劉辯搖搖頭,拋開了哀怨,更拋開了一切顧慮。 “既然現在我還是天子,我就要挑起這個擔子。姊姊,你願意幫我嗎?”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6:01 PM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020章 黃帝十二形

    萬年公主驚訝於劉辯的自信,沒有拒絕,一口答應了下來。畢竟是同胞姊弟,她也不希望劉辯短命,如果能夠幫劉辯一點忙,她求之不得。

    不過,當她得知劉辯要她幫忙翻譯《黃帝十二形》帛書時,萬年公主皺起了眉頭。

    “字,我都認識,不過,我未必能解得出來。”

    劉辯不解,既然認識字,還有什麼解不出來的。

    萬年公主嘆了一口氣,講了一段往事。

    先帝在世的時候,為了能振興大漢,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其中有一項就是建鴻都門學。鴻都門學​​專門招收精通書法、繪畫的人才,很多人都以為這是先帝玩物喪志,其實先帝是想尋找能夠精通古文字的人才,而又不想引起世家的注意。找這些人,就是為了破解皇家收藏的一些用古文字寫成的古籍,希望從裡面找到能夠振興大漢的法門。

    《黃帝十二形》帛書就是先帝曾經寄予了很大希望的一個目標。當時先帝已經派人譯出了這些古文,但是卻沒法理解其中的意思,有如天書,最好只好不了了之,重新收藏起來。再然後,他就把注意力轉到了《太平經》上。

    “等等,《黃帝十二形》有今文譯本?”

    “當然。”萬年公主很肯定的說道:“最後一個版本是我親筆抄錄的。我記得很清楚。”

    “可是,這個版本的《黃帝十二形》失蹤了。”

    萬年公主愕然,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劉辯的臉色同樣不好看。他想起昨天晚上在東觀的經歷,意識到這裡面大有文章。先帝費了那麼大的周折,秘密譯出了《黃帝十二經》,卻無法破解其中的秘密。現在有人偷走這份秘笈,說明有人懂得怎麼破解,也就是說,先帝的辛苦全是為人做了嫁衣。

    先帝的一舉一動全在對方的注視之中,甚至包括鴻都門學的建立,都可能是對方的計謀之一。他們的目的就是想了解宮裡收藏的這些古籍,《黃帝十二經》正是其中之一,所以對方居然直接將原本偷走了,而不是抄錄一份,可見急迫。

    劉辯的背後升起一陣涼意。毫無疑問,昨天那個敢質問盧植的小吏就是其中之一,而像他這樣的人還不知道有多少。考慮到袁紹、袁術一個任西園八校的中軍校尉,一個任虎賁中郎將,負責宮廷安全的虎賁郎、羽林郎甚至包括殿中的郎中、中郎裡,不知道有多少是他們的耳目。

    袁家會不會半夜派人割了自己的首級?

    劉辯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姊姊,既然有人偷走,說明有人能看懂。你看不懂《黃帝十二形》,是什麼原因?”

    “裡面有太多的隱語,特別是經脈方面的。”萬年公主沉吟道:“我想,也許學醫或者修道的人能夠搞明白。”

    “為什麼這麼說?”

    “從序文裡看,《黃帝十二形》是黃帝三大神醫之一的雷公所著。三大神醫中,俞跗精針砭刀石,蓍有《黃帝外經》,岐伯精藥草方劑,著有《黃帝內經》、《本草》,皆是各人所精擅的醫術,雷公著《黃帝十二形》,自然是與他精通的脈法有關。而十二形的取名,又大多與軍隊有關。”

    “軍隊?”

    萬年公主瞥了劉辯一眼,耐心的解釋道:“黃帝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率熊、羆、狼、豹、貙、虎為前驅,雕、鶡、鷹、鳶為旗幟,而十二形中就有這六禽四獸,剩下的兩形是一龍和一鳳。當時我們曾經猜測,這可能是十二軍的修行法門,如果能破解,重建黃帝十二軍,則可像黃帝當年一樣,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只可惜,先帝身邊沒有精通脈法的人才,無法破解這其中的秘密。”

    劉辯有些明白了。和他想像的差不多,這《黃帝十二形》可能就是上古時期的拳法,或者導引術之類的修習法門,和後世的形意十二形有些相似。這些修行秘笈通常都會用隱語,不是內行,根本看不懂他說什麼。

    不過,他的身邊現在有高手啊,也許能問出點名堂來。

    “姊姊,你先給我譯出來,其他的,我來想辦法。”

    萬年公主爽快的答應了。她以前就譯過一遍,還有一些印象,現在對著古本再寫一遍,並沒有花多少功夫。只用了半天功夫,她就譽寫了一遍新的。

    拿著散發著墨香的《黃帝十二形》,劉辯心裡充滿了希望。

    “找王越和張繡來。”

    ……

    “朕這裡有一份傳自上古的秘笈,一共十二份。”劉辯晃了晃手裡的紙:“不過,朕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你們一個是京師第一劍客,一個是槍法名家,想來都是得過真傳的。朕希望你們能為朕解惑,哪怕是一點提示也好。”

    他笑了笑:“作為報酬,朕將那一份完整的秘笈授予你們。”

    王越和張繡一聽,眼睛就直了。他們都是習武之人,知道秘笈有多珍貴。武藝都是口傳心授,法不傳六耳,比起儒家經典的傳習還要隱秘三分。他們的師傅傳給他們的口訣也就是那麼幾句,如果能得到一份傳自上古的秘笈,對他們的武藝提升將有不可估量的作用。哪怕是多一兩句,也許都能讓他們茅塞頓開,打開一片新天地。

    “願為陛下效勞。”

    劉辯讓他們把各自師門的口訣寫下來,然後與《黃帝十二形》上的文字相對照,看看有沒有相似的。功夫不負有心人,在萬年公主的幫助下,劉辯很快就找到了類似的文字。

    王越的劍法口訣與鳶形口訣中的一句非常接近,只有兩個字不同,不過萬年公主說,這兩個字可以互訓,也就是一個意思。張繡的槍法有些出乎意料,居然是貙形,而不是他以為的鳳形,語序也有些點顛倒。

    張繡非常不解:“奇怪,師傅明明說,我們的槍法名為百鳥朝鳳,怎麼會是貙形?”

    “那你再看看導引圖。”劉辯拿出了原本,讓張繡看上面的導引圖。 《黃帝十二經》的文字並不多,除了序文,所有的文字都是解釋圖的,沒有圖,只有口訣,同樣無法領會其中的意思。

    一看到貙形的第一幅導引圖,張繡就傻眼了:“這……這是我剛入師門的時候練的導引術。”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6:02 PM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021章 龍形

    張繡結結巴巴的說道:“這一式,我練了一年,才完成築基。”他又驚又喜,迫不及待的展開了剩下的圖卷。

    貙形一共有七幅圖,張繡只練過三幅,後面的四幅聞所未聞,從來沒聽師傅提起過。

    “怪不得師傅說我資質有限,到不了最高境界。”張繡長嘆一聲,顏色沮喪。

    “為什麼這麼說?”劉辯不解:“朕會將七幅圖都給你,你不就可以修煉了嗎?”

    張繡苦笑著搖搖頭。

    “陛下,事情不是這樣的。”王越說道:“導引術有兩種,一種導引圖是分類,正如十二形,分成不同的類別,適合不同的體質修行。一種是分階,就像一形有多幅,每一幅,都代表一個境界,如果沒有修行到那個境界,強行修煉後面的,不僅無益,反而有害。”

    聽了王越的解釋,劉辯這才明白這看起來一團的導引圖裡還有兩種不同的分類方式。分類,是根據不同人的體質,選擇修習不同的類別,以求得最大的成就。而分階,則是同一類別的不同層次。你可以選不同類的,選錯了,最多成就有限,甚至於沒有成就,通常不會有什麼傷害。但是分階是不同,境界不到,強行修煉,有害無益,甚至會毀了全部修為。

    所以,對於王越、張繡來說,他們得到完整的口訣和導引圖,並不代表他們就能修煉最高境界,真正對他們有幫助的是他們已經修煉過的層次旁邊的那些註解口訣,如果能從這些口訣裡悟出更深的道理,境界有所提升,才有可能跨入下一階,否則,那些圖和口訣對他們來說就是水中月,鏡中花,看得到,摸不著。

    即使如此,也足以讓王越、張繡大喜過望了。畢竟有了這些圖和完整的口訣,他們再上一階的機會大大增加。對於他們這樣的高手來說,一階的差別,很可能就是天與地的差別。

    捧著抄錄的完整口訣和圖譜,王越和張繡高高興興的走了。特別是張繡,得到了貙形圖譜,如果能在這一兩天內有新的領悟,他戰勝呂布的機會將大大增加,而不僅僅是立足於戰平。

    “陛下,你準備練哪一形?”

    劉辯眨了眨眼睛:“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行,不過,我想一個個的試一遍,王越不是說嘛,練錯了也沒害處,最多是沒效果而已。”他頓了頓,又道:“龍形最簡單,我先試試龍形。”

    萬年公主沒有吭聲。龍形聽起來最威風,可是龍形也最讓人困惑。其他十一形都有多幅圖,只有龍形只有一幅圖,而且這幅圖是一個人正身而立,莊重倒是夠莊重,卻怎麼也不像修行。

    “陛下為什麼不修貙形或者鳶形?有王越、張繡這兩個高手指點,陛下可以少走彎路。”

    劉辯搖了搖頭。萬年公主的建議,他也不是沒想過。可是就算他應該選貙形或者鳶形,有張繡和王越的指點,他就能練成王越和張繡的武藝嗎?有了正確的方法,還要經過長期的苦練,才有可能獲得進展。那種看了一眼秘笈就能突飛猛進,一夜之間成高手的事,恐怕只有在神話裡才會出現。

    許劭說了,他命短。他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所以他不能選這種循序漸進的法子。他選龍形,其實就是想賭一賭。連續做了兩個龍的夢,也許他真有龍命,適合修習龍形也說不定。如果賭對了,他就可以少走彎路,甚至有可能走上一條捷徑。

    ……

    袁府來了一位神秘的客人:許劭。

    對於許劭的到來,袁隗既有些意外,又有些不安。他正準備派人去請許劭,許劭就不請自來,這究竟是心想事成,還是出了意外?

    袁隗雖然滿腹心思,卻不露聲色,直到把許劭請進書房,關上房門,這才緩緩的說道:“子將星夜前來,有何要事?”

    “前天晚上,我夜觀星相,有異星入紫微宮。”

    袁隗眉頭一挑,半晌未語。在星相上,紫微宮代表皇室,有異星入紫微宮,也就是指皇室將有異變。對袁家來說,這代表好事還是壞事,誰也說不准。同樣的星相,不同人的解釋,很可能得出完全不同的結果。

    “子將以為是吉是兇?”

    許劭沒有直接回答袁隗的問題,接著又說道:“南方大火,太白星逆行,入朱雀位。”

    袁隗倒吸一口涼氣,臉色一變,脫口而出:“是吉是兇?”

    許劭搖了搖頭:“目前星相未明,我還說不准。太白為西方之星,象白虎。太白星入朱雀位,不外乎兩種可能。要麼朱雀得白虎之助,要麼朱雀為白虎所傷。不過,金入火位,應不至於大亂。”

    袁隗捻著鬍鬚,眼神閃爍。過了一會兒,他低聲說道:“太白本西方星,逆行向東,莫非是東方有猛虎出現?子將,現在應在何界?”

    “荊州界。”

    “荊州?”袁隗略一思索:“莫非是……”

    “孫堅!”這一次,許劭沒有任何猶豫,直截了當的給出了答案。

    袁隗輕笑一聲,神色輕鬆了許多。如果猛虎應在孫堅身上,他就不用擔心了。孫堅現任長沙太守,是他一手提拔的。別看孫堅在黃巾之亂中戰功赫赫,可是如果沒有他,孫堅根本無法升遷到太守之位。黃巾之亂後,有功而未賞,先賞而又被奪的人何止一個兩個。功勞最大的皇甫嵩現在在幹嘛?盧植現在在幹嘛?

    與袁家這個靠山相比,戰功根本不值一提。

    孫堅雖然是個武夫,卻是個聰明人,他對此心領神會,對袁隗感恩戴德,早就是袁家的擁躉。

    見袁隗神色輕鬆,許劭暗自嘆了一口氣:“袁公,是不是覺得沒什麼大礙?”

    袁隗細長的眼睛眨了眨:“子將,何以教我?”

    許劭搖搖頭:“我就是一個清談客,幫不上袁公什麼大忙。可是天象混亂,袁公還做好應變準備為妙。天意無常,不可全信。成敗與否,還在人謀。”

    袁隗緩緩點頭:“不錯,我正是有此擔心,才讓人去請子將。子將,你進宮一趟,幫我再看看少帝的命相。”

    “少帝怎麼了?”許劭吃了一驚:“病了?按照上次我看的面相來看,他也就是這幾個月的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6:03 PM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022章 許劭

    袁隗抬起手,捏了捏有些酸脹的眉心,眼神中有一抹掩飾不住的憂慮。

    這是深藏於他內心的憂慮,即使是面對許劭這樣的心腹,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說出來。自從次兄袁逢幾年前逝世,袁家的重擔就落在了他的肩上。他現在是整個袁氏的主心骨,如果他表現出一點遲疑或者猶豫,其他人就會人心惶惶。

    可是這件事太重要了,以至於他不敢有任何疏忽,只能來問許劭。

    疑不決,問於卜,許劭就是那隻靈龜。

    袁隗向許劭轉述了董卓、盧植在黃河邊的所見所聞,最後長嘆一聲:“子將,你說,少帝會是真龍命格嗎?”

    許劭皺起了眉頭,思索了很久,才搖搖頭:“是不是真龍命格,在他踏入那道門檻之前,沒有人能看得出來。如果沒有踏入那道門檻,就算真龍命格也不是袁公的對手,更不可能是擁有鸞鳳命格的本初對手。”

    袁隗鬆了一口氣:“這麼說,是盧植、董卓他們說謊?”

    “這倒不至於。”許劭道:“董卓,不足為患,邊鄙蠻勇之人,踏入京畿,見到天家威嚴,難免會心有惴惴,看錯了,在所難免。至於盧植麼… …”許劭微微一笑:“恐怕是疑兵吧。他進退兩難,既然董卓說有龍,他當然樂見其成。”

    袁隗笑了起來,連連點頭:“還是子將看人準,不愧是人鑑啊。”

    許劭站了起來:“袁公,你安排我見駕,我要再親眼看看少帝的命格,看看前天的異象究竟給我們帶來了什麼。”

    ……

    “陛下,休息一會兒吧。”王越輕聲說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修道習武,都是日積月累之功,不可能一蹴而就的。”

    劉辯輕嘆了一聲,放下了已經僵硬的手,心裡滿是失望和沮喪。按照龍形的圖譜和口訣,他站了小半個時辰的樁,除了渾身酸痛、骨骼僵硬、兩腿發顫之外,沒有任何收穫。連早上醒來時的那絲幻覺都沒有,更別說什麼氣了。

    其實只站了一頓飯的時間,他就撐不住了,一直堅持到現在,只是憑著一股不想死的意志在堅持,他早已瀕臨崩潰。意志一放鬆,整個人就垮了。不僅身體癱軟,連求生的信念都沒有了。

    許劭這個妖孽說得沒錯,我沒幾天活頭了。還是抓緊時間享受吧,也算沒有白來一趟。下一次還不知道穿到什麼地方去呢,至少再做皇帝的可能性不大了。

    “陛下!”王越大驚,躍步上前,扶住了劉辯,連攙帶抱,將他扶到旁邊的石頭上坐下,又體貼的替劉辯按摩放鬆。劉辯一邊呲牙咧嘴的忍受著肌肉、關節的酸痛,一邊隨口問道:

    “王越,京師的遊俠兒多嗎?”

    “多。”王越小心翼翼的按摩著劉辯的腳,低著頭答道:“京師乃權貴之地,遊俠兒們到這裡來,依附權貴,​​才能有出路。”

    “那他們都依附誰?”

    王越猶豫了一下:“陛下,為首的……當然是袁氏兄弟。袁紹名揚天下,是遊俠兒們競相效力的對象。誰都看得出來,一旦袁隗去世,袁家的下一任家主就是袁紹,即使是袁術也不能和他相比。”

    “袁紹的威望這麼高?”劉辯笑了一聲,充滿苦澀。

    “嗯,袁紹承袁成之後,袁成是袁湯長子,當年曾是大將軍梁冀的心腹。俗語有云,事不諧,問文開。袁成雖然早死,卻積累了深厚的人脈。這些人脈當然都由袁紹繼承了。除此之外,袁紹本人也頗有人望,他文武雙全,名滿天下。與人結交,不論貴賤,皆得所欲,是以天下歸心……”

    王越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打住,訕訕的不知如何是好。劉辯卻想起​​歷史上袁紹的悲摧下場,不禁笑了一聲:“天下歸心?只怕他只是個打醬油的啊。”

    “打……醬油?”

    “呃……”劉辯翻了個白眼:“我是說,只怕他虛有其表,最後空歡喜一場。”

    “哦。”王越似懂不懂,卻也不敢多問。

    就在這時,有人來報,汝南月旦評許劭求見。劉辯一愣,心道這貨跑來幹什麼,又來給我算命?那好,我就讓他看看,我究竟還能活幾天。

    “讓他進來。”

    ……

    時間不長,許劭在一個中年郎官的引領下,邁著小碎步走了進來,在劉辯面前躬身下拜。

    劉辯雖然累得像條狗,恨不得趴在地上吐舌頭,可是在許劭面前,他還是要保持幾分天子儀表,免得被許劭輕視了。不管怎麼說,許劭可是這個時代最牛逼的相師,給曹操那句評語就足以讓人印象深刻,更何況他還準確的斷出了自己的壽夭。

    如果說袁隗他們還都是人的話,許劭就是半妖了,堪堪能和以後的大妖諸葛亮相比。

    劉辯雖然極力做出一副莊重的儀態,可是在許劭的眼裡,他的努力都是泡影。他的疲憊和緊張,甚至於心底里暗藏的不安和局促,絲毫不差的落在許劭的眼中。

    許劭如釋重負的笑了。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是真龍命格呢。如果有真龍命格,即使沒有跨過那道門檻,也不會是這樣的一個蠢物。想想袁紹,在鸞鳳命格覺醒之前,他就已經是人中龍鳳了。

    袁隗太緊張了。杯弓蛇影,真假不辨,終究只是一個用心計撐起來的空架子。

    許劭恭恭敬敬的向劉辯行禮,禮節周到,神色莊重,既嚴肅,又不讓人覺得有失身份。劉辯從他身上看到了類似袁隗的那種氣勢。只不過袁隗身上的氣勢沉重得讓人壓抑,而許劭顯露出來的氣勢則多了幾分飄逸之氣。

    “許子將,你看朕能否中興大漢啊?”

    “陛下身居九五,權柄在握,天下俯首,中興大漢,本當是順理成章之事。”

    劉辯聽出了許劭的話外音:“那……朕還缺什麼?”

    “陛下胸中,缺一腔浩然之氣。”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6:05 PM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023章 神棍

    “浩然氣?”劉辯愣了半晌,才想起來浩然氣的出處應該是《孟子》而不是大唐書院二樓。

    “陛下聖明,浩然氣至大至剛,直養而無害,塞於天地之間。配義與道,集義而生。”

    劉辯的嘴角抽了抽,許劭嘴上說陛下聖明,眼中卻全是輕蔑之色,很顯然對自己的猶豫有所不屑。他有些惱火,剛想臭他兩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原因很簡單,這位可是三國首席八卦。今天自己說錯一個字,明天就可能變成一條醜聞,不僅可能揚名天下,還可能記入歷史。剽悍如曹操,不逼到那個程度,也不敢對他動粗。

    劉辯眼珠一轉,不怒反笑:“袁太傅的浩然氣想必養得不錯。”

    許劭為難了片刻,這才名為其難的說道:“袁公的威儀乃是一甲子養氣的成果,自然不差。”

    劉辯愕然,隨即又恍然,怪不得袁隗那麼威風,原來他從小就開始養氣。袁隗今年也就六十多吧,養了一甲子,可不是從懂事開始就養氣。聽起來有點玄,不過袁家四世三公,想來是有點門道的,養氣從娃娃抓起也不奇怪。看看袁紹就知道了,他不到四十歲,威儀已經非常人可比。

    劉辯羨慕妒嫉恨,這年頭世家就是牛逼啊。王越、張繡等人要憑機緣才能得以名師傳授,而世家子弟生下來就銜著金鑰匙。他很自然的問了一句:“如何養浩然氣?”

    許劭沉默不語。

    劉辯等了半天,這才明白許劭不是矜持,而是不肯說。說得也是,做官的那麼多,能像袁隗、袁紹那樣光明正大的有幾個,這麼重要的口訣,許劭當然不肯說。

    “嗯咳!”劉辯假咳了一聲,自我解嘲的笑了兩聲:“許君請見,有何指教?”

    “臣想為陛下看看相。”

    “看吧。”劉辯坐直了身子,極力讓自己顯得莊重一些。

    “臣已經看過了。”

    “那結果如何?”劉辯屏住了呼吸:“朕的壽夭如何,大漢的前程如此?”

    許劭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請陛下恕臣直言之罪。”

    劉辯雖然早有心理準備,聽到這句話,還是心裡咯噔一下。通常來說,這句話後面都不是什麼好話。他直直的看著許劭,瞇起了眼睛,腦子裡有些空。

    難道自己真的只是東漢末年幾日遊,過把癮就死?

    “恕你無罪。”

    “謝陛下。”許劭再次施了一禮:“陛下有一劫,快則三五月,慢則一兩年,陛下或有不諱。”

    劉辯半晌無語。歷史上的劉辯是什麼時候死的,幾個月之後?他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有解麼?”

    “親賢臣,遠小人,清靜無為,養氣自守,或許能渡過此劫。”許劭拱了拱手:“陛下善自珍重,臣告退!”不等劉辯答應,就緩緩向後退了幾步,他轉身離開,行色匆匆,彷彿在逃避瘟疫。

    劉辯失魂落魄,沒有註意到許劭的失禮。等他反應過來,許劭早就不見了蹤影,眼前只有臉色同樣難看的王越。

    ……

    “如何?”袁隗面帶微笑,將許劭引入座。

    “望之不似人君。”許劭輕笑一聲:“劭幾句話,便將他嚇得失魂落魄,醜態百出。”

    袁隗哈哈大笑,指著許劭道:“子將,你太謙虛了,你的幾句話,可是能判人生死的,誰能等閒視之?”他思索片刻,滿意的點點頭:“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你在洛陽呆幾天,還是……”

    許劭接過話頭:“我立刻回汝南隱居,避世不出。”

    “這樣也好。”袁隗笑了。這樣才有神秘感,而神秘感會增加他那幾句斷語的可信度,越是神秘的東西,越是傳播得快,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宣揚,天子被許劭判了生死的消息就會像長了翅膀似的傳遍四方,對天下輿論可以產生無法估量的影響,威力堪比百萬兵。

    這是世家的手段,也是世家的能力,又豈是那個屠門子能夠理解的。想到劉辯呆若木雞的樣子,袁隗暗自發笑。

    許劭低著頭,聽著袁隗輕鬆的笑聲,一絲不安從他的眼中一閃而過。

    ……

    唐瑛和萬年公主連袂而來,見劉辯神色沮喪,不免有些詫異。問清了原委,唐瑛“撲嗤”笑了一聲:“這等沽名釣譽的偽君子,陛下何必在意他說什麼。”

    劉辯緩了緩神:“沽名釣譽,這話從何說起?”

    “主持月旦評的人,原本有兩個,除了許劭,還有他的從兄許靖,兩人並稱平輿二龍。”唐瑛說道:“許劭與許靖不和,就利用自己做郡功曹的機會弄權,逼得許靖生活沒有著落,只能替人磨賣為生。這等人,連自家的兄弟都容不下,還有臉說什麼浩然之氣?”

    劉辯恍然大悟。對喲,許劭說得一本正經,他能算到袁隗被董卓砍死,能算到袁紹、袁術最後死得那麼悲摧嗎?他說自己命短,怎麼沒有看出自己根本不是原來那位劉辯?由此可見,他要麼是別有用心,要麼就是瞎蒙。

    劉辯越想越生氣,越想越來火,他仔細的回想著許劭的一舉一動,突然明白了,不禁自嘲的笑了起來:“這個神棍,想不到居然是個催眠大師。”

    “催眠大師?”唐瑛和萬年公主莫名其妙,一旁的王越也愣住了。

    “就是善於在不知不覺中誤導人的神棍。”劉辯搖搖頭,暗自鄙視了一下自己。媽的,老子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新青年,居然被一個神棍給忽悠了。 “從一開始,許劭就利用自己的名聲故弄玄虛,又是什麼浩然之氣,又是什麼大劫,可是他有一句準話嗎?”

    王越仔細回想了一下,如夢初醒:“是啊,他每句話都留有餘地,沒有說死。”

    “正是如此。”劉辯雖然心裡還沒有完全釋懷,臉上卻擺出了不屑的神態:“如果我猜得不錯,用不了幾天,市井之間就會謠言四起,而許劭也會三緘其口,不予解釋,做出一副天機不可洩露的模樣。朕如果真的死了,自然是他算得準,如果無恙,他也可以說是他提前進言,朕才躲過一劫。”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6:07 PM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024章 鳳儀

    劉辯略作解釋,王越便明白了。他雖然不像劉辯這樣自信,但是他與人對陣的經驗豐富,為了在氣勢上壓倒對手,故意做出種種舉動,以誤導對手,也是慣用的伎倆,和許劭的作法也有相通之處,理解起來並不難。

    “陛下聖明。”

    “唉,別提了,若不是唐妃提醒,險些被他騙過了。”劉辯想了想,又道:“你立刻安排人去監視袁府,看看許劭是不是去了袁府。 ”

    “唯。”王越大聲應喏,轉身去安排。

    “姊姊,你讀書多,可聽說過浩然氣麼?”

    “浩然氣?”萬年公主眨了眨眼睛:“你是說,孟子說的浩然之氣?”

    “對,許劭說,袁隗有如斯威儀,是養氣的結果。而他養的氣,就是浩然之氣。”

    萬年公主思索片刻,搖搖頭:“我沒聽說過浩然之氣。不過,我聽說過儒家威儀的練習法門。”

    “那你快給我講講。”劉辯大喜過望,拉著萬年公主的袖子,讓她坐在石上,自己連說帶笑的拱了拱手,向他請教。萬年公主笑了笑,連忙避開。 “陛下,臣妾可當不得。其實,說起來也簡單。孔子曾經說過,君子不重則不威,要有威儀,首先要莊重,不苟言笑,也就是常說的'溫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走路的時候不能太急,要慢一點,行禮的時候,幅度要放大一點,兩隻袖子要像大鳥的翅膀一樣,也就是翼如……”

    聽完萬年公主的解釋,劉辯恍然大悟。不就是包裝嘛。同一個人,穿西裝,打領帶,就是成功人士,高端大氣上檔次,到處享受注目禮;穿T卹,大褲衩,趿一雙人字拖,那就是懶漢,誰也看不起。袁隗、袁紹可不就是如此,他們身材高大,五官端正,再加上多年養成的官威,當然要比一般人看起來威風。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養氣法?儒家常說守禮,禮本身就有行為舉止要符合一定程式的意思。儒家又講慎獨,哪怕一個人,也不能隨隨便便、鬆鬆垮垮的坐著,同樣要保持端莊,像與人見面一樣。也許,他們的威儀就是常年累月的這麼端著,慢慢的端出來的。

    雖然想通了不少,劉辯還是不敢自以為是,他派人請來了盧植。盧植是研究三禮的大儒,想來對這些應該很熟悉吧。

    盧植來了,聽完了劉辯的疑問,盧植皺了皺眉:“陛下知其一,不知其二。”

    “那其二又是什麼?”

    “儒家行禮時,背要直,表示立身要正。頭要低,表示不能驕傲,手拱起,在心與口之間,是表示要心口如一,心手相應。手臂外撐,中間如圓,表示要保持謙虛。”盧植解釋了一遍,最後說道:“特別是心手相應,這一點才是關鍵。”

    “怎麼個關鍵法?”

    “陛下可以試一試,親身體驗一下就知道了。”盧植躬身道:“君子溫潤如玉,不怒而威,靠的不是恐嚇,而是由內而外的自信、自尊,胸有浩然之氣,這樣才能立身正人,養成威儀。這有一個專門的名稱,叫鳳儀。”

    “鳳儀?”

    “對,其儀如鳳。”盧植說著,拱手雙手,躬身行了一禮,兩隻大袖飄飄,飄逸瀟灑。

    劉辯一下子明白了,這兩隻大袖不就是鳳凰的一對翅膀,盧植現在的氣勢,不就和袁隗有幾分相似嗎,區別只在於他沒有像袁隗那種睥睨天下,領袖群雄的氣勢罷了。這不能怪盧植,畢竟盧家和袁家差得太遠,而他的宦途也沒有袁隗那麼顯赫,說得實在一點,就是自信不足,官威不夠。

    經過盧植的一番解釋,劉辯算是基本明白了。

    “一直保持這種姿勢,哪怕是一個人獨處?”

    “這就是慎獨的意義。”盧植接著又解釋了一下慎獨。正如劉辯猜想的那樣,慎獨是為了保持一種心境,這種心境就叫如神在,來源於《論語》裡的一句話:祭神如神在。就像祭神的時候要想像神明在看著自己一樣,獨自一人的時候,也要像和人面對面,保持一種恭敬,不敢有絲毫鬆懈,只有如此,才能表裡如一,自然而然的養成威儀,而不是裝模作樣。

    劉辯茅塞頓開。

    ……

    夜深人靜,劉辯再次來到了密室,仔細打量著老子的畫像。

    正如盧植解釋的那樣,老子雙手拱在胸前,頭微微的低著,大袖翩翩,恍如鳳翼。

    劉辯向後退了一步,雙手從身體兩側緩緩升起,在胸前合攏,十指輕搭,手心與心口遙遙相對。

    剎那間,他感覺到了一種說不出的莊重,彷彿在拜神,又彷佛在祭祖,不僅臉上不敢有任何放肆,心境也變得肅穆起來。他調整呼吸,放鬆心神,體會著身體的細微變化,特別是手心和心口的感覺。開始的時候,他只是感覺到手臂有些酸,有些重,慢慢的,手臂的酸脹連在一起,連帶著心口都變得脹了起來,心跳聲越來越清晰,聲聲入耳。

    手臂越來越酸,越來越重,如有千斤,劉辯卻咬牙堅持著,他一定要體驗一下盧植所說的心手相應,看看能不能感應到所謂的浩然之氣。

    不知過了多少,他的手心忽然一跳,彷彿平靜的水面上滴進了一滴雨珠,漣漪擴散開來,縷縷不絕。而這節奏似乎又和心跳互相吻合,互相呼應。

    心與手,有了一種微弱卻又非常清晰的感應。

    “呯!呯!呯!”手與心之間的震盪越來越明顯,不斷衝擊著兩條外撐的手臂,衝擊得他的身體,向外擴展開去,有如一股正氣,澎湃在胸。

    劉辯笑了,笑得很開心。他明白了所謂的鳳儀,明白了所謂的如神在,明白了所謂的浩然之氣。說白了,這有點像後世的自我催眠。袁家的秘訣,許劭不肯說的秘訣,應該就是這個姿勢,浩然之氣就是這種膨脹的感覺。而袁隗光明正大的威儀也就是通過這樣的方法,經過常年累月的練習,慢慢養成的。

    原來這密室裡的秘密不是滿牆的春|宮,而是三幅畫像。先帝捨本求末,誤入歧途,沉迷於房中|術,這才白白送了性命,英年早逝。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6:08 PM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025章 道與術

    就在劉辯沉浸在初窺門徑的喜悅之中時,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盧植那極具特色的大嗓門響了起來,在室密裡有如黃鐘大呂,讓人耳膜刺痛。

    “陛下,淺嚐輒止即可,不可沉迷。”盧植一甩袖子,推開史阿:“這些都是小術,不是大道,非陛下應當著意的。”

    劉辯心情高興,沒有計較盧植的衝撞。經過幾天的相處,他也知道盧植是個忠臣,是真心為他著想的。他笑了笑,示意史阿退出去。

    “盧卿,我剛才感應到了浩然氣。”

    “不可能。”盧植苦笑道:“陛下,那是不可能的。孔子有云,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修心正意,乃是一輩子的修行,豈是朝夕之間就能領會的。陛下,洛陽危機重重,大漢舉步維艱,陛下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萬萬不可沉迷於修身齊家的小術,更應該著意於治國平天下的大道啊。”

    被盧植這麼一說,劉辯也有些不自信起來。盧植說得沒錯,孔子修行了一輩子,袁隗也修行了一甲子,才有今天的威儀,自己怎麼可能一步登天?可能的確有自我催眠的成份在裡面。而且盧植說​​得也對,修行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自己有更大的麻煩要處理。

    “盧卿,我們到上面坐。朕正有些事要向盧卿請教。”

    盧植鬆了一口氣,厭惡的看了一眼四周的牆壁。剛才他的衣風帶起了牆帷,他看到了牆上的春|宮圖,明白了先帝以前都在這裡搞的那些勾當,不禁又氣又急,生怕劉辯也步先帝后塵。劉辯不僅不計較他的失禮,還聽他的勸,要向他請教國家大事,這讓他很高興。

    兩人上了涼亭,劉辯把賈詡給他提的三個建議轉述給盧植。盧植聽了,沉思半晌,這才恭恭敬敬的說道:“陛下,這些辦法方向都是對的,但是,具體的實施上,可能要略做調整。”

    劉辯也不生氣,很誠懇的向盧植請教。

    盧植一一做了分析。

    首先,調查大將軍、車騎將軍的死,追究相關人員的責任,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讓袁隗負責,這不合理。百官各有職責,袁隗是太傅,他的職責中沒有這一項。強行要求袁隗負責這件事,袁隗可以光明正大的推辭,而陛下卻會因為舉止失措而被人輕視。因此,派人追查可以,但是要安排更妥當的人選。

    其次,任命大臣,填補大將軍留下的權力空間,這個策略是對的。但是,大將軍的身份獨特,沒有任何人能夠代替。何家已經沒有人了,能擔任大將軍的人,現在只有從唐家選,而唐家根本沒有人有資格和實力擔當這個職務,勉強任命,只會引起更大的反彈,到時候唐家要麼闢召不到幕僚,要麼像大將軍何進一樣被袁紹架空,又有什麼意義?與其如此,還不如讓大將軍這個職位空著。

    最後,抓住機會,罷免袁術,奪回對虎賁郎的控制權,這是對的。但是,與前兩條一樣,要選合適的人接任。虎賁中郎將掌管虎賁郎,是南軍中很重要的一支力量。如果所任非人,後果極其嚴重。虎賁郎大多來權貴子弟,或者是太學的學生,他們很難接受像董卓那樣的邊鄙之人統領。更何況,袁術不是善輩,董卓就是什麼好人?

    劉辯撓了撓頭。處理國家大事,特別是這些微妙的權力鬥爭,對他來說顯然太高深了。他最多也就是紙上談兵,要落到實處,顯然還遠遠不及賈詡、盧植等人。賈詡提建議的時候,他覺得賈詡說得有道理,現在盧植反駁賈詡的建議,他同樣覺得盧植考慮得正確。

    這種事沒有絕對的對與錯,不管是賈詡還是盧植,他們可能都有他們的角度,得出不同的結論,這也很正常。甚至可以說,他們也有自己的私心,並沒有完全站在他的角度,為他出謀劃策,這也無可厚非,畢竟他們也是普通人,不是聖人。

    但是,他最大的擔心就是自己的經驗不足,水平不夠,無法理解賈詡、盧植的建議深處的涵義,做出了錯誤的決定。被人輕視,讓人失望,那還是次要的,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惹出更大的麻煩,那才是他最頭疼的事。

    皇帝不好當啊,特別是像自己這樣既沒有經驗,又沒有親信,甚至沒有自信的新丁。主少國疑,可不是隨便說說的,這都是實實在在的困難啊。

    我是一個冒牌天子,可我卻是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

    “不管怎麼說,朕先要掌握一支信得過的力量。”劉辯考慮了很久,鄭重的對盧植說道:“既然南北軍、西園八校都落入袁家手中,權貴子弟又以袁家兄弟馬首是瞻,那朕只好從他們看不起的並涼人中選一些人了。”

    “陛下……聖明。”

    ……

    袁府,袁隗和馬倫並肩而坐,袁紹、袁術分別坐兩側,陳琳、荀攸坐在袁紹的下首,橋蕤、張勛坐在袁術的下手。袁紹面無表情,袁術一臉怒氣。

    就在剛才,因為丁原的事,袁紹和袁術發生了衝突。

    袁紹說,丁原的身份雖然不高,可是他統領的並州軍至關重要,袁術應該予以高度重視。只派橋蕤去,而不是親自前往,有怠慢之嫌。而且,橋蕤只拜會了丁原,沒有拜會稱雄北疆的勇士呂布,這可能會讓呂布很生氣。他們剛剛收到消息,呂布明天要來和張繡比武,說是比武,未嘗不是天子想招攬呂布,甚至進一步架空丁原。畢竟丁原不是並州人,真正能代表並州精銳的是呂布。

    袁術對此不以為然。他認為這是袁紹故意找事。你說我怠慢丁原,丁原已經答應了投效我們袁家。你說我怠慢呂布,呂布要和張繡決一生死。再說了,呂布怎麼能代表並州人,他只是劍客而已,​​連並州人王允都看不起呂布,我又何必把他放在眼裡?

    袁術最後說了一句很難聽的話:我是袁家嫡子,可不是什麼莫名其妙的野種,沒有必要向一個寒門低三下四。我袁術丟不起這個人,袁家也丟不起這個人。

    這句話深深的刺痛了袁紹。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6:10 PM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026章 荀攸

    袁紹滿腔怒火,卻不能當著袁隗、馬倫的面發作,更不能讓陳琳等人看著他和袁術發生衝突,否則,他就淪為和袁術一個層次,有失他年輕一代領袖的身份,會被人笑話。

    他撫摸著袖中的鳳卵,感受著鳳卵上的溫度,對袁術嗤之以鼻。一個連鳳卵的存在都不知道的人,一個連袁家最大的秘密都沒聽過的人,還自以為是的想爭奪袁家下一代的家主,真是可笑之極。

    等我孵化出了鳳卵,提升了我的鸞鳳命格,你會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錯。

    袁紹不說話,溫潤如玉,內蘊烈火。

    袁術橫眉冷對,不屑一顧。

    袁隗打量著兩兄弟,有些頭疼。袁家後一輩中最傑出的兩個人才,本當是兄弟同心,其利斷金,這兩個人卻像生死對頭,水火不容,一見面就要發生衝突。

    不過,袁隗並不打算勸合他們,既然不能同心,那就讓他們互相競爭吧。誰能勝出,誰就是袁家的下一代家主,繼承袁家四世三公的雄厚人脈。藉此機會,也正好看一看追隨者們的見識和能力。從另一個角度講,也可以​​淘汰一些名不符實的所謂名士。

    世家從來不把所有的希望寄託在一個人的身上,總有人要做犧牲的。

    “孔璋,公達,你們有什麼看法?”

    陳琳沒有說話,只是點頭致意。袁隗說到了他和荀攸的名字,卻不代表要問他們兩個人的意見。今天的主角是荀攸。

    荀攸出自潁川荀家,是神君荀淑的曾孫,眼下是宮裡的黃門侍郎。黃門侍郎只是四百石的小官,還不入袁家叔侄的眼,但是荀攸在宮裡能聽到一些袁家叔侄聽不到的消息。呂布要來和張繡決鬥的消息,就是荀攸帶來的。

    荀攸已過而立之年,面皮白??儒雅,眼神沉鬱。聽了袁隗的話,他不緊不慢的開了口。

    “董卓只有三千人,又被一分為二,一千居城內,兩千居城外,不足為患。”荀攸頓了頓,接著又說道:“若能得併州軍相助,校尉有足夠的勝算解決董卓。可是如果並州軍成為對手,甚至與董卓共進退,則不僅校尉不能敵,南北軍集結在一起,也不是對手。”

    袁隗微微頜首,這個道理他懂,但是他沒有打斷荀攸的話。

    “呂布雖勇,卻無門資,他又是丁原的部下,因丁原而入仕,想來不敢叛丁原而自立。因此,郎將爭取到了丁原,也就是爭取到了呂布。”

    袁術笑了,得意的瞟了一眼袁紹。你看,你帶來的人都說我做得沒錯,你還有什麼話說。

    袁紹不動聲色,他知道荀攸下面肯定還有話。袁術只聽出了表面的意思,根本沒有明白潛台詞,他的自鳴得意,只能讓人覺得他膚淺,沒有城府。

    “張繡雖勇,卻不是呂布的對手。”荀攸接著說道:“如果陛下見識了呂布的武勇之後,有意徵辟呂布,甚至於不次提拔,與張繡共守宮掖,呂布必然感激涕零,而丁原也不能阻止。否則,他上違天子詔書,下抑呂布前途,必然為人所不齒。相反,他應該像董卓獻出張繡一樣獻出呂布,同時奉上五百並州精銳,助呂布一臂之力。”

    袁隗的眉頭皺了起來。

    “有張繡領五百西涼悍卒,再有呂布領五百並州精銳,陛下可就萬無一失了。接下來,陛下如果要追究宮變,郎將恐怕要首當其衝,難辭其咎。”

    袁術的臉色大變。到這時候,他如果還不知道後果有多嚴重,那他就真是一個蠢材了。呂佈如果入宮做了天子侍衛,天子解決了自己的安全之後,一旦反擊,他袁術第一個要倒霉。

    因為朱雀闕、九龍門都是他燒的。

    “公達,如何是好?”

    “搶在陛下開口之前,收攏呂布之心。”荀攸笑笑:“以郎將的威名,以袁家在遊俠兒中的聲望,想來呂布必然會俯首樂臣,唯郎將馬首是瞻,唯袁家馬首是瞻。縱使陛下有詔,他也未必肯舍袁家而就陛下。沒有了並州軍,陛下還能輕舉妄動嗎?”

    袁術如夢初醒,連忙致謝。招攬呂布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只要自己開口,這件事就算成了。

    ……

    天色微明,劉辯站在復道之上,看著張繡騎著馬,端著霸王槍,威風凜凜的立在百步之外,心裡有些小激動。

    今天能看到張繡和呂佈單挑了。一個是北地槍王,一個是三國第一猛將,這一場火星撞地球的戰鬥一定很精彩。

    “王越,史阿,你們覺得張繡今天的狀態怎麼樣?”

    王越一直瞇著眼睛打量張繡,他的眼力過人,即使是百步之外,也能看清張繡的身形。不用看張繡的神情,僅從張繡坐在馬背上的姿勢,他就能看出張繡今天狀態不錯,精氣神充足。

    “陛下,張繡應該悟出了什麼。”王越有些羨慕的說道:“他的突破來得比臣還要快一些。”

    “是嗎,那可太好了。”劉辯很高興:“讓他跑兩圈,熱熱身。”

    “唯!”王越去傳令。時間不長,張繡接到了命令,舉起了槍,向劉辯三點頭,然後端平了槍,猛踢馬腹,向前奔馳。路的兩邊,早就安排好了高低不等的十二面槍牌,張繡躍馬舞槍,從槍牌前急馳而過,霸王槍準確的一一擊中槍牌上的紅心,槍牌應聲而裂,“啪啪”聲響成一片。

    片刻之後,十二面槍牌全部被張繡擊碎,無一倖免。

    一個衛士舉著槍牌,大步走上復道,大聲說道:“陛下,張將軍槍槍命中。”

    劉辯看了一下,非常滿意,擺擺手,意猶未盡的說法:“不錯,讓他再試一次。朕要看看他最快能快成什麼樣子。”

    王越一驚:“陛下,他已經很快了。”

    “是嗎?”劉辯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他剛才……就已經最快了嗎?”

    “臣不知道這是不是他最快的速度,但是以臣的眼力,已經看不清他的槍尖了。”王越苦笑道:“臣雖然不善箭術,眼力還是有的。臣遊歷天下十餘年,還沒有看到誰比他更快的。”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6:11 PM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027章 唯快不破

    又出靈異了?劉辯咂了咂嘴,沒有說話。他剛才看張繡出槍,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他一直以為張繡這只是熱身,沒有全力以赴呢。可是聽王越這句話的意思,張繡已經很快了?

    武將為什麼要良馬、寶槍?因為他們一要力量,二要速度。良馬力大,速度快,寶槍更結實,更鋒利,能夠承受更大的力量,刺破對方的甲胄。

    一力降十會。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這兩條原則幾乎是亙古不變的真理。不是說技巧沒有用,技巧只在雙方力量和速度相差不大的時候才有用,一旦差距大到了一定程度,再好的技巧也無濟於事。

    兩馬交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再好的技巧也沒有多少施展的時間,誰更快,誰就能搶在對方出手之前取得勝利。誰的力量更大,誰就能破開對方的防守,一槍命中。

    像張繡和呂布這樣的高手決鬥,一個回合,基本上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技巧的重要性遠遠不及速度和力量的重要性。

    所以,即使劉辯這樣的外行也知道速度的重要性。因為要面對呂布這個三國第一猛將,即使是對北地槍王張繡,劉辯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他才要看看張繡究竟能有多快。

    結果王越說,張繡已經非常快了。

    劉辯將信將疑,派人將張繡叫了過來。對剛才的那一擊,張繡顯然非常滿意,大步流星的走來,脫下頭盔,挾在腋下,抱拳施了一個軍禮:“陛下,臣甲胄在身,恕不能全禮。”

    “如此甚好。”劉辯示意他放鬆一些,先誇了他幾句,然後問道:“你還能再快一點嗎?”

    張繡愣了一下,他見劉辯一臉笑容,以為劉辯對他很滿意呢。聽了這話,似乎不是這麼回事啊。他想了想,點點頭道:“臣再試試。”

    一聽這話,劉辯的心涼了。很顯然,王越說得沒錯,張繡剛才已經盡了全力了,再試一次,也不會快到哪兒去。是自己的眼力變好了,還是王越的眼力其實不怎麼樣?

    劉辯的疑惑落在張繡的眼中,張繡有些忐忑起來。天子對自己很看重,不僅將他從董卓麾下提拔起來,還賜他御馬寶槍,他如果不能讓天子滿意,就算戰勝了呂布,又有什麼意義?

    張繡下了復道,命人重新豎起槍牌,自己持槍上馬,凝神調息了片刻,將精氣神提到最大值,突然睜開眼睛,大喝一聲:“突!”猛踢戰馬,向前奔去。

    彷彿感受到了張繡的精氣神,那匹御馬這次也全力以赴,四蹄幾乎騰空,如同一道閃電,急馳而去。馬蹄特特,如一道驚雷,滾滾而來。

    “篤篤篤!”一連串的響聲還在眾人耳邊迴響,張繡已經完成了又一次突擊,他緩緩勒住了戰馬,低下頭。不用回頭看,他也知道自己失手了,十二面槍牌,有兩面完好無損。

    復道上,劉辯看著那兩面完好無損的槍牌,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在他看來,剛才張繡的速度比第一次有了明顯的提升,槍影明顯有些模糊。可是他自知是個外行,不敢亂說,還是要請教王越這個高手的意見。

    王越卻半天沒有說話。劉辯詫異的轉過頭,這才發現王越兩眼睜得像銅鈴,眼珠都快從眼眶裡掉出來了。 “人居然能……這麼快?”王越已經忘了自己是在君前侍衛,直勾勾的看著立馬道中的張繡,張口結舌。

    “這麼說,這次的確比上次快?”

    王越如夢初醒,連忙說道:“陛下所言甚是,這次快得多了,以臣的眼力,已經無法看清他出槍的姿勢。如果兩天前那次比試,他能這麼快,臣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劉辯鬆了一口氣,這麼說,自己的眼睛沒出問題,他的視力的確比一般人強一點,堪堪能和王越這種專門練過眼力的人相提並論。

    這時,張繡走了上來,一臉慚愧。 “陛下,臣失手了,懇請再試一次。”

    劉辯笑了:“沒錯,你是失手了,有兩面槍牌沒有擊碎。不過,你看看,這兩面槍牌都在後半段,前面七面槍牌,無一倖免啊。”

    王越也笑道:“陛下說得沒錯,張將軍,你和呂布交手,只有一擊的機會,以你目前的速度,連續擊碎七面槍牌,穩定性已經足以與呂布一戰。只要呂布是人不是神,他要想勝你,絕對不容易。”

    張繡聽了,如釋重負。他哈哈一笑:“如果呂布真是神,那我就是敗了,也足慰平生。師傅曾經說過,人畢竟是人,能成戰神的人畢竟是鳳毛麟角。如果我有幸遇到這樣的人,見識一下戰神的威風,即使死在他的手中,也是求之不得的運氣。”

    “子章,不要妄自菲薄。僅僅是兩天時間,你就有如此巨大的進步,我覺得你很有成神的潛質。”劉辯哈哈一笑:“去吧,痛痛快快的和呂布戰一場,輸嬴,已經沒什麼意義了。戰得痛快,才是根本。”

    張繡心花怒放,躬身施禮,昂首闊步的下樓去了。

    ……

    呂布勒住了戰馬,抬起頭,看著雄偉的洛陽城,眉頭緊鎖。

    他一路走來,已經看了幾次洛陽城。洛陽城很雄偉,即使是在孟津,他也能看到洛陽城的朱雀闕。可是,這並沒有給他留下好印象,被燒毀的朱雀闕並沒有讓他懾服於洛陽城的威武,卻讓他感覺到了一種失望,甚至還有一些不祥。

    朱雀闕是皇宮的象徵,是洛陽的象徵,就這麼被人燒了,大漢之火是不是也快滅了?

    這是呂布第一次來洛陽,第一次看到傳說中的朱雀闕,卻讓他有一種夕陽西下的蒼涼感。越是走近洛陽城,這種感覺越是明顯。他彷彿看到了一個垂暮的老人,已經沒有了傲視天上的氣概,只剩下對往日輝煌的回憶,口齒不清,含含糊糊,身上的華裳依舊,華裳下的筋骨卻早已衰老。

    “呂奉先,學詩人悲春傷秋嗎?”城門下,賈詡策馬而來,大聲叫道:“要不要賦詩一首?”

    呂布哈哈一笑,收起了心緒,迎了上去。 “文和兄,你怎麼在這裡?”

    “陛下命我來迎,我豈敢不從?”賈詡撥轉馬頭,和呂布並肩入城,笑道:“陛下說,不管你能不能戰勝張繡,你都是一員難得的猛將,值得一迎。”

    呂布喜上眉梢,臉上有光,隨即反駁道:“什麼叫能不能戰勝張繡,我一定能勝,區別只在幾合而已。”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6:13 PM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028章 張繡戰呂布(上)

    “那我等就靜候壯士的捷報了。”

    話音中,陳?的馬車從城門裡駛了出來,輪聲轔轔,馭手輕揚馬鞭,拉車的兩匹駿馬在呂布面前停住,吸引了呂布的目光。

    陳?微怒,呂布只看拉車的駿馬,卻沒有註意到他陳?本人,實在無禮。陳?轉過頭,看看賈詡,在車上直起身子,手撫車軾,矜持的笑了一聲:“下邳陳?有禮,不知足下如何稱呼?”

    賈詡無奈,翻身下馬,上前走了兩步:“陳君客氣,在下武威賈詡,字文和。”

    “原來是涼州人,怪不得騎術如此之佳。”陳?撫著鬍鬚,微微一笑,沒有再理賈詡,轉身對呂布說道:“呂壯士,在下奉虎威中郎將袁君之命,前來迎接壯士。袁郎將已經在府中設下酒宴,請了京師的名士豪俠,只等壯士勝了張繡,便請府中飲酒,不醉不歸。”

    呂布原本有些不爽,陳?諷刺賈詡騎馬而不乘車,是無知禮節的邊鄙之人,那他豈不是也被陳?鄙視了?可是現在聽說袁術在府中設宴,要為他慶功,而且邀請了京師有名的名士豪俠,這讓他覺得很有面子,剛才的不快一掃而空。

    他哈哈大笑,豪氣乾雲的拱了拱手:“有勞陳君回復袁君,布去去便來。”

    “恭候壯士大駕。”陳?說完,衝著賈詡笑了一聲,坐了回去,輕拍車軾,示意車夫起程。

    勝負已判,沒有必要再和賈詡糾纏了。陳?揚長而去。清脆的鞭聲在空中迴響,彷彿抽在賈詡的臉上。賈詡不露聲色,眼神中卻有些無奈。

    沒辦法,這就是袁家的聲勢,那麼多豪俠齊聚袁府,已經表明了他們的態度,他們支持袁家,而不是天子。呂布的心思大概也差不多,他現在只想著擊敗張繡之後,就去袁府享受眾人的恭維呢。

    張繡啊,你一定要擊敗呂布才行,至少不能輸。

    ……

    劉辯站在宮城上,看著呂布一行從遠處而來。

    沒有紫金冠,沒有百花袍,沒有赤免馬,可是呂布一樣威風凜凜,英氣逼人。

    呂布很高大,大概有九尺左右,兩米出頭。他長得很俊朗,五官端正,兩眼有神,頜下一部短鬚,修剪得整整齊齊,雖然不是書生般的面白如玉,卻多了幾分陽剛之氣,再加上那點左顧右盼,滿不在乎的勁兒,就連劉辯看了都喜歡,更何況是愛慕英雄的女人了。

    呂布手中提著一柄與眾不同的十字大戟,兩面有胡,而不是常見的單胡,看起來有點像後世演義裡的十字槍,不知道是不是方天畫戟的原形。

    赤兔馬還在劉辯的馬廄裡,呂布騎的是一匹普通的紅鬃馬,身材沒有赤兔那麼誇張,卻也比一般的馬高大肥壯一些。馱著呂布,這匹馬看起來一​​點不吃力。

    呂布的身後跟著十來騎,每一個人看起來都矯健雄壯,不過在呂布的身邊,他們就黯然失色了。

    不知道張遼、高順在不在這些人面裡面。劉辯的心跳有些加快。不僅僅是因為看到了傳說中的猛將,而且因為這關係到他的計劃能否實現。能否將並州軍拉攏過來,是他能否保證自己最基本安全的第一步。

    整天被袁家兄弟和他們的擁躉者包圍著,劉辯很沒有安全感。

    呂布的隨從在遠處勒住了疆繩,呂布獨自一人走了過來。早就準備妥當的張繡策馬上前,遠遠的就拱起手:“呂兄,別來無恙?”

    呂布撇了撇嘴,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張繡,某沒時間和你敘舊。袁中郎已經準備好了酒宴,​​等某前去宴飲。開始吧,讓某看看你最近究竟有些什麼心得,居然讓你如此放肆,敢來挑戰某。”

    張繡一聽,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沒想到呂布這麼不給他面子,天子可在宮城上看著呢,呂布像教訓孩子似的教訓他,如果不還以顏色,天子會怎麼想?

    張繡勒住了戰馬,不再向前靠。既然呂布不給面子,他也沒必要熱臉湊他的冷屁股。

    “好,那就開始吧。”張繡冷笑一聲:“不過,宴無好宴,袁公路的酒,怕是沒那以好吃。”

    “那是某的事。”呂布得意的笑了一聲:“好不好吃,等你有幸被邀請之後,再說吧。張繡,如果你今天能拿出點讓某看得入眼的東西,某也許可以帶你一起前去,看在某的面上,袁中郎也許會讓你登堂入室,把酒共歡。”

    張繡怒極反笑,不再多話,撥轉馬頭,與呂布相隔百步立定。

    兩人同時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張繡手持霸王槍,神色一凜,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息湧出了身體,順著槍柄,直達槍頭,如同一條巨蟒盤旋在霸王槍上。感覺到這種氣息,張繡信心大增,猛踢戰馬,向前竄了出去。

    “噠噠噠,噠噠噠……”馬蹄聲越來越急,張繡端平了槍,迅速向呂布靠近。

    呂布握戟在手,殺氣騰騰,他沒有像張繡那麼慎重,甚至有些不以為然。剛剛看了張繡一眼,他就知道張繡進步了,但是,這還不足以讓張繡成為自己的對手。他有信心一個回合擊敗張繡。

    呂布看到了城頭的青蓋,知道天子在城頭看著。他相信,袁術也會派人在遠處觀戰,甚至他本人也會在場,只是沒有走到近前而已。呂布決定,不僅要嬴,而且要嬴得漂亮,嬴得輕鬆。

    所以,他特地等了一下,看到張繡已經逼到面前五十步,他才開始催馬加速。

    紅鬃馬猛的向前竄出,呂布一手握韁,一手持戟,向前奔馳而去。他甚至沒有伏下身子,那神情不像是生死決鬥,反倒像是師傅訓導徒弟,根本不以張繡為意。

    劉辯看出了呂布的驕傲,也看出了他的輕慢,不由得搖了搖頭。

    “驕兵必敗,我相信張繡能嬴。”

    王越沒有說話,他仔細看著呂布的神態,眉頭微蹙:“陛下,未盡然啊。”

    “怎麼,呂布難道不是人,而是神?”

    “他就算不是神,也是半神了。”王越輕嘆一聲,“此人,絕對是當世第一高手。”

    劉辯還沒來得及說話,張繡和呂布已經逼近,霸王槍和十字戟還沒有接觸,空氣中突然爆出一串輕響。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6:14 PM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029章  張繡戰呂布(中)

    劉辯聽到了這串輕響,不由得愕然變色。

    他看得清楚,這串輕響是因為呂佈單手持戟,突然向前刺出,戟頭刺破空氣時發出的聲音。

    音爆? !

    劉辯聽說過音爆,不過他從來不相信。他一直以為這只是虛構出來的神話,他從來不相信人的速度可以如此恐懼,能夠突破音速,這根本不是血肉之軀所能達到的層次。

    也許變形金剛可以。

    可是,他今天親眼目睹了這一幕,他幸運的擁有過人的眼力和耳力,所以有幸看清了這一幕。

    他看到呂布輕輕鬆鬆的就突破了音爆,十字戟以讓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向張繡刺去。似乎在一剎那間,十字戟突然伸長了兩尺。

    別小看這兩尺。張繡這樣的高手對出擊的時機會掌握得非常精準,不可能出現過早或者過遲的情況,兩尺的距離,對他們來說就是生死的距離。當張繡還沒有出擊的時候,呂布以驚人的速度發起攻擊,產生的時間差足以擊殺張繡。

    劉辯現在知道為什麼呂布這麼驕傲了,他也知道王越為什麼說呂布是半神了。

    這的確不是人能幹得出來的事,只有神才能做得到。王越說他是半神,已經很保守了。

    難怪呂布縱橫三國,不管人品多差,還是當之無愧的被稱為“人中呂布”,他當得起這個稱號。

    一剎那間,劉辯的腦海裡想了很多,但是歸根到底一句話,他開始為張繡擔心了。

    在高度緊張之下,眼前的一切似乎變成了慢鏡頭,他能看清普通人根本無法看清的細節。

    他看到呂布的十字戟突破音速,刺向張繡的肩膀。張繡手中的霸王槍和十字戟之間還有一掌的距離,十字戟彷彿刺入了一個空門,毫無滯留。

    他看到張繡臉上的愕然和恐懼。

    他看到了呂布挑起的嘴角,彷彿聽到了他不屑的笑聲。

    十字戟刺到張繡肩前五寸,霸王槍離十字戟還有一寸,離呂布的胸膛還有三尺。

    勝負已定。

    失望的哀嘆從劉辯的心底里泛了起來。他悲憤莫名。都是自己多事,讓張繡和呂布決鬥,白白讓張繡丟了性命,早死了幾年。如果不是他,張繡還有好幾年時間才會走到他人生的盡頭。

    就在劉辯對自己後悔不及的時候,一個匪夷所思的事出現了。

    原本離霸王槍還有一寸的十字戟突然遇到了阻力,變了方向,從張繡的肩頭滑過,矛頭劃過張繡的肩鎧,擦出一溜火星。

    火星在空氣中一閃即滅,卻照亮了劉辯的眼睛,也照亮了張繡的臉龐。

    二馬交錯,呂布突破音速的一戟,刺空了。

    張繡大喝一聲,霸王槍帶著風雷之聲,刺向了呂布了胸膛。

    呂布的眼中閃過一絲愕然,手臂本能的往外一格,架開了霸王槍。霸王槍的槍頭擦著呂布的脖子刺了過去。

    兩馬一觸即分,槍戟相交的摩擦聲留著他們身後,淹沒在急促的馬蹄聲中。

    “好!”劉辯大喜,一拍城垛,大聲叫好。 “張繡,好樣的!”

    劫後餘生,驚魂未定的張繡聽到這一聲好,眼淚差點湧了出來。他槍交右手,左手撫胸,在奔馳的戰馬上向劉辯躬身施禮:“謝陛下!”

    劉辯舉起手,大聲笑道:“將軍威武!”

    他身邊的衛士們聽了,轟然響應:“張將軍威武!張將軍威武!”

    呂布臉色陰沉,勢在必得的一戟居然刺空了,自己一時大意,險些被張繡挑殺。現在天子為張繡助威,自己身邊卻是一片死寂,雙方氣勢迥異。這要是傳出去,人家還以為​​自己被張繡擊敗了呢。

    呂布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他決定用張繡的性命來洗涮自己的恥辱。他本來是不打算取張繡性命的,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如果不擊殺張繡,別人不會認為他是手下留情,只會認為他是力有不逮,無法戰勝張繡。

    呂布撥轉馬頭,雙手持戟,拍馬狂奔。

    張繡雖然激動,卻沒有失去理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剛才很僥倖,他也知道呂布的脾氣,稍有疏忽,剛才的榮耀就將成為他人生最後的輝煌。

    而他現在還不想死,他還要為賞識他的陛下效力,他還要為陛下擊敗呂布,收服呂布。

    一股力量從心底湧起,剎那間流遍全身,張繡渾身顫栗,不由自主的舌綻春雷,大喝一聲:“殺!”

    幾乎與此同時,呂布也爆出了一聲大喝:“殺!”

    戰馬四蹄騰空,狂奔而至,兩馬再次交錯。

    張繡不肯再給呂布突襲的機會,提前刺出了霸王槍。

    呂布雙臂用力,再次刺出了突破音速的一戟。一連串的爆音響起,十字戟後發先至。

    槍戟交加,摩擦著讓人牙酸的刺響。

    為了報答天子的賞識,張繡不留餘力,將所有的精氣神都貫注在霸王槍中。霸王槍上縈繞的真氣更甚,幾乎要噴湧而出,即使面對呂布突破音速的一戟,霸王槍依然毫不懼色。

    空氣中彷彿在龍吟虎嘯。

    十字戟被推得偏離了方向,從張繡的肋下穿過,再一次刺空。

    霸王槍從呂布的肩頭滑過,槍頭蘊含的殺氣激得呂布臉上的汗毛直豎。呂布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激零,臉色隨即變得通紅,彷彿剛剛被霸王槍刺破了一般。

    呂布真的怒了。兩個回合,不僅沒將張繡挑於馬下,甚至連他的毫毛都沒碰著,自己卻兩次險些被張繡挑中,這次甚至差點被張繡劃破臉皮。

    不,他已經被張繡狠狠的打了一個耳光,而且非常響亮,不僅他聽到了,城牆上的天子聽到了,遠處觀陣的袁術聽到了,全天下的人都聽到了。

    不殺張繡,何以雪恥!

    呂布狂嘯一聲,撥轉馬頭,向張繡衝去。

    “張繡,納命來!”

    兩個回合,彷彿兩次踏進了生死之門,可是張繡現在卻毫無懼色,反而戰意盎然。他同樣撥轉馬頭,縱聲長嘯:“呂布,再來!”

    兩匹戰馬蹄聲如雷,踏破長街而來。

    勁風撲面,讓人窒息。

    所有人屏氣息聲,注視著迅速接近的張繡、呂布。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6:16 PM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030章  張繡戰呂布(下)

    “當”的一聲脆響,張繡和呂布錯馬而過,再一次平分秋色。

    事不過三。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三個回合,依然未能將張繡挑於馬下,呂布怒急攻心,氣息有些不穩。

    自從突破音速之後,他與人交手,通常都是一合取勝,很少有人能讓他出第二招。像今天這樣三合不勝,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情況。

    他的眼睛紅了,惡狠狠的盯著遠處的張繡,如同一頭餓狼盯著自己的獵物。

    可惜,他也知道,這是一個非常棘手的獵物,不會讓自己輕易得手。

    張繡越戰越勇,他已經克服了對自己的恐懼,從三個回合中獲取了自信。他現在更加強大,更加難以對付。這一點,從他的姿態可以看得出來。

    張繡的身體更加放鬆,腰背如弓,隨著戰馬的奔馳上下起伏,宛如一頭巨蟒在破浪前行。而他胯下的戰馬也同樣戰意盎然,三戰過後,這匹戰馬和張繡一樣戰意盎然,奔馳更急,嘶聲更烈。

    反觀自己的紅鬃馬,已經有力疲的跡象。

    呂布很清楚,高大的身材給他帶來了力大臂長的優勢以外,也給他帶來了麻煩。他很難找到合適的座騎,普通的戰馬無法承受他的體重,無法達到他要求的速度,讓他的優勢大打折扣。這匹紅鬃馬是他多年訪求的結果,花了他不少代價,能夠供他正常騎乘,也能讓他應付普通的戰事。

    可是,今天的戰事不是普通的戰事,張繡也不是普通的對手。三合未能取勝,他沒有問題,紅鬃馬卻已經過了巔峰狀態,無法再戰。

    如果面對一個普通的對手,即使紅鬃馬體力不足,他也能憑藉自己的能力彌補馬力的不足,將對手挑於馬下。可是面對張繡,他沒有這樣的自信。

    再戰,勝負難料。

    不戰,難道就此罷休?

    呂布一時躊躇。

    張繡卻沒有這樣的顧慮,在消除了對呂布的恐懼之後,他釋放出了所有的能量,胯下的御馬同樣活動開了,似乎恢復了戰鬥的本性,四蹄邁得越發有力,張繡能夠感受到御馬結實的肌肉在馬鞍下滾動,充沛著雄渾的力量。

    “呂布,再來過!”張繡撥轉馬頭,再次向呂布邀戰。

    呂布沒有動,紅鬃馬劇烈的喘息聲在他耳邊迴響,急促的心跳聲順著他的大腿,傳入他的胸膛。他忽然想起了陳?那兩匹拉車的駿馬,胸中湧過一陣悲哀。

    如果有那樣的馬做座騎,他怎麼會落到如此窘迫的境界?

    張繡沒有聽到呂布的回應,想到了什麼,他大聲叫道:“奉先,要換馬嗎?”

    呂布苦笑,他是想換馬,可是他無馬可換。看著張繡胯下那匹昂首奮蹄的戰馬,他咽了口唾沫,強作鎮靜的大笑道:“張繡,殺你而已,何必換馬。再來!”

    說著,不等張繡回話,猛踢馬腹,強逼著紅鬃馬向前奔去。

    遠處,高順和張遼互相看了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們很清楚呂布現在的情況,可是他們誰也幫不上忙。他們也了解呂布的性格,這時候讓他罷手是不可能的。不殺了張繡,呂布絕不肯罷休。

    宮城上,劉辯也鬆了一口氣,他向賈詡遞了一個眼色,賈詡會意的附耳過來。劉辯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賈詡笑笑,低聲說了幾句,又不動聲色的退了回去。

    劉辯笑道:“張繡要嬴了。”

    “是,呂布三合不勝,心浮氣躁,馬力又竭,後力難繼。反觀張繡,戰意正盛,馬力又全部發揮出來,在整體實力上,已經堪與呂布一戰。”

    “給張繡助助威。”劉辯揮揮手,壞笑道。

    王越會意,指揮著郎官們大喊起來:“張將軍必勝!張將軍必勝!”

    如果說宮城上的郎官們只是奉命行事,不得已而為之,那麼在街道兩邊執戟而立的西涼精銳則是發自肺腑的為張繡助威。他們當然希望張繡能夠戰勝呂布,為西涼人爭光。他們未必能看得出呂布的劣勢,但是他們都清楚,呂布三合不勝,張繡越戰越勇,勝負的天平已經向張繡傾斜了。

    城上城下,助威聲響起一片,張繡意氣風發,呂布卻又急又惱,怒火攻心。

    兩人再次交手,呂布雖然全力以赴,恨不得一戟將張繡挑於馬下,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胯下的戰馬不是慢了一步,就是腿腳發軟,在與張繡的撞擊中敗下陣來,呂布精心計劃的殺招也因此大打折扣,屢屢差之毫釐,失之千里。

    張繡卻是越戰越勇,霸王槍上的真氣蒸騰,脫槍而出。一杆槍彷彿變成了兩杆槍,讓呂布叫苦不迭。張繡竟是將他變成了磨刀石,在戰鬥中有了新的突破。

    雙方再戰數合,紅鬃馬終於支撐不住了,兩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它遍體流汗,四蹄發顫,竟比經過一天的奔馳還要累上三天。

    呂布身手敏捷,沒有摔落馬上,可是他卻比摔落馬上好不到哪兒去。平生第一次未能取勝,反而主動退出了戰鬥,這是他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恥辱。他可以換一匹馬再戰,但是他丟不起這個人。而且他也清楚,就算換一匹馬,他也沒有把握戰勝剛剛突破的張繡。

    敗了!呂布長嘆了一聲,蹲下身子,憐惜的摸著紅鬃馬的馬頭。

    紅鬃馬感受到了什麼,兩眼豆大的淚珠從眼中滑落。

    “對不起。”呂布眼圈發紅,一戟刺入紅鬃馬的脖頸。他站起身,嘶聲大吼:“張繡,你嬴了,你嬴了我呂布,你是天下第一高手了。”吼聲中,他淚如雨下。

    歡呼的西涼勁卒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巴,周圍一片死寂,只剩下紅鬃馬的悲鳴。

    張繡愣了一下,從狂喜中慢慢清醒過來。他跳下馬,將霸王槍掛在馬鞍上,牽著馬,緩緩來到呂布的面前。他看了看地上的紅鬃馬,拱手施了一禮,又向呂布施了一禮:“奉先,你沒有輸,我也沒有嬴。等你找到好馬,我們再戰一場。”

    “我不需要你可憐!”呂布吼道:“不過,我很快就會來找你,擊敗你,奪回天下第一高手的名號。”說完,他提起十字戟,大步流星的走過長街,帶著高順、張遼等人,消失在劉辯的視野之外。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6:17 PM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031章 失落

    袁術府,衣影幢幢,觥籌交錯。

    袁術滿面春風,談笑風生,特別是對陳?,他再三表示謝意。

    陳球是廣陵陳家的子弟,廣陵陳家雖然比不上四世三公的袁家,卻也是一方豪強。陳?對仕途不熱心,品性高潔,在士林中頗有名聲。袁術從小和他交好,兩人是半師半友的關係。

    袁術現在最鬱悶的就是他雖然是袁家嫡子,可是聲望卻遠遠不如庶子出身的袁紹。看看袁紹身邊的人,再看看他身邊的人,就清楚他們的人脈差距有多大。陳?作為士林名流,沒有依附袁紹,而是親近他袁術,對袁術來說,這是非常難得的。

    這次陳?居然答應做他的使者,去請呂布這樣的一個武夫,不僅給了呂布天大的面子,也給了他袁術天大的面子。陳?在城門口面折賈詡,他本人沒有在意,馭手卻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袁術,袁術更覺得開心無比。心情好,話就多,態度也好。不管是堂上的名流,還是堂下的遊俠劍客,袁術都表示出了熱烈的歡迎,不時的說一兩句笑話,引起一堂的歡笑。

    一個青衣奴匆匆的走了過來,附在袁術耳邊低語了幾句。袁術臉一沉,非常意外:“敗了?”

    陳?聽得語音不對,連忙走了過來,用眼神詢問了一下。袁術失望的搖搖頭:“漢瑜兄,沒想到呂布居然是一個徒有虛名之輩。他敗在張繡手下了。”

    此話一出,不僅陳?愣住了,其他人也愣住了,堂上的氣氛頓時冷清了下來。

    袁術心中懊惱。原本想藉著呂布大勝張繡,與京師的遊俠兒交好,積累人氣,同時打擊一下天子,沒曾想呂布這麼不爭氣,居然敗給了張繡。這讓他很沒面子。

    “好了,敗了就敗了。”袁術哈哈一笑,擺出一副無足輕重的模樣:“我們沒必要為一個沽名釣譽之輩壞了興致,繼續喝酒。”

    堂上的文人雅士對武夫本來就沒什麼好印象,對袁術為呂布舉辦宴會,原本就有些不舒服,現在聽說呂布敗了,不用再勉強自己,恭維一個武夫,他們當然求之不得。堂下的遊俠劍客倒是對呂布有些敬畏,可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呂布落敗,他們樂見其成,當下也附和著袁術,大呼小叫的喝起酒來。

    再也沒有人提起呂布。

    ……

    東城外,呂布冷著臉,不時的瞟一眼城門。

    他希望城門裡能夠出現陳?的身影。可是,他失望了,城門口冷冷清清的,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呂布長嘆一聲,撥轉馬頭,恨聲道:“走!”

    ……

    宮裡很熱鬧,劉辯在濯龍園為張繡賜宴慶功。

    張繡勝了,雖然很高興,卻沒有喪失理智。他非常感激劉辯,如果不是劉辯賜他御馬、寶槍,又賜他導引圖譜,他今天根本不可能是呂布的對手,也許第一個合回就傷在呂布的手下了。

    更讓他感激的是,劉辯以天子之尊,在城頭為他鼓勁助威,激發他的勇氣,讓他能克服了自己的恐懼,勇敢的面對呂布,終於在臨戰之際,再一次獲得了突破。

    現在,他和呂布一樣,一隻腳跨進了半神的境界。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變成了現實。有了那七幅圖譜,他還有更多的可能性,將來甚至有可能超過呂布,成為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

    雖然他不知道他最終能走到哪一步,但是他充滿了鬥志。

    劉辯也很高興,張繡與呂布戰平,不僅為他拉攏呂布,接收並州軍創造了機會,更重要的是張繡臨陣突破,讓他擁有了一名半神級的戰將,安全有了更大的保障。

    他身為皇帝,卻一直為自己的性命而犯愁,沒有一點安全感,要不然也不會被許劭嚇住。

    ……

    劉辯高興,唐瑛也高興。

    在座的西涼人太多,大呼小叫,人聲鼎沸,唐瑛不是很習慣,在禮節性的喝了幾杯酒之後,唐瑛告退,帶著兩個宮女,先行離席。天色雖然已經黑了,她卻沒有直接回後|宮,而是去了劉辯處理政務的卻非殿。

    皇帝,當然不是天天喝喝酒,賞賞花就行的,他有大量的政務要處理。唐瑛本來不擅長這些,但是劉辯更無能,她只好勉為其難的幫襯著。

    卻非殿裡,萬年公主正在看奏疏,聽到唐瑛的腳步聲,她揉了揉眼睛,笑了一聲:“你快活完了,終於想起我來了。”

    唐瑛一拍腦門,這才想起今天已經把政務託付給了萬年公主。看著案頭堆得整整齊齊的奏疏,萬年公主想必已經在這裡忙了一天了。

    “妾身代陛下謝過公主了。”

    “嘻嘻,空話無用,來點實際的吧。”萬年公主揉了揉眉心,一邊說笑著,一邊把大致情況說了一遍。交待完了事務,才起身離去。

    唐瑛看了看,暗自歡喜,萬年公主的水平可比她和劉辯高多了。有了這個幫手,以後能輕鬆不少。她拿起幾分重要的奏疏,準備帶回後|宮,等劉辯晚上回來,​​讓他先看看。

    離開卻非殿,唐瑛一邊想著心思,一邊向前走。走到殿角時,她忽然眉頭一挑,放慢了腳步,對隨侍的宮女揮了揮手。宮女們會意,將一盞紗燈交到唐瑛的手中,低著頭,退了下去。唐瑛提著燈籠,沿著走廊,向前行了十餘步,停了下來。

    一個豐神俊朗,面皮白皙的年輕男子站在走廊走頭,靜靜的看著走來的唐瑛。

    唐瑛嘴角微挑,露出一絲在劉辯面前從來看不到的俏皮:“有話要對我說?”

    “西涼人的聲音整個宮裡都能聽到,吵得人不能安睡。”

    “西涼人只是吵一點而已,還沒有像袁紹、袁術一樣放火、殺人,你就睡不著了?”唐瑛嘴角一撇:“不過,能讓你主動來找我說話,真是不容易呢。怎麼,想通了?”

    年輕人苦笑道:“臣只是想提醒皇妃小心引狼入室罷了。如今時局艱難,陛下當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小心應付,切不可逞一時之快,貽禍將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6:19 PM

第032章 防患於未然

    萬年公主走到半路,突然想起還有一件事沒有完成,半路上又折了回來。遠遠的,她看到了唐瑛一行,正想上前說話,卻看到唐瑛遣退了宮女,獨自提著紗燈,走進了一條幽深的走廊,不由得好奇心大起。

    她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隱在廊柱之後,看到了唐瑛與一個相貌英俊的年輕男子相會,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可是她能感覺到唐瑛的神態親暱,絕不是普通關係。

    萬年公主的心沉了下來。

    袁紹兄弟在宮里大開殺戒,將宦官殺得血流成河,留下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沒有了宦官,僅憑宮女,有很多事務無法處理。如果招一些男子入宮,則有所不便。但是萬年公主萬萬沒想到,還沒等外面的男子入宮,宮里當值的年輕官員就成了危險,而一向剛直的唐瑛居然是當事人。

    而且,看他們的神態,恐怕不是這一兩天才認識的。

    萬年公主沒敢聲張,悄悄的退了出去。

    ……

    晚宴後,劉辯回到??殿。雖然他很小心的控制了,酒還是喝得有點多,頭暈腦脹,天旋地轉。

    唐瑛將他抱到床上,派人取來了水,為他洗漱、擦拭,忙得滿頭大汗,才算將劉辯服侍好了。她將劉辯塞進被子,正準備轉身去洗漱,劉辯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口齒不清的說道:“英子,張繡突破了,呂布……收服了,我們就……安全了。”

    唐瑛眉頭一挑,看了看酒氣薰人的劉辯,坐在床邊:“陛下,你真覺得安全了嗎?”

    “有……兩大高手護衛,還能……不安全?”

    “有高手護衛是好事,可是陛下不要忘了,這裡是皇宮。”唐瑛按住劉辯亂動的手,耐心的勸道:“西涼人雖然悍勇,可是他們不懂規矩,宮里女眷又多,如果出了事,如何是好?處置他們,陛下有失人心,不處置他們,皇宮成了污穢之所,陛下有失尊嚴。一旦有人拿這些事來攻訐陛下,陛下如何處置?”

    劉辯暈乎乎的,根本沒聽清唐瑛說什麼,翻了個身,沉入了夢鄉。

    唐瑛嘆了一口氣。

    ……

    “姊姊,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啊。”劉辯翻看著一份份奏疏,看著萬年公主用娟秀的字跡寫成的建議,大喜過望。 “你真是我的好幫手呢。”

    “陛下過獎了。”萬年公主溫和的笑笑。 “臣妾粗通文墨而已,哪裡有什麼本事。陛下要治國,還是要廣攬天下英才,可不能依賴女子。”

    劉辯嘿嘿笑了一聲:“天下英才?我倒是想招攬他們,可是他們看不上我,全去拍袁家的馬屁了。我有什麼辦法?姊姊,你就不要謙虛了,依我看,你不比男子差。”

    “再強的女子也是女子,不能和男子相比。”萬年公主接著說道:“陛下,現在就有一件大事要處理。宮裡的宦者被袁家兄弟殺了,諸事不便,將來是重新招納宦官,還是由士子代替?宮中女眷很多,如果不預先加以考慮,萬一到時候……”

    劉辯也有些頭疼。

    皇宮裡的女人多,他雖然沒有像先帝那樣有無數的女人,可是宮裡的預備役真不少。除了大量年青貌美的宮女之外,幾任先帝也留下了不少女人。這些女人輩份很高,年齡卻未必就大。以前由宦官侍候,就算暗中搞點事,也不會鬧出大問題。如果讓大量的年輕士子入宮,朝夕相處,那可就說不准了。

    劉辯也不喜歡把好好的男人變成宦官,可是他同樣清楚,如果宮闈裡出了事,那可是真正的醜聞。如果綠帽子戴到他的頭上,那可就笑話大了。

    “姊姊有什麼好辦法?”

    萬年公主也沒有辦法。

    劉辯頭大了,只好派人找盧植、賈詡來商量。聽完劉辯的問題,盧植先提出了一個建議。新帝登基,通常都要放出一批宮女,一來以示恩澤,二來換換血,釋放一下宮裡的陰鬱之氣。劉辯登基之後,太后、大將軍只顧爭權奪利,一直沒有辦這件事。現在可以把這件事補辦一下,將多餘的宮女放出宮,讓她們自由婚配,既可以減輕宮裡的財政負擔,也可以減少出事的可能。

    劉辯對此表示贊同。

    盧植隨即又提出了另一個建議:將張繡及其麾下的西涼士卒安排在宮外,不讓他們隨便進宮,徹底斷絕他們穢亂宮闈的可能,以免鬧出醜聞。盧植提出兩個方案,或者安排他們進駐城外的北軍大營,或者在玄武門外安排一個臨時軍營。

    劉辯覺得這個建議不錯,但是他沒有立刻點頭同意,而是將目光轉向了賈詡。盧植這個建議是好,但是排斥西涼人,看不起西涼人的意思也很明顯。劉辯現在需要西涼人的支持,不希望給賈詡留下不好的印象。

    出乎劉辯的意外,賈詡很爽快的同意了。他很坦誠的說,西涼士卒的確很勇猛,但是他們沒什麼文化,也不懂禮儀,像野獸一樣靠本能生活。如今他們過離家鄉,來到了洛陽,時間一長,肯定會思念妻子。看到宮裡這麼多女子,要說不動心,那是不可能的。在宮里當值,遲早會鬧出事來。

    不過,僅僅安排他們出宮也不能解決問題,最多只能暫時控制一下,時間長了,還是要出事。

    “那文和有什麼好辦法?”

    “讓他們在洛陽安家。”賈詡說道:“有家人的,可以讓他們把家人接到洛陽來。沒有家人的,給他們一筆錢,讓他們在洛陽娶妻安家……”

    賈詡還沒有說完,盧植就打斷了他的話:“此事萬萬不可行。”

    “為什麼?”劉辯不解,他覺得賈詡這個意見好啊,既解決了西涼士卒潛在的麻煩,又能穩定士氣,收買人心,將這些人徹底化為他的禁軍。為什麼盧植反對?

    盧植反問道:“陛下,要讓這麼多人安家落戶,哪來的土地,哪來的錢糧?”

    賈詡淡淡的說道:“張讓、趙忠等人佔據的膏腴良田何止萬頃,安排幾千士卒落戶,又有何難?”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6:41 PM

第033章 經濟危機

    盧植勃然大怒,長身而起,厲聲怒斥:“賈詡,你這是禍亂天下之計。”

    賈詡沉默不語。

    盧植又轉向劉辯,懇求道:“陛下,萬萬不可。如今局勢緊張,陛下當戒急用忍,不可意氣用意。一旦惹起大亂,天下不可收拾啊。”

    劉辯看看盧植,又看看賈詡,不知道為什麼盧植突然發飆,當面指責賈詡是亂來。盧植是性情剛直,是看不起西涼人,但是他絕不至於如此無禮。他這麼做,是真的急了。想到史上賈詡一條計,害得長安城成了地獄,劉辯也不得不對賈詡的計策保留幾分意見。

    “盧卿,你不要急,這不是在商量嗎?”劉辯安撫道:“你先坐下,慢慢說。”

    盧植強忍怒火,重新坐了起來:“陛下,你想必知道,從孝桓帝開始,羌亂和土地兼併,就是大漢的兩大頑症。如今的大漢已經病入膏肓,只能緩緩圖之,切不可逞一時之意氣。否則,天下大亂,難以收拾啊。”

    盧植給劉辯講解了一下近幾十年來的大致情況。歸根到底一句話:大漢沒錢,皇室沒錢。

    從光武帝劉秀立國開始,大漢就有一個沉重的包袱,那就是各地豪強多。這些豪強佔據了大量的田地,把國家的編戶齊民變成了他們的佃戶和部曲,侵奪國家財源。光武帝曾經出限田令,可是阻力太大,最後不了了之。

    國家收入不足,這還只是一個方面,羌亂成了大漢的另一個泥潭。打仗,就要軍費,這是一個無底洞。這幾十年的仗打下來,大漢早就入不敷出,一窮二白。

    要不然,先帝在世的時候,也不至於為了重建失火的宮殿而向天下增賦,也不至於西園賣官。

    先帝不可能不懂增賦賣官的危害,他也是沒辦法。因為他窮瘋了。

    錢在誰的手裡?在世家手裡,在各地的豪強手裡。賈詡說得沒錯,張讓、趙忠等人都曾經佔據了大量的良田,擁有無法估量的財富。按理說,張讓、趙忠死了,可以把他們的家產、田地接收過來,安排幾千士卒落戶,一點問題也沒有。

    可是,你想要這些財富,世家就不想要?他們早就盯上了,說不定已經動手,將這些田產瓜分一空。就算沒有動手,張讓、趙忠的家人就能心甘情願的貢獻出來?你逼得太緊,只會將他們推向世家那一邊。

    原本世家是和宦官爭鬥,皇室還可以從中搞平衡,如果你要奪宦官的家產,宦官會立刻與世家結盟,成為皇室的敵人。

    那麼,陛下你還有什麼倚仗呢?就靠這幾千西涼士卒,你能與天下人作對?

    於今之計,只能戒急用忍,勉力維持著局面,然後任用賢臣,利用世家中還忠於大漢的力量來抗衡世家,分化世家,利用大漢四百年的積威,慢慢的調整。如果只圖一時快意,用簡單粗暴的手段,世家必然群起反抗,天下必然分崩離析。

    盧植說完,狠狠的瞪了賈詡一眼:“賈詡,你很聰明,可是你理政的經驗太少了,還需要多多磨煉。要想成國家良器,你應該從郡縣開始做起,多經歷一些世事人情。”

    盧植說完,拱拱手,揚長而去。

    賈詡一動不動,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化,就像一潭死水。

    劉辯很尷尬,盧植當著他的面指責賈詡沒有經驗,異想天開,其實就是說他用人不明。

    “文和……”

    “陛下!”賈詡躬了躬身:“陛下,盧尚書沒有說錯,戒急用忍,緩緩圖之,的確是一個比較穩妥的辦法。”他頓了頓,又說道:“不過,袁家能給陛下緩緩圖之的時間嗎?”

    劉辯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先帝戒急用忍,英年早逝;大將軍戒急用忍,死於非命;如今兵權盡落袁家之手,袁家兄弟在宮中大殺四方,火燒皇宮,陛下出宮巡河,下一步,他們會不會殺上大殿,把陛下逐出洛陽?”

    劉辯倒吸一口冷氣,臉色變得非常難看。盧植說得沒錯,賈詡說得同樣有道理。就算他想戒急用忍,袁家又怎麼可能給他機會?相比之下,盧植的意見未免有些迂闊了。於今之計,最急迫的是保證生命安全,不建立一支能和袁家抗衡的武力,連小命都保不住,還談什麼緩緩圖之。

    不是他不想忍,不是他不肯忍,實在是不能忍。再往後退一步,很可能就是萬丈深淵,到了那時候,他只有到地獄裡去忍了。

    “文和,世家步步緊逼,朕不能不奮起反擊。”劉辯斟字酌句的說道:“現在看來,恐怕不僅是給士卒們授田有阻力,董公的太尉怕也不是那麼容易做的。明日朝會,估計會有一場爭論。文和,你去見見董公,讓他耐心一點,給朕一點時間。”

    賈詡心領神會,躬身領命。

    ……

    袁府,丁原屏氣息聲,靜靜的坐在堂上,悄悄的挪了一下已經麻木的膝蓋。他已經在這裡等了半天,還沒有見到袁隗。

    明日大朝,百官見駕,他就要被任命為執金吾。在此之前,他親自趕到袁府來,求見袁隗,就是想表示一下自己的感謝,獻出自己的忠心。

    丁原是長沙益陽人。他沒什麼儒學背景,是由吏道走上仕途。這條路不是入仕正途,所以他做得再好也沒用。為官數十年,他依然是一個不起眼的武猛校尉。

    袁隗能讓他一步踏入九卿的行列,他當然要對袁隗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別說多等一會兒,就是讓他跪爛了膝蓋,他也在所不惜。

    這時,堂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未見人,行聞聲。 “建陽,真是抱歉,讓你久等了。”

    話音中,袁隗挺直莊嚴的身影出現在堂口。他滿面笑容,眼中帶著一絲真誠的歉意,剎那間將丁原心底的那絲不快化為烏有。

    丁原舞動大袖,大禮參拜:“長沙丁原,拜見袁公。袁公日理萬機,撥冗接見,丁原感激不盡。”

    “哈哈哈……”袁隗大笑,趕上兩步,扶起丁原:“建陽,你太客氣了。馬上你就要位列九卿,國家重臣,這樣的大禮,我怎麼受得起。”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6:45 PM

第034章 鳳鳥將至

    離袁隗府不到三百步,便是袁紹的府第。

    書房中,袁紹居中而坐,目光閃爍,若有所思。

    曹操匆匆而來,拱了拱手,坐在袁紹側對面,拿起案上的酒杯,一口飲盡:“渴死我了。”

    袁紹眉頭微挑,欲笑未笑:“孟德,什麼事這麼急?”

    “我剛剛去了一趟孟津。”

    “孟津?”袁紹怔了片刻:“你去孟津幹什麼?丁原到城裡來了。”

    “我去找呂布。”曹操向袁紹靠了靠。 “公路因為呂布敗給了張繡,因此看低了呂布,本初,這是你的好機會啊。將呂布招至麾下,可是一員難得的猛將。”

    袁紹眉心微蹙,不以為然。他原本也對呂布寄予厚望,沒想到呂布卻是虛有其表,不僅沒有戰勝張繡,反而敗在了張繡手下。這讓他很失望。曹操讓他這個時候去招攬呂布,他不怎麼感興趣。

    見袁紹沒什麼興趣,曹操急了:“本初,呂布就算有些言過其實,畢竟他也和張繡惡戰了數十合。張繡有北地槍王之稱,亦非善輩,要不然陛下也不會一見董卓就向他討要張繡。由此可見,呂布的武藝絕非普通人可比,豈能因一戰失利而將他棄如敝履……”

    袁紹皺了皺眉:“孟德,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不過,這件事原本是由公路負責的,我現在橫插一手,怕是會和公路有衝突。你也知道的,公路現在對我意見很大,為了呂布一介武夫,兄弟不合,豈不被人笑話?等等吧,等幾天,公路消了氣,我再去提一下。呂布反正又跑不掉的。”

    他笑了一聲,又道:“除了你我,怕是沒人敢惹公路吧。”

    曹操欲言又止。袁紹這句話說得很有些重。他哪裡敢和袁紹相提並論。再說下去,袁紹會不會以為他動了心,要將呂布收為己用?曹操自己心中有數,他沒有袁家兄弟這樣的背景,呂布可以和他做朋友,但是不會像依附袁家兄弟一樣效忠自己這樣一個有閹宦背景的濁流。

    唉,門閥大於天啊。

    曹操轉了個話題:“洛陽兵變後,天子頗有些舉措,相比於之前的蒙昧情形,竟似明白了不少事理。本初,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袁紹暗自冷笑,他知道曹操在試探什麼。他瞟了曹操一眼​​,衝起了手臂。曹操不解,順著他的手臂看去,看到袁紹的袖中有一個圓形的東西,發出暗紅色的光。他愣了一下:“這是何寶物?”

    “鳳卵。”袁紹將鳳卵取了出來,在手心把玩著,臉色被鳳卵照得亮了起來:“孟德,你我相交多年,親如兄弟,我就不瞞你了。朱雀闕火起的那一刻,我感覺到了鳳卵的脈動。”他抬起頭,似笑非笑的看著曹操:“孟德,鳳鳥將至,太平可期。孟德,你是要做能臣,還是要做奸雄?”

    曹操倒吸一口冷氣,目瞪口呆。良久,他向袁紹拱手一拜:“鳳鳥至,聖人世,天下幸,亦操之幸也。原為聖人階下之臣。”

    “哈哈哈……”袁紹開懷大笑,親暱的拍拍曹操的肩膀:“孟德,和你開個玩笑,何必行此大禮,我還能不相信你嗎。快起來,幫我想個主意,看看怎麼對付董卓才好。”

    曹操伏著身子,眼角抽了抽。當初袁紹要招董卓等邊將入京,曹操就不同意。現在董卓果然成了禍害,袁紹要向他問計了。可是,袁紹的態度很輕鬆,他顯然並不真把董卓當成危險,說這句話,不過是調節一下氣氛罷了。

    曹操沉吟片刻:“丁原雖然曾經做過並州刺史,但是他名望不足,有勇無謀,依我看,當由王子師(王允)出面,將並州軍招至麾下。如此一來,董卓獨木難支,不戰自潰。”

    袁紹眉頭一挑,連連點點頭:“妙,誠為好計。王子師乃並州名士,又是我士人一黨,由他出現,再好不過了。就算公路有什麼意見,也不會怪到我的頭上。”

    曹操鬆了一口氣。

    ……

    呂布背著手,在帳中來回踱著步,如同一頭困獸。

    帳門一掀,張遼走了進來,呂布瞥了他一眼,擠出一絲笑容:“文遠,有事?”

    張遼很年輕,今年剛剛弱冠,是丁原麾下的並州豪傑中最年輕的一個,卻也是呂布最看重的一個。張遼和高順一樣,受到呂布的信任。

    “剛找到一匹健馬,送了過來,先供奉先騎乘。”

    一提到馬,呂布就想了那匹紅鬃馬,想起了紅鬃馬眼中的淚珠,心裡一陣刺痛。他轉過頭,強笑了一聲:“文遠費心了,不過,我估計用不上了。曹操剛剛來過,說要送我一匹好馬。”

    張遼眉頭一皺:“曹操?那個閹豎後人?”

    “不是他本人。”呂布得意的笑了起來:“他是奉袁本初之命前來問候。嘿嘿,袁術看不上我,我就沒有出路了?這兄弟二人,雖然都出自袁氏,見識卻差得不小呢。”

    張遼沒有說話。他知道呂布好面子,特別是這個時候,急需得到別人的肯定。袁紹願意招攬他,當然是再好不過。放眼天下,還有誰比袁紹的號召力更大呢。這也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吧。

    “等我得了好馬,再與張繡戰一場。”呂布的臉色陰冷起來,眼神微縮,有些遲疑:“不過,他那條槍,好像有些怪異。”

    “奉先也是如此覺得?”張遼眼睛一亮:“我正想說起此事呢。張繡那天能與奉先戰成平手,我看不僅僅是馬好,他手中的槍也有些怪異。能夠貫注真氣而不損,絕非凡品啊。”

    “你也這麼想?”呂布若有所思:“張繡何德何能,居然有此寶物?”

    張遼笑了:“他現在身在皇宮,宮中收藏甚豐,有寶槍也不意外。陛下能為他掠陣,又賜他御馬,再賜一條寶槍,也是情理之中。”

    呂布眉頭一挑,想起那天天子在宮牆上為張繡觀陣助威的事,覺得張遼說得有理。一想起張繡所得的恩寵,呂布真是羨慕嫉妒恨。不過,一想到袁紹派人來問候,他又輕鬆起來。

    “待我下次奪了他的馬,取了他的槍,看他還如何得意。”

    張遼也笑了,眉宇間卻有一絲淡淡的不安。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6:46 PM

第035章 朝會(上)打臉

    大漢舊制,五日一朝。

    朝會很早,天不亮就開始,即使劉辯是那個離得最近,而且可以最後出場的人,他還是起了一個大早。看著外面黑漆漆的天,劉辯暗自哀嘆,勤政的皇帝真不好當啊,難怪那麼多人最後都當了昏君,君王從此不早朝。

    前世的劉辯參加過會議,不過都是坐在邊上旁聽的路人甲,這一世的劉辯參加過朝會,不過他一直渾渾噩噩,自覺的充當傀儡,大部分時間就是在御座上打瞌睡,根本不關心朝臣們在說什麼。

    當然朝臣們也不關心他,大事小事,外有大將軍,內有皇太后,皇帝根本就是一個擺設,不說話,還省了好多麻煩,免了許多口舌。

    如今情況不同了,大將軍死了,皇太后廢了,他這個穿越千年而來的皇帝不肯再混吃等死,自然要拿出點精氣神來,與袁家鬥一斗。

    劉辯自己很清楚,兩世為人,他比原來的劉辯強一些,但是和袁隗這種老奸巨猾的官僚相比,他沒有任何勝算。前世的他就是一個不成功的人,腦子裡的數理化也幫不上他什麼忙,更重要的是袁家四世三公的人脈非他能想像的,他除了一個皇帝身份和模糊的前世印象,一無所有。

    可以想見,今天的朝會很可能變成一言堂。

    劉辯很緊張,穿著里三層外三層的朝服坐在窗前,肩頭沉甸甸的,有些透不過氣來。

    “陛下,放鬆些。”萬年公主站在他背後,幫他正了正冠旒,雙手輕輕的撫著他的肩:“你是天子,只要不說錯話,沒人敢把你怎麼樣的。”

    劉辯苦笑了一聲,沒有說話,只是反手握著萬年公主的手,拍了拍。宮里人手嚴重不足,萬年公主是他信得過的人,現在也只有她在身邊,才能讓他有點安全感。

    萬年公主臉一紅,慢慢的把手抽了回去。即使劉辯是她的同胞弟弟,他們也不能這麼親近。她轉頭看了看:“皇妃怎麼還沒來?”

    劉辯也覺得有些奇怪,本該早就來的唐瑛遲遲未到,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唐瑛雖然比他還小一歲,對朝會的禮儀也不熟悉,但是做事有主見,有她在身邊,很多時候能讓他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這麼重要的時候,她遲遲未到,實在不像她的性格。

    “派人去看看。”

    “臣妾去吧。”萬年公主搶先道,不等劉辯回答,她便帶著兩個宮女走了出去。劉辯有些詫異,卻也沒說什麼,繼續準備自己的台詞。

    ……

    “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唐瑛看著那個眉宇間悉云密布的俊美年輕人,哼了一聲:“你為何不親自去對陛下說?”

    年輕人搖了搖頭:“時機未到,說也無益。”

    “既然時機未到,說也無益,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唐瑛輕笑一聲,幾分調侃,幾分不屑:“怕污了你名士的羽毛,還是等陛下來請你?”

    年輕人嘆了一聲,躬身施禮:“臣言已盡,伏望陛下以大局為重,放眼長遠,莫作一時意氣。”說完,躬身退下,消失在黑暗之中。

    唐瑛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眉頭慢慢的挑了起來。她轉身向德陽殿方向走去,一抬頭,就看到了萬年公主。

    萬年公主的臉色有些怪異,她剛才遠遠的看到了那個身影,一時不知道怎麼對唐瑛說。

    唐瑛有心思,沒有註意到萬年公主的臉色,她匆匆向德陽殿走去,一邊走一邊問道:“公主,陛下準備妥當了。”

    “妥當了,只是皇妃不到,陛下不安。”

    “這是什麼話。”唐瑛強笑了一聲:“他是皇帝,還是我是皇帝?”

    “雖然陛下是皇帝,可是陛下以皇妃為腹心。”萬年公主不著痕蹟的提醒道:“皇妃可不能妄自菲薄,辜負了陛下的一片心意。”

    唐瑛看了萬年公主一眼,笑道:“公主,你過獎了,我可當不得。”她剛要再說,前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裡面夾著一個如熊虎般的怒吼。

    “誰敢攔我?讓開!”

    唐瑛對這個聲音很熟悉,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她就聽了出來。 “是董卓!”

    萬年公主大吃一驚,董卓怎麼跑到大殿後面來了,陛下還沒有上朝呢。她們顧不上多想,連忙加快腳步,奔向大殿。

    董卓面紅耳赤,怒不可遏,像一頭髮怒的巨熊,一掌推開上前攔截的兩個執戟郎中,厲聲咆哮:“閃開,我要見陛下,我要見陛下。”

    “請董公進來。”劉辯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郎中卻依然不肯讓開,一個中年黃門厲聲喝道:“陛下,大朝在即,董卓擅闖宮掖,當問以大不敬之罪,陛下不可亂了禮儀,壞了漢家製度。”

    殿裡沉默了片刻,接著,燈光亮起,劉辯出現在殿門口。他盯著那個黃門,一言不發。

    黃門愣了一下,打了個寒顫,嚅嚅的退在一邊。

    劉辯放緩了神色,和聲對董卓說道:“大朝在即,董公不在殿上靜候,為何闖到後殿來?”

    “陛下,臣……臣被他們欺負了。”董卓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委屈萬分​​:“臣只是走快了一步,殿中御史就說臣亂了朝儀,要將臣趕出去。陛下,臣來自邊鄙,弱冠以來,一直為國征戰,哪裡時間習禮。這幾日,臣已經竭盡全力的練習,奈何一時忙中出錯,他們……”

    從董卓的敘述中,劉辯搞明白了大致的經過。他的臉色冷了下來,袖中的雙拳握得緊緊的。

    朝會還沒有開始,戰鬥卻已經拉開了序幕。不用袁隗出面,那些依附他的人就開始利用自己的職權,要將董卓趕出朝堂。朝堂上的禮儀繁複,規矩極大,所謂動則得咎。董卓是個粗人,又沒有機會經歷這樣的大朝會,出錯是在所難免。殿中御史藉著這個理由趕董卓出去,不僅名正言順,而且恪於職守,誰也不能說他們做錯了。

    可是,他們的用意卻非常明顯,董卓連朝堂都進不了,還怎麼做太尉?這是赤裸裸的打臉,不僅是打董卓的臉,更是打他劉辯的臉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6:48 PM

第036章 朝會(中)一忍再忍

    劉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大殿,砍了袁隗的首級。不過他也清楚,且不說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就算有,皇帝當朝殺人,大概也會青史留名了。

    只不過留的是惡名,桀紂的名頭離他就不遠了。

    “陛下……”唐瑛匆匆趕來,拽住了劉辯的手臂,急聲道:“切不可意氣用事,中了他們的圈套,授人以柄。”

    劉辯轉過頭,看看唐瑛焦急的臉色,又看了看萬年公主。他愣了一下,萬年公主的眼神複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也怪不上多想,按捺著怒火問道:“以你之見,當如何處置?”

    “以靜制動,看看他們還有什麼花樣,然後再作處置。”見劉辯還沒有亂了方寸,唐瑛鬆了一口氣,心裡卻亂如麻。她得到年輕人的警告,知道今天的朝會不太平,可是她萬萬沒想到,朝會還沒開始,對方已經開始出招了。如果她來遲一步,劉辯有什麼不適當的話出口,就中了對方的圈套。她拉著劉辯的手臂,低聲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先摸清他們的底細,再反擊不遲。”

    劉辯點了點頭:“董公,你不熟悉禮儀,有所失誤,也是難免的。這樣吧,你先在殿外候著,朝會之後,朕再與你說話。”他笑了一聲:“朕還要向你討教一下邊事呢。”

    董卓應了一聲,站起身,退了出去。他也知道殿中御史收拾他絕不是禮儀失誤這麼簡單,這裡面肯定有深層次的目的。他衝進來向劉辯訴冤,也是想看看劉辯的反應。如果劉辯驚慌失措,束手無策,他就要考慮考慮是不是該接受袁隗的邀請了。劉辯雖然通過賈詡向他傳話,有意讓他做太尉,可是如果劉辯活不長,他可不想跟著劉辯一起送死。

    劉辯沒有中對方的圈套,又安撫了他,雖然談不上鎮定自若,但也沒亂了陣腳,處置手段也有帝王之相,這一點讓他看到了希望,自然不會再鬧。他雖然粗魯,卻也不想被人當笑話看。

    劉辯平復了心情,在唐瑛和萬年公主緊張的注視下,邁著方步,向前殿走去。他鼓起一口氣,昂首挺胸,目不斜視,步子走得也不快,眼睛盯著面前的玉珠,盡可能的不讓珠串打到臉上。

    “不要急,不要亂,我是皇帝,我君臨天下,我是皇帝……”劉辯一邊默念著,一邊走上了大殿,很自然的在御座上坐了下來。透過乾擾視線的珠串,他看到了一張張面無表情的臉,大袖如翼的太傅袁隗離得最近,就在玉階之下。

    “這老東西,老子遲早辦了你。”劉辯恨得牙癢癢,臉上卻笑得像朵花,微微欠身,向袁隗致意。 “太傅安好?”

    劉辯打量袁隗的時候,袁隗也在打量劉辯。看到劉辯那副拘謹局促的樣子,臉上不自然的笑容,袁隗心中暗自發笑。在劉辯的身上,他看不到一點人君之相,可以肯定,劉辯在黃河邊顯露出來的君威只是一個傳說,只是一個錯,或者只是一個……謊言。

    正當袁隗放鬆了心情的時候,他又聽到了劉辯對他的問候。這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事情,讓他很是驚訝了一下。不過,他隨即就明白過來,立刻朗聲答道:“謝陛下掛念,老臣安好。陛下尊師重道,克己復禮,老臣身為太傅,深感欣慰。”

    劉辯暗罵。老子只是客氣一下,你有必要趁機往自己臉上貼金嗎?

    不出所料,立刻有人開始吹捧:“陛下有所進步,皆是太傅教導有方啊。”

    “袁公於國有功,陛下當下詔嘉獎……”

    “……”

    劉辯看著那些爭先恐​​後拍袁隗馬屁的群臣,再看看一臉平靜的袁紹,然後又在人群中找到了滿不在乎的袁術,大致搞清楚了朝堂上的派系。

    基本上,袁家是當之無愧的領頭羊,朝堂上有一大半的人都依附袁家,剩下的人最多也就是保持沉默,不那麼諂媚而已,還沒有人願意站出來指責袁隗。而袁家兄弟中,袁紹的人望顯然比袁術高得多,兩者的比例懸殊,不在一個檔次上。

    聽了一通吹捧,袁隗的眼光一瞥,看向劉辯身邊的殿中御史。殿中御史站在階上,居高臨下的注視著群臣,像一隻警惕的獵犬,任何不合禮儀的動作都會被他們看到。剛才董卓就是被他們抓了個現形,然後趕出去的。

    “噤聲,群臣參拜——”殿中御史高喝一聲,群臣立刻閉上了嘴巴,一臉正色的上前參拜。

    看著一大群人在袁隗的帶領下向自己朝拜,劉辯默默的鬆了一口氣,握在袖中的雙手放鬆了一些,這才覺得手心刺痛,可能已經被指甲掐破了。

    朝拜過後,群臣開始奏事。既然是朝會,當然要奏大事,普通的事務,三公平時就處理了,緊急情況,會及時進宮面奏。只有那些牽涉到很多部門,或者重要得要當面拍板的大事,才會拿到朝會上來說。朝會除了禮儀性質之後,還有聯席會議的意思。

    劉辯認真的聽著,他雖然目前還不具備處理政務的能力,可是他必須開始學習。以前有大將軍何進和太后做主,輪不到他說話,現在大將軍和太后一個死,一個廢,都指望不上了。他要想活下去,就只有自己理政,首先從聽政開始。

    因為他現在還沒有資格發表意見,他還沒有加元服,也就是說,還沒有正式承認他成年。

    漢代通常的規定是二十成年,到時候行冠禮,取字,加元服,但是大多數人都會提前,甚至十三四歲就行冠禮,而皇帝更特殊,為了表示名正言順,幾歲的孩子就要加元服。

    可是劉辯一直沒有加元服。沒有加元服,就表示他尚未成年,不能親自理政,因此太后稱制臨朝,大將軍理政之類的事就順理成章了。甚至於沒有立皇后,也都說得過去。因為你還沒有成年嘛。

    現在,大將軍何進死了,太后還在,卻不能上朝。按理說,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給皇帝加元服,承認他有理政的資格,這樣才叫名正言順。

    然而,劉辯聽了半天,也沒聽到有人說加元服的事,倒是有人提出,大將軍身故,天子年幼,不能理政,應該重新選擇重臣輔政。隨即就有人提出,應該以太傅袁隗為輔政大臣。太傅稱上公,在三公之上,袁隗聲望著於朝廷,名聲揚於天下,經驗豐富,學識淵博,正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

    隨即又有人提出,陰陽合倫,方為大美,天子未有佳偶,袁紹有妹,四德俱全,當奉與天子,為**之主。

    此言一出,朝堂上附和聲一片。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6:49 PM

第037章 朝會(下)無須再忍

    劉辯聽明白了,今天朝會的內容其實非常簡單:就是確認袁家的領導權,袁隗當首輔,袁紹做大將軍。他麼,繼續當他的傀儡,混吃等死,一直等到哪一天袁隗、袁紹覺得差不多了,一腳把他踢下御座。

    你要當首輔沒問題,你想當大將軍也行,我們可以商量。好吧,我沒有說話的實力,你們當就當吧。可是我都十七歲了,袁紹都願意把女兒嫁給我了,卻不肯承認我成年,這算怎麼回事?

    天子是至尊沒錯,但是天子不可能直接統治偌大的國家,他必須依賴不同的利益集團。大漢原本三個利益集團:外戚、宦官和世家,這三個集團互相爭鬥,天子才能從中平衡,不讓任何一方坐大,也才能維持到今天。現在好了,宦官被袁紹、袁術斬草除根,外戚也殺得乾乾淨淨,就剩下世家,而最大的世家就是四世三公的袁家,沒有之一。

    為了能繼續獨大,不讓新的外戚產生,袁隗就不承認天子成年,哪怕天子已經十七歲。不加元服,就不算成年。未成年,不僅沒有資格理政,也沒有資格立後。不能立後,就不能形成外戚勢力,與世家爭權。要有外戚也可以,袁紹做大將軍。

    朝堂之上,已經有大半的人是袁家的黨羽,如果讓袁隗、袁紹再當政幾十年,還有人記得皇帝是誰嗎?到了那時候,袁紹就不是霍光了,而是王莽。

    劉辯雖然不是一個老練的政客,但是他看過不少歷史故事,也聽萬年公主給他分析過當前的形勢,看到這個場景,他大致也明白了袁隗及其黨羽的用意。

    慢火燉青蛙啊。

    盧植啊盧植,我能戒急用忍嗎?再忍下去,我就被煮熟啦。

    劉辯臉上的笑容不見了。他端坐在御座上,藏在袖中的雙手互握,看著面色平和的袁隗,眼睛漸漸的瞇了起來。

    袁隗感覺到了劉辯神色的變化,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在他看來,劉辯顯然有些不自量力。如果發生衝突,甚至不需要他開口,就會有人駁得劉辯啞口無言。他難道看不出朝廷上的人心所向嗎?董卓被趕出朝堂,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他雖然沒有教過劉辯讀書,可是劉辯是個什麼貨色,他太清楚了。十七歲了,連《論語》、《孝經》都沒有讀全,更別提《春秋》之類的大經了。

    這樣也好,讓他碰碰壁,出出醜,早點讓天下人看看這位天子的成色,也好早點做出選擇。

    袁隗沉默著。

    一種說不出的壓力,以袁隗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去。朝堂上的氣氛慢慢的冷清下來,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將目光投向了袁隗,投向了御座上孤伶伶的劉辯。

    空氣中似乎有看不見的火花在閃爍。

    盧植是尚書,有資格列席會議,但是只能站在後面,他看到劉辯的臉,但是他能感覺到劉辯的怒氣。他提心吊膽,暗自祈禱,同時迅速的組織著詞語,準備發言,彌合局勢。

    “諸卿的奏疏都上完了吧?”劉辯緩緩的開了口:“那朕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太傅。”

    袁隗上前,躬身行禮。劉辯把矛頭直接指向他,他不能不迎戰。當然了,他也不在乎劉辯。

    “太傅,前幾日洛陽有事,大將軍、車騎將軍先後被殺,兇手是誰,可曾查清楚?”

    “回陛下,大將軍乃是被尚方監渠穆所殺,張讓等豫謀,如今渠穆已伏誅,張讓等人也投河自絕。”袁隗不緊不慢的說道:“車騎將軍之死出於兄弟不合,大將軍身死,其部曲遷怒於車騎將軍,是以互相攻殺,車騎將軍殞命。參與此事的大將軍部曲有一部分被捕獲,一部分畏罪潛逃,三公聯議,已經下令通緝。”

    “領頭的是誰?”

    “吳匡。”

    “吳匡何在?”

    “在逃。”

    劉辯明白了,什麼在逃,都是謊言。他又不能親自去抓吳匡,袁隗說什麼就是什麼了。他要殺吳匡,袁隗求吳匡,那吳匡以及那些參與的人會感激誰?

    “既然三公府在通緝吳匡,則此事暫且不提。”劉辯強自鎮靜,聲音都有些發顫,比前世在會議上發言可緊張多了。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說錯話,沒有打結巴,已經出乎他的預料。 “不過,請太傅轉告三公府,要活捉吳匡,待審明事情經過,再行定罪不遲。”

    袁隗無聲的笑了笑,一本正經的躬身領命:“陛下仁恩,臣等謹遵聖命。”

    “那麼,燒毀朱雀?、九龍門的人是誰,太傅想必也查明白了吧。”劉辯把目光投向袁術,“袁術那天當著朕的面,承認朱雀闕是他燒的,後來有沒有翻供?”

    袁術的臉頓時脹得通紅。他咬了咬牙,抗聲道:“大丈夫敢作敢當,是臣燒的,臣不會否認。”

    袁隗側過臉,看了袁術一眼,袁術立刻閉上嘴巴,垂頭喪氣的回列。為了這件事,他已經明里暗裡的被袁紹笑過幾次了。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被劉辯一句話逼出了真相,他後悔得腸子都青了。直到後來陳?給他分析,他才知道中了劉辯的圈套。

    可是,讓他再把這句話收回去,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陛下,虎賁中郎將燒毀朱雀闕、九龍門,自是魯莽。但當時閹宦枉殺大將軍,支持陛下,意圖不軌,虎賁中郎將為陛下安危計,為大漢安危計,出此下策,事急從權,也是為國盡忠,盡其本分。”袁隗拱著手,躬著身,兩隻大袖像盾牌一樣護在身前,整個人看起來無比雄壯。 “賞功罰過,為政之本。臣請陛下罰虎賁中郎將之過,賞虎賁中郎將之功,以正視聽。”

    劉辯一聽,不禁翻了個白眼。袁隗還真能說啊,這麼一來,袁術燒朱雀闕倒成了功大於過了?與天子的安危相比,與大漢的江山相比,朱雀闕、九龍門又算得了什麼。既然袁術不是罪人,那翻供一說自然無從談起。袁隗在不經意之間,就打了劉辯一個耳光。

    兩次質問,都被袁隗化解於無形,劉辯卻不氣餒。對袁隗的強大,他早有預料,要不然盧植也不會再三勸他戒急用忍,董卓被人趕出朝堂,也不會只是向他哭訴一番就忍了。大家都在斗心眼,指望一兩句話就將袁隗堵住,未免太異想天開了。

    如果袁隗這麼不經打,袁家還是袁家嗎,袁隗還是養氣六十年的妖精?

    對付袁隗這樣的老妖,劉辯當然要準備點殺傷力更大的殺手鐧。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06:53 PM

第038章 一語誅心

    劉辯緩和了口氣,眉頭微蹙,裝出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說道:“太傅說,張讓、趙忠等人是奸臣,不知道有何根據啊?先帝在時,可是非常信任張讓、趙忠,以他們為忠臣呢。”

    袁隗正色道:“先帝行事荒悖,故謚為靈,陛下欲中興大漢,豈能以先帝為榜樣。張讓、趙忠等人錯亂朝綱,天下人恨不能??其皮,食其肉,何忠之有?陛下若是不信,可聽聽群臣怎麼說。”

    眾人一聽,立刻開始控訴張讓、趙忠,張讓、趙忠有罪過太多,甚至不需要編造,就​​足以把他們釘在恥辱柱上。一番轟炸過後,估計張讓、趙忠不淹死在黃河裡,也被他們的唾沫淹死了。

    盧植暗自嘆息,心道天子終究是年幼無知啊,怎麼提起這兩​​個閹豎,這不是自找沒趣麼。

    楊彪也微微搖頭,覺得不妥。

    角落裡,一個相貌俊美的年輕官員眉頭微蹙,若有所思。

    劉辯靜靜的聽著,等眾人罵得口乾舌燥,暫時偃旗息鼓,他這才深有同感的點點頭。 “眾卿所言,朕深以為然。張讓、趙忠,侍君不忠,貪暴奢侈,無視法度,可恨可殺。朕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他為了不暴露自己的罪行,居然欺騙先帝,不讓先帝登高望遠。”

    袁隗心裡咯噔一下,忽然有種不祥的感覺。

    盧植長嘆一聲,心情輕鬆了一些,心道天子雖然年輕,還是知道忠奸的,沒有堅持錯誤的觀念,站在張讓、趙忠等人一邊。

    年輕官員的眼皮一跳,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楊彪的嘴角一挑,無聲的笑了。他轉眼看了一眼端坐在御座上的劉辯,豎起了耳朵。

    “朱雀闕雖然被燒了,看不到城外,可是能看到城裡的樓閣還有不少。朕昨天登臨東門的青龍闕,這才知道張讓、趙忠的險惡用心。這城裡踰制的重樓華屋……”劉辯拖長了聲音,似笑非笑的掃視著剛才還義憤填膺的群臣:“可真是不少啊。太傅,步廣裡那幢佔地近半裡的豪宅,可是你的私宅?”

    袁隗倒吸一口冷氣,無言以對,臉上失去了慣有的冷靜。他抬起頭,重新審視著劉辯的臉。

    他終於知道那種不祥的感覺從何而來了。

    劉辯提起張讓、趙忠,其實只是一個幌子,他在等他們自己跳進去。如果是平時,袁隗不會犯這麼大的錯誤,但是他從來沒有把劉辯當成一個對手,也就沒往深處想,等他發現這是一個圈套的時候,他已經來不及抽身了。

    所以的罪行都可以狡辯,只要你能說,只要你有人幫忙,黑的說成白的,壞的說成好的,都不是難事。他剛剛就把袁術火燒朱雀闕、九龍門的罪說成了功勞。可是房子就建在那裡,無可抵賴,就算是拆,你都來不及拆,就算你用火燒,能把房子燒了,你還能把佔地面積燒小了?

    天子是不能隨便出宮,很多事沒辦法查證,可是他可以登高望遠,袁家就在青龍闕外不遠,天子可以一眼看得清清楚楚。

    袁隗沒辦法反駁,而建築規格踰制卻是一個等同於謀反的罪名,比貪污什麼的嚴重多了。以這個罪名為標準,張讓、趙忠當然是逃不脫奸臣的罪名,他袁隗同樣也無法洗清自己。

    任你有千般說辭,踰制一條,就足以讓你不得翻身。儒家講究名正言順,講究克己守禮。什麼是禮?禮就是嚴格的等級規定,什麼等級住什麼房子,這就是禮。用了自己不應該用的規格,就是踰制,就是失禮。

    袁家自己都不守禮,還有什麼資格說別人,還有什麼資格說別人,還有什麼資格以守禮君子的面目自居?

    劉辯一句話,將袁家虛偽的面目撕得乾乾淨淨,將袁隗的老臉打得啪啪作響。

    沒錯,他就是說了,也不能拿袁隗怎麼樣。法不責眾,踰制的人多了,他如果強制這些人把踰制的房屋拆了,恐怕洛陽城的豪宅要拆一大半,也不會有人聽他的。不過,這並不代表他不能當眾拆穿袁隗的真面目,不代表他不能當眾反擊,羞辱袁隗。

    我就是要把你最當回事的面具摘下來,再踏上兩腳。這還不算完,我還要再在你心窩裡刺兩刀。

    劉辯輕嘆一聲,以一種看似悲天憫人,實則幸災樂禍的口吻說道:“詩書傳家,方能福澤綿長;忠厚為人,方能子孫興旺。太傅的學問自然是好的,不過有些事… …也未能盡善盡美啊。太傅年過六旬,身體康健,卻無一子半女。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太傅,趁著身體還行,納幾房妾吧。”

    聽了這話,袁隗頓時血湧上臉,原本白??的面皮頓時變得通紅,隨即又有些發紫。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沒有子嗣,這是他這一輩子最大的隱痛,也是他心裡最不安的地方。私下獨處時,他也常常問自己,沒有子嗣,是不是自己陰德有虧。陰德有沒有虧,他自己心裡有數,所以也就認定了無後是上天對他的懲罰,也就不抱希望了。

    讓他有這樣的想法,還有一個原因:他的長兄袁成,也就是袁紹名義上的父親,當年依附大將軍梁冀,壞事也做了不少,當時就有人說他多行不義必自斃,後來果然英年早逝,只有女兒,沒有兒子,只能讓次兄袁逢的庶子袁紹入繼。袁成還有一個女兒,他卻連個女兒都沒有,心裡怎麼可能不犯嘀咕?

    這是他的心病,也是他的逆鱗,無人敢提,無人敢碰。結果今天劉辯不僅碰了,而且把他的逆鱗狠狠的撕了下來,讓他一下子痛徹心肺,血流如注。

    與這個罪名相比,什麼踰制之類的,都不再是問題。陰德有虧,上天懲罰你絕後,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能說明問題,更誅心?

    袁隗一下子崩潰了。他看著御座上的劉辯,一陣頭暈目眩,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哇”的一聲,袁隗吐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朝堂上頓時一片嘩然。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3 05:48 PM

第039章 袁家發達史

    “陛下,此乃一時意氣,無濟於事啊。”盧植唉聲嘆氣,愁容滿面。

    劉辯不以為然的反駁道:“那依盧卿的意​​思,朕應該以袁隗為太傅,以袁紹為大將軍,繼續任其擺佈?”

    盧植啞口無言。他當然不希望看到這個結果,可是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當然了,他也不贊成劉辯的做法。劉辯把袁隗氣得當廷吐血,看起來很解氣,實際上並沒有多大作用。劉辯說的這些,那些依附袁家的人都知道,他們依附袁家原本就不是因為袁家的道德,而是因為利益。

    現在和袁家撕破臉,只會將矛盾激化,迫使袁家做出更激烈的舉措。

    “陛下,盧子乾的意思並不是姑息養奸,而是以柔克剛,待機而動。”楊彪接過了話頭,輕聲嘆息:“陛下鈞衡在握,若能勵精圖治,廣攬人才,袁家又能奈何?陛下春秋正盛,有的是時間,而袁隗卻已經年過花甲,時日無多。一旦袁隗身死,袁氏必然一分為二,不足為患。此時刺激袁隗,實在不是萬全之策啊。萬一山東呼嘯,臣恐天下振盪,難以收拾。”

    劉辯心裡咯噔一下,打壓袁隗,就會導致大漢分裂?歷史上,袁紹起兵是因為董卓擅權,袁紹出逃,這才諸侯起兵討董。現在不是董卓,而是自己這個天子出面,袁紹還能拉起隊伍?

    見劉辯將信將疑,楊彪只得把話說得更明白一些:“陛下,你還記得袁家是如何興起的嗎?”

    這個劉辯真不知道。雖然他整合了兩世的記憶,可是兩世的記憶都沒有這方面的印象。

    “汝南袁家,興於袁安,而袁安之興,源於孝明帝時的一樁大案……”

    楊彪詳細的說明了袁家的興起歷程,特別是袁安的成名。

    袁家原本只是汝南的一個普通家族,連地方豪強都算不上。他們的興起,當然離不開他們自身的努力,但是,袁家的崛起背後有深層次的原因,那就是從光武帝開始就存在​​的陰郭之爭。

    光武帝起兵,倚仗的是南陽集團,而他能在河北立穩腳跟,與更始決裂,依靠的卻是河北集團。河北集團勢力之大,使得光武帝在立後的時候選擇了河北集團的郭氏,而不是他最親近的陰氏。後來天下平定,河北集團的作用減弱,郭皇后被廢,陰氏才立為皇后。

    但是,河北集團並不甘心。

    光武帝死後,孝明帝即位不久,楚王英謀反案暴發,牽涉數万人。楚王英的母親許氏無寵,楚國弱小,楚王從小又和明帝交好,他怎麼會謀反,又怎麼能鬧出那麼大的聲勢?這麼一件很明白的案子,為什麼最後牽連幾萬人,天子卻沒有嚴厲處置楚王英本人,為什麼案件卻拖了那麼多年?

    因為有河北集團在背後撐腰。孝明帝要打擊的也是河北集團,而不是楚王本人。所以天子放過了楚王英本人,卻將有關的幾萬人抓捕入獄,連年不解。

    河北集團只是一個核心,其實包括了半個大漢,天下十三州,被牽涉其中的包括幽、冀、青、徐、兗、豫、揚七州。

    聽到這裡,劉辯忽然一驚,打斷了楊彪。 “這怎麼……跟黃巾的活動範圍一樣?”

    楊彪苦笑不語,但是意思很明顯:陛下,你終於明白了。

    劉辯若有所思。

    沒錯,汝南袁氏的興起是因為楚王案。楚王案雖然被鎮壓下去了,但是問題並沒有完全解決,最後實際上是和解,南陽集團並沒有取得完全的勝利。經過百餘年的恢復,河北集團借助於地理優勢和文化優勢重新崛起,而袁家則成為了中流砥柱。

    豫州是天下第一大州,人口近七百萬,汝南是豫州第一大郡,人口超過三百萬,毗臨的潁川郡有一百四十餘萬,兩郡相加,佔豫州的七成,是當之無愧的天下之中。

    汝潁出人才,是以其雄厚的經濟實力為基礎的。

    袁家有汝潁地利,再加上自身的不斷努力,成為世家的核心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這其中,袁成、袁隗的功勞非常重要,袁成依附大將軍梁冀,袁隗勾結中常侍袁渙,都是為人所不齒的事,但不可否認,他們的這些付出對袁家成為大漢第一世家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劉辯看了一眼楊彪,不由得笑了一聲。

    楊彪繃著臉,一聲不吭。

    楊彪說袁家發達史,特別說到袁成、袁隗的時候,是有其深層含義的。

    名義上,楊家是堪與袁家抗衡的四世三公,可是真正衡量起來,楊家根本不是袁家的對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楊家沒有像袁家這麼經營,他們恪守本份,不願意做有虧陰德的事,所以除了名聲差不多之外,實力遠遠不及袁家。

    劉辯有些頭疼,這事情的複雜程度超出了他的想像。他原本以為控制住了董卓這頭兇虎,袁紹再蹦?,也找不到理由起兵,大漢不至於分崩離析。現在看來,他想得太簡單了,沒有了董卓這件事,袁家一樣能起兵,他們有這個實力,至於用什麼理由,其實並不重要。

    “如此說來,大漢分裂,在所難免?”

    “如果不能穩住袁家,恐怕無法避免。”楊彪憂心忡忡,和盧植一樣愁容滿面。 “臣以為,納袁氏為後,以袁紹為大將軍,等待袁隗過世,袁家兄弟分裂,是目前最可行的辦法。”

    劉辯沉思良久:“這件事……可以再商量。現在最著急的事,是要將南北軍的軍權奪過來,盧卿,你通曉行伍,有用兵經驗,朕想讓你任北軍中候,掌握北軍。楊卿,朕想讓你任虎賁中郎將。”

    盧植和楊彪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搖搖頭:“陛下,現在奪袁家兄弟的兵權,是不是有點操之過急?”

    劉辯看看他們,欲言又止。

    書生造反,十年不成,這件事還得找賈詡商量,先把丁原的問題解決了再說。說一千,道一萬,小命必須先保住。江山丟了可以再奪回來,命沒有了,可沒法復活。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3 05:49 PM

第040章 不破不立

    袁府,袁隗靠在床上,面容枯槁,眼窩深陷。一夜之間,他像老了十歲,連頭髮都白了很多。

    馬倫坐在床邊,拉著袁隗的手,兩目紅腫。聽說了朝堂上發生的事之後,馬倫自責不已。她沒能給袁隗生一兒半女,以至於袁隗今天蒙受奇恥大辱,她非常難受。

    與此同時,她也對天子劉辯恨之入骨。

    袁紹坐在床前的榻上,身體微微前傾,認真的聽袁隗說話。袁術有些不耐煩,背著手,在室內來回打著圈,腳步聲又急又重。

    “你們就別議了。”袁術突然在病榻前停住,大聲說道:“我就跟你們說,這屠家兒就不是什麼好相與。在黃河邊,他就把董卓耍得團團轉,今天又當著文武眾臣們的羞辱我袁家。接下來,還不知道他會出什麼惡毒的主意呢。依我看,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起兵……”

    “公路!”袁紹瞪了他一眼:“叔父現在需要靜養。”

    “靜養?”袁術回瞪了袁紹一眼:“再靜養幾天,我就怕那屠家兒的刀就要砍到我們頭上來了。”

    “他敢嗎?!”袁紹也有些怒了:“南軍在你手上,西園軍、北軍都在我的手上,他憑什麼?就憑董卓的人馬?”袁紹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丁原那邊的事情處理好了沒有,你有沒有再安排人去聯絡呂布?”

    一提起呂布,袁術就沒好氣。這件事,他丟臉丟大了。 “那個邊鄙匹夫,何必放在心上。”袁術撇了撇嘴:“我現在忙得很,沒空理他。”

    袁紹心中暗喜,臉上卻很平靜:“既然你忙,那這件事交給我吧。我派個人去看看。”

    “行啊,你願意撿,就撿去吧。”袁術不屑一顧:“我無所謂。”

    “本初,公路……”袁隗呻吟了一聲:“兵權是根本,我們不能重蹈陳蕃之轍。”

    袁紹連忙應道:“叔父放心,我們不會放手的。”他頓了頓,又道:“叔父,真要送阿徽入宮嗎?”

    “如果送阿徽入宮,你接任大將軍,那是最理想的結果。可是現在看來,我擔心很難如願啊。”袁隗有氣無力的說道:“天子年幼無知,不肯就範,我們不能不做好應變準備。本初,公路,你們聯絡山東豪傑,早做準備,以備不測。屆時內外響應,看看天子如何應付。”

    “喏。”袁紹、袁術同時答應。袁術隨即又問道:“叔父,我聯絡哪些州郡的守牧?”

    袁隗沉默片刻:“上次許劭來說,西方白虎逆行入荊州,可能應在孫堅身上……”

    袁術眼睛一亮,連忙說道:“我和孫堅熟,那我去荊州吧。”

    袁紹看了一眼袁隗,會心一笑。

    ……

    劉辯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撓著眉,眉心通紅,都快被他撓出血了。

    他很糾結。楊彪的話讓他太意外了。他一直以為諸侯討董,討的是董卓,現在看來,有沒有董卓其實並不重要,甚至有沒有袁家都不重要,這裡面牽涉到的問題遠遠超過他的想像。

    說得簡單一點,這是利益集團之爭。

    說得複雜一點,這是地域文化之爭。

    南陽集團雖然地處中原,但是在長期的執政過程中,吸納了關中、涼州、並州等地的利益集團,轉變為山西集團,是皇權的基礎。而河北集團則因為文化、經濟等相似的因素,將青徐兗豫荊揚吸收了進去,擴展為山東集團,是官僚階層的主要組成部分。

    這兩個集團以太行山為界,分為山東、山西兩種文化。山東文化勝,山西武功勝,所謂山東出相,山西出將。因為從光武帝開始就重文事,甚至將都城搬到了洛陽,東漢一代,山東佔據上風已經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國家賦稅大半出自山東,山西的並州、涼州都要靠朝廷撥款,而曾經的八百里秦川——關中現在也荒涼不堪,不復當年輝煌。如果袁家據山東而起兵,大漢土崩瓦解在所難免,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了錢糧,朝廷會陷入經濟危機。

    沒有錢糧,沒有人口,再善戰的將軍也沒辦法。歷史上,從黃巾之亂開始,混亂三十餘年,最後建立三國的魏吳都在山東,蜀國也是佔據了益州,倚仗著益州的獨特地形割據一方。涼州、並州雖然出精兵,卻沒能建立起自己的政權,原因就是經濟基礎太差,不足以支撐長年的戰爭。

    如果袁家控制了山東,自己還有翻盤的可能嗎?還是最後和漢獻帝一樣,寄人籬下,苟延殘喘?

    劉辯猶豫不決。

    賈詡匆匆的走了過來。看到劉辯發紅的眉心,他就知道劉辯在擔心什麼。他默默的走到劉辯身邊,靜靜的站在一旁,眼神平靜。

    劉辯站直了身子,輕聲問道:“文和,如果袁家佔據山東,我們有機會平定他們的叛亂嗎?”

    “陛下,關東出相,關西出將。”賈詡道:“更何況,如果我們處理得及時,不讓袁家兄弟逃出洛陽,山東雖眾,群龍無首,他們就是一盤散沙。”

    劉辯看了看四周,四周空蕩蕩的,可是他覺得暗中有無數眼睛在看著他們。想瞞過袁紹的耳目,將袁家一網打盡,何其難也。

    劉辯苦笑一聲:“不管怎麼說,並州軍都是關鍵。如果讓並州軍落到袁家手中,我們可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文和,你現在可以去找呂布了吧?”

    賈詡笑了:“陛下放心,袁家兄弟貴戚公子,他們坐而論道,可以吹枯噓生,行軍作戰,他們並不擅長。黃巾作亂時,他們的表現已經證明了他們的無能。倒是有一個人,陛下要提前做好準備,最好能將他收為己用。實在不成,就乾脆殺了。”

    “誰?”

    “當年曾經協助皇甫嵩平定長社黃巾的騎都尉,曹操。”

    劉辯眉頭一挑,然後笑了起來。賈詡很有眼光,而且,他這些天沒閒著,一直在做準備。當初把他從董卓手下挖過來,是非常明智的。

    “文和,不破不立。”劉辯下定決心,慨然說道:“你帶我的手詔,先去和丁原、呂布談一談。”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4 01:15 PM

第041章 贈馬

    呂布翻身下馬,看著呼哧呼哧直喘的坐騎,恨不得一腳踹死它。才跑了不到十幾圈,它就累成這樣,要是上陣博殺,它能堅持幾個回合?

    這些天,呂布一直在苦練武藝,只等曹操送來好馬,就再去找張繡比武,一雪前恥。奈何曹操一去就沒了消息,呂布的心裡不禁忐忑起來。大話說出去了,如果袁紹不派人來請,那他可就沒臉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呂布越來越不安,越來越沒底。即使是在部下面前,他也有點沒臉見人的感覺。希望越來越渺茫,羞辱卻越來越濃重,他開始怨恨曹操,怨恨袁紹。

    這些世家子弟眼高於頂,根本看不起我這樣的人。他們只認得丁原。

    呂布越想越氣,飛起一腳,“喀嚓”一聲,將路邊的一根碗口粗的柳樹踹成兩截。

    “奉先……”一旁的張遼剛要勸說,突然看向遠處,連忙說道:“有人來了。”

    呂布凝神看了片刻,脫口而出:“好馬!”

    張遼隨即也讚了一聲:“好馬,這馬比張繡的那匹御馬還要好。”

    “是呢,是呢。”呂布見獵心喜,按捺不住,拉過一匹馬,迎了上去。走得近了,他才看出來人是賈詡,不由得眼神一黯。他原本是想看看這馬是誰的,如果可能,能買則買,不能買則奪。可對方是賈詡,他不敢這麼放肆。西涼人可不是好惹的,何況賈詡的背後還是天子。

    “奉先,來迎我啊?”賈詡笑瞇瞇的打量著呂布,拉緊了赤兔的韁繩。赤兔不耐煩的打著噴鼻,搖頭甩尾。

    一看到赤兔,呂布的心臟就不受控制的猛跳起來,兩眼放光,如同看見了絕世美人。他的一顆心全在赤兔馬上,卻又不得不強打精神和賈詡客套,他嘿嘿笑了兩聲:“文和,這是哪兒去?”

    “來傳詔。”賈詡打量著呂布,將呂布直勾勾的眼神盡收眼底,卻不作任何回應:“天子嘉丁校尉之功,想讓他任護匈奴中郎將,還鎮並州。”

    “不是說讓他做執金吾……麼?”呂布一開口,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天子從來沒有說讓丁原做執金吾,那是袁家的意思。天子這是要趕丁原離開洛陽,斷袁家一臂呢。一念及此,呂布又冷笑起來,天子想得太簡單了,丁原能答應才怪。他連忙改口道:“那這馬是……送給丁校尉的?”

    話音中,有說不出的失落,甚至還有一絲不甘。

    賈詡遙搖頭。 “不,這赤兔馬是天子賜與奉先的。”

    “還有我的……”呂布笑了一聲,突然覺得不對勁,他抬起頭,瞪著賈詡:“你說什麼?”

    “奉先沒聽清?”賈詡撇了撇嘴,似笑非笑:“還是奉先不肯受?”

    “這馬是送給……我的?”呂布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此馬是董公心愛之物,涼州諸將,人人羨慕,卻無人能騎。”賈詡笑道:“數日前,董公將此馬獻與陛下,陛下甚是喜愛,經常騎乘。那天奉先因為馬力不濟而落敗,陛下殊為可惜,一直想著將馬賜與奉先。他本想親自來,只是這幾日朝務繁瑣,脫不開身,只好讓我來送馬。”

    呂布心花怒放,已經聽不清賈詡說什麼了。他忙不迭的從賈詡手中搶過韁繩,翻身上馬。赤兔大怒,長嘶一聲,人立而起。

    呂布放聲大笑:“好馬兒,你若是能將我摔下去,我就不是人中呂布了。”

    赤兔蹦跳翻騰,折騰了幾次,也沒能將呂布摔下去,怒不可遏,撒開四蹄,如同一道流火,向遠處狂奔而去。

    ……

    鴻池,曹操突然站了起來,舉目遠望。

    一匹赤紅如血的戰馬從遠處奔馳而過,馬上一人,歡笑聲如雷入耳。

    曹操的臉色突然變了,半晌無語。

    “怎麼了?”何?皺著眉頭,打了個哈欠:“哪來的匹夫,擾人清夢?”

    “沒什麼。”曹操沉吟片刻:“好像是呂布,不知道從哪兒搞來了一匹好馬,正在試馬力呢。”

    何?嗤的笑了一聲:“此等粗野匹夫,心為物牽,志隨勢移,有一馬足矣,心中哪有大道。”

    曹操目光微閃,又問道:“伯求兄,如果並州軍與涼州軍一樣,被天子掌控,那洛陽的局勢還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嗎?”

    何?淡淡一笑:“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並涼之人,皆粗鄙無文,唯利是圖。以利交者,利盡而交絕,他們怎麼可能同心同德?孟德,你呢,氣概是有的,學問終究不固,道心不穩啊。事情到了這一步,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放心吧,鳳鳥將至,太平可期,你就安安心心的追隨聖人,再創新朝吧。”

    曹操屏住了呼吸,隨即又笑了起來。何?這麼說,顯然他早就知道袁紹的鸞鳳命格,知道袁紹手中的鳳卵即將孵化,鳳凰出世,聖人再現。

    他沒有接何?的話頭,舉目看向遠處,突然說道:“蔡伯喈來了。”

    何?又打了個哈欠,站了起來,無精打采的整理著衣服。曹操見了,打趣道:“伯求兄精神不濟啊,是不是心思太重了?”

    何?看了曹操一眼​​,抬手就是一下,哈哈大笑:“豎子,敢來打趣我,你也沒閒著吧。聽說你納的那個歌妓又懷上了,常有虎嘯之聲?”

    曹操一愣,哈哈大笑:“謠言止於智者。哪來的虎嘯之聲,是我習武時發聲助力呢。”

    “虎形?”何?笑道:“孟德進展很快啊。”

    曹操點了點頭,又嘆了一口氣:“我很好奇,鳳形會是如何的氣勢啊。”

    “你會有機會看到的。”何?頓了頓,又說道:“快了。”

    曹操沒有再問,整理了一下衣服,飛身躍上自己的坐騎絕影,向遠處越來越近的車隊迎了上去。奔出一里多路,他來到了車隊之前,揚聲道:“可是陳留蔡伯喈麼,沛國後進曹操,特來迎接。”

    車簾掀開,一張嬌嫩的小臉露了出來,看了曹操一眼​​,隨即又消失在車簾後。一個清脆如黃鸝的聲音響起:“阿爹,有人來迎你呢。”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4 01:17 PM

第042章 斬丁原

    呂布一口氣馳出二十多里,出了一通汗,暢快淋漓,連日來的鬱悶一掃而空。他翻身下馬,撫著微濕的馬頸,愛不釋手,連聲說道:“好馬,好馬!”

    赤兔瞥了他一眼,打著噴鼻,抖了抖馬鬢,搖了搖尾巴,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看來陛下說得對,只有奉先這樣的勇士,才能降伏赤兔這樣的龍馬。”

    呂布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賈詡撫著鬍鬚,面帶微笑:“有這樣的龍馬,如果再配上霸王戟,奉先可橫行天下矣。”

    “霸王戟?”呂布忽然想起張繡那桿能夠承受真氣灌注的寶槍,怦然心動:“什麼霸王戟,比起張繡手中的槍如何?”

    “霸王戟乃是西楚霸王項羽的兵器,又豈是霸王槍能夠比擬的。”

    賈詡微微一笑,將張繡得霸王槍的過程說了一遍。呂布聽完,兩眼放光,心跳如鼓,面紅耳赤。賈詡看在眼裡,知道火候已到,嘆了一口氣:“好了,我先去傳詔,奉先,你要跟著來嗎?”

    ……

    丁原坐在帳中,看著緩步走進來的賈詡,一動不動。

    賈詡眉心微蹙,臉露不虞之色。他身後的侍衛則面色緊張,臉色發白。

    呂布帶著張遼、高順快步走了進來,站在丁原身後。丁原這才抬起手,對賈詡招了招:“說吧。”

    賈詡也不在意,從身後的侍衛手中接過詔書,慢慢打開,讀了一遍,然後看著丁原。

    詔書的內容很簡單,先是將丁原在並州的功績誇了一通,然後說,為確保邊疆無虞,並州百姓安居樂業,嘉獎丁原勤王之功,任丁原為並州牧,即刻回並州上任。

    丁原冷笑不語。並州牧當然是高官,實權比執金吾可大多了。但是他不能接受這個任命,他已經依附了袁家,擔任執金吾,是要幫助袁家掌握洛陽的形勢。此時此刻,他怎麼可能接受天子的任命,離開洛陽,背離袁家。

    丁原撇了撇嘴,說得很客氣,態度卻非常倨傲:“洛陽形勢未穩,主少國疑,大將軍身故,千頭萬緒,百廢待興。此時此刻,原豈能離開洛陽?恕不能從命。”

    賈詡早有準備,將詔書收了起來:“這麼說,丁校尉是要抗詔了?”

    丁原大聲說道:“天子未加元服,尚未親政,無太后懿旨,豈能下詔授任?此乃亂命,原雖然粗魯無文,略知忠義,期期不敢奉詔。”

    賈詡清了清嗓子,咳嗽一聲:“陛下有口諭。”

    丁原眉頭一挑,不屑一顧。

    “丁原奉詔赴任,則為國家忠臣,朕當善待之。丁原若不奉詔,目無君長,意圖不軌,斬之,以儆效尤。”

    丁原有些詫異,抬起眼皮,斜睨著賈詡,怒極而笑:“殺我?賈詡,誰能殺我?”

    背後有戰刀出鞘聲,丁原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呂佈在拔刀。他冷笑一聲,戟指賈詡:“奉先,為我斬殺了此西涼獠犬,以正視聽。”

    呂布大喝一聲:“喏,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殺!”

    丁原愕然,轉過身,一抹刀光電然而下。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首級已經滾落在地,一腔鮮血噴湧而出。賈詡早有準備,及時躲在一旁,未沾半點血腥。他笑瞇瞇的的看著呂布,點了點頭。

    “來人,將丁原拖出去示眾,告誡全軍亂臣賊子是什麼下場。”呂布輕蔑的看了一眼丁原的屍身,用腳尖將丁原的首級撥到一邊,讓開了他圓睜的雙目。 “文遠,將此賊的首級函好,帶與陛下。子平(高順),你留下整頓營盤,若有不從者,一概斬殺。”

    張遼、高順躬身領命。

    ……

    “可惜!”劉辯看著木函中丁原死不瞑目的首級,輕嘆一聲。他到底還是死了,不是因為董卓,不是因為李儒,而是因為自己和賈詡。也許,這就是歷史的慣性?

    呂布有些尷尬,天子說丁原可惜,那自己又算什麼?

    “古人云,皆能善始,鮮能克終,說的大概就是丁原這樣的人。”劉辯輕輕的蓋上木函:“朕可惜他的才幹,本想讓他鎮守並州,為國禦邊的,沒曾想他卻辜負了朕的一番美意。”

    呂佈如釋重負,原本的擔心不翼而飛,對丁原的愧疚也淡了幾分。 “陛下所言甚是,臣也覺得丁校尉可惜。他鎮守並州多年,還是有功的。”

    “是啊。”劉辯抬起頭,打量著呂布和張遼。那天在人群中,他就看過張遼,不過他不認識。現在的張遼剛剛二十歲,正是一顆小嫩蔥,誰會想到他將來會成為一員虎將。 “呂布,朕希望你能以丁原為鑑,善始善終,不要辜負了自己的一身好武藝。有朝一日,朕希望能率領你們這樣的猛將征伐天下,開疆拓土,而不是自相殘殺。”

    “唯!”呂布躬身再拜:“願為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甚善!”劉辯點了點頭,上下打量著呂布:“觀你相貌,的確有幾分絕世猛將的氣質,想來是配得上霸王戟的。走,我們去看看。”

    呂布大喜,亦步亦趨,跟著劉辯來到了藏兵閣。站在裝有霸王戟的木櫃面門,呂布臉色通紅,兩眼放光。他握緊了雙拳,一步步的走向木櫃,從守藏吏手中奪過鑰匙,用顫抖的雙手打開了櫃門。

    一股雄渾的氣息撲面而來。呂布退了半步,身體繃緊,這才站穩了腳步。他不好意思的回頭看了一眼,卻見劉辯一臉微笑的看著他,並沒有像其他一樣被霸王戟的殺氣所逼,不由得愣了一下。

    “陛下……不懼霸王戟的殺氣?”

    “可能……是因為氣類不合吧。”劉辯自嘲道:“朕對它無感。”

    “不可能。”呂布眉頭一皺,脫口而出:“陛下龍行虎步,真氣之渾厚,不亞於臣,豈能無感?”

    劉辯愕然,隨即又苦笑著搖搖頭。呂布這種人也會拍馬屁?不過,他這馬屁拍得可有點不著調。我如果有這麼渾厚的真氣,還會將赤兔馬和霸王戟讓給你,還需要費這麼大的心思來拉攏你?我不會騎著赤兔,拿著霸王戟,一個人把袁家給挑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2 01:45 AM

第043章 方天畫戟

    見劉辯不信,呂布急了,走到劉辯身邊,二話不說,伸手來捉劉辯的手。王越見了,橫身攔在呂布的面前,厲喝一聲:“呂布,不得無禮。”

    呂布一驚,這才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少年不是普通人,而是君臨天下的天子。他連忙向後退了一步,深施一禮:“陛下恕罪,臣只是想探探陛下的真氣,並無惡意。”

    劉辯也嚇了一跳,心道這貨往身前一站,壓力果然不小。要是每個大臣都像他這樣莽撞,真是一點也不好玩。不過,此時此刻,他沒有計較呂布的無禮。和呂布一樣,他也非常好奇。他當然希望呂布說的是真的,雖然這可能性非常小。

    劉辯推開王越,捲起衣袖,露出手腕,伸到呂布面前。呂布伸手輕輕握住,拇指輕按劉辯的脈門,試了片刻,眉頭皺成了川字,自言自語道:“怪哉,怪哉。陛下為何表裡不一?”

    “放肆!”王越再也忍不住了,拔劍出鞘,怒目而視。

    呂布瞟了他一眼,不以為然,接著說道:“陛下外形有龍行虎步之威,為何丹田之中卻是空空如也,一點反應也沒有?王越,你見過這種情況嗎?”

    王越一怔,這才明白呂布是在試探劉辯的真氣而一無所獲,連忙搖了搖頭:“未曾見過。但凡體內有真氣之人,遇到真氣內侵,總會有反應的。”

    “是啊,陛下……真是深不可測呢。”呂布收回手,尷尬的說道。

    劉辯有些失望,卻不好表露在臉上。他指指霸王戟:“奉先,還是試試霸王戟吧。”

    “不用試了。”呂布轉過頭,惋惜的看了一眼霸王戟:“臣……心有餘而力不足,霸王戟乃霸王所用神兵,非眼下之臣所能用。臣如果有幸再進一階,也許可以用這樣的神器,眼下麼……”

    他搖了搖頭,一臉的遺憾。

    劉辯沉吟片刻:“既然如此,那奉先就另外挑一桿趁手的武器吧。這閣中除了霸王戟,還藏有云台二十八將用過的神兵利器,應該能挑出一件你適用的吧。”

    呂布大喜,跟著守藏吏一路走了過去,最後在藏有一桿方天畫戟的地方停了下來,再也挪不動步了。 “陛下,臣……想試試這柄畫戟。”

    劉辯走了過去,看著那桿兩面有刃,和後世方天畫戟非常神似的畫戟,愣了半晌。難道歷史上的呂布用的真是方天畫戟,這才是他的天命?他轉向守藏吏:“這是……”

    守藏吏會意,連忙上前稟報:“這是膠東侯賈復用過的方天畫戟。”

    劉辯點點頭:“那奉先就試試,如果趁手,你就先用這個。”

    “唯!”呂布喜不自勝,自己伸手取下方天畫戟,大步出了閣。和那天張繡遇到的情況一下,一出閣,原本看起來很平常的方天畫戟就展露出了與眾不同的光芒,一道若有若無的氣息盤繞在戟頭,在兩道戟胡之間翻騰。

    “咄!”呂布振臂出戟,開始演練戟法。

    與張繡的槍法相比,呂布的戟法多了很多用法,戟鋒可以刺,戟胡可以砍、啄,戟刃可以勾拿,呂布雖然沒有大開大闔,滿院飛奔,但是手上的小動作不少,方天畫戟在他手中生出了許多變化,如同一條巨龍,翻滾騰躍,兩丈之內,隱隱有風雷之聲,宛若龍吟虎嘯。

    “好戟!”寒光一斂,呂布收戟在手,威風凜凜,如天神下凡,喜色溢於言表。他迫不及待的說道:“陛下,臣要與張繡再戰一場。”

    劉辯哈哈大笑:“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你們較技可以,但是只能肉搏,不可持兵搏殺。將來有機會上陣你們再較量一番,看看誰殺敵更多吧。 ”

    呂布心情愉快,也不想取張繡性命了,笑呵呵的應了:“臣也不想取他性命,只想讓他知道誰才是天下第一。”

    ……

    收服了呂布,順帶著將張遼招攬到身邊,劉辯心情不錯。他回到宮中,唐瑛便迎了上來,笑道:“陛下,你可回來了。”

    “怎麼,有事?”

    “大事,你盼了很久的大儒蔡邕來了,正在宮外候著呢。陪著他來的還有他的女兒蔡琰,萬年公主一見就喜歡得不得了,已經將她接過去說話了。”

    “你怎麼沒去?”劉辯順口問了一句,隨即就後悔了。蔡琰是有名的才女,萬年公主也是有才學的,可能正是因為如此,她才特別喜歡蔡琰。唐瑛卻是個半文盲,跟她們說話,哪裡插得上嘴。自己這一句問得真是沒水平啊。

    果然,唐瑛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陛下,你這是笑話臣妾無文?”

    劉辯打了個哈哈:“哪裡哪裡,我們倆半斤八兩,誰笑話誰啊。我們是患難夫妻,可不能這麼瞎猜啊。英子,你多心了。”

    “算你還有良心。”唐瑛轉怒為喜,抿嘴一笑:“只怕你見了蔡琰,就不會這麼說了。那小女子,嘖嘖,可真是長得漂亮,言語談吐,可不是臣妾這樣的粗人所能比的。”

    “話說得漂亮沒用,能解決問題才有用。”劉辯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如今何家是指望不上了,唐家有沒有什麼後援? “英子,你家也是潁川的大族,有沒有什麼人才可用?”

    唐瑛臉色一黯,口氣有些不善。 “陛下,人才是有,不過,他們可不是求就能求得來的。願為知己者死的人當然不少,不過那都是些閭里之俠,殺人可以,治國就不行了。能治國的世家豪族看重的則是利益。陛下要讓他們為你出謀劃策,僅靠誠意是不夠的,還要讓他們覺得有利可圖。”

    劉辯莫名其妙,他只是想問問唐家有沒有人才,她這麼激動干什麼。他聳了聳肩,岔開了話題:“這件事再說吧,我先見見這位蔡大儒,我可有一大堆的問題要問他呢。”

    ……

    蔡邕形容枯槁,鬚髮皆白,看起來像是風燭殘年的老人,這十幾年的流放和逃亡生活對他的身體傷害不小。

    “先生辛苦了。”劉辯恭恭敬敬的給蔡邕行了一禮,算是替先帝的錯誤決定陪罪。

    “為先帝和陛下效勞,是臣的本份。”蔡邕輕嘆一聲,心情失落:“可惜,臣未能完成先帝的託付,愧對先帝的信任。”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2 01:46 AM

第044章 失傳的樂經

    劉辯愣住了,聽蔡邕這個意思,他不僅不恨死鬼先帝將他發配到朔方,反而覺得對不起先帝?

    “陛下,臣到朔方,後又流落江湖十餘年,名為流放,實則另有使命。臣至朔方不久,陛下就下詔大赦,臣已經是無罪之身,何必再流落江湖而不歸?無他,使命未竟,不便即歸也。”

    劉辯倒吸一口冷氣,這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聽起來,這裡面另有原因?

    “陛下,臣還是從頭給你說起吧。”

    “好,你慢慢說。”劉辯連忙讓侍臣退出,準備細細聽蔡邕說說原委。為了防止蔡邕說得嘴幹,他還特地準備了淡酒,親自給蔡邕斟酒。

    見此情景,蔡邕的眼角抽搐著,老淚縱橫,好半晌才平靜下來。

    “陛下知道命格嗎?”

    “命格?”劉辯愣住了,你這是要和許劭一樣算命嗎?

    “不錯,人生而有命,命格不同,即是稟賦不同。有人生而聰明,有人生而愚笨,有人生而強健,有人生而體弱,皆是不同命格所致。此乃先天所賜,人莫能改。不過,先天所賜並不一定就能顯現於世,正如石中有玉,卻未必都能成為珍寶。絕大多數人並不知道自己的命格,渾渾噩噩的過一生,只有少部分人,或是明悟了自己的命格,刻苦修習,或者經高人指點,順其天性,加以調|教,故能超出常人,道業有成,建功立業。”

    “等等。”劉辯抬起手,打斷了蔡邕,他想起了一件事,和蔡邕說的情況有點相似。

    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紀,也有很多人相​​信人的潛能並未得到充分的發揮,即使是最聰明的愛因斯坦也不過發揮了大腦能量的10%。而這一世,他也遇到了類似的問題。他將《黃帝十二形》中的?形圖譜交給張繡時,張繡就說過,他目前的成就,也就是練到了七幅圖中的第三幅而己。與呂布一戰,他有所突破,但也僅僅是摸到了第四幅圖的門檻,還談不上登堂入室。

    他現在已經能與呂布戰成平手,如果他能練至第四幅大成,又是什麼樣的境界?如果他能練成第七幅,練至大圓滿境界,將是何等的神奇?

    莫非張繡就是這樣一個例子,他雖然練成了高強的武藝,其實並不清楚自己的命格,只是他的運氣好,習得了適合他的槍法,這才讓他成為高手。實際上,他還有非常大的潛力可挖。

    推而廣之,呂布是不是也是如此,關羽是不是也是如此?他們能成為一代高手,只是因為他們天生的稟賦超過一般人,但他們自己卻並不清楚這一點。如果能明悟自己的命格,有的放矢,他們的成就也許可以更高。

    劉辯把自己的懷疑對蔡邕說了,蔡邕連連點頭:“陛下舉一反三,所言甚是。正是如此,很多人並不知道自己的命格,只是隨波逐流,與世沉浮而已。真正能明悟自己命格的人,都是當世罕見的天才。故聖人有云,識人易,知己難。”

    “那……怎麼才能明悟自己的命格?”

    蔡邕沉默了片刻,重新抬起頭的時候,他的目光炯炯:“陛下知道為什麼要守孝三年嗎?”

    “守孝三年……難道就是為了明悟自己的命格?”

    “臣不知道古人立此制是不是出於這個考慮,但是據臣所知,於守孝期間脫胎換骨的人有不少。”

    “比如誰?”

    “比如袁紹。”蔡邕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還有臣。”

    劉辯看著蔡邕,一時不知道怎麼說才好。他聽說過蔡邕是個孝子,但是他不知道蔡邕在守孝期間明悟了自己的命格。他順嘴問道:“你是什麼命格?”

    “杜鵑。”

    劉辯差點再次吐血。杜鵑啼血,那可是苦命鳥,怪不得蔡邕命這麼苦。

    “袁紹是什麼命格?”

    “臣不知道。”蔡邕搖搖頭,“可是臣知道,袁紹少年時,雖為公族,卻並不出眾。其後遭母喪,守服三年,再然後又追行父服三年,六年服畢,再現於世,則如楚莊王之鳥,一飛沖天,一鳴驚人,成為天下年輕人的領袖。以臣之見,他當是在前三年中初悟了命格,這才追行三年父服,以畢其功,然後儀態萬方,威儀大成。”

    “這麼說,守孝的意義其實不在追思父母,而是領悟自己的命格?”

    “不然,追思父母,當是聖人制禮的本意。”蔡邕道:“人皆為父母所生,父母乃人之先,為父母守孝,與父母在天之靈相接,可能正是領悟自己命格的契機所在。”

    守孝三年是古禮,在孔子那個時代就已經被人非議,不能嚴格執行。到了漢代更是破壞無遺,除了少數人或是出於至孝,或是出於邀名,會守孝三年之外,很少有人真能為父母守孝三年。

    如果按照蔡邕這個說法,守孝三年除了追思父母之外,正是明悟自己命格的契機,那也就能解釋為什麼後世沒有出現那麼多神奇的人物了。沒有了守孝三年的習慣,不能明悟自己的命格,自然發揮不出自己所有的天賦,原本的潛能也就只能一直潛著了。

    “先生去朔方,又與命格有什麼關係?”

    “守孝三年,常人尚可,天子卻無法實現。三年不理政,天下必亂。”

    劉辯連連點頭附和,這倒是事實,別說三年了,三個月恐怕都不成。

    “臣去朔方,是尋找另一種明悟命格的辦法,一種已經失傳的辦法。”

    劉辯忽然激動起來:“不用守孝三年,也能明悟命格的辦法?”

    “正是。”

    “那先生找到了嗎?”劉辯話一出口,隨即又失望了。蔡邕一開始就說過了,他沒有完成先帝託付的使命,自然是沒找到了。

    “臣沒有找到。不過,臣從匈奴人、鮮卑人的習俗中有所感悟,知道那可能是什麼了。”

    “是什麼?”

    “是樂,古樂,已經失傳的《樂經》。”蔡邕長嘆一聲:“古樂失傳,古禮亦廢,能明悟自己命格的人越來越少,聖人當出而不出,亦其然也。”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2 01:48 AM

第045章 廣陵散

    劉辯若有所悟。儒家六經,《詩》《書》《禮》《易》《樂》《春秋》,又稱為君子六藝,其中《樂》早就失傳,漢代就無人傳習。難道說,這失傳的《樂》就是激發命格的另一種方法。

    劉辯隨即又想到了《太平經》裡提到了咒術,這咒術會不會和《樂》一樣,都是明悟命格的另一種辦法?他們有一個相同點,都是靠聲音起作用,和後世的音樂催眠或者音樂療法類似。

    音樂催眠也好,音樂療法也罷,都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特點,就是選用節奏舒緩的古典音樂,據說能激發某種頻率的腦電波,開發潛能。蔡邕說,他是從鮮卑人、匈奴人的習俗裡得到的啟發,這個習俗可能是指草原民族信仰的原始宗教。世界上的大多數原始宗教裡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巫術,還包括巫樂、巫舞。

    巫是人類蒙昧之初的知識分子,巫這個字就代表他們是與天地溝通的職能。隨著文明的進展,巫術漸漸被學術代替,巫師也被學者所代替,只有那些文明還不夠發達的地區或民族還保留著巫師、巫術。

    大漢離上古不遠,也有巫術,但已經不是主流,只有沒文化的下層百姓才重視巫術。張角的符咒治病就是巫術,被他蠱惑的也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庶民,或者是想改朝換代的野心家,真正的知識分子很少參與其中。

    但是,巫術作為學術的源頭,卻保留了更多的原始面目,當中原因為某些原因,學術有所中斷的時候,向周邊民族的巫術中溯源求本也是一個選擇。孔子說,禮失求諸野,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所以,《樂經》失傳了,蔡邕卻在匈奴人、鮮卑人的原始巫術裡得到了啟發,得出了一個和後世理論極其相近的結論,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劉辯明白了這個道理,卻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樂經》失傳,蔡邕這些年的努力也白費了。劉辯看著鬚髮蒼白的蔡邕,非常同情。

    “先生,你已經盡力了。”劉辯嘆惜道:“你就在洛陽好好休息吧,這些年,辛苦你了。”

    “不,陛下,臣雖然沒有找到失傳的《樂經》,卻並非一無所獲。”

    “哦,你有什麼收穫?”

    “臣得佳琴一具,古曲一首。”蔡邕的臉上露出孩童般的快樂:“也許,陛下可以憑此琴此曲,明悟自身命格,孵化龍卵。”

    “龍卵?”劉辯一愣,眉毛立刻揚了起來:“你是說,一顆像石頭一樣的東西?”

    “正是,正是。”蔡邕連連點頭:“漢家藏有一顆龍卵,據說是周武王時的巨龍所生,若能孵化龍卵,重新撫育出一頭巨龍,則漢道可興,漢運可昌。”

    劉辯剛剛高興一點,又被蔡邕這句話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周武王時的巨龍所生?那這顆龍卵也快成化石了吧。”

    “化……石?”蔡邕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劉辯的意思。他撓了撓有些稀疏的白髮:“這個……臣也不敢說,不過,龍壽萬年,也許龍卵沉睡千年以後,還能被孵化也說不定。”

    “龍壽萬年,那豈不說,周武王時的巨龍能活到現在?”

    “當然可以。”蔡邕理所當然的說道:“不過,那頭巨龍是最後一頭巨龍,已經戰死在牧野了。”

    “噗!”劉辯無語。說了半天,還是一句空話,最後一頭巨龍戰死在牧野了,現在只剩下一顆化石龍卵,龍大概也絕種了,難怪後世沒人見過龍。他擺了擺手,沒興趣再談下去:“好吧,先生可曾將琴帶來,能否為朕鼓琴一曲?”

    “這是自然。”蔡邕獻寶似的取過一直擺在身邊的皂囊,從裡面取出一張琴來。琴很漂亮,只是琴尾焦黑,像是被燒過的。劉辯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先生,這可是……焦尾琴?”

    蔡邕眨了眨眼睛,一臉好奇:“陛下……怎麼會知道,這琴……是臣新制的。”

    “啊……啊,朕看這琴似乎被火燒過,故有此問,哈哈哈……”

    “哦,此琴乃良桐所製,的確曾為火所燎,不過音色甚佳,是以臣命此琴為焦桐。”

    蔡邕明顯是那種一提到學術就興奮的書呆子,抱著焦尾琴,憐愛之色溢於言表,和抱著兒子一樣。他擺好琴,撥了兩下,正如他所說,琴聲的確不錯,清越入耳,直達心靈深處。就連劉辯這種五音不全的樂盲都覺得好聽。

    蔡邕丁丁咚咚的彈了一曲,劉辯聽不懂,但是很享受,瞇著眼睛,靜靜的聽著,一時間,連日來的焦躁和不安都為琴聲所化,腦海裡一片空靈。

    “好曲。”劉辯輕嘆一聲:“讓人頓生空遠之心,不再汲汲於這塵世俗利。”

    “陛下所言甚是。”蔡邕喜道:“此曲名為廣陵散,又名廣陵止息。以名觀意,應是讓人心境平復,反觀內照之意,正如老子清靜無為之訓。”

    “廣陵散?”劉辯震撼不己,原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廣陵散》?和後世所傳的《廣陵散》可不太一樣啊。更讓他詫異的是,原來這首《廣陵散》還有一個名字叫《廣陵止息》,止息二字,讓他想到了內功,想到了《黃帝十二形》。

    沒錯,幾乎所有的內功都要練氣,而練氣的第一步就是調息,要做到若有若無才行。而《黃帝二十形》雖然是導引術,卻也提到了止息,配合呼吸做動作才是真正的導引,要不然就是體操了。

    劉辯看到了希望。

    “先生,你能每天為我彈奏此曲嗎?”

    蔡邕為難的皺了皺眉:“陛下,臣性疏懶,且年老力疲,怕是不能時時侍奉。不如……臣授陛下此曲,陛下撫琴自修,或許效用更大?”

    劉辯的臉頓時有些苦。老子五音不全,樂理更是一竅不通,讓我學琴,不是趕鴨子上架麼。唉,要是先帝在,那是一點問題也沒有。先帝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姊姊萬年公主也行,就是弟弟劉協,也比自己強太多。

    我究竟是不是先帝的真種啊,或者,我繼承了父母雙方的缺點,像老子一樣軟弱,像老娘一樣的笨?真他媽的受打擊啊。

    劉辯無可奈何,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行啊,不過,朕比較笨,先生要多費心。”

    蔡邕如釋重負:“陛下謙虛了。”

    劉辯的嘴角抽了兩下。心中哀嘆,我不是謙虛,我是真的笨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2 02:01 AM

第046章 蘿莉蔡琰

    “陛下,在殺雞麼?”唐瑛掩著嘴,走了進來,眼角彎成了月牙。

    劉辯翻了個白眼,將焦尾琴推到一邊,懊喪的抱住了腦袋。他現在後悔了,不應該答應蔡邕學琴,自己顯然不是那塊料,學了半天,連第一小段都彈不好。自己的腦仁被琴音攪成豆腐渣不說,蔡邕的老臉也快抽抽了,估計他也後悔得不輕。

    萬年公主緊隨其後,手裡挽著一個小姑娘,正是蔡邕的女兒蔡琰。蔡琰看了一眼劉辯,再看了一眼臉色發青的蔡邕,就猜出了個大概。

    “陛下學的是《廣陵止息》麼?”

    蔡邕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

    “曲如其名,此曲志在止息,不可用意太過。隨意彈撥,自成曲調。”蔡琰走到劉辯面前,曲身下拜:“陛下,民女……能為陛下鼓一曲麼?”

    “你是……”劉辯抬起頭,打量著眼前這個雖然說不上多漂亮,卻非常有靈氣的小姑娘,一下子愣住了。 “蔡琰蔡文姬?”

    “陛下,民女是叫蔡琰,卻未有字。”蔡琰臉色微紅,抿了抿鮮豔的嘴唇,羞怯不已:“民女……才十二,尚待字閨中。”

    “哦。”劉辯眼睛有點直,心中暗罵,十二歲,還是小學生呢,貨真價實的小蘿莉啊。可是她這眉眼之間的神情怎麼這麼沉穩,倒像是二十歲的萬年公主了。

    “嗯咳!”唐瑛咳嗽了一聲,把劉辯驚醒過來。劉辯連忙起身,把坐席讓給蔡琰:“你來彈。”

    蔡琰嚇了一跳,伸出小手連搖:“陛下御座,民女豈敢落座。求陛下賜席,民女為陛下獻琴。”

    劉辯一愣,正迎上唐瑛吃人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 “啊……啊,賜席,賜席。”

    有侍者取過一張席來,蔡琰落座,挽起袖子,露出小胳膊。細長的五指一落在琴絲弦上,蔡琰的神色頓時變了,臉上的羞澀隱去,多了幾分莊重之色。

    “叮”的一聲輕響,《廣陵散》像山泉一般,從蔡琰的皓腕秀指下流淌而出。大殿裡一片寂靜,沒人有說話,甚至沒有人大聲喘氣,真正是自然而然的止息。就連原本心情不好的唐瑛臉色都緩和了下來,托著腮,若有所思。

    一曲彈罷,蔡邕臉上打結的皺紋撫平了,唐瑛挑起的眉梢落下了,萬年公主微蹙的眉心鬆開了,就連劉辯心頭的鬱悶也被掃空了。眼前一片明亮,如晴空萬里,碧水藍天;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沒有人喝采,沒有人讚美,每一個人都沉浸在自己安靜詳和的心境中,神遊物外。

    蔡琰輕輕的收回雙手,藏在袖中,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周圍,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剎那間,那個莊重的樂師不見了,她重新變成了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宜嗔宜喜。

    劉辯托著腮,半瞇著眼睛,心情平靜,眼神放空,根本沒有註意到自己正對著蔡琰,眼神看起來有點色迷迷的,很容易讓人想起某種動物。萬年公主見了,不動聲色的推了推劉辯,柔聲道:“陛下,臣妾與蔡琰談文說藝,大有受益,能否留她在宮中,陪臣妾說說話,聊聊天,互相增益?”

    “好啊,好啊。”劉辯也沒有多想,立刻應了下來:“蔡先生,你也辛苦了,先休息幾日,然後看看想幹些什麼,是去東觀修史,還是到宮裡來做個侍中,隨時輔導朕讀書學琴?你在外十餘年,想來洛陽也沒有住處,不如就住在宮裡吧。這樣的話,令愛與公主往來也方便。”

    蔡邕無奈,只得應了。

    劉辯嘴上說讓蔡邕先休息,可是一旦從琴聲裡出來,煩惱的事立刻湧上了他的心頭。蔡邕是文人,打架的事,他幫不上忙,可是他的學問好,看不懂的《太平經》正好向他請教,就連已經由萬年公主翻譯過的《黃帝十二形》都可以讓他再過一下目。

    蔡琰雖然才十二歲,學識卻已經不凡,理所當然的做了蔡邕的助手,依偎在蔡邕的身旁,低著眉,暈著臉,有意無意的避開劉辯。

    其實劉辯真沒有留意蔡琰。在他看來,蔡琰算不上什麼大美人,論青春亮麗,她不及唐瑛;論成熟嫵媚,她不及萬年公主。她才十二歲,在後世,也就是一個小學生的年紀。他再**,也不至於對一個小學生有什麼想法。

    可是蔡琰卻不這麼想。十二歲的年紀雖然不大,但是大漢女子十三四歲就出嫁的數不勝數,而且她出生以來就跟著​​蔡邕四處流浪,禮節上難免有些鬆馳,她見過的事情也遠比那些生長於深閨大院的世家女子多,心思自然也活泛些。

    剛才劉辯要讓御座給她,她就有些意外,後來劉辯又直勾勾的看著她,她豈能無動於衷,一點反應也沒有。萬年公主留她在宮裡,恐怕也是秉承天子的意思。她既有些得意,又有些害怕,神情也就不那麼自然了。

    “先生,這《太平經》內篇,究竟講些什麼東西,這些奇奇怪怪的圖又是什麼?”

    蔡邕看了一眼:“是符,道符。”他又翻了翻,眉頭微挑:“這些是……什麼?”

    劉辯看了一眼。不過看也白看,他也不懂,否則就不會問蔡邕了。 “先生……也不認識?”

    “不,字,臣認識,但是……文,臣看不懂。”蔡邕的眼中混合著興奮和迷茫,彷彿看到了一個寶藏,有點躍躍欲試的感覺,就差搓手了。 “這……可能是咒。”

    “咒?”劉辯倒有些明白了。盧植說過,張角的秘術就是符咒,這內篇裡既然有符,當然有咒。

    “對,如果是咒,那就簡單了,不需要知道這些字的意思,只要知道是什麼音就可了。咒,本來就是表聲,而不是示意。”

    劉辯連連點頭。這句話有道理啊,咒嘛,當然是發聲,誰管他什麼意思。

    “那先生……念念看?”

    蔡邕點點頭,仔細揣磨了片刻,試探著發了幾個音。劉辯沒聽明白,蔡邕又連著念了幾遍,劉辯覺得有些耳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

    蔡琰眼珠一轉,突然插嘴道:“阿爹,這像是浮屠的咒語。”

    “浮屠的咒語?”蔡邕若有所悟:“你是說,不是我中原的道門咒語,而是浮屠傳入的胡咒?”

    浮屠?佛教?劉辯腦子裡突然電閃雷鳴,恍然大悟。我勒了個去,我說怎麼這麼耳熟呢,這是六字大明咒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2 02:03 AM

第047章 杯弓蛇影

    曹操背著手,站在中庭的魚池前,思緒萬千。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丁衝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徑直走到曹操身邊。 “孟德,這麼急著叫我來,有什麼事?”

    曹操沒有說話,轉身揮了揮手,隨從們會意,退了出去,帶上了院門。丁衝見了,眼神一緊。

    “並州軍已經被天子控制了。”曹操抬起頭,瞟了丁沖一眼,眼中憂色忡忡。 “袁本初名士習氣,太舒緩了,我已經提醒過他幾次,他卻一直沒有行動。現在被天子佔了先,並州軍易主,袁氏兄弟已經沒有什麼勝算。”

    丁沖一怔,隨即破口大罵:“我就知道這兩兄弟辦不成大事,現在果然如此。孟德,你不要再跟著他們廝混了,免得惹火燒身。”

    “我哪裡是願意跟著他們廝混。”曹操苦笑一聲:“我也是沒辦法,不跟著他們兄弟,難道跟著張讓、趙忠?他們現在可都在黃河裡餵了魚。”

    丁衝長嘆一聲,無言以對。曹家雖然自稱曹參之後,但他們只是沛郡的一個小豪強,實力很一般。是曹操的祖父曹騰入宮做了宦官,曹家這才飛黃騰達,實力大增。可是這樣一來,曹家也就被貼上了閹豎的標籤,被士人排斥。為了改善名聲,曹家做了很多努力,都沒什麼作用。曹嵩花了一億錢,做了幾個月的太尉,躋身三公,卻沒什麼人願意被他招入府中為吏。曹家和宋家結親,想成為外戚的一部分,結果宋皇后被廢,曹家也跟著倒了黴。

    不跟著袁家兄弟混,努力洗白自己,曹操能有什麼辦法?

    “可是,袁家兄弟也不是什麼明主啊,名士習氣太重不說,大事未竟,兄弟鬩牆,怎麼看,也不像成大事的模樣。”丁衝沉吟半晌,又說道:“依我看,目前還是不要靠他們太近為妙,且觀之。”

    曹操沉吟不語,拳頭握了又放,放了又握,遲疑半晌,這才下定了決心:“幼陽,你知道袁紹手中一顆鳳卵嗎?”

    “鳳卵?”丁衝的眼睛瞪得溜圓:“你是說,鳳鳥之卵?”

    曹操點了點頭。

    丁衝臉色大變,倒吸一口冷氣,好半天才恢復了鎮定。 “這麼說,聖人……應在袁紹身上?”

    曹操苦笑一聲:“我想不出有其他人了。”

    “既然天意如此,那我們就沒辦法了。”丁衝抬起頭,撓了撓眉梢,想了片刻,突然說道:“孟德,那你說,袁紹會不會是故意讓天子奪走並州軍?”

    曹操微微一笑,反問道:“何以見得?”

    “並州軍和涼州軍一樣,都是精銳。一山不容二虎,陛下同時握有涼州、並州的精銳,看起來很強大,其實未必就是好事,互相猜忌是遲早的事。”丁沖不緊不慢的說道:“他們都殘暴寡禮,唯利是圖,如果天子倚靠他們而穩定了局勢,他們必然居功自傲,肆意妄為。如果一來,洛陽必遭其毒手,眾怒一起,天子將如何是好?驅逐並涼之人,則自除羽翼,打壓洛陽臣民,則自絕於臣民。不管他怎麼做,這昏君的罪名,他都逃脫不掉。”

    曹操接上了話頭:“如此一來,袁氏登高一呼……”

    丁衝應聲說道:“響者云集。”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會心而笑。笑了片刻,丁衝又道:“這麼說,許劭突然來洛陽,又突然離開,隨即有童謠四處傳唱,說什麼天子命短,大漢將亂,也是袁氏的安排了。”

    “料想如是。”曹操臉色一暗:“只是這樣一來,洛陽怕是難逃一劫啊。”

    “所以,我們要預先離開洛陽,不能坐以待斃。”丁衝斜睨著曹操:“你今天請我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曹操點了點頭:“除了擔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以外。我還擔心天下大亂。如果袁氏真如我們猜想的這樣要待機而動,那麼一場大戰在所難免。既然如此,我們是不是該早點準備?我可沒有袁家兄弟的聲望,急切之間,很難招募到足夠的糧賦和人馬。”

    “是的,要想有所作為,就要提前準備。手裡有了人馬,說話才有份量。”丁衝擺擺手:“你放心,我丁家肯定支持你,另外,衛家兄弟與我交好,我寫一份書信給你帶去,他們不會拒絕的。”

    曹操撫掌而笑:“有了丁家、衛家的支持,再加上我曹氏、夏侯氏的力量,我應該能在袁紹面前說上話了。”

    “事不宜遲,我現在就給衛茲寫信。”丁沖說著,大步向曹操的書房走去,走到一半,又道:“你自己走,家人留下,免得打草驚蛇。”

    曹操眨了眨眼睛,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抹無奈的苦笑。

    ……

    聽了蔡邕一席話,劉辯解開了不少謎團,卻沒能解開最後的答案。他還是不知道怎麼孵化這顆龍卵,召喚巨龍。當然了,這顆龍卵都快成化石了,能不能孵化都是一個問題,也許巨龍早就滅絕了,剩下的只是傳說。

    巨龍指望不上,劉辯就要另想辦法解決眼前的難題。他找來了盧植、賈詡,商量怎麼將袁家及其黨羽一網打盡。特別是袁紹,既然袁紹是袁家的希望所在,把袁紹幹掉,就算不能最終解決問題,至少也可以爭取一點時間。

    他本來想把楊彪也叫來的,可是經過再三考慮,他還是放棄了。楊彪和袁家有親戚關係,是袁術的姐夫,儒家講究為尊者諱,為親隱。袁家反跡未明,他就要將袁家斬草除根,楊彪肯定不答應。一旦風聲洩露,等於給袁家送了一個造反的理由。

    不料,即使沒有找楊彪,劉辯還是遇到了不小的阻力。

    阻力來自盧植。

    盧植對劉辯的做法表示強烈的反對。他拍案而起,勃然大怒,指責劉辯異想天開,行事魯莽。袁家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天下,到目前為止,袁家也沒有什麼要滅門的大罪。草率行事,只會激起大變。萬一行事不密,走漏了風聲,袁家鋌而走險,陛下此舉就是授柄於人,自取其咎。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2 02:05 AM

第048章 袁氏出奔

    劉辯沉默不語,臉色很不好。盧植這麼說,是不是在替袁家說話?他不是袁家故吏,可他是馬家門生,與袁隗的夫人馬倫可是師兄妹,天知道他們當初是不是曾經有一腿。

    劉辯悲哀的發現,身為皇帝,他卻沒有幾個真正能信任的人。放眼看去,身邊找不到幾個和袁家一點關係也沒有的大臣。

    見劉辯不說話,賈詡開了口:“以盧君之見,該怎麼辦,才能解決眼前的危機,才能將南北軍從袁家兄弟手上收回來?”

    盧植語塞,半天才道:“等袁隗死。”

    “袁隗才六十多歲,哪一天才會死?”賈詡慢吞吞的說道:“難道陛下應該學孝昭帝,讓袁隗做霍光?袁紹不是霍光那些沒用的子孫,他一旦做穩了大將軍的位置,就算是王莽也不及他的手段。”

    “賈詡,你這是杯弓蛇影,禍亂朝廷。一旦天下分裂,你知道要死多少人,流多少血?你知道陛下有幾分勝利的機會?”盧植怒不可遏,衝上去就要抽賈詡,賈詡雖然武功一般,身手還算敏捷,立刻起身避開。盧植被兩個衛士拉住,夠不著賈詡,氣得破口大罵:“西涼兒,你就是一隻人面獸心的夜梟,只會帶來血光之災,你……”

    盧植顯然不是個擅長罵戰的人,罵了兩句就沒詞了,氣得他一甩大袖,拂袖而去。

    “陛下,事不宜遲,宮裡多有親附袁氏之人,一旦風聲洩露……”

    賈詡閉口不語,劉辯卻明白了。事己至此,再猶豫就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他立刻和賈詡商量,做了具體的部署。城裡的抓捕由呂布執行,城外的北軍由董卓對付,高順率領並州軍配合,在城東進行攔截,以免袁氏兄弟逃竄。

    任務安排妥當了,劉辯卻並不安心。兩世為人,這是他第一次做出如此重大的決定。他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是他知道盧植說得對,不管能不能成功,都會掀起起軒然大波,如果失手,讓袁氏兄弟逃出去了,更是後患無窮。

    詔書寫好了,就放在案上,劉辯握著印璽,卻遲遲不敢落下。

    ……

    袁隗倚在床上,病容滿面,眼神淒涼。

    袁紹、袁術站在床前,一身勁裝,腰間帶刀,一副即將遠行的打扮。

    前院中,數十名勁裝騎士整裝待發,其中就包括何逢紀、橋蕤等人。他們面色沉鬱,神情緊張,誰也不說話。突然被召集起來,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按照吩咐,在這裡待命。

    “叔父,曹操親眼所見,呂布與賈詡一同回城,丁原的屍身巡示營中,並州軍已經被天子掌握,我們……”袁紹看了一眼袁術,低下了頭:“我們的行動拖得太久了,被天子佔了先。”

    袁術聽了,一臉的不高興的反駁道:“你不是說你派人去聯絡嗎?”

    “好了,別爭了。”袁隗擺了擺手,沒好氣的喝了一聲:“不管怎麼說,有備無患,你們兄弟先出城。本初去冀州,公路去揚州,如果虛驚一場,你們再回來也不遲。如果……”他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把目光靜靜的落在袁紹的臉上。

    袁紹躬身領命:“叔父,我知道了。可是,你不能留在城裡,萬一……”

    “但凡革命,總要流血。”袁隗堅定的搖了搖頭:“我老了,做不得什麼大事,就將這一腔血,獻祭給我袁家的列祖列宗,獻祭給我儒門諸賢。”

    袁紹淚如泉湧。袁術聽不懂,他卻聽得懂。他跪倒在地,握著袁隗的手,痛哭失聲。袁術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大聲分辯道:“叔父,你太謹慎了吧。就算並州軍落入天子手中,我們還有足夠的優勢,天子未必是我們的對手。一出城,我們可就是將所有的優勢拱手相讓,多年的經營毀於一旦,豈不便宜了那個屠家子?曹操是什麼貨色,他的話能聽嗎?”

    “公路,到了這個時候,你怎麼還不警醒,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定要讓我袁家被一網打盡嗎?”袁隗怒了,厲聲喝道:“你要是捨不得離開,你就離下吧,看看最後能有什麼結果。”

    袁術被罵了兩句,不敢回嘴,低下頭,嘟囔了兩句。

    “快走,快走!”袁隗劇烈的咳嗽著,用力推開袁紹:“事不宜遲,切莫再瞻前顧後。本初……”他使出渾身力氣,捏著袁紹的肩膀:“要努力啊。 ”

    袁紹淚流滿面,趴在袁隗的床前,重重的磕了三個頭,起身離去。

    片刻之後,數十騎分頭衝出了袁府。

    ……

    鴻池,袁紹勒住了馬韁,胯下神駿的白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四蹄如釘,穩穩的站住。它抖了抖脖子,鬃毛飛舞。

    遠處,曹操縱馬而來,看了一眼袁紹胯下的白馬,又看了一眼袁紹頭上的幅巾,暗自嘆了一口氣。到了這個時候,袁紹還一副名士打扮,真不知道他是因為自信,還是為了做秀。

    “孟德,你是隨我往河北,還是……”

    “我回家鄉,招募人馬,等待本初的號令。”

    袁紹微微一笑,不再多說。他回過頭,馬鞭指著臥虎般的洛陽城:“很快,我們就會回來,到時候,洛陽就會舊貌換新顏。”

    曹操不說話,心裡卻有些不高興。袁紹意氣風發,可是他卻忘了,袁家幾十口人還在城裡,一旦起兵,這幾十口人就是俎上魚肉。或者,袁家已經決定將這幾十條性命獻祭給那隻快要降臨的鳳鳥?

    鳳鳥是吉祥之鳥,是仁德之鳥,怎麼會接受這樣的獻祭呢?

    曹操有些迷惘。他看向遠處的洛陽城,心頭一陣絞痛。那城裡不僅有袁家老少,還有他的家人。他新納的妾卞氏和次子曹丕都在城裡,卞氏的肚子裡還懷了一個孩子。丁衝讓他留下她,說是不打草驚蛇,其實有讓她送死的意思。

    因為丁沖和他的正妻丁夫人同族,而丁夫人不喜歡卞氏。

    真正的戰爭還沒有開始,人的私心已經開始作祟。曹操不知道這個決定是不是正確。袁紹即將開創一個新的時代,可是我的未來在哪裡?這個未來,值得用卞氏和兩個孩子的性命去換嗎?

    曹操不知道。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2 02:06 AM

第049章 大將之風

    賈詡拱著手,慢慢的走進了德陽後殿。遠遠的,他聽到了琴聲。琴聲斷斷續續,忽輕忽重,不成腔調,更沒有一點美感,簡直就是噪音。

    不過,分開來聽,每一個音符卻很美,音質清亮,不帶一絲雜質。

    琴是好琴,可惜彈琴的人太差。

    賈詡苦笑一聲,抬起頭,又嘆了一口氣。

    袁氏兄弟跑了,因為天子的優柔寡斷。一場大禍迫在眉睫,天子卻還在學琴,而他分明沒有一點學琴的天份。天知道他是在學琴,還是在與教琴的人**。

    據說,天子這些天和蔡琰形影不離……學琴,不知道他聽到袁氏兄弟出奔的消息後,還有沒有這樣的心情。賈詡幾乎能想到天子會是什麼模樣,不禁開始為那架琴擔心起來。

    賈詡遲疑了片刻,又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收拾精神,走進了大殿。

    最後一面,他希望能給天子留下一個好印象,給洛陽留下一個好印象,給先帝的在天之靈留下一個好印象。不是他不努力,實在是天子不是中興之主。

    劉辯正坐在台上,認真的學著琴。可惜他的手指太硬,樂感太差,教琴的蔡琰雖然很用心,琴聲卻還是不成曲調。

    “陛下。”賈詡上前施禮,輕聲說道:“袁氏兄弟出城了。”

    “出城了……是什麼意思?”劉辯按住琴弦,琴聲嘎然而止,旁邊的近侍和蔡琰都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萬年公主的臉色一變,欲言又止。劉辯卻皺著眉頭,歪著腦袋:“跑了?”

    殿上一片死寂,萬年公主臉色煞白,唐瑛的眼神也有些慌亂,兩隻手緊緊的捏在一起。近侍們誰也不說話,可是臉上也有掩飾不住的緊張,投向劉辯的眼神也變得有些異樣。

    很顯然,他們都知道袁氏兄弟逃出洛陽城意味著什麼,一場不亞於黃巾之亂的禍事迫在眉睫。當年的天子雖然昏憒,畢竟已經做了十幾年的皇帝,多少有些經驗,也有些權威,面對的黃巾雖多,卻是烏合之眾。而眼前的劉辯卻才當了幾個月的皇帝,毫無威信可言,卻要和四世三公的袁家戰鬥,和天下俊傑的領袖袁紹戰鬥。

    他有一絲勝利的可能嗎?

    “對,袁紹向東,袁術向南。”賈詡平靜的說道,過了片刻,又補了一句:“臣疏忽了,安排的人手太少,不足以阻截,否則的話……”

    賈詡遺憾的咂了咂嘴,劉辯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人手足,賈詡不反對扮成強盜,將袁氏兄弟斬殺在曠野之中。

    這貨真夠狠的。不過,這的確是個好辦法。

    劉辯突然笑了一聲,一笑就收不住了。

    賈詡看著笑個不停的劉辯,一聲不吭,目光中有憐憫,有惋惜,還有一絲無奈。

    “懦夫!”劉辯突然收了笑容,不屑的罵了一聲,很沒風度的唾了一口唾沫。

    他想起了歷史上的袁紹出奔。當時董卓用三千人馬來回搗騰,嚇住了袁紹,袁紹拱手交出了手中的兵權,放下一句狠話,倉惶出逃。現在,董卓被自己控制住了,沒能掀起什麼波浪,袁紹還是出逃了,連正面一戰的勇氣都沒有。

    其實,並州軍、涼州軍加起來也不過五六千人,而袁家兄弟手中掌握的力量超過兩萬人,再加上那些不在編的遊俠兒,袁紹的實力遠遠超過他。要不然,他也不至於要先下手為強。

    可是,沒等他動手,袁紹自己跑了,放棄了既有的優勢,要去山東。看起來,他是龍歸大海,虎入深山,有一片更廣闊的天地,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他是怯陣,沒有取勝的信心,沒有背水一戰的勇氣。

    官渡之戰,如果袁曹雙方換位,恐怕袁紹做不到像曹操那樣背水一戰。

    賈詡眉梢一挑,不解的看著劉辯。他不知道劉辯是罵方便懦夫,是袁紹,還是他賈詡?

    “陛下?”

    劉辯收住了笑容,瞟了賈詡一眼。賈詡的眼神飄忽,他知道賈詡的信心已經動搖了。 “文和,如果你是袁紹,你是會留在洛陽,利用手中的兵權,步步為營,還是會逃出洛陽?”

    賈詡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劉辯的意思,嘴角不禁一挑,一抹笑意一閃即沒,看向劉辯的眼神也亮了幾分。在這種情況下,劉辯不僅沒有像他預計的那樣驚慌失措,反而很輕鬆的譏諷袁紹,讓已經絕望的他重新看到了一點希望。

    沒錯,袁紹就是一個懦夫。如果他有足夠的勇氣,根本不用離開,僅憑他手中現有的力量就足以控制洛陽的局勢。難道天子不肯採納我的計劃,就是猜到袁紹會不戰而退,主動逃出洛陽,將兵權拱手相讓?

    “袁紹跑了就跑了,這人成不了大器。”劉辯揮揮手,像趕走一隻蒼蠅:“曹操呢?”

    “曹操……”賈詡有些後悔:“曹操只帶了兩個隨從出城,家人都在城中,一點異常情況也沒有,監視的人還以為他出城打獵,誰知道他……居然也是出逃。他出城的時候,袁家兄弟還沒動靜呢。陛下,臣大意了,請陛下責罰。”

    “算了,你我都失算了。沒算到曹操這麼狠,沒算到袁紹這麼弱。奸雄就是奸雄,慫蛋就是慫蛋。”劉辯托著腮,想了想:“看來,一場大戰不可避免。文和,我們要做好應戰的準備了。”

    “袁紹會起兵?”賈詡不太相信。聰明如賈詡也有些糊塗了。既然劉辯認為袁紹是個懦夫,他怎麼又會認為袁紹會起兵造反?這好像不太合邏輯啊。 “他有什麼理由?”

    “他會有理由的。”劉辯笑笑。盧植曾經擔心他會給袁紹一個起兵的理由,現在他還沒動手,袁紹就跑了。可想而知,他就算再想息事寧人,袁紹也會找出理由的。 “先把南北軍、西園八校接收過來,整頓軍備,準備作戰。請董公來,朕要和他商量一下相關的部署。”

    看著劉辯,賈詡又驚又喜。劉辯自信得有點莫名其妙,但正是這種莫名其妙的自信讓賈詡改變了想法。賈詡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劉辯看起來沒什麼脾氣,看起來優柔寡斷,但是在真正的困難面前,他一定能撐過去。困難越大,他的鬥志越旺。

    “唯!”賈詡大聲應道:“臣這就去請董公。”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2 02:08 AM

第050章 勇者懼

    “朕的詔書還沒有用璽,士卒還沒有集結,袁家就知道了消息。”劉辯將沒有尚未用璽的詔書丟在盧植的面前,輕笑一聲:“袁紹、袁術跑了,盧卿,你說,他們是去遊歷呢,還是去幹什麼?”

    盧植臉漲得通紅,無言以對。

    劉辯沒有再讓他難堪,盧植的脾氣也許剛直,和袁家也有瓜葛,但是他忠於朝廷,這一點毋庸置疑。他反對抓捕袁氏,也是出於防止操之過急,激起事變,並不是因為他心向袁家。現在袁紹兄弟出奔,事情已經明朗化,他也不會再那麼固執了。

    “南軍,北軍,西園八校,必須立刻掌握在朕的手中。”劉辯聲音不是很響,但是態度很堅決,不容置疑:“即日起,楊卿任虎賁中郎將,掌管南軍。盧卿任北軍中侯,掌管北軍。西園八校化整為零,分別歸入北軍五校和涼州軍、並州軍,並從中挑選一部分人進駐玄武門。這件事,以盧卿為主,楊卿為輔。”

    “唯!”盧植和楊彪躬身領命。

    “整頓禁軍的任務交給盧楊二位,洛陽周邊的戰事,太尉多多費心。”劉辯把目光轉向董卓:“太尉久經沙場,身經百戰,經驗豐富,作戰的事,毋須朕操心。可是有一件事,朕要提醒太尉。”

    董卓連忙低下頭。如願以償的做了太尉,又要主持即將到來的大戰,董卓精神抖擻,鬥志昂揚。

    “洛陽,是大漢的國都,洛陽周邊的百姓,都是朕的子民。西涼士卒在邊關與異族作戰慣了,殺心太重,可以理解。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不能再肆意無度。太尉要約束手下,勿犯國法。否則,到時候立功而受戮,既傷了士卒之心,又損太尉聲譽。”

    董卓一頭冷汗。他明白了劉辯的意思,如果西涼士卒殺了無辜百姓,那可不是他董卓被人罵的事,弄不好劉辯要砍他首級。今天劉辯在這裡說了這句話,盧植、楊彪可就看著他了。出了事,責任全是他的,與劉辯無關。

    “袁家門生故吏遍天下,但是我相信,大漢四百年的江山,不會那麼容易傾覆,必然還有不少人心向大漢,願意與大漢而戰。”劉辯接著說道:“諸卿,朕希望你們能多多舉薦人才。”他頓了頓,又笑了一聲:“不管他們與袁家甚麼關係,只要他們願意為朝廷效力,朕舉雙手歡迎。實在不願意來,想跟著袁家再立新朝,雞犬升天的,嘿嘿……那他們就自求多福吧。”

    盧植等人打了個寒顫,聽出了濃濃的殺意,卻不好多說。要跟著袁家立新朝,那自然是叛逆,天子要殺他們全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過,賈詡卻聽出了另外一層意思。劉辯顯然相信他能夠平定袁家的叛亂,那些跟著袁家叛亂的人,的確應該自求多福。

    “好了,諸卿去做事吧。”劉辯揮了揮袖子:“朕要想想,怎麼和袁太傅談談心,好讓他走得安心,走得絕望。”

    盧植聽了,一股寒意直衝後腦。

    ……

    盧植、董卓等人一出殿門,劉辯就垮了下來。他順手將焦尾琴推在一旁,以手支額,冷汗涔涔。

    他不是怕袁紹,而是面對歷史,他感到很無力。

    穿越千年而來,他現在擁有龍卵,有《黃帝十二形》,有張角的《太平經》和九節杖,現在又從蔡邕那裡得到了能夠明悟命格的《廣陵散》 ,可是,他還是無法阻止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

    他有龍卵,可是不知道能不能孵化。

    他有《黃帝十二形》,有《太平經》和九節杖,還有藏兵閣裡歷代收藏的神兵,可是他不會用。

    他有能明悟命格的《廣陵散》,卻沒有時間,更不知道有沒有那個天賦。父子兄弟,他好像是最爛的那個人。琴棋書畫,不懂;天子威儀,沒有;真龍命格……哈哈,真幽默。

    董卓沒有禍亂洛陽,但是袁紹依然逃走了。如果不出意外,想必用不了多少,山東的十八路諸侯就會起兵。只不過,這次不是討董,而是討漢,討他劉辯。

    接下來呢?自己是不是還會死,呂布是不是還會和王允一起刺董,天下是不是還要四分五裂,軍閥割據?

    似乎……不可避免。

    蔡琰接過焦尾,輕撥了兩下,彈奏了起來。與劉辯的噪音相比,蔡琰的琴聲如同天賴,可是劉辯聽了,心裡卻不僅沒有一絲空靈,反而堵得慌。他擺了擺手:

    “別彈了,朕不能止息,快窒息了。”

    說完,他拂袖而起,耷拉著腦袋,像只鬥敗的公雞,走了出去。

    蔡琰一怔,訕訕的收回手。唐瑛和萬年公主互相看了一眼,心情也非常沉重。唐瑛起身,“我去看看。”追了上去。

    萬年公主猶豫片刻,嘆了一口氣,對蔡琰強笑道:“陛下心情不好,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喏。”蔡琰應了一聲,抱著琴走了。

    萬年公主又坐了片刻,也站了起來,問清了天子的去向,跟了上去。

    ……

    站在濯龍園的涼亭上,聽著嘩嘩的水聲,劉辯腦子裡一片空白。他懶得去想,只想這麼安靜的坐著,一直坐到生命的終點來臨。

    大不了再死一回嘛,老子又不是沒死過。如果運氣好的話,也許還能穿回去。劉辯百無聊賴的自我安慰道。

    有腳步聲傳來,劉辯卻不想起身。直到萬年公主站在他的身後,四處張望了一下,詫異的問道:“唐妃呢?”

    “阿英?”劉辯也茫然的四處看了看,“沒看到她啊。”

    “她明明說過來陪陛下的。”萬年公主黛眉輕挑,偷眼看了看劉辯,把後面的話又咽了回來。 “陛下,你在擔心袁紹?”

    劉辯不好意思的笑了一聲:“姊姊,我是不是……很讓你失望?”

    “不,陛下剛才的表現很得體。”萬年公主走過來,輕輕的挽著劉辯的手:“陛下,臣妾相信,陛下一定能明悟命格,孵化龍卵,召喚巨龍,戰勝袁家,中興大漢。”

    “謝謝姊姊的安慰。”劉辯搖了搖頭:“可是,我一點信心也沒有。剛才……我是裝的。”

    “可是陛下裝得非常好。”唐瑛從遠處走來,接過了劉辯的話。 “所謂勇者,不是無所畏懼,而是有所為,有所不為。該做的事,哪怕再苦再難,也要迎難而上,才是真正的勇士。”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2 02:09 AM

第051章 想得美

    看到自信滿滿的唐瑛,劉辯心情一鬆,禁不住笑出聲來。

    這媳婦雖然出身不好,也沒什麼學問,比不上萬年公主、蔡琰那樣博學多識,溫婉賢惠,但是她很堅韌,在自己迷茫的時候,她能擔起半邊天,幫自己分擔一起壓力。看到她,自己總能重新鼓起勇氣,就像加滿了油的戰鬥機,再次掛滿武器,沖向藍天。

    就是啊,老子怕個鳥。反正大漢也是大廈將傾,換了比自己聰明的弟弟劉協,一樣回天無力。既然如此,我有什麼好怕的,人死鳥朝天,就算完蛋,也要和袁家好好的戰一場。

    雖說歷史大勢沒有根本性的變化,卻也不是一點成績也沒有。袁紹一箭未發,就放棄了南北軍、西園八校,就是一個例子。想當初,先帝為了西園八校可是費了好多心機,甚至別出心裁的讓宦官蹇碩做上軍校尉,連大將軍何進都歸蹇碩領導,結果西園八校還是落入了袁紹手中。現在呢,自己只是花了點心思,殺了丁原,接收了並州軍,袁紹就主動放棄了所有的兵權,離開了洛陽。

    成績還是有點嘛。別心急,積小勝為大勝,誰敢說沒有翻盤的一天?

    劉辯坐了下來,架著二郎腿,看著濯龍池中被瀑布濺起的白色浪花,一時出神。

    現在和歷史究竟有什麼區別,自己有哪些可以利用的資源,袁紹要起兵,自己有多少勝算,有什麼樣的人可以依賴?

    劉辯反復權衡,思緒如潮。

    萬年公主和唐瑛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

    遠處,宮牆之下,一個挺拔的身影默默的注視著涼亭上的劉辯,眼神複雜,衣香拂動。

    ……

    袁府。

    袁隗正襟危坐,何?、侍中種輯、黃門侍郎荀攸、議郎鄭泰、越騎校尉伍瓊等人團團而坐,表情各異,等著袁隗說話。

    袁紹、袁術離開洛陽是一件非常秘密的事,之前幾乎沒有人知道。特別是越騎校尉伍瓊,直到盧植帶著詔書入駐北軍大營,他才知道袁紹已經離開了洛陽。他震驚不已,連忙聯絡同好,發現絕大多數人和他一樣,還蒙在鼓裡。

    他們不敢怠慢,連忙來找袁隗。袁紹兄弟離開了,袁隗就是唯一的主心骨,接下來怎麼辦,要袁隗拿個主意。

    袁隗知道這些人的來意,他也早就準備好了說辭。此時此刻,他不動如山,智珠在握,不用說一個字,僅是這份氣勢,就足以讓這些人惴惴不安的心安定下來。

    “當初先帝要廢長立幼,我等據理力爭,不惜觸犯龍鱗。現在看來,卻是我們錯了。”袁隗一開口,先嘆了一口氣,做起了自我檢討:“知子莫若父,先帝有先見之明,知道天子無明君之相,擔負不起中興大漢的重任。先帝慧眼如炬,我等自愧不如啊。”

    在座的都是聰明人,立刻明白了袁隗檢討背後的意思。

    當初為什麼要立劉辯為太子,是因為何家沒有根基,要想在朝堂上站穩腳根,只能依靠袁家為首的世家。現在何進兄弟死了,何家煙消雲散,劉辯為帝,對袁家已經沒有了意義。此時此刻,如果劉辯老老實實的聽袁家的話,做個傀儡,那也就罷了。偏偏他不肯認命,先是控制住了董卓,隨即又利用呂布,悍然斬殺了丁原,奪走了並州軍。更有甚者,居然在朝堂上公然羞辱袁隗,不甘受制於袁家的態度已經非常明顯。

    既然如此,袁家當然沒有必要再容忍他。廢黜劉辯,再立新帝,只有九歲的劉協還敢這麼不知好歹嗎?有何家滅門的先例在前,劉協的母族王家還敢放肆,與袁家爭權嗎?

    重拾先帝廢長立幼的想法,不過是為廢黜劉辯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反正先帝已經死了,他究竟是什麼想法,還不是隨袁隗怎麼說。袁隗要做霍光,劉辯就只能做那個倒霉的昌邑王劉賀了,亂而不損的漢靈帝也就搖身一變,成了慧眼如炬,有先見之明的明君。

    袁隗定下了基調,大家就知道怎麼辦了。

    ……

    劉辯看著眼前的幾摞奏疏,眉開眼笑,樂不可支。

    這些書生,真是又要做**,又想立牌坊。明明想做霍光,想做王莽,偏偏還裝出一副忠臣的模樣,妙筆生花,說得像真的一樣。

    這些天來,奏疏雪片般的分來,幾乎要將他淹沒。但是,分門別類,不外乎那麼幾種說辭。

    其一,袁家四世三公,名重天下,袁隗德高望重,堪為士人表率。天子當著百官的面羞辱袁隗,有違遵師重道的聖訓,有違天子德化天下的本分,讓天下士人失望。應該深自反省,並向太傅袁隗道歉,改過自新。

    讓劉辯反省,那還是比較客氣的,其中不乏有人指責何氏乃南陽屠門,劉辯出身寒微,無人君之儀,當初就為先帝不喜。如今事實證明,先帝廢長立幼的想法是對的,因此,劉辯應該退位,由聰明睿智,母族出身高貴的劉協繼位,以安社稷。

    其二,袁紹、袁術天下俊傑,為天子所迫,逃亡江湖,若不加安撫,必使人心浮動。建議天子下詔,給袁紹、袁術加官進爵,安撫袁氏,安撫人心。

    其三,董卓出身寒微,粗鄙無文,連基本的禮儀都不懂,不堪為三公之首。呂布以下犯上,妄殺國家大臣,更是凶頑之人,不可侍衛天子。涼州軍、並州軍軍紀混亂,騷擾洛陽百姓,禍亂京師,當免董呂二人官職,並將並州軍、涼州軍遣返駐地,還京師太平。

    其四,新帝登基,理當大赦天下,招賢納士,以示與民同慶,恩澤天下。懇請天子下詔,延攬名士入朝,斥退姦小,重振朝綱,再興大漢。

    劉辯隱約記得,董卓入京主政之後大致上就是這麼做的。先是廢立,然後招攬名士,再然後對袁紹、袁術兄弟加官進爵。結果呢?袁紹兄弟接受了官職、地盤,卻並不感激董卓,反而利用這個名義起兵討董;那些名士呢,也沒站在董卓這一邊,反而與袁紹通風報信,裡應外合。

    現在,他們還是這麼幹,不過目標對準了自己這個皇帝。董卓沒廢立,袁隗要挑這個重擔了,只不過董卓廢立就是禍亂朝廷,而袁隗廢立就是忠於大漢。

    你們當我是董卓這個笨蛋,明知你們要殺我,還把刀遞到你們手上?

    想得真美!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2 02:12 AM

第052章 死了也白死

    劉辯知道,不管自己怎麼做,袁紹總會找到起兵的理由。就算沒有理由,只要有人擁護他,他也能起兵,只要他最後勝利了,沒有理由,那些儒生也會給他找到理由。說不定還能找出一大堆祥瑞。

    殷鑑不遠,想想王莽就知道了。

    不過,儘管如此,他也不打算主動配合袁家,就算袁家是皮粗肉糙的牛魔王,他也要做一隻牛虻,叮他兩口再說。有用沒用先放一邊,讓他不痛快也是好的。

    更何況他現在是皇帝,手裡握著名分大權,要給袁家找不痛快,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劉辯找來了蔡邕,讓蔡邕寫了一封詔書,發往全國各州郡。詔書的主要內容分兩部分:一部分是接受建議,宣布要廣納人才,革新朝政;另一部分是譴責部分世家沽名釣譽,依附權貴,​​勾結宦官,把持朝政,為非作歹。富擬王朝,僭越踰制,肆意妄為。

    袁家的罪名根本不用虛構,一樁一樁的實實在在。

    至於袁紹、袁術,封賞是別想了,劉辯把他們燒毀皇宮,肆意殺戮,欺凌太后、天子的罪狀一一道來,公佈天下,並發布了通緝令,在全國懸賞抓捕。

    劉辯知道,不可能有人真的把袁紹抓起來送到他的面前,他甚至懷疑自己的詔書能不能送到各州郡,但他就是要先吐袁家一臉唾沫,撕掉他們虛偽的面具。至於會不會激怒袁家,他根本不擔心。現在他就是想裝孫子,袁家也不會接受他。既然如此,何必要裝?

    蔡邕的文筆沒話出,寫得花團綿繡,文字古雅,用典精確,直誅人心——這都是萬年公主說的,劉辯自己沒這水平,根本看不出來。

    詔書一下,群臣嘩然。

    ……

    袁隗穿著一身赭衣,威儀卻絲毫不減,一步步的走上了大殿。

    劉辯站在階前,拱手相迎。蔡邕拱著手,站在一旁,默默無語,神情糾結。他知道袁隗今天來是乾什麼的,他也知道劉辯讓他站在旁邊是什麼用意。今天,他作為一個歷史見證者和書寫者,要留下第一手資料,留存東觀,以備將來修史。

    如果劉辯最後勝了,他的文字將會把袁隗釘死在恥辱柱上。如果袁紹最後勝了,釘在恥辱柱上的不僅有劉辯,還有他蔡邕。

    作為一個學者,他並不喜歡這樣的處境。可是他無法拒絕。

    袁隗走到劉辯面前,躬身一拜:“罪臣隗,拜見陛下。”

    “太傅知罪了?”劉辯嘴角微微挑起,似笑非笑。

    袁隗不卑不亢,沉聲道:“教導無方,愧對先帝,老臣有罪。”

    “太傅謙虛了。”劉辯同樣不動聲色。要論學問,他可能連袁隗一個邊都碰不著,但是要論嘴皮子,論罵架,他還真不怵袁隗。他很清楚,袁隗要臉,他不要臉,他先天的佔便宜。上次,他把袁隗罵得吐血,已經證明了這個道理。

    學問,對罵架其實並沒有什麼幫助,大學者未必就罵得過街頭潑婦。

    “朕雖然不是什麼聰明人,書讀得不好,也不怎麼會說話,卻也不是不可雕的朽木。”劉辯接著說道:“要論見識,朕還是有一點的。”

    “陛下的學問雖然不好,卻很自信。”袁隗不緊不慢的諷刺了​​一句:“老臣甚是欣慰。”

    對這種級別的譏諷,劉辯根本不在乎,連撓癢癢都不夠。他笑了一聲,自顧自的說道:“太傅,你今天來,是想求朕赫免袁紹、袁術,還是想死諫啊?如果是自覺失職,想自詣廷尉,那就免了。朕……赦免你了。”

    袁隗一時語噎。他準備了一肚子冠冕堂皇的話,鼓足了浩然之氣,要說得大義凜然,可是面對劉辯這一通亂拳,他卻不知道如何應付。

    赦免,我需要你赦免嗎?我穿著囚衣來,一路招搖過市,只是讓天下人看看我的忠心啊。

    袁隗看著嶄新的囚衣,一時無語。

    “唉,太傅啊,你還是讓袁紹、袁術回來吧,至少回來一個。你看你,都瘦成一把骨頭了,萬一哪天不小心,摔一跟頭,跟前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多淒涼啊。”

    袁隗胸口一悶,嗓子眼裡有些甜。他強忍著吐血的衝動,躬身一拜:“老臣的晚景,比不上大漢社稷的安危。老臣多謝陛下的垂憐,不過,希望陛下還是多將心思用在社稷上,不要辜負了先帝對陛下的期望,不要辜負天下萬民。”

    袁隗強行將話題主動權搶了回來,滔滔不絕的開始進諫。說著說著,他開始激動起來,鬚髮動搖,一副義憤填膺,要為國盡忠,不惜一死的架勢。

    劉辯不動聲色的看著,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看著袁隗表演。直到袁隗一通長篇大論說得氣喘吁籲,上氣不接下氣,他才微微一笑:“太傅,說完了?”

    “老臣……老臣說完了,淺愚之見,一片赤誠,萬望陛下採納一二。”袁隗習慣性的說道。話一出口,他就後悔,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剛才說得太順了,這些謙虛的話自然而然的就嘟嚕出來了。

    “說來說去,太傅擔心的還是朕年紀太小,不足以鎮撫萬民,會有人生僥倖之心,禍亂天下。”劉辯雙手握在袖中,泰然自若的看著袁隗:“如果真是這樣,那太傅就應該好好的活著,看朕是怎麼收拾這些逆臣的。太傅,這些天,朕可沒閒著啊。洛陽八關的都尉,朕都換了,你知道嗎? ”

    袁隗乾咳了一聲,忍下了吐血的衝動。他當然知道這些,劉辯一邊跟他隔空對罵,一邊整頓防務,不僅將南北軍、西園八校消化了,還將洛陽的八關都尉都換了。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不能再等下去。時間拖得越長,對袁家越不利。袁紹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現在只差一個號令天下的理由。

    這個理由,不是給那些支持袁家的人看的,而是那些中立觀望的人看的。

    袁隗強撐著最後一口氣,義正辭嚴的指責道:“陛下應該放眼天下,豈能以區區洛陽為念,難道山東的土地,就不是大漢的土地,山東的百姓,就不是陛下的子民嗎?”

    “誰知道呢?”劉辯嘿嘿一笑:“不過,我可以肯定的告訴太傅一句,不管山東還是不是大漢的山東,總之不會成為你袁家的山東。太傅,你如果想死諫,為袁紹起兵找個由頭,說不定是為人做嫁衣,死了也白死啊。”

    “噗!”袁隗終究還是沒忍住,一口老血,噴得慷慨激昂,壯懷激烈。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2 02:15 AM

第053章 分崩離析

    雖然劉辯告誡袁隗,說他死了也白死,袁隗卻依然按照自己的步驟,囚衣見駕之後,宣布閉門謝客,在家中絕食,要進行一場轟轟烈烈的死諫。

    消息一出,洛陽嘩然,天下嘩然,奏疏更是如雪片般的飛來,大有淹死劉辯的趨勢。

    劉辯雖然早有準備,卻也被袁隗這一手整得心裡犯堵,壓力山大。你死就死吧,非要搞出這麼多花樣。這老傢伙,不愧是混跡官場幾十年的官痞啊。跟他鬥,老子還是一顆水靈靈的小嫩蔥,真心不是對手。

    不過,劉辯也知道袁隗搞出這麼多花樣是為了什麼,他咬著牙硬頂的,按照自己的步驟做事,一面讓董卓加強洛陽的防務,一面不停的下詔,表明自己的態度。就算用處不大,該做的事還得做,總不能傻坐著,任憑袁隗潑他髒水。

    ……

    在堅持了半個多月,造足了勢之後,袁隗終於走到了他的人生盡頭。

    袁隗形銷骨立,躺在榻上,顴骨高聳,臉頰深陷,皮膚失去了原本的光彩,像一張蒼白的紙覆在尖銳的骨頭上。他雙目緊閉,氣若游絲,發出嘶嘶的聲音,像一條毒蛇。

    馬倫跪坐在一旁,雙眼紅腫,神情呆滯,依戀的看著袁隗。

    “我……”袁隗忽然睜開了眼睛,嘴唇動了動,彷彿要說什麼。

    馬倫渾身一顫,連忙俯身過去,將耳朵湊在袁隗的嘴邊。

    “許……子……將……”

    馬倫眼神疑惑,袁隗臨死之前就記得許劭嗎?

    “我……明白了……”袁隗用盡渾身力氣,轉過眼珠,看著馬倫,一滴濁淚從眼角滑落:“許子將……”他睜圓了眼睛,嘶聲道:“誤……我!”

    馬倫莫名其妙,不知道袁隗究竟在想說什麼。袁隗看著馬倫臉上的茫然,後悔莫及。經過幾天的絕食,他的身體漸漸的衰弱下去,可是他的思路卻突然活躍起來。他仔細的回憶著自己的一生,思維最後定格在他和劉辯的最後一次交鋒上。

    他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許劭……沒說實話,至少沒有全說。以他的眼力,他不可能看不出劉辯的變化,可是他卻根本沒有對他提起。正是因為這個疏忽,他才兩次被劉辯羞辱。

    許劭肯定發現了什麼,他急著離開洛陽隱居,不是故作神秘這麼簡單。

    他想告訴馬倫這個發現,可是他現在卻說不出來,“許子將誤我”這幾個字,已經耗盡了他最後的氣力。他看著馬倫迷茫的雙眼,心頭湧過一陣悲嘆。

    他吐出最後一口氣,身體慢慢的變軟。

    馬倫痛哭失聲,淚如泉湧。過了片刻,她強忍淚水,拖著腳步,走到前院,面對庭中無數雙眼睛,泣聲道:“袁公……去了。”

    短暫的沉默後,眾人放聲痛哭。

    泣聲如雲,淚水如雨。

    ……

    袁隗去世的消息傳出,洛陽風雨飄搖,愁雲慘淡。無數人趕赴袁府祭吊,緊接著,若干太學生堵在宮門外,泣血上書,懇請天子哀憐袁太傅的一片忠心,下詔嘉勉,更化革新。這裡面當然少不了請求何太后下詔廢立的聲音,哭喊聲匯成一片,迴盪在整個洛陽城,衝擊著南北宮。

    劉辯咬牙堅持,既不肯聽從呂布的請求,派兵驅逐,也不肯聽從那些人的請求,嘉勉袁隗。派兵驅逐手無寸鐵的太學生,他就坐實了昏君的罪名。下詔嘉勉袁隗,他就必須接受袁隗的要挾,這都是不可能的。

    擁護袁氏的聲勢太大,以至於董卓、盧植都有些不安。董卓去袁府弔喪,根本沒走到門口,就頂著一腦袋的菜幫子和臭雞蛋,被人打回來了。盧植的待遇好一點,可是進了門,看到袁隗夫人馬倫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他同樣大受打擊,好幾天沒緩過神來。

    ……

    洛陽城因為袁隗的死而滿城風雨的時候,袁紹終於在山東舉起了反旗。

    十二月初,袁紹傳檄天下,自號車騎將軍,宣布奉先帝遺詔,要求何太后退位,罷黜不合格的天子劉辯,另立陳留王劉協為帝,同時為太傅袁隗發喪。

    檄文所到之處,冀、青、徐、兗、豫、揚、荊七州響應,朝廷任命的刺史、太守,不是接受了袁紹的號令,主動投靠袁氏,就是被殺或者驅逐,由擁護袁紹的人接任,起兵響應袁紹。旬月之間,聚眾二十餘萬,推袁紹為盟主。

    袁紹於壽張祭兵主蚩尤,宣布起兵,隨後與河內太守王匡合兵,進駐河內,眾八萬餘。

    兗州刺史劉岱、陳留太守張邈、廣陵太守張超等人駐酸棗,眾五萬餘。

    袁術自號衛將軍,屯魯陽,眾四萬餘。

    片刻之間,山東非大漢所有,大有一舉亡漢之意。消息傳到洛陽,洛陽人心惶惶,一日數驚。

    恐懼中,何太后惶惶離世。

    劉辯早有準備,一邊辦理太后的喪事,一邊下令將早就控制起來的袁氏兄弟、曹操等涉案人員在京的家人全部抓捕,投入大獄。下詔全國,宣布袁氏兄弟為叛逆,朝廷將絕不姑息。

    與此同時,劉辯迅速做出了部署:令太尉董卓領兵兩萬,進駐小平津、孟津一帶,車騎將軍盧植統兵萬餘,進駐滎陽,河南尹朱?y統兵萬餘,進駐廣成、伊闕。同時下令並州、涼州、益州各守關隘,駐紮在扶風的左將軍皇甫嵩率軍馳援洛陽。

    在劉辯看來,這場戰事是意料之中的事,早有心理準備,可是對於很多人來說,這無疑是一件突如其來的災難,影響甚至超過前幾年的黃巾大亂。上次起兵的只是一些普通百姓,這次起兵的卻是四世三公的袁家,而響應他們的是各地世家豪強,其中很多人是名士豪俠,都是代表了大漢正能量的人物,他們聯合起兵,聲討天子,這個震撼遠比張角兄弟領導的黃巾來得強烈,自然也引起了更大的震動。

    即使是盧植、楊彪這樣的大臣,在袁紹出奔的那一刻起就意識到形勢嚴峻,在袁隗絕食而亡的那一天就知道事情已經不可挽回,當他們聽說袁紹起兵的時候,他們還是有些難以相信。

    四世三公的袁家起兵反對朝廷,反對天子?這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識範圍。原因很簡單,作為朝堂上與外戚、宦官鼎足而立,以清流自居的百官朝臣,與外戚鬥爭,與宦官鬥爭,都是可以理解的,在此之前,他們已經進行了無數次的抗爭,流了不少的血,可是劍指天子,這是第一次。

    在此之前,哪怕是天子再昏庸,再無能,只有大臣進諫,從來沒有人舉兵造反。

    即使袁隗屍諫在前,同樣有很多人不能接受。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對袁紹起兵同樣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同樣慌了手腳。

    在幾乎所有人都慌了的同時,唯獨劉辯沒有任何慌亂,沒有任何意外。他迅速的做出了反應,部署了洛陽的防務,同時還操辦了何太后的喪事。

    劉辯的沉著冷靜,給很多朝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半個多月的時間裡,劉辯瘦了一圈,但是眼神卻更加凌厲。災​​難,彷彿是催化劑,讓他迅速的成長起來,有了一些帝王氣概。

    劉辯就是主心骨。他的鎮定,最終對洛陽形勢的穩定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在開始的驚慌之後,百官開始行動起來,不管他們心裡怎麼想的,擁護誰,眼下第一步,就是保證洛陽的安全,誰也不希望成為亂兵的刀下鬼,成為暴民搶劫的對象。

    ……

    十二月中,左將軍皇甫嵩率領三萬大軍,趕到洛陽。劉辯在嘉德殿召見了皇甫嵩,見到了這位大漢的最後一位戰神。

    皇甫嵩年約六旬,中等身材,並不特別雄壯,相反看起來很儒雅,和盧植差不多,更像書生。他拜倒在劉辯面前,行禮完畢,抬起頭,靜靜的看了劉辯片刻,忽然笑了。

    劉辯不解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尷尬的說道:“皇甫將軍,朕……臉上有什麼東西麼?”

    “陛下臉上,有大漢復興的希望。”皇甫嵩頓了頓,又道:“與臣上次見到的陛下相比,如今的陛下有脫胎換骨之相。陛下是不是明悟了自己的命格,臣……能知道是什麼命格嗎?”

    劉辯怔了怔,隨即也笑了。 “皇甫將軍,你這可是不問蒼生問鬼神啊。袁氏起兵,天下大亂,你不問兵事,卻關心朕的命格這類虛無縹緲的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2 02:18 AM

第054章 皇甫嵩的虯龍命

    皇甫嵩搖了搖頭,很嚴肅的說道:“陛下,這可不是虛無縹緲的事。陛下是天子,陛下的命格就是大漢的命格。”

    劉辯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有這麼嚴重?”

    “當然。”皇甫崧說話語速不快,但是聲音很渾厚,聽起來有一種莫名的安心。 “臣是武人,一生大部分時間都在戰場上度過,知道命格對將領有多重要。臣雖然愚笨,也讀過一些書,略知天子乃一國之主,天子之命格,即社稷在數年甚至數十年內的命格,豈可等閒視之?”

    劉辯思索片刻,突然明白了一個問題。自己雖然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幾個月,也經歷了不少原本根本不相信的事,但是他的思維習慣和這個時代——甚至是這個世界的人大不相同。他從小接受的是唯物主義世界觀,看到不可理解的事,可以承認事實,但不會無條件的全盤接受,正如他可以接受神兵利器這類很玄乎的東西,承認有很多事他還不清楚,但是在沒有明悟自己的命格之前,他對命格這種事還是抱有相當程度的保留。

    可是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他們不會這麼想,他們認為人有命格是很自然的事。特別是像皇甫嵩這樣的武將,戰場上非人力可以控制的事情太多,無法解釋的時候,只好推之於天意。他們對冥冥之中有天命這回事更加容易接受。

    名將身邊一般都有方士、術士做賓客,就有這樣的考慮在裡面,軍中還有專門的術士負責視日,也就是觀察星相,占卜吉凶。大儒盧植就對張角有道術堅信不疑。

    “那將軍可就看錯了。”劉辯搖搖頭:“雖然朕也想明悟自己的命格,可是現在還沒有結果。”

    “沒有結果?”這次輪到皇甫嵩疑惑了,他怔怔的打量著劉辯,不太敢相信劉辯的話。

    “是的。”劉辯撓了撓頭:“朕一直在堅持學琴,可惜,朕似乎沒有這方面的天賦,進展非常緩慢,做不到止息。”

    “學琴?止息?”皇甫嵩一臉的茫然,顯然對劉辯說的這些事,他一點概念也沒有。

    劉辯也詫異了:“將軍​​知道自己的命格嗎?你是怎麼明悟的?”

    “臣的命格……”皇甫嵩的臉色一變,有些為難。他遲疑了片刻,咬咬牙:“不敢有瞞陛下,臣的命格是虯龍。”

    劉辯不知道皇甫嵩為什麼這麼糾結,不就說自己的命格嗎?你能問我的命格,我當然也可以問你的命格。不過,聽了皇甫嵩的命格是虯龍,劉辯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糾結了。

    他想起來一件事。

    史書上說,皇甫嵩平定黃巾之後,威鎮天下。有人曾經勸他擁兵自立,卻被皇甫嵩拒絕了。現在看來,那人很可能是看出了皇甫嵩的虯龍命格,認為他有天子之相,這才勸他更進一步。

    龍,本來就是天子的象徵。作為臣子的皇甫嵩,卻有天子命格,就算他自己沒想法,別人也會有想法。特別是天子,對這一點肯定特別敏感。皇甫嵩不肯輕易的說,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看著身形不動,卻透著局促不安的皇甫嵩,劉辯笑了起來:“將軍是不是因此很不安?”

    皇甫嵩詫異的看著劉辯,過了片刻,點了點頭:“陛下聖明,臣因此寢食難安,平日里閉門讀書,不敢有絲毫越矩。”

    “哈哈哈……”劉辯大笑:“將軍太緊張了。依朕看,大可不必。如果真的天命在你,你也躲不過去。如果天命不在你,你想也想不到。朕寧願相信,你的虯龍命格不是你有天子相,而是你將成為我大漢中流砥柱的預兆。”

    “陛下……為何這麼說?”

    “朕最近也讀了些書,了解了一下所謂的龍和鳳。”劉辯輕描淡寫的說道:“虯龍是龍的一種,卻不是什麼天子相。天子之龍是什麼?是能幽能明,能細能巨,能修能短,變化無窮,神秘莫測的神物。虯龍則不然,它是實實在在的一種龍,與應龍、螭龍、蛟龍並列,它應該是天子重臣之龍,而非天子之龍。”

    皇甫嵩長出一口氣,連連點頭稱是。不管劉辯說的是真是假,只要劉辯認為他沒有篡立之心,這就足夠了。

    劉辯隨即又向皇甫嵩介紹了他從蔡邕那裡聽來的明悟命格的辦法,皇甫嵩聽了,也不知對錯。他自己明悟命格是在守孝的時候,對於古樂能不能起到這個功效,他並不清楚。相比之下,他當然相信蔡邕這樣的大學者超過相信他自己。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臣就更有希望了。”皇甫嵩道:“陛下尚未明悟命格,便有這等氣度,這命格必定不俗。”

    “誰知道呢,也許是頭真龍,也許是頭小泥鰍,只是一條強壯點的小泥鰍罷了。天命不可知,朕還是更看重人謀。皇甫將軍,你對當前的形勢有何見解教朕?”

    皇甫嵩連忙謙虛了幾句,接著說道:“其實,袁氏起兵,並非無跡可循。或者說,這應該是大漢命中註定的一個劫難,幾代先帝竭盡全力,都未能化解,最後只有兵戎相見。”

    “將軍的意思是……”

    “陛下,你還記得孝明帝時的楚王案嗎?”

    劉辯心裡咯噔一下。他這是第二次聽人提到楚王英的案子,而且看皇甫嵩的意思,這可能和袁家有關。換句話說,皇甫嵩和楊彪一樣,也認為袁氏起兵不僅僅是袁家想奪權,更是山​​東集團和山西集團矛盾的一次大爆發。

    對了,皇甫嵩、楊彪都是山西集團,而這次附和袁紹起兵的正是山東集團,起兵的範圍幾乎包括了山東集團的所有地區。

    這麼說,自己還真蒙對了?不管他怎麼做,袁家代表的山東集團都會起兵,所有的矛盾都是表面的,集團利益的矛盾才是最根本的因素。

    “朕聽說過一些,不過不是很詳細。”劉辯揮手斥退了侍從:“將軍能為朕解惑否?”

    “敢不從命。”皇甫嵩躬身一拜。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2 02:19 AM

第055章 不謀而合

    關於山東、山西兩個利益集團的成因,皇甫嵩的看法和楊彪沒有太大的區別。但是皇甫嵩是武將,與楊彪看問題的重點有所區別。他特別提到了一個問題:都試。

    所謂都試,就是以全民徵兵為背景下的秋季演武。劉秀即位之後,對西漢既有政策的一個重大改革,就是取消了都試。後人對此有兩種截然不同的看法。一種認為這是劉秀與民休息的仁政,另一種則認為這是東漢武功不顯的原因所在,是弱國之政。

    皇甫嵩沒有論說​​劉秀此舉的道德評價,他說的是實際原因和影響。

    光武帝為什麼取消都試?這和他建都洛陽有關。洛陽地處中原,周邊的地形不利於防守,如果不取消都試,圍繞洛陽的冀、兗、豫、青、徐諸州一旦有風吹草動,洛陽就會重兵逼境,面臨生死存亡的危機。

    一聽皇甫嵩這句話,劉辯立刻明白了。不是他聰明,而是有鮮活的例子就擺在面前。袁氏兄弟振臂一呼,山東響應,洛陽可不是立刻成了前線?滎陽也罷,河內、潁川也罷,離洛陽城也就是一兩天的路程。如果不取消都試,每年秋天,天子都有可能面臨一場突如其來的危機,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利用都試這個名正言順的機會集結大軍,突然殺向洛陽。

    光武帝起兵,就是利用都試的這個規矩,他當然深知其中的利害。即位之後,取消都試,不是什麼仁政,而是確保洛陽的安全。之所以這麼做,就是因為山東集團與洛陽朝廷之間的對立。在劉秀統一天下的過程中,南陽集團是核心力量,河北集團是中堅力量,而東方集團則一直即若即離。因此,當河北集團與皇室有了隔閡之後,很自然的和東方集團走到一起,形成了山東集團。

    由皇甫嵩這個提醒,劉辯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光武帝以武功不振為代價,廢除了都試制度,維護了洛陽百餘年的太平。但是現在為什麼袁氏又能一呼百應,在短短的時間內集結起二十多萬大軍,威脅洛陽?

    因為經過六年前那場黃巾起義,州郡擁有了一支不可忽視的武裝力量。換言之,黃巾起義給了山東集團一個機會,讓他們重新武裝起來,現在才能一呼百應。

    黃巾起義的範圍與現在袁氏起兵的範圍大致相同,那麼,黃巾起義會不會是今天這個局面的一個預演。張角和袁紹等人是不是一脈相承,只不過袁紹層次更高,聲望更響,實力更強?

    劉辯驚出一身冷汗。

    ……

    賈詡迎來了一個神秘的客人:閻忠。

    閻忠可能算是賈詡的伯樂。正是閻忠對賈詡的高度評價,讓賈詡有機會被推薦為孝廉,來到洛陽,雖然沒能因此走上仕途,也算是開了眼界,見了世面,並且給兩代天子留下了印象。如今,賈詡身為天子近臣,雖然官職不高,卻前途廣大。面對閻忠這個伯樂,賈詡自然是感激不盡。

    “公孝先生,怎麼又和左將軍走到一處了?”

    閻忠微微一笑:“不謀而合罷了。文和,天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賈詡沉吟片刻:“荊山之玉。”

    閻忠眉頭一挑,以賈詡的為人,對天子有這樣的評價,讓他很意外。

    “經驗不足,見識過人。心性堅定,樸質少文。”

    閻忠若有所思,緩緩點頭,捻著鬍鬚道:“這麼說,是個高祖一般的開拓之雄,而不是光武一般的守成之君?”

    “庶幾近乎。”

    “那我就放心了。”閻忠看看賈詡,開門見山的說道:“我這次隨左將軍來洛陽,不僅是為了助天子擊退袁氏,守住洛陽,還有一件大事。你知道是什麼嗎?”

    賈詡笑笑,不假思索的說道:“遷都長安。”

    閻忠放聲大笑:“文和,我沒看錯你。你看,你是去前線,還是留在洛陽?我們聯手,讓那些山東人看看,山西不僅出將,同樣也能出相。 ”

    賈詡沉吟片刻:“先生智計出眾,又有山東為官的經歷,對那些人的手段比較熟悉,留守洛陽比較合適。我山西人欲得天子信任,不可鋒頭太勁,功高震主,可不是什麼好事。就讓我陪天子去前線,你與左將軍鎮守洛陽吧。”

    “甚善。”閻忠一口答應,兩人相視而笑。

    ……

    “臣願陛下為高祖。”皇甫嵩拱拱手,誠懇的說道:“山東兵不足懼,袁氏兄弟不足懼,然大漢至今四百餘年,光武至今亦有兩百餘年,當有更化。願陛下為更化之主。”

    劉辯不太自信。皇甫嵩的建議讓他很意外。皇甫嵩率領三万精銳趕到洛陽助陣,卻不是想自己去前線作戰立功,而是要將精銳交給他,讓他御駕親征,他自己鎮守洛陽。

    這不能不讓他有所疑惑。一方面是疑惑自己的能力,一方面是疑惑皇甫嵩的用心。

    但是,他不得不說,皇甫嵩的理由很充足。

    山東兵雖眾,但是袁紹兄弟都是貴戚子弟,根本沒有打過仗,張邈、劉岱等人也沒什麼作戰經驗,御駕親征,看起來很危險,其實危險有限,成功了,卻可以一戰成名,對他坐鎮江山,建立起自己的威望大有幫助。

    皇甫嵩還說了,山東起兵,看起來聲勢浩大,但最多只是經濟上的打擊,軍事上的打擊有限,動搖不了大漢的江山。劉辯應該把注意力放在西北。有可能傾覆大漢江山的人不在東南,而在西北。中原動亂,西北草原上的民族趁虛而入,才是最大的威脅。要想徹底解除這個威脅,就要一改東漢尚文的弊端,重樹尚武精神,也就是所謂的更化。

    而天子學習高祖皇帝劉邦,親臨戰場,就是尚武精神最直接的示範。從另一個角度說,天子親自掌握最精銳的武力,也可以避免大將擁兵自重,尾大不掉。

    劉辯明白皇甫嵩的意思,他大概因為黃巾之後被朝廷猜忌的搞怕了,不敢再立大功,重蹈覆轍,乾脆明哲保身,交出大軍,自己甘作幕後英雄,退居二線。

    經過仔細權衡,劉辯欣然同意了皇甫嵩的建議,隨即任命皇甫嵩為太傅,復爵槐里侯,食邑三千戶。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2 02:21 AM

第056章 明爭暗鬥

    太傅是上三公,位尊而無權,主要任務就是教導天子。對於不想再受猜忌的皇甫嵩來說,這個位置非常合適。

    袁隗做太傅時,其實沒真正履行自己的職責,那時候的劉辯也沒心思學習。現在情況不同了,劉辯“脫胎換骨”,知道自己面臨困境,不努力,就只有死路一條,哪裡還敢混日子。皇甫嵩將軍權交給他,希望他能成為劉邦式的開國雄主,他也要自己爭氣才行。

    所以,皇甫嵩這個太傅可是名符其實的太傅,他要負責教導劉辯用兵,將這幾萬大軍實實在在的抓在手裡,而不是做做樣子。

    皇甫嵩帶來的三万精銳與並州軍、涼州軍不同,雖然這裡面有大量的並州人、涼州人,但是他們不是邊軍出身,而是禁軍或者郡兵出身,又曾經跟著皇甫嵩征戰數年,不論是軍紀還是戰鬥素養,抑或是對朝廷的尊敬,都要比涼州軍、並州軍高上一截。

    這是真正的大漢精銳,相比之下,董卓、呂布的人馬有點像僱傭兵,戰鬥能力不錯,軍紀比較散漫,不太好管束。

    皇甫嵩是戰功赫赫的名將,劉辯以他為太傅,向他學習用兵之道,對皇甫嵩麾下的將士來說,他們和劉辯之間除了君臣關係,又多了一層袍澤的聯繫,自然不會排斥劉辯,更不會覺得劉辯是奪皇甫嵩的權,相反更加親近。

    為了進一步補償皇甫嵩,劉辯任命其子皇甫堅壽為侍中,隨侍左右;其侄皇甫酈為羽林中郎將,統領羽林騎,並將張繡、張遼統領的一千並涼精騎也劃入其中,建立了一支共兩千人的騎兵,作為天子親衛騎。

    接下來的十幾天,劉辯就在平樂觀承皇甫嵩學習,白天演練軍陣,晚上學習兵法,聽皇甫嵩講解他一生的征戰故事,聽他評點史上的名將征戰得失。劉辯像一塊海綿,極盡全力的吸收著皇甫嵩傳授的點點滴滴。

    和皇甫嵩一起講課的還有閻忠。劉辯對閻忠這個人沒有太多的印象,似乎聽說過,但不是很熟,也沒有太在意。皇甫嵩講軍事,閻忠則穿插一些政治、經濟方面的知識,他做過地方官,對政治有相當不錯的見解。

    劉辯不是一個人聽講,陪讀的同學除了皇甫嵩的兒子皇甫堅壽、皇甫酈,還有張遼、張繡、賈詡等近臣。這其中表現最好的就是張遼同學,他聽得非常認真,是除了劉辯之外,唯一堅持做課後作業的好學生。

    經過十幾天的密集學習之後,劉辯決定調劑一下,回城放鬆放鬆,給剛死不久的太后老媽上個香。因為形勢緊張,他不能按制守孝,甚至不能常在靈前,抽個時間,到靈前匯報一下學習成績總是應該的。

    虎賁中郎將楊彪率領虎賁郎,護衛劉辯回城。半路上,疲憊的劉辯倚著車廂,看著越來越近的洛陽城,一時出神。

    “陛下……”楊彪快步走了過來,撫著車障,看了一眼劉辯。

    劉辯掃了他一眼:“楊卿有話要對朕說?”

    “唯。”楊彪說道:“陛下這些天在平樂觀練兵,進步喜人,臣甚為陛下歡喜。”

    劉辯微微一笑,楊彪特地跑來,不可能是為了誇他兩句。 “楊卿,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朕這些天腦子累,有點轉不過彎來。”

    “陛下,文武之道,一張一弛,你應該注意休息。來日方長,又豈在一朝一夕啊。”

    劉辯沉吟片刻,明白了楊彪的意思。楊彪是說他太注重於武事,沒有同時進修文業。這倒是沒錯,現在他身邊的人大多是武人,就算賈詡、閻忠等人有才學,也不以文學見長。

    “楊卿,山東亂起,洛陽危急,朕此刻就是想學文,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不然。”楊彪搖搖頭:“學習乃是積累之道,重在堅持。日誦一篇固然最好,若是不能,日誦一章,甚至是一句,長年累月的堅持,也會有所長進。臣不是要陛下皓首窮經,做個大儒,只是希望陛下文武並進,德業雙修,方是致太平之道。”

    劉辯眼珠一轉,明白了:“楊卿,有什麼合適的俊才推薦麼?”

    “臣擬了一份名單。”楊彪取出一份奏疏,雙手奉給劉辯。 “請陛下酌情錄用,以安民心。”

    劉辯接過來,打開看了一遍,上面都是一些或聽過,或沒有聽過的年青才俊。其中有一個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楊彪的兒子楊修。

    對於這位大名鼎鼎的神童,劉辯自然表示歡迎。雖然他是袁術的外甥,但楊家是山西集團中的文化領袖,是能和袁家抗衡的世家代表,他需要藉重楊家的名聲,以示人心還在朝廷。正如楊彪所說,他要通過這樣的舉動安撫人心,當然也包括楊彪本人的心。

    “令郎年庚幾何?”

    “犬子今年十五,粗通文墨。”

    劉辯笑笑,心道楊彪你太謙虛了。楊修哪怕是十五歲,也不能是粗通文墨這麼簡單。真要是粗通文墨,你敢往上寫? “朕身邊正缺少一個侍奉筆墨的人,欲委屈令郎,楊卿可願割愛?”

    楊彪鬆了一口氣。天子這麼說,是表示對他楊彪沒有猜忌之心,否則不會讓他的兒子隨侍左右。他連忙躬身領命:“陛下有詔,臣焉敢不從。臣明天就將他送來,供陛下驅策。”

    ……

    皇宮一角,年青人臉色通紅,有點氣急敗壞:“山西人心懷不軌,有意誤導陛下,壞祖宗成法,亂大漢綱紀。陛下不察,皇妃豈能坐視旁觀,視臣策如無物?”

    唐瑛不屑一顧:“你既然著急,何不自已去說?”

    “我……”年青人欲言又止,一張俊臉憋得通紅。

    “陛下今天要回宮,妾身要去梳妝一番,沒空聽你胡說八道。”唐瑛笑嘻嘻的說道:“你說山西人心懷不軌,也許沒錯。可是你們山東人就是忠臣嗎?別忘了,袁氏兄弟正起兵討漢,集結了二十多萬大軍圍攻洛陽,要再創新朝呢。要說心懷不軌,山東人可比山西人更不軌。”

    唐瑛說完,揚長而去。年輕人愣了半晌,長嘆一聲,神色頹喪,臉色和身上的素縞孝衣一樣白。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2 02:22 A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4-10-12 02:24 AM 編輯

第057章 衝動是魔鬼

    劉辯回到宮裡的時候,唐瑛剛剛走進來,腳步匆匆,臉色陰沉,若有所思。劉辯很詫異:“英子,你怎麼了?”

    唐瑛欲言又止,強笑道:“沒什麼,陛下回宮,臣妾迎接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劉辯哈哈一笑:“來,讓朕親一個,朕就原諒你了。”一邊說著,一邊張開雙臂,將唐瑛摟在懷中,撅起嘴湊了過去。在平樂觀十幾天,可把他寂寞壞了。一門心思學習的時候還好,回到宮裡,看到一身孝服,俊俏可人的唐瑛,某個部位頓時甦醒過來,一團小火苗在心裡燃燒。

    “陛下還有服喪期間呢。”唐瑛雙手推開劉辯,提醒道:“切莫逾禮,要不然,又多了一條不孝的罪狀。”

    唐瑛的話像一盆冷水,從劉辯頭上澆到腳,澆了他一個透心涼。

    沒錯,大漢以孝道立國,以德政化民,他是天子,當然要以身作則。就算因為特殊原因,他不能守孝三年,可是折月為日,守孝二十七天是不容商量的。從太后死的那一天開始,唐瑛就沒讓他近過身,甚至沒化過妝。宮裡也是素縞一片,誰也不敢穿漂亮一點的衣服。

    劉辯遺憾的吸了吸鼻子,鼻端忽然飄來一股淡淡的香氣。他用力嗅了嗅,詫異的目光最後落在唐瑛臉上:“英子,你帶了香囊?”

    唐瑛也吸了吸鼻子,臉色忽然大變,她向後退了一步,連連搖頭:“沒有,沒有。”

    劉辯的臉色沉了下來,唐瑛的神態明顯不對,她怎麼​​看起來這麼慌亂? “英子,你有事……瞞著朕?你一定有事瞞著朕。”

    唐瑛臉色發白。她咬著嘴唇,遲疑了片刻:“沒有,臣妾豈能欺瞞陛下。只是……”

    “只是什麼?”

    “時機未到,臣妾不便告知陛下。”唐瑛結結巴巴的說道:“陛下……以後會明白的。”

    劉辯很不高興。他一直把唐瑛當心腹,唐瑛卻對他有所隱瞞,這讓他很生氣。而且唐瑛身上明明有香氣,卻不承認,神態又這麼詭異,不能不讓他疑心大起。

    “朕累了,要休息一下。”劉辯擺了擺手,氣呼呼的走了,再也沒有看唐瑛一眼。

    唐瑛面色煞白,抬起頭,看著劉辯​​的背影,淚珠在眼眶裡打著轉,卻不肯落下來。

    回到自己的??宮,劉辯越想越生氣。他轉身離開??宮,去找萬年公主。萬年公主不在她自己的住處,劉辯撲了個空。問了幾個人,費了不少周折,最終才在太后的靈堂找到了萬年公主。

    萬年公主一身孝服,不施粉黛,正在靈前上香,蔡琰同樣一身素衣,不過看到劉辯時,小臉一紅,眼神羞怯,另有一番風韻。

    劉辯沒心思看她,他皺了皺眉,迫不及待的說道:“姊姊,我有事問你。”

    “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要先給太后上完香再說。”萬年公主嗔了一句,將劉辯拉到靈前。劉辯無奈,耐著性子,換上孝服,給太后上了香,行了禮,又在靈前坐了好一會兒,才算結束。

    “什麼事?”萬年公主柔聲道:“是練兵的事不順利嗎?”

    劉辯搖搖頭,將他回宮之後,唐瑛的反常反應說了一遍。萬年公主一聽就明白了,她低下了頭,半天沒有說話。

    看到萬年公主這副表情,劉辯的心不住的往下沉,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陛下,臣妾之前就提醒過你,招宦官入宮侍候。你就是不聽。”

    一股血湧上了頭,劉辯的太陽穴怦怦亂跳,殺意澎湃而出。這與他是不是皇帝無關,是個男人都無法接受這樣的恥辱。這些天來,他的壓力已經夠大了,突然遇到這樣的事,殺人的想法一下子就湧上了他的腦海。

    “究竟是誰這麼大膽?”劉辯嘶聲道:“朕要殺了他。”

    “陛下要鬧得滿城風雨嗎?”萬年公主皺了皺眉:“臣妾派人監視過他們,他們只是偶爾相會,說幾句話,並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

    “出格的舉動?”劉辯怒不可遏,厲聲咆哮:“難道還要做出那樣的事來,才算出格?她是皇妃,是朕的女人,她怎麼能這麼不要臉?”他站了起來,大步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大聲吼道:“袁隗那老傢伙不是東西,不過有一句沒說錯,這閹豎後人果然沒什麼好東西,不知廉恥的賤人!”

    “陛下!”萬年公主吃了一驚,連忙起身追上了去。她剛走了兩步,就停住了,尷尬的看著門口的唐瑛。

    唐瑛面色煞白,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怔怔的看著狂怒的劉辯:“陛下……是這樣看臣妾的?”

    一看到唐瑛,劉辯更加憤怒,脫口而出:“賤人,你還想朕怎麼看你?你讓朕守禮自製,自己都乾了些什麼?滿嘴的道貌岸然,一肚子的男盜女娼,還想朕怎麼看你,當你是貞婦嗎?”

    他轉身對王越、史阿喝道:“去,把那個下賤胚抓來,朕要讓這個賤人無話可說。”

    王越、史阿一頭霧水,他們根本不知道劉辯要抓誰。只好把目光轉向了萬年公主。萬年公主追了過來,勸道:“陛下暫息雷霆之怒,事情未必就如陛下想像,也許……”

    “也許什麼?”劉辯快抓狂了,“非要抓姦在床嗎?”

    萬年公主愕然,旁邊的郎官、宮女們也愣住了,一個個面色驚恐。看到皇家醜事,她們擔心被狂怒的劉辯殃及池魚,亂棍打死。

    “他是守宮令荀??!

     狂怒之下的劉辯根本沒聽清她說什麼,一抬手,一個耳光抽了過去。唐瑛措手不及,根本來不及反應,被打得踉蹌幾步,一跤摔倒在地,半邊臉立刻腫了起來,殷紅的血從口鼻中噴湧而出。

    “賤人,你以為朕不敢殺你?”劉辯雙目充血,面目猙獰。 “朕不僅要殺你,還要殺你全家。王越、史阿,去!把那下流胚抓來。”

    王越、史阿不敢怠慢,轉身而去。

    “你會後悔的。”唐瑛扶著牆壁站了起來,鮮血沿著嘴角滑落,一滴一滴的滴在激烈起伏的胸口,殷紅一片。她怒視著劉辯,一字一句的說道:“你這個愚不可及的蠢物!你會後悔的。”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2 02:28 A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4-10-12 02:29 AM 編輯

第058章 大局

    唐瑛說得沒錯,劉辯很快就後悔了。當他得知與唐瑛相會的人是她從姊之子,王佐之才荀彧

 衝動是魔鬼,這句話一點也沒錯。不知道精蟲上腦,還是這些天太壓抑了,一聽到唐瑛和其他男人相會,他就怒火攻心,失去了理智,不僅破口大罵,還出手打了唐瑛。

    這樣的事,不僅這一世的劉辯做不出來,前世的他也做不出來。

    打女人,他一向不齒,即使對方真不堪,他也不會動手,最多只會啐一口唾沫,如棄弊履般的轉身離開,卻不會動手打人。

    今天,他鬼使神差的動了手,當著眾人的面,打了唐瑛一個耳光。

    當然他也沒想到,唐瑛會當著眾人的面,罵他是愚不可及的蠢物。他知道,唐瑛是真的怒了。這個女子雖然年輕,雖然沒什麼學問,卻非常剛強。更何況自己還污辱了唐家。她平時很少提到唐家,更很少提到她的伯父——中常侍唐衡,但是他知道,那是她的逆鱗。

    唐瑛決然而去,蒼白的臉,鮮紅的血,一直在劉辯的眼前閃現,刺痛著他的神經。

    一定有哪裡不對勁。劉辯抱著頭,冥思苦想,卻怎麼也找不到答案所在。

    萬年公主去追唐瑛了,劉辯的身邊除了幾個驚慌失措的宮女和侍衛,只有蔡琰。

    蔡琰看著失魂落魄的劉辯,眼中閃過一絲憐惜。從她看到劉辯第一眼開始,她就沒見過劉辯有這麼軟弱的時候。在她印像中,劉辯總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自信,即使是面對像袁氏起兵反漢這樣的災難,他也沒有如此慌亂過。現在,卻因為和唐瑛的一個誤會,他一下子慌了神。

    “陛下,毋需擔心,這只是一個誤會。唐妃也是一時氣憤,這才君前失禮,等過了氣頭,她……”

    “你還小,你不懂。”劉辯苦笑著看了蔡琰一眼,心道你再聰明,畢竟才十二歲,哪懂得唐瑛的心思,又哪裡懂得我們之間的事情。

    “陛下,臣妾……”蔡琰欲言又止,臉色緋紅。她最終什麼也沒說,小大人般的嘆了一口氣,靜靜的走開了,離下劉辯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殿上。

    ……

    蔡邕面色如水,一動不動。蔡琰坐在他的對面,低著頭,眼中有淚光閃現。

    “唉——”蔡邕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琰兒,這是意料之中的事。龍,本來就是一種多疑、殘暴的兇物,撫之不得其道,又久處兵營之中,沾染的戾氣自然會重一些。”

    “可是……”蔡琰抽泣道:“我們這麼做,不怕將來有報應嗎?”

    “報應?”蔡邕仰起頭,看著漆黑的天空,看著那冰冷得沒有一絲熱度的星光,不由自主的裹緊了身上的貂裘:“自從知道命格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會遭報應。只是……”他轉過頭,憐惜的看著蔡琰:“琰兒,我不該帶你來洛陽,將你留在泰山羊家,和你母親、弟妹在一起,才是你最好的歸宿。過些日子,我想辦法送你回去吧。”

    蔡琰搖了搖頭,動作很輕,神情很堅決。

    ……

 雖然是非常時期,洛陽城已經戒嚴,但是他早有準備,出城對他來說易如反掌。

    站在洛水旁,回頭看向洛陽城,看著那個殘破的朱雀闕,想起城頭那個不倫不類的名字,雒陽城,你就是一個大局啊,現在終於到了要揭開面紗的時候。可是,誰能保證揭開面紗之後,看到的會是一種什麼景象。

    袁家,真是我們的希望嗎?

    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公達……”

    “籲——”車夫應聲拉住了韁繩,馬車慢慢停了下來。

  “阿叔,為什麼突然要離開洛陽?”荀攸不解的問道。

    “不知道,就是一種感覺。”

  荀攸吃了一驚:“被天子發現了?”

    “不是。”

    “看看袁紹?”

    “嗯。大軍集結這麼多天了,他們怎麼還沒動靜?”

  荀攸沒有回答。他也在為這件事不解。袁紹身邊有很多謀士,其中不乏智慧過人之輩,據說不僅汝潁的郭圖、辛評等人趕到了袁紹的軍中,田豐、沮授等河北名士也被袁紹招攬到了帳下,這麼簡單的道理,這些人應該明白,可是為什麼袁紹到現在還沒有發動攻擊?

    出現這樣的問題,不可能是這些人笨,而是他們另有心思。不管他們有什麼樣的心思,在這種時候,犯這樣的錯誤,都是不可原諒的。

 “皇甫嵩放棄了兵權,將大軍交給朝廷。”荀攸換了一個話題,“阿叔,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山西人誌向不小,而且殺伐果斷,不像那些人誇誇其談,坐而論道。”

   荀攸聞言,心有同感的長嘆一聲。過了片刻,他又問道:“那……我們怎麼辦?”

    “先去看看究竟出了什麼事,然後再做計較。”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2 10:05 A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4-10-12 10:06 AM 編輯

第059章 患難夫妻

    劉辯決定去向唐瑛道歉,話一出口,就遭到了萬年公主的強烈反對。

    夫為妻綱,男人不能向女人服軟,否則家室不定。更何況劉辯是天,唐瑛是臣妾,這就更不合理了。君威不振,江山殆危。更何況唐瑛也不是沒有錯,萬年公主說得很誠懇,但是劉辯不接受。本質上,他就不是一個真正的皇帝,不論是前世的他,還是這世的他,他都不是一個命格的皇帝。

    既然如此,做錯了事,就要道歉。

    劉辯拒絕了萬年公主的陪同,提著一瓶酒,獨自一人來到唐瑛的殿前。殿門緊閉。劉辯遲疑了半天,抬手敲門。

    “篤篤篤,篤篤篤!”

    殿內寂靜無聲,沒有一點響應。

    劉辯嘆了一口氣,倚著門框,慢慢的坐了下來。地上有些涼,涼到他的心裡去。

    “英,是我犯渾。”劉辯喝了一口酒,仰著頭,看著殿簷下的天空,喃喃自語:“我不該懷疑你,更不該罵你、打你。可是……”他遲疑了片刻,又嘆了一口氣:“英,我真的怕啊。如果連你都騙我,我還能相信誰?”

    殿內一點聲音也沒有。

    劉辯怔了怔,又接著說道:“英,你知道嗎,皇甫嵩……是虯龍命,有人勸他自立,他拒絕了。他是忠臣,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忠心能維持到什麼時候。”

    “現在袁氏起兵,大漢土崩在即,我不知道他會不會改主意。”劉辯苦笑了一聲,又抿了一口酒:“為了讓他相信大漢還沒有瓦解,我每天都要端著,裝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樣。每一句話,都要仔細斟酌,既不能說錯了,更不能露出任何膽怯……”

    “我走路要昂首挺胸,我坐著要挺直腰桿。即使沒有人的時候,我都要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勢,因為我不知道身邊的人哪一個是奸細,哪一個嘴不嚴…… ”

    “為了讓人覺得我有帝王之相,我哪怕是再累,也要練習鳳儀。我想像袁隗那樣有氣勢……”

    “和皇甫嵩學習兵法,我不敢有任何放鬆,生怕被皇甫嵩當成廢物,當成不可雕的朽木,生出輕視之心……”

    劉辯越說越沮喪,想起這些天來強顏歡笑,走到哪兒都要裝出一副領袖的樣,他真是欲哭無淚。皇帝是那麼好當的麼,一舉一動,都要三思而後行,生怕說錯了話,做錯了事。記在歷史上,被人笑話也就罷了,他現在考慮不到那麼遠,被人輕視了,那才是麻煩。

    皇甫嵩有虯龍命,為什麼不反?一方面,是他有臣節,另一方面,是因為他對大漢還有信心。如果他覺得大漢已經沒希望了,他還能這麼死心塌地嗎?大漢的希望在哪兒?就在他的肩上。如果他不能讓皇甫嵩看到希望,不能讓這些將士覺得大漢還沒有亡,這些人隨時可能反戈一擊。

    他要端著,他不能有絲毫鬆懈,哪怕他再絕望,他也要一臉自信。

    走路要端著,坐著要端著,連睡覺的時候都不敢大意,生怕自己說了夢話,洩露了自己虛弱的表象。為了能早點掌握用兵之道,他刻苦學習,哪怕是囫圇吞棗的背,他也要把皇甫嵩講的兵法記下來。為了能讓自己看起來有帝王之相,哪怕是再累,他也要練習鳳儀,讓自己看起來有堂堂之相。

    裝一天容易,裝兩天也容易,一連裝十幾天,絲毫不敢放鬆,這是一個艱鉅的考驗。皇甫嵩、閻忠、賈詡,張繡、張遼、皇甫酈,哪一個是普通人?在一群人才面前裝逼,真他媽的累啊。他快要崩潰了,這才用回城拜祭太后為藉口,要逃離那個殺氣騰騰的軍營一晚。他想見見親人,他想見見萬年公主,見見唐瑛。他想在親情的港灣里躲一躲,休息片刻。

    誰曾想,唐瑛拒絕了他的親近,反而給他帶來這麼一個噩耗。

    “英……”劉辯說了太多的話,喝了太多的酒,眼前的夜空也變成了混沌一片。他含糊不清的說道:“別人……騙我,我……都能……接受,因為我……從來……沒相信……他們。如果……你也……騙我,我還能… …相信……誰?”

    他話音未落,身一歪,軟軟的倒在地上。手裡的酒瓶落地,“當”的一聲脆響,碎成幾片,殘酒延著地面蜿蜒流淌,漸漸湧入地面,只剩下一片濕跡,恍如淚痕。

    殿門“吱呀”一聲開了,唐瑛站在門口,雙目紅腫。見劉辯倒在地上,她吃了一驚,連忙走了過來,將劉辯抱起。宮女們要過來幫忙,被她一把推開。她吃力的將劉辯抱起,匆匆的進了大殿,將劉辯放在床上。

    劉辯翻了個身,摟住唐瑛的腰,臉貼著她的小腹,喃喃說道:“英,對不起,你……打我吧,如果……能讓你消氣。”過了片刻,他又說道:“別打臉,明天……還要練兵。”

    唐瑛本來已經舉起了手,聽到這句話,手怎麼也落不下去。她緊緊的抱著劉辯,淚流滿面。

    ……

    東觀,蔡琰抱著焦尾琴,坐在露台之上,輕輕撥響了琴弦。

    琴聲清越揚,節奏輕快,彷彿一陣風吹過溪水,溪水在歡快的吟唱。

    蔡琰彈得很用心,眼神迷離,嘴角輕挑,沉浸在琴聲。

    牆角處,蔡邕拱手而立,眼神糾結。

    一曲奏罷,蔡琰收回手指,輕聲道:“阿爹!”

    蔡邕一怔,從牆角走了出來,緩步走到蔡琰的身邊,低著頭,看著蔡琰,看著那架焦尾琴,輕嘆一聲:“阿琰,你救不了他。 ”

    “阿爹,我心裡難受。”蔡琰的眼圈紅了,聲音也帶了幾分鼻音:“他……不像惡人,怎麼會成為凶物?”

    “這不是他想不想的問題,而是龍的本性就是殘暴。”蔡邕看了看四周,聲音壓得更低:“惡龍已經覺醒,只是他自己還不知道。不趁著此時機除去,一旦被他發現了龍形的秘密,孵化出巨龍,天下兆民陷於水火,生靈塗炭,悔之晚矣。阿琰,你願意看到這樣的他嗎?”

    蔡琰抽泣著,肩膀一聳一聳,無言以對。

    蔡邕將她摟入懷:“好了,好了,下不為例,忘了這半闕琴譜吧,把它藏在心裡最深處,永遠不要再彈。”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5 01:12 P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4-10-15 01:14 PM 編輯

第060章 君擇臣,臣亦擇君

    劉辯依然閉著眼睛,腦海裡卻一片空靈,五官也變得極為敏銳。

    他能聞到唐瑛身上的幽香,他能聽到唐瑛穩定有力的心跳,他能聽到旁邊宮女的夢囈。可是這一切都不能讓他留意。

    他剛剛做了一個夢,聽到了琴聲。夢雲遮霧繞,人影模糊不清,琴聲卻異常清晰,聲聲入耳。

    這曲琴聲聽起來似曾相識,可是他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他不是一個精通音律的人,和蔡琰學過幾天琴,卻一直不成曲調。不過他可以肯定,剛才聽到的這曲琴不是蔡琰教他的。這完全是兩種風格,蔡琰教他的琴聽起來雖然空靈,卻如大地般沉靜,剛才聽到的這曲琴,聽起來卻是那般的靈動。聽著這琴聲,他原本死寂沮喪的心一下活潑起來。

    “怎麼了?”唐瑛睜著朦朧的眼睛,坐了起來。被角從她的肩頭滑落,露出一片白皙。

    “哦,沒什麼,做了一個夢。”劉辯思索片刻,搖了搖頭,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唐瑛不喜歡蔡琰,既有嫉妒,又有不屑。為了學琴的事,她已經很不高興了。這時候提起琴聲,她肯定又會往蔡琰那兒想。

    “夢到了誰?”唐瑛的眼神有些不善。

    “沒有夢到誰。”劉辯看著唐瑛,她的臉還有些腫。他歉意的伸出手,輕輕的撫著腫處:“英,對不起啊。”

    “哼!”唐瑛眉毛一挑,剛要發怒,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神情又軟了下來。 “這筆帳,臣妾記在心裡,若是再犯,可不饒你。”

    “不會了,不會了。”劉辯連忙保證,隨即又道:“你明知荀

  “告訴你又如何? ”

    “我封他做侍,隨侍左右,讓他給我出謀劃策啊。”

    唐瑛搖了搖頭,一聲嘆息:“沒用的。如果他自己不願意,你就是封他做大將軍也沒用。這些名士,我最清楚不過了。有的好名,你越是請他,他越是不來。拒絕一次,名氣就大一分。有的好利,求名就是為了求利,不做官的時候一身正氣,做了官,比誰都無恥。”

     “他不是。 ”唐瑛輕嘆了一聲,有些無奈:“他是真有才,所以不為名,不為利。他要的,只是一個值得他輔佐的帝王。 ”

    劉辯聽懂了。就像馬援對光武帝劉秀一樣,君擇臣,臣亦擇君。以荀  劉辯心情更加黯淡。

 “我真是沒用。”劉辯苦笑道:“也許,我真的應該把皇位讓給弟弟。”

    “不,你是真正的大丈夫。”唐瑛翻身坐起,雙手抱著劉辯的臉,盯著他的眼睛:“陛下,你也許不是最聰明的,也許不是最強壯的​​,可是你有擔當,敢於面對自己的責任,甚至敢於面對自己的錯誤,你就是真正的大丈夫。”唐瑛一字一句的說道:“臣妾相信,你擁有真正的帝王應有的胸懷,將來一定會重興大漢。”

    被從她的胸口滑了下去,輕薄的**遮不住她的豐滿,劉辯一時看得眼直,嘴裡髮乾。

    “英,你的胸懷……也不小。”

    唐瑛一愣,低頭一看,頓時羞得滿臉通紅。

    ……

    南宮,太后靈堂旁的一座小殿,陳留王劉協穿著小衣,靜靜的站在門後,目光穿過門縫,看向露台上的蔡邕父女。小殿和東觀的露台相隔不遠,他將蔡琰的琴聲聽得一清二楚,對他們父女的對話,也聽得字字入耳。

    他被嚇住了,一時不敢動彈,生怕發出任何聲響,被蔡邕父女聽見,招來無妄之災。

    很顯然,他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東西。如果不是夜深人靜,如果不是他對這座曾經是董太皇太后所住的永樂宮有別樣的親近感,特別要求住在這偏僻的小殿裡,他也不可能聽到這些話。

    皇兄是惡龍,而且已經覺醒?

    父皇留給自己的那個寶貝是龍卵,能夠孵化出傳說的巨龍,而不是那些各地可見的黃龍?

    劉協嚇住了,但是他本能的相信了蔡邕的話。只有如此,才能解釋父皇的遺言。父皇說過,那個寶貝藏著一個秘密,找出這個秘密就能興大漢。他就是為了尋找這個秘密才英年早逝的。

    劉協天資聰穎,他遺傳了先帝的聰明,在音律上的天賦不僅遠超皇兄劉辯,而且超過萬年公主。蔡琰只彈了一遍,他就記往了。從蔡邕父女的對話,他猜想,這可能才是真正的秘密,蔡琰教給皇兄劉辯的琴曲是一個圈套,是一個陰謀。

    有了這個琴曲,我就能明悟自己的命格。

    可惜,那顆能夠孵化巨龍的龍卵被阿兄搶去了。

    ……

    劉辯長長的籲了一口氣,慢慢的伏在唐瑛身上,憋了十幾天的鬱悶和煩躁,隨著剛才的一泄如注,終於得到了釋放。此刻的他,渾身輕鬆,通體舒泰。

    “陛下……”唐瑛慵懶有些局促不安:“太后會不會……”

    “只要能滅了袁家,給何家報仇,太后不會在意我們這點失禮的。”劉辯才不像唐瑛那麼在乎鬼神呢。他剛要再調侃兩句,忽然心一動,若有所悟。

    “怎麼了?”見劉辯一動不動,唐瑛大惑不解。

    “英,那《黃帝十二形》……”劉辯慢慢的抬起頭,眼神賊亮:“會不會被人動過手腳?”

    “為什麼這麼說?”唐瑛也精神起來,兩眼放光:“你發現了什麼?”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5 01:15 PM

第061章 陰謀

    看著聯袂而來的劉辯和唐瑛,萬年公主哭笑不得。

    很顯然,這夫妻倆合好了,床頭打架床尾和,這是好事。不管劉辯用了什麼手段,不管他們是不是違反了守孝的禁忌,琴瑟合諧總是好事。

    不過,你們倆好就好,犯禁就犯禁,這大半夜的來找我算怎麼回事?

    “姊姊,你幫我看看,這帛書會不會是假的。”劉辯從萬年公主糾結的眼神看出了她的鬱悶,連忙將《黃帝十二形》的帛書遞了過去。對這些事,他不在行,唐瑛同樣幫不上忙。

    見劉辯神色凝重,不像是開玩笑。萬年公主哪怕是再不樂意,也不能將劉辯二人推出門。她一邊接過帛書,一邊小心翼翼的掩好紗衣。 “這帛書不是看過很多遍了嗎,能有什麼問題?”

    劉辯垂下了眼皮。萬年公主起得匆忙,衣衫不整,身上的紗衣又很薄,隱約能看到皮肉。很顯然,她比唐瑛更成熟,更有風韻。可她是劉辯名義上的同胞姊姊,非禮勿視,這一點劉辯還是知道的。他是有點急色,卻不至於對自己的姊姊有什麼邪念。

    “姊姊,你說,明悟了命格,會有什麼徵兆?”

    萬年公主愣了一下。 “臣妾怎麼知道,臣妾又沒能明悟自己的命格。”

    劉辯撓了撓頭。萬年公主說得沒錯,明悟自己的命格只是少數人的奇遇,說是萬里挑一都誇張了。放眼天下,能明悟自己命格的人可能都不會超過個位數。萬年公主知道命格是怎麼回事,都是拜蔡邕所賜。她哪裡知道明悟了自己的命格會有什麼變化。

    “那……視力、聽力突然有了大幅度提升,能見人不能見,聽人不能聽,算不算明悟了命格?”

    萬年公主沉吟片刻:“可能……算吧。”

    “這麼說,我可能已經明悟了自己的命格。”劉辯接著說道:“可是,為什麼沒有明悟自己命格的人,如張繡、王越練習十二形,都能有所進益,我練習龍形這麼久,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萬年公主沉默了。她聽劉辯說過,他現在看東西與以前不事,不管是張繡還是呂布,他們的動作再快,劉辯都能看得清楚。有這種目力的人,目前只有王越,而王越是京師第一劍客,在目力上下過苦功,絕非普通人可比。

    劉辯過了過人的目力和聽力,很可能就是明悟了自己的命格帶來的能力。既然如此,他練習龍形應該更快才對,為什麼一點反應也沒有?就算他的命格不是龍,也不應該如此。

    劉辯懷疑《黃帝十二形》帛書被人動過手腳,是一種非常合理的推測。

    萬年公主仔細檢查了帛書,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這帛書應該是漢代的東西,雖然用的是古文字,但是從絲帛的質地來看,這幅帛書不可能是漢以前的古物,最早不會過超過漢武帝時期。

    劉辯嚇出一身冷汗。漢代的帛書,卻用古文字抄錄,一聽這裡面就有貓膩啊。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他第一次練習鳳儀的時候,盧植就強烈反對,說這是小道小術,不是天子應該練習的。現在看來,盧植可能還有另外的意思,只是他沒有明說。

    如果他是龍的命格,卻去練鳳儀,會不會有問題?莫非盧植反對的真正原因是這個?

    劉辯覺得後背涼嗖嗖的。萬年公主和唐瑛意識到了這背後的陰謀,也不由得變了臉色。

    劉辯忽然說道:“那張角的九節杖和《太平經》內篇……”

    萬年公主不解:“九節杖和《太平經》怎麼了?”

    “先帝死於房中術,而他的房中術就來源於《太平經》內篇,會不會……”

    萬年公主沉思良久,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不會,九節杖不知從何而來,但是先帝沒用過,他的早逝與九節杖無關。至於《太平經》,原本就是宮裡的收藏。”

    “《太平經》是宮裡的收藏?”

    “當然,《太平經》從孝順帝時就由宮崇獻入宮中,一直收藏在宮裡。只是歷代先帝一直沒有註意而已。”萬年公主看了劉辯一眼,欲言又止。

    迎著萬年公主詭異的眼神,劉辯突然明白了。張角手裡的《太平經》原本就是宮里傳出去的。這裡面是有陰謀,不過先帝不是受害者,而是陰謀的設計者。

    只有如此,才能解釋為為什麼張角在民間傳道十幾年,不少人報告說張角有異謀,先帝卻一直不相信。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釋後來張角起事,盧植率兵困張角於廣宗,先帝卻聽信了左豐的讒言,將盧植檻車徵送回京。同樣,只有如此,才能解釋皇甫嵩有大量的證據證明張讓、趙忠與張角有來往,先帝沒有懲罰張讓、趙忠,皇甫嵩卻丟了官。

    他的目標應該就是世家豪強,這就是為什麼黃巾起義的範圍正好是山東全境的原因所在。

    劉辯瞪圓了眼睛,看著萬年公主,萬年公主的嘴角抽了抽,點了點頭。劉辯知道了。黃巾起義時,萬年公主已經懂事,她聰明內秀,又在宮裡生活,和先帝接觸比較多,可能看出了其中的問題。只是這個陰謀太過震撼,她不能明說,只能用這種隱晦的辦法告訴他。

    這……也太暗黑了吧?

    ……

    知道了《黃帝十二形》帛書可能有問題,知道了鳳儀可能不適合自己修煉,劉辯一下子沒了方向。即使明悟了自己的命格,只是打開了一扇門,如果沒有合適的修行方法,他還是沒法繼續前行。

    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找不到可行的辦法,劉辯無可奈何,只得撿起了自己前世的經驗。

    看了那麼多的武俠小說,對那些神乎其神的功法不清楚,劉辯總還知道打坐的入門方法吧。原本他指望《黃帝十二形》能給他一條捷徑,現在捷徑指望不上,他只好老老實實的學習靜坐。

    看著劉辯盤腿坐在床上,像道士一樣閉上了眼睛,唐瑛有些無語,有些氣悶。剛才劉辯和萬年公主說話含含糊糊,眼神有異,明顯他們之間說了些什麼,卻沒有告訴她,她就有種被冷落的感覺。現在劉辯大半夜的不睡覺,要靜坐修道,更讓她覺得孤伶伶的。

    唐瑛和衣臥在一旁,閉上了眼睛。

    恍惚間,劉辯看到一頭白虎款款而來,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乖巧的臥在他的身旁,溫順如貓。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5 01:17 PM

第062章 如淵

    清晨,在洛陽城晨鐘聲中,劉辯緩緩的睜開了雙眼,神色平靜。

    殿中靜悄悄的,殿外有宮女們放得極輕的腳步聲,間雜著郎官們的輕聲說笑,他們正在忙著灑掃庭院。他們的聲音很輕,可是劉辯卻能聽得清楚。他知道這些郎官們沒什麼惡意,宮女們也不是天性放蕩,只是兩性之間互相吸引的本能,讓他們禁不住想說說話兒。

    當然,按照宮裡的規矩,這是不允許的。宮裡的每一個女人都是天子的,任何人想染指,都是大逆不道。可是在劉辯看來,他還沒有變態到這種地步,對這樣的事,他沒有那麼敏感。

    他低下頭,見唐瑛裹著錦被,蜷縮在他身旁,眉頭微微的蹙著,彷彿夢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

    劉辯想起了恍惚之中那隻白虎,不由得有些詫異:難道唐瑛是白虎命?以她這個性子,倒是有幾分相似,活脫脫一隻母老虎嘛。

    劉辯輕手輕腳的爬了起來,唐瑛動了動,呢喃了幾句。劉辯笑笑,小心翼翼的從她身上翻了過去,沒忘了在她臉上輕吻了一下。聽到聲音,有一個隨侍的宮女醒來,見劉辯已經起身,嚇了一跳,顧不得沒穿衣服,翻身就要下床行禮。

    劉辯搖了搖手,又指了指還在沉睡的唐瑛,示意宮女不要吵醒了她,自己推開門,走了出去。

    正在院中忙碌的郎官們聽到門響,連忙閉上了嘴巴,一個個低著頭,悄悄的避在一旁。

    史阿扶劍走了過來,行禮完畢,打量了劉辯一眼,笑道:“賀喜陛下!”

    “何喜之有?”

    “陛下神氣已變,應該是修道有成。”

    “有什麼變化?”

    “原本的陛下如山,堂堂不可仰視,現在的陛下……”史阿頓了頓,斟酌了一下:“……如淵,安靜而多了幾分生氣。”

    劉辯想了想,沒太想明白。不過史阿既然向他祝賀,想來總是好事。他正準備讓史阿準備車駕,趕赴平樂觀,突然心中一動:“你師徒最近練習劍法,可有突破?”

    “臣有所進展。”史阿淺笑道:“師傅遇到關口了。”

    劉辯嘴角一挑。王越遇到關口,其實並不是壞事,正說明他的劍法已經到了一定的境界,能不能破境,這裡面有運氣的成份。而史阿有進展,其實還在同樣的境中,並沒有產生數量級的變化。

    “你練習鳶形導引,進展比你師傅如何?”

    史阿搖了搖頭,有些失落:“臣怎麼能和師傅相提並論。他一日千里,我是龜行泥塗。”

    “你有沒想過,這有可能是因為鳶形適合你師傅,卻不適合你?”

    史阿愣了一下,突然眼睛亮了起來。他拱了拱手,張了張嘴,卻沒敢說出來。如果劉辯說的是對的,他的進展不如王越的原因是因為沒有練習適合的導引術,他就是再苦練,也無法超過王越。可是如果劉辯讓他選擇一個適合自己的導引術,他就完全有可能獲得更大的突破。

    而聽劉辯的意思,劉辯很願意這麼做。

    史阿又驚又喜,這可是天大的恩賜啊。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陛下?”

    劉辯笑笑,揮揮手:“我待會兒讓人把十二形的初階圖譜抄給你,你和你師傅研究一下,看看你可能更適合哪一形。”

    “唯!”史阿興奮得聲音都顫抖了。他不假思索的深施一禮,一揖到底:“臣願為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看著興奮莫名的史阿,劉辯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黃帝十二形》可能被人動過手腳,但想來不會變得面目全非,既然如此,他可以用試錯法試出其中的問題。除了龍形之外,每一形都有數量不等的階,是否明悟自己的命格,對最開始的修煉並沒有太大的影響,最多只是效果不明顯罷了。把每一形的初階拿出來,安排多人練習,總有機會碰到適合的,如果一個也沒有,那這一形肯定有問題。

    劉辯很興奮,他決定把這件事和皇甫嵩商量一下,爭取做得更合理一些。他很清楚,即使是初階的圖譜口訣,對絕大多數武者來說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秘笈。他可以把這個當成賞賜,組建一支屬於自己的精銳力量。

    ……

    皇甫嵩目瞪口呆:“《黃帝十二形》?”

    劉辯很詫異:“太傅,有什麼奇怪的?”

    皇甫嵩如夢初醒,連忙請罪。 “陛下恕罪,臣實在是太意外了。《黃帝十二形》是傳說中的神物,臣一直覺得只是古人虛言,沒想到真的存於世上。”

    劉辯很好奇:“太傅明悟了自己的命格之後,有哪些變化,有沒有練習過什麼導引術?”

    皇甫嵩笑著搖搖頭:“陛下,導引吐納,丹鼎仙道,都是神仙家的秘術,豈是普通人都有機會接觸的。臣明悟自己命格之後,也曾想找適合自己修煉的導引術,奈何一直沒有緣份。至於變化麼,也就是頭腦清醒一點,精神好一點,其他的也沒什麼。”他頓了頓,又道:“要說最大的變化,可能還是悟性有了很大的提升,用兵時,常有不拘常理的奇思妙想。”

    聽說皇甫嵩的解釋,劉辯這才知道皇甫嵩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美玉。他是明悟了自己的命格,但是沒有合適的方法修煉,所以在境界上並沒有太大的進展,包括悟性在內的提升,都是命格本身帶來的變化,是原始股。

    皇甫家是邊將世家,他們都沒有找到合適的修煉方法,可見《黃帝十二形》有多麼珍貴。到底是宮裡收藏的東西,隨便拿出一件來,都足以驚世駭俗啊。

    劉辯第一次感覺到了做皇帝的優越性。

    “既然如此,那朕想組建一支精銳,以《黃帝十二形》為訓練方法,太傅覺得可行否?”

    “陛下,何止可行啊,這簡直是天恩浩蕩啊。”皇甫嵩高興得有些失態了。 “陛下,臣以為,有此圖譜,再賞以官爵,陛下可以組建一支忠心耿耿的精銳,人數不用太多,千餘人足矣,只要運用得當,​​可當萬人之用。”

    劉辯大喜。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5 01:18 PM

第063章 楊修

    姜是老的辣。皇甫嵩做事,可比劉辯來得沉穩多了。他沒有輕率的選人,而是召集呂布、張繡等人一起商議,要從洛陽周邊的所有大軍中抽調人手。

    有《黃帝十二形》修煉圖譜這樣的神物為號召,對於任何一個想建功立業的將士來說,能否入選這支新軍,相當於能否有機會被推舉為孝廉,是一條通往仕途的捷徑,誰會不當回事?

    消息一宣布,呂布、張繡就吵了起來,都想為各自的鄉黨多爭取一些名額。呂布本來對張繡就有些不爽,上次與張繡戰成平手,被他視為平生大辱。後來同歸天子麾下,天子有詔,不准他們生死相搏,只能用拳腳分高低。他本想給天子一個面子,打張繡一頓就算了,沒曾想張繡進展神速,他要想嬴張繡,根本沒他想像的那麼容易,反而給了張繡一次又一次的練習機會。

    後來他才知道,張繡有天子給的導引圖譜,只是當時還不知道這些導引圖譜就來自《黃帝十二形》,張繡不肯告訴他這樣的秘密,只是看他輸急了,隱晦的告訴他有秘笈。

    涼州人捷足先登,張繡得了天子給的好處,讓他無法雪恥,他已經恨在心裡。現在天子要選拔勇士,組建新軍,他怎麼能讓涼州人再佔便宜。

    兩個人說得火大,險些當場開打。

    皇甫嵩早有準備,喝令他們退下,然後宣布了幾個要求。

    第一,優先選擇年輕人,最好是二十五歲以下。能在這個年齡練成一定的武藝,要麼是天資好,要麼是刻苦,這都是成為高手的必要條件。

    第二,優先選擇沒有世家背景的寒門子弟。世家子弟不愁前途,往往不肯吃苦,作戰時又惜命,這樣的人不適合做天子之劍,不適合做關鍵時刻的勝負手。

    第三,優先選擇忠厚之人。那些為非作歹的人不適合侍衛天子,更不適合統兵。要知道,這支天子親軍不僅是天子手中最精銳的武力,同時還是培養將領的搖籃,相當於培養文官的太學。如果心性卑劣,豈不是貽禍後人?

    皇甫嵩把這幾個條件一說,劉辯明白了。皇甫嵩深謀遠慮,可比他想的遠多了。他也明白了皇甫嵩為什麼把人數限定在千人左右,以這樣的條件,千人之數可不易得。這樣一來,那些選不上的不能怪人,只能怪自己不爭氣,為了能候補,他們也能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

    接下來,整頓軍紀就有了一個好的開端。

    當然,這裡面還有一件不能宣之於口的心思。皇甫嵩自己是世家,他提議優先選寒門子弟,就避免了自己被人猜忌。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世家集中在山東,將來劉辯收復山東,山東世家的子弟也將被這個原則拒之門外,不至於嚴重影響到山西人的利益。

    劉辯對此心思肚明,卻不點破。他靜靜的聽著,不苟言笑。閻忠看在眼裡,既有些詫異,又非常滿意。他和賈詡交換了一個眼神,會心一笑。很顯然,賈詡也看出了劉辯的變化,與之前那個總繃著架子的劉辯相比,今天的劉辯放下了那個虛有其表的空架子,卻更有氣度,更像一個帝王了。

    在經過激烈的爭論之後,選拔首先在張繡、張遼統領的一千並涼精銳中展開。

    ……

    楊修站在門口,看著正吵得面紅耳赤,幾乎要拔拳相向的張繡和呂布,皺了皺眉。

    鬧哄鬧的,像是集市,這裡真是天子所在的行營嗎?

    劉辯很清晰的感受到了楊修的不屑,他瞟了楊修一眼,卻沒有說話。

    緊接著,皇甫嵩看了楊修一眼,然後呂布和張繡也把目光轉了過去,打量著楊修。呂布大步走了過去,居高臨下的打量著楊修,沒好氣的說道:“誰家的孩子,跑到陛下面前來撒野?”

    “弘農楊修,奉命前來覲見。”楊修腳步一錯,避開了呂布,快步向劉辯走了過來。

    “弘農楊……修?”呂布頓時蔫了。弘農楊家,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楊家真是出人才。”皇甫嵩不動聲色的說道:“年輕紀紀就能明心見性,家學淵源,果然不同凡響。”

    劉辯一怔,下意識的看了皇甫嵩一眼。皇甫嵩這句話說得很明白,楊修雖然年輕,卻已經明悟了自己的命格。這是天賦。楊修父母皆在,還沒有守孝這回事,他能明悟自己的命格是自然而然的。

    難怪這人會成為曹丕、曹植兄弟爭相招攬的人才,以至於曹操擔心曹丕兄弟用不了,只能提前幹掉,以免後患。

    自己能駕馭這樣的人才嗎?劉辯眼神微縮,打量著行禮的楊修。

    楊修後脖一緊,流暢的動作滯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恢復了自然,依照禮節,向劉辯行君臣大禮,隨即又向皇甫嵩致意。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閻忠、賈詡等人,都被他無視了,呂布、張繡之類的,更不在他眼中。

    賈懷無動於忠,閻忠有些不服,咳嗽了一聲:“弘家楊家,四世三公,人才輩出。觀後生一表人才,清秀脫俗,想必也有過人的見識吧。”

    楊修漫不經心的瞟了閻忠一眼,很隨意的拱了拱手:“不知足下是……”

    “漢陽閻忠。”

    “哦,久仰久仰。”楊修嘴裡說著久仰,臉上卻一點誠意也沒有。 “過人的見識,小子沒有。小子只有一點愚見,想請閻君指教。”

    閻忠笑笑:“指教不敢,共同切磋罷了。”

    劉辯不動聲色,看著這一老一少鬥心機。這裡原本是涼州人的天下,閻忠、賈詡都是涼州人中少見的智士,即使是皇甫嵩,也不能輕視他們。楊修突然闖了進來,立刻引起了閻忠的警惕。

    “袁氏起兵山東,人數雖多,卻不是什麼難題。有皇甫將軍在此,有並涼銳卒供陛下驅策,破敵不過是彈指之間的事。”楊修不緊不慢的掃視了眾人一眼:“可是,山東土崩,大漢瓦解,諸君覺得,區區三四萬並州精銳,能夠在短時間內掃平天下嗎?”

    皇甫嵩眼神一閃,沉默不語。

    “皇甫將軍當年平定黃巾之亂,耗時半年有餘,而黃巾不過是烏合之眾罷了。”楊修說得云淡風輕:“如今起兵的可都是山東豪傑,皇甫將軍,你需要多長時間?朝廷的賦稅,又能支持你多長時間?如果鮮卑入侵,西羌亂起,將軍又將奈何?”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5 01:20 PM

第064章 獻計

    皇甫嵩有些尷尬,閻忠、賈詡互相看看,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

    以他們的智商,當然不會想不到楊修講的這些問題。他們不說,是因為他們在等這樣的機會。誰曾想,楊修突然來了,而且一露面,先把這個局給挑破了。

    閻忠有些後悔了。不應該如此刺激楊修,如果楊修在天子麵前挑撥兩句,說他們居心不軌,這玩笑可就開大了。賈詡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示意閻忠不要急,看看再說。

    皇甫嵩畢竟是帶兵的人,又早就明悟命格,即使面對咄咄逼人的楊修,他一樣不動如山。他皺了皺眉:“正如楊君所言,我等正在為此事犯愁,苦無破解之計奉與陛下。楊君來了,必有良策,我等洗耳恭聽。”

    楊修有些意外的看了皇甫嵩一眼。皇甫嵩成名已久,黃巾一戰,更是名揚天下,以他這樣的身份向他一個年輕後輩請教,這可是給足了面子。而且皇甫嵩以守為攻,讓他無法再追擊。我們不是有話不說,事君不忠,我們是真不知道,正為這事兒犯愁呢。接下來,就看你的妙計了。

    妙計?如果真有十足十美的妙計,皇甫嵩能把這個機會留給我?就算皇甫嵩可以,那兩個策士能放過這樣的好機會?

    楊修嘴裡有些發苦,哭笑不得。

    “陛下,天下財富,大半出自山東。如今山東大亂,數年內難以恢復。要想支撐大軍征戰,必須分其力,多樹其黨,使其​​自亂,為朝廷嬴得喘息之機。”

    劉辯點了點頭,擺了擺手:“賜座,楊卿慢慢說來,大家一起商議。”

    楊修很感激,天子賜座,讓他一個年輕後生與這麼多成名人物共座,這是給他面子,給弘農楊家面子。而他言語之間顯露出的淡定神態,更讓人看不出他是否了解其中的要害。對於一個帝王來說,有多聰明,有多強悍,其實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讓臣下揣摩不透。

    孝桓帝不聰明麼?小小年紀,隱忍數年,一舉剷除了大將軍梁冀,然後又任用名將段?,平定了東羌。可是他內鬥的經驗不足,處理黨人事件時爭於求成,以致朝政不穩。

    孝靈帝不聰明麼?可是他的城府不夠,所有的舉動都被臣子看破了,所以他英年早逝,一事無成,還得了一個惡諡。

    而劉辯小小年紀卻有如此沉穩的心性,這是一個非常可喜的事。看來,父親讓自己入侍天子,是看到了一線希望,而不僅僅是為了與涼州人抗衡。自己年紀與天子相當,想必比閻忠、賈詡更能和天子相處。一旦成為天子近臣,還能讓涼州人興風作浪嗎?

    片刻之間,楊修想到了很多。他謝了座,整理了一下思路,收起了狂傲之色。在涼州人面前狂,沒問題,讓天子覺得他狂,那就不妥了。

    “天下財賦,冀豫為先,荊益其後,如今冀豫皆入袁氏之手,陛下當掌握荊益,以備不測。益州四塞,天府之國,自不待言。荊州控有江漢,南通交州,戶口百萬,糧賦充足,亦是大州。且江南與豫章、丹揚接壤,多有蠻勇,若落入賊人之手,為禍不小……”

    劉辯靜靜的聽楊修解說形勢,一聲不吭。其實他雖然了解的情況不如楊修說得這麼細緻,但是兩世為人的經驗,他也知道荊州、益州的重要。問題是,歷史上,劉焉在益州,劉表在荊州,心裡可都沒有朝廷。劉焉是乾脆不認朝廷了,劉表稍微好一點,沒有撕破臉,但是也沒真為朝廷賣力。劉焉去年已經去了益州,木已成舟,他無法可想。劉表卻還沒有去荊州,他既然知道劉表以後會幹什麼,又怎麼能把劉表送到荊州去。

    他不僅不打算讓劉表去荊州,還把劉表的官給奪了。在盧植任北軍中候之前,劉表是北軍中候。可是他明顯心向袁家。在他與袁家鬥爭時,劉表作為宗室,一句話都沒幫他說。

    他聽楊修說,就是想看看他有沒有比劉表更合適的人選。

    讓他沒想到的事,楊修最後推薦的還是劉表。

    楊修的理由有兩個:一是劉表是宗室,相比於其他大臣,劉表和朝廷的關係更近。二是劉表名列八俊之一,是天下名士,派他去荊州,有足夠的號召力,能夠得到荊襄豪強的支持。

    劉辯承認楊修說得對,劉表能在荊州站穩腳跟,和他的名士身份有莫大的關係。但是,劉表並沒有因此心向朝廷。然而,他不能這麼說,他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我懷疑劉表的忠心。

    “楊卿所言,的確有幾分道理。”劉辯笑道:“太傅,你們商議一下,如果有其他人選,一併推舉給朕,擇優選用。”

    皇甫嵩等人會意。劉辯這句話,其實就是否定了楊修的建議,不打算用劉表。

    楊修也是聰明人,他沒有力爭,等散會之後,他跟著劉辯來到了後室。

    “說吧,你還有什麼理由?”劉辯心知肚明,也不遮掩,示意楊修直言當面。在這裡,他們可以敞開天窗說亮話——這主要是指楊修,作為天子,他沒必要向楊修敞開心扉。

    楊修果然沒有藏著掖著:“陛下擔心的是劉表效仿劉焉,割荊州自立吧?”

    劉辯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靜靜的看著楊修。這貨聰明是真聰明,卻是個大嘴巴,自己不能輕易表態。到時候別再來一出雞肋的戲碼,自己可就丟人了。

    見劉辯不接他的話茬,楊修有些無趣,只好自說自話,接著說道:“那陛下以為,是將荊州給劉表好呢,還是給袁術好?”

    劉辯一怔,眼神有些異樣。看著含笑不語的楊修,他知道自己想錯了。沒錯,劉表不是什麼好人,荊州給了他,等於肉包子打狗,很難再要回來了。可是如果不派劉表去,荊州就是朝廷的嗎?同樣不可能,最大的可能是落入袁術之手。

    如果讓袁術佔據了荊州,從南面威脅洛陽,甚至可能西入武關,攻占關中,袁紹佔據了冀州,再攻入並州,二袁形成夾擊之勢,他還有還手的機會嗎?

    讓劉表去荊州,就算不能給朝廷帶來好處,至少可以破壞袁術的計劃吧。

    劉辯看了楊修一眼,嘴角一挑:“不知道袁公路聽到這句話,會不會罵你不孝啊。”

    “他背叛朝廷,便是逆臣。”楊修一本正經的說道:“臣與他不共戴天。”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5 01:23 PM

第065章 初戰

    雖說劉辯現在對誰都不敢完全相信,雖然知道楊修是個恃才傲物的大嘴巴,可是面對這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年郎,他還是覺得比賈詡等人親近一些。

    西涼人,總給他一種危險的感覺。

    “有了弘農楊家的支持,可見人心思漢。”劉辯半真半假的說道:“朕心安矣。”

    “陛下豈能心安。”楊修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半壁江山易手,大漢土崩在即,四百年的基業,既然毀於一旦。陛下怎麼能心安?”

    劉辯臉上有些掛不住,心道這娃果然是個大嘴巴,說話一點不留情啊。不過,他早有心理準備,倒也不至於失態。他笑了笑:“高祖皇帝以亭長起兵,提三尺劍定天下,光武帝以農夫中興漢室,朕怕什麼土瓦解?天道輪迴,積弊難返,不過是下決心徹底清掃一下而已。 ”

    楊修愣住了,詫異的打量著劉辯。這是那個傳說中懦弱無能的天子嗎?這氣魄,這自信,豈是一個懦弱無能的少年能有的。

    “陛下……”楊修欲言又止,斟酌了片刻,才說道:“……好氣魄。”

    “不是朕好氣魄。”劉辯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的說道:“誰不想做一個太平天子,奈何朕運氣不佳,只好以高皇帝和光武帝自勉了。”

    楊修到底是少年心性,忍俊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

    “如何?”楊彪盯著楊修的眼睛,有些緊張。

    “有高祖之豪,有文帝之忍。”楊修一字一句的說道:“雖然學問粗疏些,卻是個亂世之主。”

    楊彪鬆了一口氣,看向夫人袁氏:“夫人,我沒說錯吧。”

    袁氏笑而不語,眼神譏誚。

    ……

    河內,小平津。

    西涼精騎捲起一陣煙塵,咆哮而來,殺入河內軍的戰陣之中。

    河內太守王匡眥睚俱裂,厲聲怒吼,指揮著大軍變陣。可惜他手下的士卒一路走來,人困馬乏,一心正想著休息,在這個時候被西涼精騎突襲,已經心慌意亂,哪裡還有結陣反擊的勇氣。

    “立即報與盟主,向盟主求援!”王匡一邊大叫著,一邊拔出戰刀,一刀斬殺兩名後退的士卒,厲聲吼道:“後退者死!泰山兵上前,射死這些西涼虜!”

    號角聲響起,五百泰山強弓手開始齊射,一篷篷箭雨躍出戰陣,撲向正面衝來的董卓中軍,數名騎士落馬,衝鋒陣型受阻。

    “殺!全部殺光!”董卓凶神惡煞的大叫著,臉上的橫肉直抖。他身邊的李儒看在眼裡,暗自嘆了一口氣,卻不知道怎麼勸解董卓。

    董卓心情不好。

    他做了太尉,可是現在這個太尉卻虛有其表,不僅未能掌握全面指揮權,反而成了天子手中的一枚棋子。名義上,他是三公之首的太尉,實際上,他和盧植、朱?y一樣,只不過是三路大軍中的一路而已,與他的太尉身份嚴重不符。

    更讓他生氣的是,皇甫嵩率領三萬大軍趕到洛陽,被天子授予太傅之位。太傅是上三公,雖說沒什麼實權,可是畢竟在董卓之上。對於一直不服皇甫嵩的董卓來說,這等於是打了他一個耳光。

    董卓不服,所以才主動出擊,要用戰功來證明自己的能力,證明自己這個太尉名至實歸。

    董卓雖然惱火,可是並沒有失去理智。一看河內軍中有強弓手,衝擊受阻,他立刻變陣。

    “傳令,張濟、郭汜左右突擊,中軍穩步前進。”

    戰鼓聲響起,張濟、郭汜各率五百精騎,從左右突出,殺入河內軍陣內。河內軍兩翼陷落,頓時慌了陣腳,西涼精騎反復衝殺,如入無人之境。

    河內軍成了董卓的出氣筒,雖然有一萬多人,可是面對突然衝殺出來的西涼兵,他們沒有任何還手之力,被殺得落花流水,節節敗退。王匡回天無力,眼看著西涼人越來越近,只得長嘆一聲,在親衛的保護下,脫離戰陣。

    將旗一動,河內軍全面崩潰。

    ……

    袁紹眼角抽動,看著盔歪甲斜的王匡,含怒未發。

    王匡是泰山豪俠,是他在何進大將軍府時的好朋友,讓王匡任河內太守,率軍在前,本來是想給王匡一個立功的機會。沒想到王匡虛有其表,被董卓一擊即潰。功沒立成,反而丟了一個大臉。

    河北人一定在看他的笑話。

    袁紹沒有發怒,片刻之後,他淡淡的說了一句:“勝負乃兵家常事,公節(王匡)不要太放在心上。回去整頓大軍,準備再戰。”

    “喏。”王匡鬆了一口氣,行禮歸列。

    “諸君,董卓久經沙場,西涼兵又驍勇善戰,你們看,我們是不是應該避其鋒銳……”

    不等袁紹說完,田豐就站了起來:“盟主,正因為董卓驍勇,才要盟主親自坐鎮。河內毗鄰京畿,渡河可以直撲洛陽,向西可以控制並州,盟主在此,董卓豈敢輕動?牽制住董卓的西涼兵,滎陽、南陽的大軍就可以長驅直入。”

    不等田豐說完,逢紀站了起來:“孤軍深入,怕不是持重之策吧。西涼兵以精騎為長,神出鬼沒,一旦他們切入我們背後,斷我糧道,大軍可就危險了。”

    袁紹一聽,眉頭一挑:“依元圖(逢紀)之見,該當如何?”

    “兵重合而忌分,臣以為盟主當與酸棗的大軍並力,集中兵力,以堂堂之陣,突破滎陽、虎牢防線,直撲洛陽。”逢紀看了一眼田豐,​​笑道:“元皓的奇兵之計甚妙,卻不是盟主所該當的,盟主命一偏師即可。”

    田豐本來還想爭辯,審配扯了扯他袖子,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田豐無奈,識相的閉上了嘴巴,獨自坐在旁邊生悶氣。

    審配看在眼裡,不由得嘆息一聲。他阻止田豐,不是因為逢紀的計策比田豐高明,而是逢紀的計策更符合袁紹的想法。袁紹以盟主自任,當然應該去正面戰場統領大軍,而不是做偏師,承擔牽制任務。田豐的計策是好,卻用錯了對象,袁紹怎麼可能接受。

    除此之外,審配從袁紹對王匡的發落上看得出來,袁紹對河北人並不是完全的放心,他更相信他帶來的汝潁人和之前的故交。田豐如果堅持己見,只會讓袁紹生疑,更加反感。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5 01:27 PM

第066章 出師

荀攸倒是很坦然,似乎早有預料。 “山東兵雖眾,畢竟不如西涼兵精銳,分兵出擊,難免為其各個擊破,大軍集結在一起,互相掩護,更有保障。”

    “可是這樣一來,想要速勝的可能性就不大了。”荀攸眉頭一挑:“天子命董卓守小平津,莫非就是要用最精銳的西涼兵主攻,先解肘腋之危,挫聯軍銳氣?”

    “只得如此了。 ”

    ……

    “大戰在即,正當同心合力,怎麼先起了地域之分?”

    荀諶看了的防線,到時候第一功是誰的? ”

    “那現在合兵酸棗,盟主就能突破滎陽?”“這可不同,在這裡,我們有絕對的兵力優勢,卻無大河之險。”荀諶笑笑:“你又不是不知道,袁紹是火命,對大江大河,天生有一種畏懼感。小平津之敗,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袁紹是鸞鳳命格,不是火命,能是什麼命?”

    “那大漢火德……”荀攸恍然大悟,一路上的疑惑在剎那間豁然開朗。

 荀諶笑笑:“盟主到了河北,有四庭柱,你知道麼?”

    “聽說了,顏良、文丑,張?、高覽,四員大將嘛。”

    “沒錯,顏良、文丑留鎮河北,張?、高覽隨軍。”荀諶意味深長的看著掌管盟主的親衛營,有大戟士五百。 ”

    帶在身邊,看起來是重用他,實際上是置換兵權啊。看來袁紹對地域之爭早有準備,他一開始就有意融合各方勢力,而這次大戰就是一個契機,他移師酸棗,也不僅僅是為了戰場上的勝負。

    “這麼說,盟主很快就要攻擊滎陽?”

    “自然。”荀諶咂了咂嘴:“可惜,我沒機會統兵上陣。”

     荀諶眼睛一亮,連忙說道:“說來聽聽。”

    ……

    劉辯收到了董卓的捷報,鬆了一口氣。不過,這口氣沒鬆多久,很快又提了起來。

    袁紹移師酸棗,前鋒迫近滎陽,河南尹朱兵力不足,請求支援。與此同時,盧植送來消息,袁術的大將,長沙太守孫堅逼近陽城,即將發起攻擊。盧植兵力不足,請求支援。

    劉辯不敢怠慢,立刻召集皇甫嵩等人商議。皇甫嵩建議,既然袁紹已經移師酸棗,小平津、孟津一帶就安全了,可以將董卓所部調住廣成,配合盧植作戰,呂布、高順統領三千並州軍在孟津戒備就可以了。天子可統領大軍御駕親征,與袁紹對陣,在正面戰場上擊敗袁紹,挫其銳氣。

    眾人表示贊成,只有呂布提出了一點異議。洛陽無戰事,我留在孟津幹什麼?讓高順留在孟津就夠了,我願意率一支精騎,隨陛下征戰。

    劉辯同意了呂布的請求,隨即下詔嘉獎董卓及立功將士,同時命令董卓移師廣成、伊闕,與盧植並力。希望他再接再厲,利用西涼精騎強大的戰鬥力,再破孫堅、袁術,解朝廷右翼之危。

    三天后,劉辯與皇甫嵩一起,率領三萬大軍趕赴滎陽。留下五千士卒,由皇甫酈、閻忠統領,駐紮在城西的平樂觀,負責洛陽城的安全。轉楊彪為司徒,唐瑛的叔父唐珍為司空,王允為尚書令,共同主持朝政。

    出兵之日,劉辯在平樂觀誓師。

    意識到《黃帝十二形》有可能被人動過手腳之後,劉辯沒有再練習龍形,也沒有再練習鳳儀。他依照前世的記憶,開始打坐冥想。雖然沒發掘出什麼特異功能,但他原本慌亂的思緒慢慢的沉靜下來,不像之前那樣焦慮,話也少了,變得沉穩起來。在別人的眼中,他不再是那個輕佻無威儀的史侯,漸漸有了幾分帝王氣度。

    因為皇甫嵩的選拔標准定得比較高,劉辯的新軍只選到了三百多人。不過這三百多人都是少年英雄,不僅個個都有一身好武藝,而且一表人材,文質彬彬。他們穿著嶄新的甲胄,佩帶著宮中武庫貯藏的武器,騎著精挑細選的戰馬,火紅的大氅半披在肩上,一個個英姿勃發,氣度不凡,襯托得劉辯也有點高大上的味道了。

    在這三百多騎士的護衛下,劉辯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由太傅皇甫嵩陪同,繞場一周。眾將士見了他們的英姿,不禁熱血沸騰,振臂高呼:“大漢威武!陛下威武!”

    在海嘯般的吹呼聲中,呂布看著劉辯身邊威風凜凜的張繡,撇了撇嘴。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5 01:28 PM

第067章 白波軍

    河東境內有白波谷,白波谷內有一支黃巾軍殘部,號稱白波軍。首領郭泰,將領楊奉、韓暹、胡才等十餘人,眾數万。

    這一天,郭泰迎來了一個神秘的客人。

    客人很年輕,三十上下,面皮白皙,言語雅緻,看起來像一個儒生。不過他雙目炯炯有神,眼神靈動,還有幾分遊俠兒的堅毅。郭泰看著這個年輕人,莫名其妙,他對這個年輕人一點印像也沒有。年輕人笑笑,搞下頭上的髮簪,擰了一圈,從裡面取出一張卷好的黃紙,遞到郭泰面前。郭泰看了一眼,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兩眼瞪得溜圓。他剛準備說話,年輕人擺擺手,示意他噤聲。

    “這道符,沒有問題吧?”

    “絕對沒有問題。”郭泰恭恭敬敬的將黃巾又遞了回去,眼神變得拘謹起來:“先生遠道而來,有何指教?”

    年輕人將符收入髮簪,重新插好。他看了一眼大帳,信步走到案前,指了指案上的地圖:“借地圖一用。”

    “先生自便。”郭泰連忙請他入座,自己恭敬的站在一旁。年輕人也不客氣,在郭泰的帥座上坐下,指著地圖說道:“大賢良師戰歿之後,黃巾軍雖然鬥志不屈,卻步履維艱,只是因為沒有一個能夠一呼百應的領袖。如今,這個領袖已經出現了。”

    郭泰遲疑了片刻,眉頭慢慢的挑了起來:“袁紹?”

    年輕人點點頭:“沒錯,我正是袁盟主派來的。”

    郭泰盯著年輕人,眼中煞氣漸濃,兩隻手也慢慢的握了起來。 “山東的那些刺史、郡守都是我黃巾軍的仇人,哪一個手上沒有我黃巾軍的血?我怎麼可能聽袁紹的將令。”

    “黃巾軍的仇人不在酸棗,在洛陽。”年輕人伸手虛點了幾下:“個中機密,你不清楚沒關係,可是這道大賢良師親手畫的符錯不了,你說是不是?”

    郭泰眉頭緊蹙,盯著年輕人,半晌沒有說話。他知道年輕人說得沒錯。年輕人手中的這道符是等級非常高的道符,與當年大賢良師授予八大弟子的道符相平,卻又不完全相同。以郭泰的身份,他只能確認這道符是真的,卻不知道這個年輕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居然擁有如此等級的道符。

    他也知道年輕人說的仇人是誰。沒錯,與袁紹手下那些刺史、太守相比,皇甫嵩是黃巾軍最大的仇人。正是因為皇甫嵩之前駐守在關中,他才沒敢入關中一步。

    皇甫嵩的赫赫威名,讓黃巾軍又恨又怕。

    過了良久,郭泰說道:“先生讓我怎麼做?”

    “出兵河東,切斷洛陽、長安的聯繫。”

    “然後呢?”

    “你得手之後,自會有人先取關中,然後再合兵一處,兵圍洛陽。”年輕人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點了點洛陽,嘴角微挑,慢慢的握緊了拳頭。 “然後,蒼天死,黃天立,天下太平。”

    ……

    劉辯看完了手中的緊急軍報,眉頭揚了揚,輕輕的將軍報丟在案上。

    “太傅有何高見?”他一邊雲淡風輕的說道,一邊慢條斯理的整理著衣擺。

    皇甫嵩靜靜的看著劉辯,又驚又喜。驚的是劉辯在這麼重要的軍情面前居然能如此平靜,喜的同樣是劉辯有這樣的城府,已經有幾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度。

    “陛下,臣等有罪。”皇甫嵩免冠謝罪:“陛下之前就下詔諭示,是臣等思慮不周,防備不嚴,讓白波賊鑽了空子。”

    劉辯無聲的笑笑:“沒有這個空子,白波賊怎麼肯出山?太傅,接下來,你有什麼好建議?”

    皇甫嵩有些尷尬,他沉默了片刻,嚴肅的說道:“陛下,白波軍並不可怕,可怕是涼州的韓遂、馬騰等人。一旦白波軍佔據河內,大軍無法馳援關中,關中必然無法自守。請陛下派一良將駐守關中,以拒韓、馬。”

    劉辯想了想:“韓遂、馬騰,一個是西州名士,一個是關中勇士,非等閒人可比。能與他們做對手的除了太傅,便只有太尉。太傅乃朕之心腹,不可輕離,那隻就好請太尉擔起這個重任了。”

    “陛下的安排甚是妥當。太尉身經百戰,作戰自然沒有問題。只是他軍務繁忙,怕是無法抽空治民。陛下若能安排一個精於內政的良臣輔佐他,養兵屯田,必能將關中整治成一個穩固的後方。”

    劉辯的眼神微縮,他一時半會的還不能完全理解皇甫嵩的用意,但是他聽得出來,皇甫嵩的這幾句話大有深意。最明顯的一點就是他對董卓不放心,要他安排一個重臣來製衡董卓。他想起了歷史上的發生在長安的那一幕大戲,不由得暗自發笑。

    “太傅以為,尚書令王允如何?”

    皇甫嵩點了點頭:“王子師並州名士,郭林宗以為王佐之才,有他​​輔助董卓,關中萬無一失。”

    “那好,朕下詔轉王允為司隸校尉,與太尉一起鎮守關中。”劉辯轉身對侍中皇甫堅壽說道:“你去太尉那里傳詔,務必讓他知道朕對他的殷切希望。”

    皇甫堅壽會意,躬身領命。

    ……

    一見到皇甫堅壽,董卓就哈哈大笑著迎了上來,握著皇甫堅壽的手臂,親熱的說道:“老弟,你們父子可是飛黃騰達啦。一個是太傅,一個是侍中,都是天子近臣。”

    皇甫堅壽和董卓背後的李儒交換了一個眼神,苦笑著搖搖頭:“董公就不要說笑了。我們都是西涼人,你應該知道家父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董卓嘆了一口氣:“是啊,朝中士大夫看不起我們西涼人,若不是太傅讓出兵權,天子怎麼可能讓我當關中之重任。說起來,是我董卓欠你們父子一個人情。”

    “都是為國效力,董公何必說得如此生份。”皇甫堅壽親熱的說道:“為了能讓董公放心的征戰,天子還安排了一位並州名士輔助董公。董公,能不能治理好關中,可就看你的了。”

    董卓哈哈大笑,意氣風發。調任關中,全面負責西線戰事,讓他看到了天子對他的信任和倚重,連日來的鬱悶一掃而空,連帶著對一直不和的皇甫嵩都順眼了許多。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5 01:31 PM

第068章 自有主張

    酒宴之後,皇甫堅壽來到了李儒的大帳。一直沉默寡言的李儒皺起了眉頭:“太傅這是何意?”

    皇甫堅壽搖搖頭:“這不是家父的意思,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李儒一驚,隨即又不屑的一笑:“在董公面前,你如此說也就罷了,在我面前又何必如此掩飾,莫非是覺得我李儒愚笨好騙?”

    皇甫堅壽微微一笑:“從陛下到家父,從來沒有人敢輕視你李文優(李儒)。”

    李儒真的怒了。他沉下臉,冷冷的注視著皇甫堅壽:“賈詡曾經入宮為郎,張繡是涼州軍中有名的勇士,陛下知道他們情有可原,我李儒不過是南陽一書生,於三萬太學生中不過是過江一鯽,哪能入得陛下的青眼。”

    皇甫堅壽笑吟吟的看著發怒的李儒,慢條斯理的說道:“不瞞你說,我們也覺得很奇怪,不知道陛下是怎麼知道你的。不過,陛下常有出人意料之舉,我們也搞不清楚。”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一份密詔,託在手裡,看著面色劇變的李儒:“這是陛下給你的手詔,你是接,還是不接?”

    李儒見到皇甫堅壽掏出密詔的時候,他就激動起來。作為一個苦讀多年,卻因為家世貧寒,一直找不到入仕門徑的書生,他最大的願望只是有機會近距離看到天子,從來就不敢奢望天子會給他下詔,更別說是手詔了。剎那之間,李儒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擊倒了。他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太尉掾臣儒接詔。”

    皇甫堅壽將詔書塞到李儒手裡:“你自己看吧。陛下說了,這份手詔只有你知他知,天知地知。”

    李儒雙手顫抖,接過手詔,展開一看,愣了一下。手詔上只有九個字。

    “君不負朕,朕不負君。辯。”

    “這……這是什麼意思?”李儒一臉茫然,如墜雲霧之中。

    “不知道。”皇甫堅壽搖搖頭,又遞過來一卷帛書:“這是黃帝十二形的入門導引圖譜,陛下特地賜給你的。”

    李儒接過圖譜,感激涕零。隨著天子親軍的組建,黃帝十二形現世已經是軍中最熱門的話題。當初皇甫嵩下令各部推選勇士的時候,董卓因為自己的私心,不肯將那些精銳部下送給天子,所以涼州軍中只送了幾個人,後來得知入選的人能夠練習黃帝十二形,那些人都後悔莫及。

    黃帝十二形不是具體的武藝招數,只是強身健體的導引術,但是練習導引術可以由內而外的改善一個人的體質,是淬體的最佳門徑,向來是各門派奉之若寶的機密,不是入室弟子,一般沒什麼機會接觸,更談不上練習了。

    現在,天子用黃帝十二形來練兵,即使是入門圖譜,也足以讓很多人眼饞。對李儒這樣的儒生來說,得到黃帝十二形異引術的圖譜不僅可以練習,強身健體,更是天子對他的殷切希望。

    來日方長,好好保重。你不辜負朕,朕就不會辜負你。

    這就是手詔和導引術圖譜聯在一起所表達的意思。看懂了這層意思,李儒又怎麼能不激動萬分。

    “願為陛下赴湯蹈火,死不旋踵。”

    ……

    太尉董卓帶著兩千西涼勁卒趕赴關中,在洛陽的時候,已經接到了詔書的司隸校尉王允與他會合。對王允,董卓有些怕。這貨是個有名的骨鯁之士,不僅出身世家,而且少負盛名,當年與權傾一時的閹宦張讓鬥得死去活來,愣是不肯低一下頭。對於天子安排這樣一個人和他一起鎮守關中,董卓是頗有些不安的。

    不過,王允雖然有些傲慢,卻很識大體,一見面就對董卓說道:“允奉朝廷之命,與太尉共守關中。統兵作戰,非允所能,願為太尉殿後,足兵足食。”

    董卓聽了,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王允不染指兵權,對他來說,這就是去了心頭一大患。隨他什麼陰謀詭計,只要有兵有手,萬事無憂。

    “能得子師相助,卓甚感榮幸。”

    ……

    董卓西行,守護關中和河東,原本由他負責的戰事就全落在了劉辯自己的肩上。戰神皇甫嵩雖然就在劉辯身邊,卻堅決不肯拿主意,更不肯直接下達一個軍令。

    他說到做到,一退到底,只肯承擔一個責任,那就是教導天子,盡一個太傅的本份。

    劉辯一方面壓力山大,一方面也鬆了一口氣。說實話,如果皇甫嵩不肯放權,那他更擔心。他嘴上對皇甫嵩的虯龍命不以為然,心裡對皇甫嵩的實力還是頗為忌憚的。歷史上,皇甫嵩是忠臣,可是誰知道歷史會不會變?兵權在手,將士歸心,有時候就由不得他做主了。只要他露出一點苗頭,可能就會有人勸進,然後像趙匡胤一樣黃袍加身。

    對皇甫嵩的忠誠,劉辯感激不盡,凡事都要和皇甫嵩商量。一方面是向他請教,另一方面也是表示對他的尊重。

    關於是先救滎陽的朱?y還是先救廣成的盧植,諸將產生了分歧,大部分人傾向於先救滎陽。原因有二:一是滎陽面對的是袁紹統領的主力,總兵力超過十萬,毫無疑問是主戰場。二是滎陽有敖倉。如今山東盡反,短期內很難得到糧食補充,敖倉的儲糧對洛陽朝廷來說至關重要,不容有失。

    就連皇甫嵩本人都傾向於先救滎陽,鞏固了滎陽防線之後,再求廣成不遲。孫堅雖然來勢洶洶,但是他剛剛斬殺了荊州刺史王睿和南陽太守張諮,在世家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彈,很難得到當地豪強的支持,軍糧必然會出問題。以盧植的能力,守到孫堅糧盡兵退,應該不成問題。

    劉辯權衡了很久,第一次拒絕了皇甫嵩的建議,決定先救廣成。

    “袁紹雖然兵多將廣,可是正因為如此,他的志向不在攻城拔寨。”劉辯斟字酌句的說道:“此刻攻入洛陽,他是另立新君,還是自立?另立新君,他又何必逃出洛陽,起兵造反。自立為帝,他現在的根基還不夠,不足以掌控全局。所以,他不會急著攻入洛陽,對他來說,藉著這個機會剷除異已,培植自己的親信力量,比攻入洛陽更重要。”

    “而袁術則不同。”劉辯笑了笑:“他要想與袁紹爭雄,就必須有拿得出手的戰功。只有搶在袁紹前面攻入洛陽,他才有實力和袁紹一爭高下。所以,他會督促孫堅發動最猛烈的攻勢。”

    “先擊敗孫堅,就是打斷袁家的一隻利爪,可以先聲奪人。”劉辯胸有成竹的笑道:“解決了兩翼的危險,我們再回師滎陽,與袁紹正面決戰。”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5 01:32 PM

第069章 朝儀

    劉辯率領大軍趕到廣成關,盧植親自出城,將劉辯迎進城中。

    見劉辯來援,盧植且喜且憂。喜的是援軍到來,他不用再擔心孫堅的進攻了。憂的是天子將兵,難免有凶險。戰場上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哪怕你保護得再嚴實,一支流矢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命,更別提混在軍中的刺客了。

    “陛下乃萬乘之尊,當持重啊。”

    劉辯苦笑一聲:“盧卿,天下糜爛,大漢土崩瓦解,朕還能持重嗎?只能奮此殘軀,效高皇帝、光武帝,提三尺劍以定天下,方能不負列祖列宗。就算是戰死沙場,以身殞國,將來也不至於無顏地下。盧卿,你的好意,朕心領了,還是說說戰事吧。”

    盧植長嘆一口氣,既為局勢的艱難而憂,又為劉辯的勇氣而喜。劉辯說得沒錯,大漢已經土崩瓦解,現在只剩下東西兩京還在手中,詔書出了京畿,還有幾個人願意聽,那都是說不准的事。此時此刻,天子親征,也是一個鼓舞士氣的辦法。

    “袁術本人駐紮在魯陽,孫堅統領一萬大軍,已經進逼到梁縣。”盧植將劉辯等人引到地圖前,請劉辯居中而坐,然後講解起了當前的形勢。他這些天守在廣城關,雖然因為兵力懸殊,無力出擊,卻也沒閒著,派出大量斥候,搞清楚了袁術大致的兵力部署,一五一十的講給劉辯等人聽。

    聽完之後,劉辯笑了一聲:“袁公路果然是個不成大器的東西。”

    盧植不解:“陛下何出此言?”

    劉辯點了點地圖:“袁術的這個部署,分明是讓孫堅送死。魯陽、梁縣相隔二三百里,即使是騎兵奔馳也要兩天,步卒增援至少要三到四天,萬一梁縣有事,他來得及增援嗎?孫堅孤軍在前,正是我們吃掉他的好時機。太傅,文和,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皇甫嵩滿意的點了點頭:“陛下所言甚是。這的確是一戰擊潰孫堅的好機會。”

    賈詡站了起來:“陛下神目如電,一言中的。不過,袁術這麼做,也不是全無道理。”他的目光從呂布、張繡等人的臉上掃過,意味深長的說道:“孫堅雖然是江南人,卻不是什麼謙謙君子。他十七歲出道,就嬴得了江東猛虎的美名。如今的太守之職,烏程之爵,可是他一刀一刀砍出來的。這等猛將,臨陣以一當十,豈能輕視……”

    賈詡話音未落,呂布就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江東猛虎?”呂布笑容一收,眼中殺氣迸現,不屑的唾了一口:“呸!”他站起身來,雙手抱拳:“陛下,臣呂布不才,願率麾下千騎,為陛下前驅。若遇孫堅,臣必斬其首,奉至陛下面前。”

    沒等呂布說完,張繡長身而起,抗身道:“陛下,臣蒙陛下錯愛,統領的羽林騎乃是諸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勇士,願為前鋒,斬孫堅頭,破袁術軍,為陛下解憂。”

    “張繡,你敢與我爭功?”呂布大怒,一邊​​吹鬍子瞪眼睛,一邊捲袖子,準備與張繡再乾一架。張繡不甘示弱,也瞪起了眼睛,擼起了袖子:“我怕你麼,連日來,大小數十戰,你呂布可曾占到半點便宜?這是陛下親征的第一戰,務在必勝,當然要用我羽林騎。”

    “我呸!”呂布頓時急眼了。這些天來,他一直想狠狠的扁張繡一頓,奈何張繡得到了導引術圖譜之後,武藝突飛猛進,他使出了渾身解數,也只能和張繡戰個旗鼓相當。如此一來,他想證明自己當初敗於張繡手下只是因為戰馬的問題就無法實現,換而言之,他當時的確是敗在張繡手下了。

    這是他無法容忍的事,所以一聽張繡這話,他登時就真火了。 “敢在陛下面前再戰一場麼?”

    連日來的戰鬥,讓張繡的信心大增,即使面對曾經讓他望塵莫及的呂布,他也沒有絲毫懼色。他斜睨著呂布,不屑一顧:“若得陛下恩准,我隨時奉陪。”

    “放肆!”盧植實在看不下去了,厲聲大喝。他聲如洪鐘,又一身正氣,即使是呂布、張繡這樣的猛人也不能不禮讓三分。 “陛下面前,大呼小叫,你們能不能給朝廷留一點臉面?”

    “呃……”呂布和張繡尷尬的躬身施禮。一提到臉面,他們總有點心虛。沙場征戰,他們可以傲視天下,談到朝廷禮儀,他們就慫了。這玩意真的玩不轉啊。想想太尉董卓當初被人從朝堂上趕出去的窘境,他們到現在都心有餘悸。在盧植這位禮學大儒面前,他們更不敢有絲毫放肆。

    盧植轉身對劉辯深施一禮:“陛下,君子不重則不威,雖處軍營之中,不可一日荒殆。請陛下責呂布、張繡君前無禮之罪,以正視聽。”

    劉辯很無語,他雖然不以為然,但是他也知道盧植說得對,不能讓呂布他們這麼放肆,否則以後天子威嚴將成為一句空話。由此可見,叔孫通當初制儒禮,還是非常有必要的,一幫粗人,天天在天子麵前扯著脖子打架,甚至於拔刀舞劍,這算怎麼回事,菜市場麼?

    “二人各罰俸半年。”劉辯板著臉,宣布了對呂布、張繡二人的處罰,隨後又加了一句:“呂布,把你的口水擦乾淨,不准讓人代勞,你自己擦,現在就擦!”

    “陛下……”呂布窘迫不堪,求饒的看著劉辯:“臣……不敢了。”

    “不敢也要擦。”劉辯一擺手:“不給你一點教訓,你不長記性。”

    呂布無語,眾人大笑,卻誰也不敢笑出聲來。一來怕呂布記仇,二來怕君前失禮,也被罰俸。錢倒是小事,丟人事大。

    呂布無奈,找來拖布,寫狂草似的擦了兩下,趕緊就將拖布扔得遠遠的,就像拖布燙手似的。

    “國有國法,軍有軍規。”劉辯沉下臉,不緊不慢的說道:“只有上下一心,如臂使指,我們才能以寡擊眾,以弱勝強。如果各行其事,肆意妄為,不過是一團散沙,如何能克敵致勝?”

    眾人起身,齊唰唰的說道:“唯,臣等謹遵陛下訓誨。”

    劉辯放緩了口氣:“盧卿,劉表,朕有一件事要委託你。”

    “請陛下吩咐。”盧植和劉表連忙站了起來。

    “在座的都是勇士,卻疏於禮節。朝廷的禮儀繁複,怕他們一時無法熟悉。盧卿是禮學大家,劉表亦是博學之士,就請你們斟酌朝儀,簡化一些,好讓他們能夠盡快掌握,不至於再犯。”劉辯頓了頓,又道:“大道至簡,簡則易行,現在的朝儀,的確是有些太複雜了,也不能全怪他們。”

    盧劉二人還沒說話,呂布就深有同感的叫道:“陛下所言甚是,朝儀太複雜了,臣等記不住啊。”

    劉辯厲聲喝責:“不准隨時吐痰這種事,你也記不住?”

    “呃——”呂布尷尬的閉上了嘴巴,懊悔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眾人哄堂大笑。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5 01:35 PM

第070章 江東猛虎

    打個巴掌給個棗,當眾喝斥了呂布,讓眾將收斂一些,不要太放肆,劉辯隨即又將先鋒的任務交給了呂布,自己親率包括羽林騎在內的一萬步騎為中軍,由盧植率領一萬步卒為後繼,兩萬餘大軍火速趕往梁縣。

    梁縣離廣成關只有三十里,但是劉辯依然不敢大意,他將皇甫嵩講過的那些軍事原則列成表,一條條的記在心裡,遵照執行。他命令呂布控制速度,不要脫離中軍太遠,又派出大量的騎兵作為斥候,打探百里以內的情況,特別是繞到梁縣的背後,以防袁術率軍來援。

    第一次統兵作戰,劉辯心中難免有些忐忑,但是這麼多天裝下來,他至少可以做到表面上的不動聲色。一條條的命令發布下去,看著眾將領命而去,他漸漸的有了一點手握天下劍的感覺。

    迎著朝陽,呂布騎在火紅的赤兔上,帶領千餘並州精騎,信心滿滿的衝出了廣成關,直撲梁縣。

    ……

    梁縣東,孫堅正在聚酒高會。

    孫堅很興奮,就在前幾天,袁術任命他為豫州刺史。刺史六百石,還沒他這個二千石的太守職位高,但現在是亂時,官職的重要與否不能單純以俸祿為衡量標準。有了豫州刺史這個職位,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進入豫州,調用豫州的資源。

    誰都知道豫州是天下第一大州,戶口殷實,實力雄厚。更重要的是豫州是袁氏兄弟的本州,袁家兄弟都想把豫州收入自己的囊中,而且要交給自己最信任的人。袁術讓他擔任豫州刺史,說明他之前的舉措嬴得了袁術的信任。

    王睿、張諮沒有白死。

    孫堅其實並不想殺這兩個人。孫堅雖然讀書不多,也不被士林所接納,但是他知道袁氏兄弟的根基是世家,殺王睿和張諮,無異於與世家翻臉。只是孫堅沒辦法,不殺王睿和張諮,荊州人會不把他放在眼裡,他就籌不到足夠的錢糧,也沒有足夠的兵力,更不可能成為袁術的大將。

    他也知道,眼前這些世家、豪強的代表並不是真心喜歡他,更多的是怕他。臉上在笑,心裡不知道在罵他什麼呢。他也只能裝看不出來。有人怕他,總比沒人把他當回事好吧。

    從此之後,他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他只有勇敢的前行,不能後退。

    “感謝諸君前來相送。”孫堅站了起來,舉杯而笑,笑容豪爽而燦爛,只有他身邊最近的人和能看出他眼中的無奈。 “堅不才,忝為豫州刺史,當奉袁氏為盟主,為國殺穢,為民除害。”

    “願將軍馬到成功!”

    “願將軍旗開得勝,攻必克,戰必勝!”

    鄉紳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恭維著,場面一時有些熱鬧,至於有​​幾分是真話,那就不清楚了。不過,孫堅也清楚,在座的這些人是汝南、潁川人為主,汝潁向來是袁家的根基所在,他們肯定是希望袁氏能取天下的,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取代南陽,得到更多的特權和免賦代遇。

    正說得熱鬧,孫靜匆匆的走了過來,俯在孫堅耳邊低語了幾句。孫堅眉頭一挑,一抹驚訝從眼中一閃而過,點了點頭,不動聲色的揮了揮手:“再探,命令祖茂、黃蓋迎戰。幼台,你整頓大軍,準備出擊。我們要拔個頭籌。”

    “喏。”孫靜會意,躬身離去。

    孫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看著面露疑慮之色的鄉紳們哈哈一笑:“諸君,好消息啊。堅本想統領大軍,先攻廣成,不料盧植不知死活,居然主動送上門來了。請諸君暫且回城,靜候佳音。待堅擊潰來敵,擊破廣成,再與諸君痛飲。”

    眾人聽了,不禁有些訕訕。不管孫堅說得有多麼豪氣,他們心裡是有些擔心的。盧植是大儒,曾經做過九江太守,治績甚佳,在士林中頗有聲望。盧植又是馬家的門生,這次袁氏起兵,盧植沒有追隨袁家,而是站在朝廷一邊,本來就對不少人震動不小。這些天,盧植一直守在廣成關,卻沒有人認為他怯懦,而是知道他兵力不足。現在他主動出擊,自然是來了援軍,孫堅能不能取勝,實在是個疑問。

    沒有人再有心思喝酒,一個個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免得被潰兵波及。

    看著匆匆而去的鄉紳,孫堅知道他們在想什麼,臉上的笑容依舊。他穩穩噹噹的坐在那裡,似乎絲毫不以即將到來的大軍為意。鄉紳們見他如此鎮定,信心十足,總算放心了些,離開的步伐也不那麼匆忙了。

    直到最後一個鄉紳進了城,孫堅這才起身,頂盔貫甲,上了他的紅鬃馬。孫靜遞過一口樣式古樸的戰刀。孫堅接在手中,氣勢頓時一變,彷彿有一種看不見的氣息瀰漫開來,整個人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如下山猛虎,百獸震惶。

    孫靜靜靜的看著孫堅。他一直很崇拜這位兄長。孫家是吳郡富春的一個富戶,有商賈背景,是被人看不起不的寒門賤戶。孫堅要娶吳氏為妻時,就遭到吳家的拒絕,最後不得不用強。以這樣的家庭背景,孫堅能在而立之年做到二千石的太守之位,簡直是個傳奇,不由得孫靜不崇拜。

    可是,看到孫堅散發出的威猛氣勢,他還是非常意外。他怔怔的看著孫堅,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不由得心頭一動。

    “兄長,你……”

    孫堅側著臉,看了一眼孫靜,溫和的笑了:“幼台,怎麼了,為何如此驚訝?”

    “兄長,你是不是……有什麼突破?”

    孫堅點了點頭,輕輕的籲了一口氣:“不錯,我已經明悟了自己的命格,是白虎命。據袁將軍說,人鑑許劭夜觀天相,看到西方太白星入荊州,正應我的身上。”

    孫靜倒吸一口涼氣,一股說不出的狂喜讓他險些落淚。他知道明悟命格意味著什麼,在明悟自己命格之前,孫堅可以說是一個俊傑,而明悟了自己的命格,與太白星相應,他就有可能邁入天神的境界。相比於他以後的功績,二千石太守又算得了什麼。

    孫靜咽了口唾沫,啞著嗓子說道:“是什麼時候的事?”

    “三個月前。”孫堅瞇起了眼睛,嘴角微挑:“洛陽火起的那一夜。”他拉出半截刀鋒,看著如爛銀一般的刀身,輕嘆一聲:“願此刀再顯屠龍神力,斬將奪旗。”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5 01:37 PM

第071章 剖鯀吳刀

    沉浸在喜悅中的孫靜並沒有失去理智,相反對孫堅的這句話有了更深的領悟。他早就知道這口刀不是凡品,但是聽到孫堅這句話,特別是“屠龍”二字,他知道這口刀不僅僅是鋒利這麼簡單。

    “兄長,這刀……”

    孫堅微微一笑,將刀插進腰帶:“幼台,聽說過吳刀剖鯀的故事麼?”

    孫靜愣了一下,突然睜大了眼睛:“這口刀……就是剖鯀的那口吳刀?”

    孫堅笑了,愛惜的撫摸著刀鞘,瞥了孫靜一眼,點點頭:“此刀在手,天下誰是我的敵手?”

    “走!”孫堅輕踢戰馬,向前馳去。

    孫靜也笑了,笑得非常開心。作為孫家子弟中讀書最多的人,他當然知道吳刀剖鯀的故事。古書上記載,鯀因治水失敗,被堯帝戮於羽山,屍體三年不腐。天帝乃命神將剖鯀之腹,從中得到了禹,而鯀的屍體化作黃熊,投入羽淵。

    那口刀,就是吳刀。鯀是大夏開國君主大禹之父,是神龍之體,所以才能死而不腐。這口刀能剖開鯀的身體,自然有非同小可的神力。孫堅說它有屠龍神力,一點也不為過。

    孫堅有白虎命格,又擁有這樣的神刀,還有什麼事辦不成的?

    孫靜連忙跟上,他挺直了腰桿,信心百倍。

    ……

    呂布率領千餘並州精騎,趕到梁縣背十餘里,停住了腳步。祖茂、黃蓋率領三千步卒,立下了阻截的大陣,擋住了呂布的去路。

    呂布下令全軍停止前進,單手綽戟,催動赤兔馬,向前馳去。他在祖茂、黃蓋的陣前走了一圈,不屑的笑了一聲,唾了一口唾沫,將近在咫尺的敵人視若無物。他舉起了手中的方天​​畫戟,大喝一聲:“五原呂佈在此,誰敢來戰?”

    孫堅曾經在西涼作戰,熟悉騎兵戰法。他麾下的將士大多來自江南,騎兵不足百騎,只能充當親衛騎,無法作為單獨的騎兵衝陣。面對董卓、呂布等人的並涼精騎,他知道在騎戰上沒什麼勝算,所以早就囑咐過手下的將領,一旦與敵對陣,特別是遇到騎兵,一定要結陣而戰,用強弓硬弩守住陣腳,以免被騎兵突破。

    黃蓋、祖茂都是孫堅手下的親信將領,對孫堅言聽計從,所以一聽說呂布率領一千並州精騎趕來,他們就紮好了陣勢,準備好了強弓硬弩,以防呂布衝陣。

    但是他們沒想到,呂布會在陣前單挑。

    單挑盛行於春秋時代。那時候只有貴族才能成為戰士,講究貴族之間的禮儀,常以個人決鬥的方式來決定勝負。到了戰國之後,一場大戰動輒上萬人,一兩個人的武藝已經影響不了大局,單挑也就淪為私鬥,很少在戰陣之上出現。

    呂布陣前挑戰,大出黃蓋、祖茂的意料,卻也勾起了很多人的興致。

    漢時離古不遠,雖然騎士作風已經成為傳說,但是好武之風卻未絕,能親眼一睹傳說中的騎士決鬥,是很多以武士自居的人喜聞樂見的。呂布提出挑戰,就連黃蓋、祖茂也有些心動。

    不過,沒有人親自出戰。一來沒有這個準備,二來他們也多少聽說過呂布的威名。

    人中呂布,可不是白叫的。黃蓋、祖茂雖然是南方人,但孫堅身邊的韓當、程普卻是北方人,他們都曾提及呂布的勇力,不約而同的表示佩服。此時此刻,他們怎麼可能輕易出戰呂布。

    見對面沒有動靜,呂布哈哈大笑:“些許小兒,不敢一戰,也罷,速速報與孫堅,讓他來見識見識我呂布的武藝,以後不要再妄自尊大,自稱什麼江東猛虎,改叫江東惡犬吧。”

    呂布辱及孫堅,激起了祖茂的怒氣。他大喝一聲:“哪來的蠻夷,妄稱我家府君的名號。何須我家府君前來,待我祖茂來取你性命。”一邊說著,一邊綽刀上馬,衝出大陣。

    見祖茂出戰,黃蓋急了,立刻命人擊鼓,要求祖茂回陣固守。祖茂哪里肯理他,徑直衝出了大陣,沖向了呂布,舉起了手中的雙刀,怒吼道:“呂布,納命來!”

    呂布笑了。他舉起了手中的方天​​畫戟,輕輕的搖了搖,腳尖輕踢赤兔。赤兔長嘶一聲,突然向前竄出,如同一團烈火,撲向祖茂。

    蹄聲急促如奔雷,呂布迎向祖茂。

    片刻之間,兩馬交錯,呂佈單手綽戟,輕輕一揮,分心便刺。

    “當”的一聲輕響,方天畫戟磕開了祖茂的雙刀,刺穿了祖茂的胸甲。祖茂口吐鮮血,雙手緊緊的握住戟桿,瞪圓了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呂布。

    他不敢相信有人能刺出如此犀利的一戟。他自忖武藝過人,卻在呂布面前連一個回合都抵抗不住。他只感覺到手臂一麻,雙刀就飛得無影無蹤。

    呂佈單手挑著祖茂,卻神態輕鬆。他催動赤兔馬,沿著祖茂的來路,向他的大陣衝了過去。

    離大陣十步,他拋出了祖茂的屍體。祖茂在空中飛躍十餘步,砸在最前一排將士的大盾上。 “轟”的一聲巨響,盾牌後的士卒支撐不住,向後退了兩步,原本嚴密的大陣出現了一個缺口。旁邊的士卒大驚,驚呼著衝過來補位,卻已經來不及了。

    呂布拍馬殺到,方天畫戟左右一盪,又是兩面盾牌被挑飛,一個手持長矛的士卒手臂一麻,手中的長矛刺偏了方向,而呂布的方天畫戟卻精準的劃過了他的咽喉。

    赤兔馬龐大的身軀從缺口中衝了過來,呂布左手持刀,右手持戟,遠得戟挑,近者刀劈,如入無人之境,片刻間就深入大陣數十步。

    在他的身後,魏續、曹性等人率領並州精騎如風殺到。

    他們跟隨呂布多時,早就對呂布的一舉一動了然於心。看到呂布舉起方天畫戟輕搖的那一刻,他們就開始加速沖鋒。對於呂布能否擊殺祖茂,他們從來沒有考慮過這樣的問題。除了與張繡的一戰之外,呂布尚無失手的先例,向來都是一擊斃命。

    能成為並州騎善戰的代名詞,其中有呂布的一半功勞,正是有了呂布這個無堅不摧的箭頭,並州騎衝陣才變得如此容易,如此勢不可擋。而有了赤兔馬和方天畫戟的呂布,無疑是一隻重新淬過火的箭頭,令人生畏。

    祖茂是第一個,但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5 01:39 P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4-10-15 01:42 PM 編輯

第072章 馳援

    騎兵對步卒,小陣一敵三,大陣一敵五,佔據絕對的優勢。

    步卒要想對騎兵對抗,最大的倚仗就是陣勢,以大盾、長矛將騎兵拒之陣外,限制住騎兵戰馬的強大衝擊力,然後用強弓硬弩射擊,壓制騎弓射程不足的短項,才有獲勝的機會。一旦讓騎兵突入陣內,那就沒什麼懸念了,剩下的只有一面倒的屠殺。

    黃蓋面對的就是這種情況。

    呂布突破了祖茂的陣地之後,根本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徑直殺向了他的側翼。並州騎作戰經驗豐富,他們知道眼下重要的不是殺多少人,而是要把對方的陣勢攪亂,一旦讓對方重新結陣,他們的麻煩就大了。在呂布等人的率領下,他們四處出擊,遠者用箭射,近處刀砍矛刺,哪裡有正在集結的敵人,哪裡就是他們攻擊的方向。一千並州軍時分時合,在三千步卒的大陣裡往復衝殺,將大陣攪得血肉橫糊,凌亂不堪。

    看到這個情景,黃蓋知道自己沒有機會了,精於騎戰的呂布不會讓自己有翻盤的機會。他一面派人通知孫堅,一面在親衛騎的簇擁下,撤出了戰場。

    看到黃蓋的將旗移動,呂布冷笑一聲,方天畫戟斜指:“追!”

    戰鼓聲響起,正在四處衝殺的並州騎迅速脫離戰場,匯成兩條巨龍,向黃蓋追去。

    ……

    孫堅臉色鐵青,怒不可遏。

    呂布居然臨陣挑殺了祖茂,並一舉擊潰了他布下的戰陣,現在又尾隨著黃蓋追了過來,其攻勢自然犀利,可是他的態度卻更加囂張。

    三千步卒,就算戰死三分之一,還有兩千人,一旦重新集結起來,依然可以擋住他的退路。呂布敢這麼追下來,要麼是相信有人能幫他守住後路,要麼是相信他能輕易的擊潰他孫堅的本陣。

    我的本陣就這麼容易擊潰嗎?

    孫堅下令,背靠梁縣東城門列陣,準備迎戰呂布,同時下令程普、韓當接應黃蓋,豎起戰旗,收攏殘兵,在呂布背後列陣,準備將呂布困死。

    呂布看到對方將旗移動,立刻知道了孫堅的用意。他沒有任何驚訝,他相信劉辯會很快趕到,幫他守住退路。就算劉辯不來,張繡也不會不來。他驚訝的不是孫堅的安排,而是孫堅陣中散出的的凌厲戰意。

    “莫非孫堅真是一頭猛虎?”呂布自言自語的說道:“戰意很強啊。”

    曹性拍馬趕來,與他並肩而馳,手指松處,一支羽箭離弦而出,將遠處一名敵將射落馬上。在呂布麾下,他以箭術出名,唯一佩服的人就是呂布。呂布的箭術是他追趕的目標。

    “將軍,誰的戰意很強?”

    “那頭江東猛虎??!  

    曹性哈哈一笑:“正當如此。 ”

    呂布領著並州軍,勢不可擋的向孫堅大陣衝去。曹性緊隨其後,弓弦響處,一個又一個敵將被突如其來的冷箭射殺。

    看著越來越近的呂布,孫堅冷笑一聲,傳下一道道命令。八千餘步卒根據號令調整陣形,讓開正面。呂布見了,對孫堅的意圖了然於胸,卻不屑一顧。他輕蔑的一笑,方天畫戟一指孫堅的位置:“跟我來,殺了這頭猛虎,扒了他的虎皮!”

    “喏!”並州軍將士轟然應喏,毫無懼色的向孫堅大陣殺去,視兩翼包抄的敵人於不顧。

    孫堅見此情景,將令旗交到孫靜的手中,拔出吳刀,大喝一聲:“白虎義從,隨我來!”

    “喏!”一千白虎義從轟然應喏,跟著孫堅衝出了中軍大陣,迎向殺來的呂布。

    ……

    “呂布追黃蓋去了?”劉辯眉頭一皺,很不高興。呂布擊殺祖茂,擊破孫堅的前軍,戰術無可挑剔,可圈可點。可是他去追黃蓋,卻未免有些冒失。孫堅不是普通人,他身邊有七八千的步卒,有祖茂的覆轍在前,孫堅會再給他機會嗎?

    一旦攻堅不下,後路被截,呂布有可能遭受重大損失。

    要想保證呂布的安全,他就必須趕上去,護住呂布的後翼,避免呂布被孫堅包圍。而要趕上去,他就要率領一萬步騎急行二十餘里,等他趕到那裡,也許等待他的是孫堅以逸待勞的大陣,也許還有呂布的屍體。

    劉辯很不高興,卻沒有時間不高興,他權衡了一下,立刻叫來皇甫嵩。

    “太傅,軍情緊急,我要親率羽林騎趕去接應呂布,請太傅率領步卒,為我後繼。”

    皇甫嵩也知道利害,沒有虛偽的推辭,只是叫過兒子羽林中郎將皇甫酈,淡淡的說了一句:“陛下有毫髮之傷,我就取你性命。”

    皇甫酈躬身領命:“臣願以身捍衛陛下。”

    皇甫嵩點了點頭,把目光轉向賈詡:“文和,你隨陛下前去,佐陛下軍機。必要的時候,一定要把陛下安全的帶回來。”

    賈詡點點頭:“太傅放心。”

    皇甫嵩轉過頭,看了一眼全副武裝的張繡、張遼,不等他說話,二張就拱拱手,大聲說道:“請太傅放心,我等便是陛下的第一層甲胄。”

    劉辯笑了:“太傅,你讓他們都來保護我,誰去殺敵?”

    皇甫嵩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他看著劉辯,雙手舉過頭頂,躬身一拜:“臣皇甫嵩,懇請陛下為天下計,惜身如金,切莫逞匹夫之勇。陛下,你以萬乘之尊,親臨戰陣,便是最大的勇,千萬不可魯莽,以免有魚龍白服之憂。”

    劉辯不笑了,鄭重的點了點頭,用拳頭敲了敲胸甲:“太傅的話,朕記下了。”

    片刻之後,劉辯在三百郎衛的保護下,率領羽林騎,如同一團烈火,捲起一陣狂風,殺向梁縣。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5 01:43 PM

第073章 差之毫釐

    劉辯來得非常及時。

    程普等人剛剛豎起戰旗,列好陣勢,劉辯就殺到了。

    一聽到身後的馬蹄聲,一看到騎兵衝鋒掀起的沖天煙塵,正在往程普的將旗會聚的潰兵頓時慌了。他們剛剛被呂布殺破了膽,一聽到​​馬蹄聲就心驚膽戰,哪裡還有迎的勇氣,發一聲喊,四散而逃,連程普的將令都聽不見了。

    潰兵慌不擇路,沖散了程普的本陣。張遼、張繡、皇甫酈都是精於騎戰的並涼將領,見此良機,豈肯放過,皇甫酈一聲令下,張繡、張遼像兩隻離弦的利箭,各率五百精銳,殺進了程普的戰陣。

    程普是右北平人,非常清楚騎兵衝陣的利害,見此情景,知道截斷呂布退路的意圖無法實現,只得一邊結陣而戰,一邊擊鼓向孫堅報警。

    劉辯騎在戰馬上,觀察了一下戰場的形勢,對賈詡說道:“文和,讓張遼去接應呂佈吧。”

    賈詡笑了,點頭道:“陛下所言甚是。”

    擊破了程普的戰陣,守住了呂布的退路,接下來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保證呂布不會被孫堅包圍。一旦被孫堅包圍,騎兵失去速度,就會優勢盡喪,淪為孫堅的俎上肉。到時候呂布就是再善戰,他麾下的並州騎也會損失慘重。只有確保呂布無恙的情況下,才能考慮和孫堅纏鬥,等待皇甫嵩率領步卒趕到接應。

    而讓誰去接應呂布,這裡面就頗有玄機了。張遼是並州人,曾經是呂布的部下,他去接應呂布,呂布不會有心理排斥。張繡、皇甫酈則不同,他們都是涼州人,特別是張繡和呂布還是對手。讓他們去接應呂布,呂布萬一覺得丟面子,不肯退出來,那就耽誤了大事。

    從這個人選的安排上,賈詡看出了劉辯心思的縝密。他卻不知道,如何安排人際關係,原本就是辦公室政治的基礎。劉辯雖然在其他方面不如他,這方面的見認還是有一點的。更何況張繡與呂布的衝突就是他一手挑起來的。

    戰鼓聲響起,張遼領命,率領五百並州精騎殺向孫堅的大陣,皇甫酈、張繡則繼續攻擊程普,肅清潰敗的敵人,為接下來的攻擊做準備。

    呂布和孫堅戰得正酣。

    兩個人都有些無奈。呂布固然沒能突破白虎義從的阻截,將孫堅這頭江東猛虎的皮給扒了,孫堅也沒能攔住呂布,將他困死在陣中。他的確已經包圍了呂布,但是圍得不夠結實,呂布像一隻落入蜘蛛網的巨大甲蟲,憑藉著自己蠻橫的力量不停的衝殺,幾次險些撕破包圍圈,衝出陣去。孫堅帶著一千白虎義從,緊追不捨,想要和呂布決一死戰,卻怎麼也跟不上呂布。呂布騎著赤兔馬,揮舞著方天畫戟,在他的陣中來回衝殺,所到之處,當者披靡。

    兩人殺得難分難解,最后孫堅都搞不清楚呂布是殺不出去呢,還是不想殺出去。

    實際上呂布也是有苦難言。他不是不想殺出去,是真的殺不出去了。

    孫堅率領一千白虎義從攔在大陣中間,其他的四五千步卒攔在他的兩翼,兩翼向前延伸,已經在他的身後會合,並且不停的向中間擠壓。並州騎依然在衝鋒,依然在殺戮,但是能供他們迴旋的空間越來越小。如果不是這些人都是並州騎中的精銳,他們早就因為空間不夠而失去速度,淪為孫堅的刀下鬼了。儘管如此,呂布還是面臨著全軍覆沒的困境。

    以呂布的武藝,他要想殺出去,倒也不是什麼難事,但是,要把這些部下全部帶出去,他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可是讓他自己不顧部下,自己殺出去,他又萬萬不可能。

    現在,他只能希望援軍能在他失去速度之前趕到。

    “殺!”呂布催動赤兔馬,一次又一次的衝擊著白虎義從的防守陣形。在他的衝擊下,白虎義從費出了渾身解數,依然無法結成一個完整的陣勢。可是呂布身邊的人越來越少,衝擊力越來越小,幾乎是憑著他一已之力在對抗孫堅和他和白虎義從。

    孫堅躲在白虎義從中間,看著眥睚欲裂的呂​​布,恨得牙癢癢。白虎義從是他征戰多年積累起來的精銳,以丹揚兵和長沙蠻為主,都是真正的精銳,是他最大的倚仗。在他明悟了自己的白虎命格之後,他才命名為白虎義從,準備帶著他們征戰天下。沒曾想,與呂布一戰,短短的半個時辰,就被呂布殺了兩百多。

    孫堅恨不得立刻將呂布斬於馬下,可是他不能。

    他雖然沒有和呂布交手,但是他從呂布的出手中看得出來,呂布的境界不比他低,手中的方天​​畫戟也是利器,胯下的赤兔馬更是萬里挑一的良駒,即使有吳刀在手,他也沒有什麼勝算。

    如果是單挑,他也許可以鼓起勇氣一戰,可是在戰陣之中,他沒有這樣的自信。原因很簡單,他強,是他一個人強,而呂布不僅自己強,身邊的人也不弱。那個手持弓箭的將領箭術過人,只要他露出一點破綻,便會有冷箭射到。有這樣一個神箭手在身邊窺伺,他不可能一心一意的對付呂布。

    他只能憑藉兵力優勢,一點點的消耗呂布的體力。只要等到騎兵失去速度,他就大功告成了。

    所以,孫堅一直壓制著和呂布一戰的衝動,不忘自己肩上的重擔,指揮著大軍,慢慢的擠壓呂布的生存空間。同時期盼著程普、韓當等人能盡快切斷呂布的退路,加入包圍圈。

    就在這時,北面傳來了激烈的戰鼓聲。

    聽到戰鼓聲,呂佈如釋重負,孫堅卻心如死灰。

    張遼率領五百並州精騎,突破了步卒的阻擊,衝到了呂布的面前,大聲叫道:“呂將軍,陛下親率大軍,前來接應將軍。”

    呂布又喜又愧,他大叫一聲:“文遠,看我如何屠虎!”

    “願為將軍前驅!”張遼大笑道:“將軍且休息片刻,待張遼一試。”

    呂布大笑:“怎麼,文遠也要搶功麼?拿出點本事來。”

    豪爽的笑聲中,兩人一左一右,吼聲如雷,向孫堅殺去。

    孫堅長嘆一聲,心情有些黯然。劉辯以天子之尊,冒著危險趕來馳援呂布,而袁術卻在兩百里以外,根本指望不上。戰機已失,不可戀戰。他隨即下令收兵,退回梁縣固守。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7 09:41 PM

第074章 道士于吉

    劉辯雖然來勢洶洶,畢竟兵力有限。孫堅固然困不住呂布,他要退回城內,劉辯同樣攔不住他。他能做到的就是下令眾將全力追殺孫堅的潰兵,盡可能的殺傷。

    並涼軍的將士都是嗜血好殺之人,特別是呂布率領的並州軍,未能一舉擊潰孫堅,未免有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的意思。這口惡氣自然全出在了那些來不及退回城的潰兵身上。

    戰馬分馳,戰刀飛舞,一個個潰兵被斬殺在梁縣東,近在咫尺的城門如同生死關,無法邁入。

    孫堅氣得咬牙切齒。這一仗,他的損失大了。僅是白虎義從的損失就超過三百人,簡直和割了他的一塊肉一樣。最後一個退回城內,孫堅安排好城防,氣呼呼的上了城牆。看著城外殺得正高興的並涼軍,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

    “將軍應該高興才是,為何嘆氣。”背後有一個聲音響起。

    孫堅大吃一驚,本能的抽出了腰間的吳刀。吳刀出鞘,聲如龍吟,繞樑不絕。

    “好刀!”

    站在孫堅面前的是一個道人。頭戴道冠,身披長衫,三綹長髯,仙風道骨。他手裡沒有拿任何兵器,神態也很從容,孫堅卻嚇出了一身冷汗。他身邊有十餘白虎義從中的高手,還有他的親弟弟孫靜,這個道人卻能無聲無息的走到他身邊,實在太駭人了。如果他是刺客,只怕他已經身首異處。

    不過,孫堅畢竟在身經百戰的悍將,片刻之間,他就冷靜下來,緩緩還刀入鞘,輕笑一聲:“道長認識此刀?”

    道人搖了搖頭:“不認識是什麼刀,只是能感覺到刀意與眾不同,想來不是凡品。”他抬起頭,靜靜的打量著孫堅,莞爾一笑:“不過,與這刀相比,將軍的變化才是最喜人的。”

    孫堅濃眉一挑:“我有什麼變化?”

    “白虎命啊。”道人讚了一聲:“想不到在這最後關頭被你悟出了天命,真是天意。”

    一聽這話,孫堅頓時明白了。眼前這位道人絕對是一個高人。他不僅能看出他的刀意,而且能一眼看出他的命格,這絕非常人可以做到。與這些本事相比,悄無聲息的靠近他,根本不值一提。

    “道長,能否請室內說話?”孫堅伸手相邀。

    道人看了他一眼,若無其事的伸出手,和孫堅手挽手,一起進了城樓。孫堅請道人上座,自己在一旁陪著,讓人上了酒,親手給道人斟滿,這才恭恭敬敬的說道:“還請道長指點,堅何喜之有?”

    道人端起酒杯,淺淺的呷了一口,笑道:“你剛明悟命格不久,尚不解其中妙處。不過,好處卻是實實在在的,是不是?”

    孫堅連忙點頭。明悟命格之後,他的體力和六識都有明顯的提升,連頭腦都靈活了許多。正如道人所說,好處是實實在在的。

    “可是你不知道,明悟了命格,最大的好處是你的面相已變。你不會英年早逝了。”道人笑道:“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活不到四十歲?”

    孫堅倒吸一口涼氣,半晌才還過神來。的確有人對他這麼說過,正因為如此,他才不顧危險,每次作戰都身先士卒。一來既然命是天注定,該死還得死,怕也沒有用。二來他如果活不到四十歲,就得給妻兒留點遺產,不能讓他們活得太憋屈。孫堅自己清楚寒門庶族的難處,他不想讓兒子和他一樣受人歧視,舉步維艱。

    儘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隨著大限一步步的來臨,孫堅還是非常緊張。現在聽道人說,他明悟了命格之後,最大的好處卻是不會早死了,他不由得欣喜若狂,大有劫後重生之感。

    “道長,是真的嗎?”

    “當然。”道人撫著鬍鬚,點點頭:“不過,你眼前有一劫。”道人指了指城外:“退兵吧,回江東去。否則,你等不到四十歲,馬上就會命喪黃泉。”

    孫堅濃眉緊皺:“道長是說我無法戰勝呂布?”

    “不僅是呂布,還有天子。”道人抬起頭,深邃的目光投向遠處,眼神中有一絲迷茫。 “你明悟了命格,可以說是萬里挑一。可是,城外明悟了命格的人至少還有三個,你不是對手。”

    孫堅一驚:“三個?不是說,很少有人能明悟自己命格的嗎?”

    “原本的確如此。”道人看了孫堅一眼,“可是幾個月前,天象突變,突然之間,明悟了自己命格的人多了起來。將軍不就是其中之一嗎?”

    孫堅遲疑片刻,有些失落,又有些說不出的興奮:“道長,這預示著什麼?”

    “預示著……”道人長嘆一聲:“天下大亂。”他又看了一眼孫堅:“將軍如果想分一杯羹,就回江東去吧。中原非將軍福地,不可久留。”

    孫堅凝視著道人,深深一揖:“敢問道長仙號?”

    “貧道於吉。”道人說完,起身還了一禮,施施然的走了出路。等孫堅回過神來,追出室外,於吉已經失去了蹤影。十餘名白虎義從茫然的看著孫堅。

    孫堅悵然若失。

    ……

    皇甫嵩率領步卒趕到,紮下大營。

    劉辯叫來了劉表:“你立刻趕往江陵,趁著袁術、孫堅都在南陽的時候,把南郡、江夏和江南四郡控制在手中。”

    “唯!”劉表大喜,躬身便拜。丟了北軍中侯之職後,他一直賦閒家中。這次天子御駕親征,把他帶在軍中,他一直以為天子要藉機除掉他。原因很簡單,他和袁紹走得很近,在何進的大將軍府裡,與其說他是何進的幕僚,不如說他是袁紹的親信。

    他萬萬沒想到,天子會要他去荊州。他知道荊州很重要,但是他從來沒有指望自己有機會出鎮荊州。有劉焉割據益州在前,天子對宗室的忌憚不亞於袁紹兄弟。

    這是意外之喜,讓劉表有些措手不及。

    看著劉表眼中掩飾不住的狂喜,劉辯有些無奈。他極力壓制著自己的不甘,不動聲色的說道:“有把握嗎?如果沒有把握,朕不想派你去送死。”

    劉表沉默片刻,慨然道:“謝陛下關心,臣縱使肝腦塗地,也要穩住荊州,不讓袁術踏足一步。”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7 09:43 PM

第075章 攻心為上

    “既然你有信心,那再好不過。”劉辯一擺手,楊修奉過來一口劍。劉辯接劍在手,端詳了片刻,遞到劉表面前。 “認識此劍嗎?”

    劉表接劍在手,先看了一眼劍鞘。劍鞘古拙,白銀吞口,鏤銀色夔龍紋。他抽出一截長劍,劍身絢爛如春水,彷彿有流光溢出。劍身的紋路中有一點點亮光,像星星一樣眨著眼睛。劉表沉思了片刻,突然驚訝的抬起頭:“文如列星之行,光如春水初溢,這是……純鈞?”

    劉辯笑了,楊修也笑了。 “不愧是八俊之一的劉景升,博學多識,一眼就認出了純鈞劍。那麼,你知道朕為什麼要賜你這口劍嗎?”

    劉表嘴裡發苦,臉上卻不動聲色,他慨然道:“陛下希望臣做一個純臣。”

    “不錯。”劉辯緩緩走到劉表身後,手撫在劉表肩上。 “朕派你去荊州,你若能做個純臣,朕允你一個王位。你若有不軌之心,朕將來不僅要收回此劍,還要附帶上你的首級。知否?”

    劉表身材高大,有八尺多,劉辯比他略矮一些,撫著他的背,未免有些滑稽。不過,劉表卻沒有一點滑稽的感覺。此情此景,讓他想到了一個典故:當年高皇帝封劉濞為吳王時,就是這般情景。

    想到劉濞的下場,劉表的後背湧出了一陣冷汗。他連頭都不敢抬,躬身道:“臣……豈敢。”

    ……

    劉表走了。連一個隨從都沒有帶,單身匹馬,飄然而去。這一路,他要跨過梁縣、魯陽兩道關隘,隨時都有可能遇到袁軍,可是他毫無畏懼,懷揣天子詔書,腰帶純鈞劍,就踏上了前途未卜的茫茫征途。

    對劉辯的威脅,劉表有些不以為然,他不相信劉辯還有能力取他的性命,但他還是感到一陣陣的心驚肉跳。他有一種感覺,劉辯也許不是說著玩,他真有信心討平袁氏的叛亂,再一次中興大漢。

    雖然劉表不知道劉辯從哪兒來的信心,但是他不敢掉以輕心。出大營的那一刻,他就下定了決心:形勢未明之前,決不自立。

    ……

    在劉表的身後,大營裡正在召開一場緊急軍事會議。

    朝廷的平叛大軍主動出擊,先發製人,一舉擊潰了正準備出兵攻擊廣成關的孫堅,搶奪了先機。可是現在問題也來了,孫堅退回梁縣,據城而守。是繼續攻城,還是先回滎陽,解滎陽之圍,便成了眾人爭論的焦點。

    皇甫嵩以下的眾人各抒已論,爭論不休。劉辯一邊吃著晚餐,一邊靜靜的聽著。他是天子,是一軍主帥,是最後做決策的人。在此之前,他並不需要說多少話,只要聽就行了。

    攻城有很多問題,最大的麻煩有兩個:一是時間不夠,二是兵力不足。攻城之前要準備攻城器械,沒有三五天時間根本做不到。而三五天時間,袁術足以從魯陽趕到梁縣。屆時朝廷的兵力嚴重處於劣勢,就算倚仗騎兵的速度取勝,損失也不小,可能再也沒有實力與袁紹一戰。

    不攻城,就此趕赴滎陽,相對來說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是一旦袁術趕到,孫堅的損失得到了補充,只怕廣成關還會受到威脅,劉辯同樣不能一心一意的與袁紹對陣。

    說來說去就是一句話:兵力不足,左右支絀。除了各地駐守的必備兵力之外,劉辯能夠調用的機動兵力不到三萬人,無論是面對袁術還是袁紹,都處於下風。他的優勢在於騎兵的數量比較多​​,總數在五千左右,不管是袁紹還是袁術,對此都望塵莫及。

    等劉辯一口一口的吃完了晚飯,討論也基本進入了尾聲。大致上分為兩個陣營,武將主戰,文臣主退。武將們戰意正濃,特別是呂布,大喊大叫著要攻破梁縣,剝下孫堅的虎皮。而楊修等文臣則主退,見好就收,固守廣成關,先解滎陽之圍。

    劉辯注意到賈詡一直沒有說話,便點了將。

    “文和,說說你的看法。”

    賈詡站了起來,輕咳了一聲:“陛下,臣以為當戰,不過,不是攻梁縣,而是攻魯陽。”

    此言一出,眾人愕然。大帳內一片寂靜,片刻之後,眾人轟然大笑,都覺得賈詡是瘋了,笑得最兇的就是呂布:“賈文和,你是不是把袁術和他的大軍當成了三歲小兒,一擊即潰?”

    劉辯沒有笑,他掃視了一周,眾人訕訕的閉上了嘴巴。劉辯用目光示意賈詡繼續。

    賈詡沉靜如水,不卑不亢,接著說道:“陛下慧眼獨具,曾說袁術讓孫堅進駐梁縣,有讓孫堅送死的嫌疑。既然如此,我們何不讓孫堅也看清這一點?放棄梁縣,直逼魯陽。若袁術敢戰,則集中兵力,一舉擊潰之。若他不敢戰,那孫堅無援可待,孤軍不能自守,只有棄城一途。”

    劉辯恍然大悟。賈詡這招可謂歹毒,他攻的不是城,而是人心。三萬步騎逼向魯陽,袁術沒有必勝的把握,肯定不敢全力以赴,決一死戰。否則損失過大,只會白白便宜了袁紹。袁術不敢戰,就只能看著孫堅送死。孫堅能甘心送死嗎?他肯定會棄城而走,保存自己的實力。

    沒有了孫堅這頭猛虎,袁術就失去了最尖利的爪牙,不僅不能再對廣成關發動攻擊,還要防著孫堅的報復。一旦劉表在荊州站穩腳跟,袁術再想揮師北上,就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如此一來,南線的威脅就可以得到緩解,朝廷的平叛大軍可以一心一意的對付袁紹。

    劉辯笑了,看看帳中的眾人:“諸位覺得如何?”

    呂布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臣無所謂,只希望陛下讓臣做先鋒就行。”

    “你還做先鋒?”張繡冷笑一聲:“梁縣一戰,若非陛下親自馳援,你早就被孫堅困死了。我怕你打虎不成,反被虎傷。這先鋒的重任還是留給別人吧。”

    “張繡,你想打架麼?”呂布大怒,眼睛一瞪,習慣性的唾了一口唾沫,唾沫剛出口,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伸手接住,搓了搓手,作摩拳擦掌狀,一本正經的說道:“打架,我可不怕你。”

    眾人見了,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劉辯無語,手在案上輕輕的敲了敲:“盧卿殿後,監護梁縣。呂佈為前鋒,張繡繼後,朕與太傅統大軍,一起趕往魯陽。”

    “唯。”眾將轟然應諾。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7 09:49 PM

第076章 例外

    孫堅敗於梁縣,天子劉辯親率大軍趕往魯陽,袁術頓時慌了手腳。

    有白虎命的孫堅是他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結果這把刀第一戰被崩了口,被人打得奄奄一息,只能縮在梁縣待援。這讓他很緊張,並涼精騎果然名不虛傳,戰神皇甫嵩更是牛人,居然把一個廢物天子調|教得這麼厲害?

    可他為什麼不去滎陽和袁紹那個妾生子打,偏偏要來和我拼個你死我活?看我好欺負麼?

    袁術很鬱悶,很憋屈。

    在要不要迎戰,要不要救援孫堅的這個問題上,袁術的部下沒有什麼分歧。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應該出戰,救援孫堅。原因很簡單,不救孫堅,孫堅很難脫身,平白損失一員大將。不迎戰,就是示弱,將來怎麼和袁紹論功?如果能牽制住朝廷的大軍,哪怕是損失大一點,也能為袁紹攻擊滎陽減輕壓力,將來論功的時候,袁紹就不能無視這一路大軍的功勞。

    袁術越聽,心裡越不是滋味。他覺得這些人雖然在他身邊,卻沒有全心全意的為他著想。他們只想著為袁紹分擔壓力,將來好在袁紹面前邀功,卻不想想,如果沒有了實力,他還拿什麼和袁紹鬥?他能像他們一樣,對袁紹俯首稱臣,企求袁紹的施捨嗎?

    袁術拒絕了所有人的建議,不肯出城一步。

    ……

    孫堅站在城頭,看著南方的地平線,沉默不語。

    一連五天,袁術都沒有出城,更談不上派兵救援梁縣了。

    孫堅非常失望,失望到了心底。他依附袁術,是看重袁家的聲望,看重袁術嫡子的身份,沒曾想,袁術居然是這麼一個不成器的東西。手握四萬大軍,卻不敢與天子的三萬大軍面對面的交戰,坐視他困守梁縣。

    他想起了於吉說話,回江東去吧,中原不是你的福地。你明悟了自己的命格,的確能力出眾,可是對面營中至少有三個人明悟了命格,你獨木難支,根本不是對手。

    孫堅有些捨不得。梁縣外只有盧植率領的一萬步騎。這些人根本無法攻城,甚至無法阻擋他棄城而走。他很清楚,天子劉辯不想強攻梁縣,他承受不起攻城的巨大損失,擺出這般陣仗,就是想逼他主動放棄梁縣。如果袁術有這膽量出兵,敢與朝廷決一死戰,最後讓步的肯定是天子。

    可惜,這一切都不可能實現了。因為袁術的私心,因為袁術的怯懦,他只能放棄梁縣,放棄這大好的機會。否則,一旦天子回師梁縣,以他的兵力和糧草儲備,他支持不了多久。

    孫堅心灰意冷,下令撤離梁縣。

    盧植派兵阻擊,雙方惡戰一場,孫堅兵力不足,又沒有足夠的騎兵與盧植對抗,再次遭受重大損失,失損兩千多人,率領四千多殘部撤出了戰場。梁縣一戰,他損失過半,就連最精銳的白虎義從都蒙受了超過四百人的損失,可謂是元氣大傷。

    為了避免與劉辯率領的主力遭遇,孫堅沒有退往魯陽,而是直接退入潁川境內。他這麼做,等於與袁術分道揚鑣,形同陌路。

    得知孫堅放棄梁縣,突圍而去,劉辯大喜。他讓呂佈在魯陽城下臭罵了袁術一通,收兵退回梁縣。在重新安排了梁縣的防務之後,劉辯與皇甫嵩率領大軍,趕往滎陽。

    ……

    滎陽,荀彧坐在帳中,翻看著一份帛書。帛書泛黃,形貌古舊,荀彧翻得非常小心。

    門口傳來腳步聲,荀彧皺了皺眉,迅速將帛書疊好,收入懷中。

    荀諶走了進來,看了一眼荀彧:“又在看《易傳》?”

    荀彧點了點頭:“又有什麼新鮮事?”

    荀諶笑了一聲,隨即又嘆了一口氣:“朝廷的大軍擊退了袁術,正在移師滎陽,我們進攻的最好機會已經失去了。”

    荀彧面色平靜。這些天來,他已經習慣了袁紹的猶豫不決。從起兵到現在,袁紹就沒有主動發起一次攻擊,他們整天在大帳裡飲酒論道,一個個說得眉飛色舞,好像天下唾手可得,卻沒有人提議發起真正的攻擊。

    荀攸去了河東,順利的說動了白波軍攻入河東,迫使朝廷安排太尉董卓趕赴關中平叛。面對這樣的大好機會,袁紹居然無動於衷,依然在大帳裡喝酒聚會,根本沒想到趁此機會攻擊滎陽。

    荀彧不是笨蛋,他已經猜出了袁紹的用意,只能為之嘆惜。袁紹的考慮自然有他的道理,但是放棄了這樣的大好機會,未免有些可惜。難道就不能等攻下洛陽再說嗎?

    “一群名士啊。”荀彧嘆了一口氣:“鄭泰說得沒錯,坐而論道,吹枯噓生,就是他們的本事。要論行軍作戰,安邦定國,實在有些難為他們了。”

    荀諶笑了笑:“你的話大體沒錯,可是也有例外的。”

    “例外?誰?”

    “曹操這些天就一直建議盟主出兵攻擊滎陽。他說白波軍攻入河東,孫堅攻擊廣成,朝廷三面受敵,正是一舉突破滎陽防線的好機會。如果逡巡不進,一旦白波軍被董卓擊退,孫堅又受挫於廣成,朝廷大軍集中到滎陽,再想攻破滎陽就難了。”

    荀彧眼神一亮:“沒想到最有眼光的卻是一個閹豎之後,著實讓人意外。”

    “讓你更意外的恐怕還在後面。”荀諶眨了眨眼睛,又道:“曹操屢諫不行,打算率領自己的五千人馬,自己攻擊滎陽去了。”

    荀彧一愣,隨即笑道:“勇氣固然可喜,可是五千人能做得了什麼?”

    荀諶無奈的搖了搖頭:“他何嘗不知,他只是想以一己之力觸動眾人,希望他們不要再在這裡清談,起來做點實事​​。不過,我看他恐怕要失望了。”

    荀彧眼神一緊,沉吟片刻,忽然起身說道:“兄長,你何不支持他的提議,一起出兵?”

    荀諶遲疑了片刻,堅決的搖了搖頭:“不能。我不能因為一個曹操得罪盟主。”

    荀彧笑了起來:“兄長,將來有一天,也許你會後悔今天的決定。”

    “我不會後悔。”荀諶頓了頓,又頹然道:“這都是命,我只是認命而已。”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7 09:52 PM

第077章 荀曹會

    荀彧心情一黯,沒有多說什麼。他知道兄長心裡有怨氣。荀諶對袁紹並沒有什麼好感,他到袁紹身邊來,是家族安排的任務,並不是他個人的選擇。如今看到袁紹虛有其表,這一生都有可能被耽誤了,要說荀諶沒有一點怨氣,那是不現實的事。

    一個家族要在亂世生存下去,就不能把所有的希望寄託在一個人的身上,多方投資是最正常不過的選擇。可是對於個人來說,選擇本來就不由他們自己,一旦選擇錯了,損失卻要由他們自己承擔。不能不說,這是一個悲劇。

    為了家族的繁衍,總會有人被犧牲。

    現在看來,荀諶可能就是那個犧牲品。

    荀彧走出了帳門,心情一直不太好。一直走到曹操大營前的時候,他才收拾起心情,恢復了平靜。他報上姓名,求見曹將軍。

    曹操現在被袁紹任命為行奮武將軍,行就是代理的意思。一個雜號將軍,還不是正式的,由此可見曹操在袁紹心目中的地位。曹操的大營也在諸軍大營的最邊上,很不起眼的一個角落裡。

    荀彧從山坡上走過來,已經居高臨下的看過了曹操大營的整體佈局。曹操的大營扎得很嚴整,可以說是所有大營裡最嚴整的一個。這讓荀彧對曹操又增加了幾分好感。現在站在曹操大營前,可以隔著營柵看到裡面的將士和營柵,荀彧對曹操的統兵能力有了更直觀的印象,不由得暗暗點頭。

    短短的幾個月,能將一些家奴、部曲整治得像一支軍隊,曹操不愧是上過戰場,用過兵的人。在山東諸將中,也算是屈指可數的人物。與那些只會空談的清談客相比,曹操更像一個將軍。

    “荀先生,我的營地還看得入眼嗎?”隨著一陣爽朗的大笑聲,曹操從裡面走了出來。他雖然身材不高,比荀彧還要矮上半個頭,可是他走起路來虎虎生風,大步流星,身上的甲胄嘩嘩作響,別有一番威武。

    荀彧認識曹操,不過他沒想到曹操會親自出迎,一時有些詫異,連忙行禮道:“潁川荀彧,拜見曹將軍。”

    “嘿,一個雜號將軍,有什麼了不得的,不提也罷。”曹操揮了揮手,不以為然的說道:“荀先生,是營內說話,還是……”他說著,指了指外面的山林。這個意思很明白。如果荀彧不怕袁紹忌憚,他就請荀彧入營說話,如果荀彧擔心引起不必要的猜忌,或者不想和他太過親近,他就陪荀彧在外面說話,將來袁紹問起,他們可以說是偶遇。

    曹操的體貼讓荀彧很高興。他笑道:“將軍營地嚴整,我想見識見識,不知可否?”

    曹操大笑,連忙伸手相邀:“那好,我正好找到兩甕好酒,今天與先生把酒言歡,不醉不散。”

    荀彧和曹操並肩走進了大營,在他們的身後百十步外,一個人影悄悄的隱沒在山林之中。

    ……

    “荀彧去找曹操?”袁紹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臉色有些不好看。

    荀家是潁川大族,荀彧是他這一輩人最傑出的人才,袁紹最信任的黨人,名士何顒曾經說過,荀彧是王佐之才。如今袁氏起兵,天下響應,荀氏也派出了年輕俊傑前來響應,可是荀彧本人卻一直沒有露面。

    荀彧從洛陽來到滎陽,袁紹早就知道,但是他什麼也沒說,他一直在等荀彧來請見。沒想到荀彧沒來見他,卻去求見曹操,這讓他覺得很沒面子。

    一旁的郭圖見了,不動聲色的說了一句:“易云:同聲相應,同氣相求,他們兩個坐在一起,肯定有很多話要說。說不定,還要為閹豎的灰飛煙滅嘆惜幾聲。”

    袁紹忍俊不禁的笑了一聲,不快情緒渙然消解。曹操是閹豎之後,名聲一向不好。荀彧雖然是少年俊傑,但是他也有一個掩飾不掉的污點:他的母親唐氏是中常侍唐衡的女兒。

    唐衡當年與單超等人並稱五侯,人稱唐兩墮,是臭名昭著的閹豎。唐衡看中了汝南名士傅公明,打算把女兒嫁給他,卻被傅公明拒絕了,只得改變主意,把目標轉向荀緄。

    荀緄懼怕唐衡的勢力,只得委曲求全,娶了唐氏,生下了荀彧兄弟,也因此清名毀盡,連帶著荀彧兄弟都有些抬不起頭。

    郭圖說荀彧和曹操都是閹豎之後,臭味相投,可謂是一語中的。不過袁紹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延伸下去。他自己心裡清楚,荀家也是迫於無奈。政治鬥爭都是骯髒的,誰的屁股都不干淨,包括袁家自己。袁隗和中常侍袁渙就認了本家。

    “公則,孫堅兵敗梁縣,公路困守魯陽,如今三路大軍只剩我一路,大戰在即,你可有妙計?”

    郭圖笑笑:“盟主,兵來將擋,土來水淹,盟主在此養精蓄銳,等的不就是和天子堂堂一戰嗎?曹操見識淺陋,看不出盟主的心意也就罷了,荀彧號稱王佐之才,居然也看不出,實在讓人意外。他們倆湊到一起去,想來一定說得投機。”

    袁紹皺了皺眉,什麼也沒說。郭圖見了,連忙把話題轉了回來,不再攻擊荀彧。

    “盟主,董卓離開洛陽西進,朝廷的大軍就只剩下三四萬人,不足我軍三分之一。”郭圖接著說道:“山東乃全國財富之地,盟主兵精糧足,而天子失去了山東,就是小兒斷哺,無須一戰,不過數月,他就會因斷餉而自亂。屆時並涼凶頑之兵,化作四出之道,洛陽倒懸,焉能不簞食壺漿,以迎盟主正義之師?”

    袁紹臉色稍霽,緩緩點了點頭:“話雖如此,可是皇甫嵩非等閒人可比。若不是戰而勝之,我怕洛陽百姓會因此寒心啊。再者,諸將家人在洛陽的也不少,若不能盡快將他們救出來,人心不安啊。”

    “盟主,哀兵必勝,這正是盟主的倚仗所在啊。”郭圖慷慨激昂:“天子為什麼不斬殺諸將的家屬,不就是怕激起民憤,不可收拾嗎?要說損失,誰的損失能比太傅之死的損失大?為了大漢江山,太傅可是獻出了自己的生命啊。”

    袁紹長嘆一聲,拍案而起,垂淚道:“不錯,我正當一鼓作氣,擊敗那昏君,救萬民於水火之中,以慰叔父在天之靈。”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7 09:54 PM

第078章 復古之陣

    三萬大軍整裝待發,劉辯頂盔貫甲,身披大氅,威風凜凜。幾個月的軍營生活,讓他原本柔弱的身體結實了許多,連個子都長高了一些,看起來像一個真正的男人了。

    盧植站在劉辯身邊,看著自信從容的天子,欣慰不已。實事求是的說,劉辯不是他理想中的天子,離一個真正的聖王太遠。他學問粗疏,做事也有些魯莽,稚氣未脫。不過,劉辯很努力,他如飢似渴的學習著一個帝王應有的學問,而且進展看起來很不錯。

    最讓盧植心動的,還是劉辯在災難面前的穩重。也許在一些小事上,劉辯處理得不是很妥當,但是他在災難面前出奇的從容,而且足夠堅韌,似乎沒有什麼困難能夠打倒他。這是一個很難得的品質。作為帝王來說,這一點尤其重要。

    “盧卿……”劉辯側了側身子,對盧植說道:“朕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盧植連忙趕上半步,低下頭,凝神傾聽:“陛下請講,臣知無不言。”

    “你為什麼不贊成朕練習鳳儀?”

    盧植一怔。他本來以為劉辯要問政事或是軍務呢,沒想到卻是這個問題。他沉吟片刻:“鳳儀乃是臣道,非天子所當習。”

    “臣道?”劉辯想了想,又問道:“這麼說,還有君道?”

    盧植點了點頭:“陛下所言甚是。臣曾經聽老師季長公偶爾提及,但不知其詳。”他頓了頓,又道:“鳳儀心法,乃是馬家的嫁妝。”

    劉辯轉過頭,詫異的看著盧植:“鳳儀心法來自馬家?”

    盧植點了點頭。

    劉辯若有所思,沒有再說什麼,心中卻有了計劃。

    ……

    劉辯和皇甫嵩率領三萬援軍趕到,河南尹朱儁鬆了一口氣。

    “公偉這些天睡得不好吧?”皇甫嵩開玩笑的說道。他和朱儁關係非常好。當初一起平定黃巾之亂的時候,他們曾經並肩作戰,朱儁作戰不利,是他分功給朱儁,朱儁這才因功封右車騎將軍。兩人之間的交情早就超過了普通的同僚。

    “唉,夜夜枕戈待旦,不敢有絲毫放鬆啊。”朱儁老老實實的嘆了一口氣:“形勢嚴峻,內外交憂,我是如坐積薪之上,唯恐一個火星,就被燒得屍骨無存。”

    皇甫嵩拍拍朱儁的肩膀,半開玩笑的說道:“你是擔心陛下猜忌你吧?”

    朱儁眨了眨眼睛,沒有吭聲。正如皇甫嵩所說,他最擔心的倒不是袁紹,同為士林中人,他就算打敗了,袁紹也不會取他性命,說不定還要將他奉為上賓。他擔心的是天子。與皇甫嵩等人不同,他是會稽人,正宗的山東人。如今山東起兵,天子信任山西人,如果對他有什麼想法,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一道詔書召他回京,取他性命,那他就可里外不是人了。

    “那就是你的錯了。”皇甫嵩安慰道:“陛下雖然年幼,卻有天子氣度,既然敢用你,就相信你的為人。如果不相信你,當初調整八關都尉的時候,就把你給換了。”

    “當真?”朱儁目不轉睛的看著皇甫嵩。

    “當然是真的。”皇甫嵩不假思索的點點頭:“待會兒在陛下面前陳說軍情時,不要有顧忌。你如果遮遮掩掩的,反倒辜負了陛下的一片至誠。”

    朱儁慨然應諾。

    ……

    看到朱儁昂首挺胸的走進來,劉辯不動聲色的和皇甫嵩交換了一個眼神。讓皇甫嵩先去寬寬朱儁的心,是賈詡和楊修的共同提議,劉​​辯也有同感,立刻答應了。皇甫嵩和朱儁之間有過命的交情,讓他去現身說法,最能博得朱儁的信任。

    在山東盡反的時候重用一個山東人,有著非同小可的象徵意義。現在也許看不出作用,時間長了,可以對人心向背有莫大的影響。皇甫嵩等人不想把朝廷變成山西人的一言堂,那樣的話,對山西人未必就有好處,必須要有山東人點綴其間,只要讓山西人能夠主導就行了。

    “朱卿辛苦。”劉辯微微欠身,向朱儁致意,關切的問道:“家人沒有受到騷擾吧?”

    朱儁一聽,這些天來所有的委屈和擔憂都化作一團煙雲,險些落下淚來。他哽咽道:“多謝陛下關心,家人無恙。”

    “那就好。”劉辯鬆了一口氣:“是朕不德,舉止荒悖,這才引得天下大亂。多死一個無辜之人,朕的罪責就多一分。望諸卿不棄,早日平定叛亂,還天下百姓太平。”

    文武眾臣連忙起身,齊聲說道:“願隨陛下,平定叛亂,討伐不臣,天下太平。”

    看到這個場景,再想想幾個月前滿朝文武以袁隗馬首是瞻的朝堂,劉辯暗自發笑。心道有時候人多真未必就是好事。現在好了,敵我分明,​​不用那麼麻煩。

    “能否請朱卿為朕解說形勢?”劉辯很客氣的邀請道。

    “臣幸甚。”朱儁也不客氣,走到地圖前,接過楊修遞過來的荊竹,指著地圖開始解說滎陽周邊的形勢。

    滎陽是洛陽東出的重鎮。滎陽以西,就是洛陽八關之一的旋門關,滎陽北邊是濤濤黃河,南邊是巍峨嵩山,是東進西出的咽喉要道。滎陽北有黃河邊有著名的敖倉,是朝廷重要的屯糧之所。當年漢高祖劉邦和西楚霸王項羽爭奪天下時,就因為佔有了滎陽和敖倉,才能堅持到最後。

    要想守住洛陽,必須守住滎陽。要想西進洛陽,也必須先攻破滎陽。如果讓袁紹攻破了滎陽,佔據了敖倉,那麼旋門關也好,虎牢關也罷,都不足為憑。洛陽就等於對袁紹敞開了胸懷,予取予奪。之前在小平津、梁縣取得的勝利,都不過是過眼煙雲,不值一提。

    “袁紹擁兵十餘萬,久未西進,不是因為怯戰,而是要與陛下堂堂正正的一戰。”朱儁解說完畢當前的形勢,懇切的說道:“臣懇請陛下戒驕戒躁,小心應付,以免有萬一之失。”

    劉辯頜首:“多謝朱卿。朱卿,你說袁紹要與朕堂堂正正的一戰,是陣而後戰嗎?”

    朱儁點頭道:“以臣愚見,正當如是。滎陽以東地勢平坦,正適合大軍布陣。袁紹兵力三倍於我,陣而後戰,倚仗強弓硬弓,戰車巨盾,可以壓制我軍的騎兵優勢。且堂堂之陣,勝得光明磊落,正合儒者行不由徑,尚仁去詐之意。”

    劉辯笑了起來,反問道:“朱卿飽學之人,也是如此想麼?”

    朱儁不屑一顧的搖搖頭:“此乃迂腐之見,臣不以為然。不過……”他頓了頓,又道:“陛下若想盡快平定山東,恐怕不得不與袁紹一戰。”

    劉辯笑笑。這個問題,他早就和皇甫嵩等人研討過很多次了,不過,他有一些自己的想法,目前還不宜透露。 “既然袁紹要學宋襄公,效古人之風,我們不妨就把這古復得更遠一些。”

    朱儁不解:“陛下是說……”

    “朕要派人去單挑,看袁紹敢不敢應戰。”劉辯笑著一攤手:“你看,朕這兒猛將如雲,袁紹既然要堂堂正正,何不讓他看看,什麼樣的陣勢,才叫堂堂之陣?”

    朱儁愕然,瞪著劉辯,半晌沒說出話來。這是開玩笑嗎?袁紹要與你陣而後戰,你就派人去單挑?袁紹要是答應你才叫怪。

    “呂布,張繡,你們誰願意先出戰?”

    這一次,沒等呂布搶先,張繡先站了出來,大聲說道:“陛下,臣願出戰,先探探袁紹的虛實,請陛下下詔,令呂將軍為臣掠陣。”

    呂布本想爭一下,聽了張繡這句話,他又把剛伸出來的腿收了回去。嘿嘿,既然你這麼識相,我就不跟你搶這個小功勞了。等你搞不定了,我再出戰不遲,到時候露臉的還是我呂布。

    張繡斜眼看著呂布,見他退了回去,也不禁暗笑。嘿嘿,我把袁紹手下的高手全乾掉,讓你看著眼饞,連湯都喝不著。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7 09:58 PM

第079章 歪打正著

    挑戰書送到袁紹面前時,袁紹正在喝水,看完挑戰書,他差點一口水全噴在挑戰書上。

    單挑?這昏君練鳳儀練得心火太旺,燒傻了吧,這種沒腦子的話都說得出來?這年頭還有人除了呂布那種粗人,還有誰臨陣與人單挑?

    他仰仗的不就是呂布和那個什麼北地槍王張繡嘛。

    袁紹表示不屑,將挑戰書扔到一邊,打算將他當個屁一樣放了。可是說來也怪,一想到兩軍對陣,在萬眾面前,兩員大將捉對廝殺,他又有些心動不已。

    這是個多麼有古風的畫面啊。

    不論是兵力還是糧草,劉辯都不佔優勢,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騎兵和呂布、張繡這樣的勇士。如果能將呂布、張繡擊敗,甚至在​​陣前擊殺,豈不是對提升我軍士氣大有襄助?

    孫堅被並涼精騎擊敗的消息傳到滎陽,可是對士氣影響不小,不少人都有些擔心,這才有倚仗兵力優勢,用堂堂之陣的建議。袁紹同意這個建議,雖然不完全是出於對騎兵的忌憚,但是不得不說,他對將士們對騎兵的恐懼還是有些擔心的。

    如果臨陣擊殺呂布、張繡這樣的西北悍將,應該能提升一下士氣,減輕他們對騎兵的恐懼感吧。

    袁紹自己清楚,若論騎兵的整體實力,山東人肯定不如山西人。但是如果論個人的武藝,那就不一定了。要練成高超的武藝,不僅需要強悍的身體,還需​​要有高明的練習方法,前者可以通過精挑細選來實現,後者卻正是山東人的強項,西北人望塵莫及。

    武藝雖然不是世家的主攻目標,但是導引術有強身健體之效,向來是山東人研究的內容之一。相關的圖譜秘笈,也是世家收藏的目標。如果說山西出猛將更多的是靠先天素質,而山東出猛將則更多的靠培養,成功的機率並不比山西差。

    袁紹本人就有一身好武藝,他沒成為呂布、張繡那樣的高手,只是對他來說沒有這個必要,而不是他不能。擁有鸞鳳命格,又有黃帝十二形這樣的秘笈,要成為高手又有什麼難的。只是袁家四世三公,他年紀輕輕的就名揚天下,練一身好武藝又有什麼用?難不成一把年紀,還像小時候一樣和曹操一起去偷人家新娘。

    一想起小時候的營生,袁紹也​​不禁莞爾一笑。

    “有意思。”袁紹捻了捻手指,沉吟片刻:“請……郭圖來。”

    ……

    “單挑?”郭圖啞然失笑,嘴巴都快歪到耳根了。

    “公則,你覺得如何?”袁紹似笑非笑的看著郭圖。

    郭圖本想說一派胡言的,可是一看到袁紹的眼神,他又把湧到嘴邊的話收了回來。他和袁紹相處的時候不短了,對袁紹的心思比較了解。通常袁紹這麼說話的時候,他需要的是讚成和支持,而不是反對。田豐就是因為太剛直,多次當面反駁袁紹的意見,袁紹才不喜歡和他說話。

    陣前單挑雖然近乎胡鬧,可是無傷大雅,何不附和袁紹一下?

    “這建議雖然迂腐不堪,不過細細想來,那昏君無非是想通過個人的勇力來提升士氣。”郭圖輕蔑的笑了一聲,斟字酌句的說道:“他讀書太少,見識有限,不會想到山東同樣不乏技擊高手。”

    “正是,技擊雖然不登大雅之堂,卻也是強身健體的功效。天下最擅技擊的地方並不在山西,而是齊國。”袁紹輕鬆的笑道:“顏良的武藝不會比呂布之流差吧。只可惜,他沒有來。”

    “不用顏良,一樣能將呂布、張繡斬於馬下。”郭圖信心十足的說道:“盟主可在軍中挑選高手應戰,順便也可以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才被諸將藏在暗處。”

    袁紹哈哈大笑。郭圖這句話可謂是正撓著了他的癢處。他伸手拍拍郭圖的肩膀,欣慰的說道:“知我者,公則也。”

    郭圖也笑了。他知道自己又賭對了。

    ……

    皇甫嵩、朱儁相對無言。他們萬萬沒想到,劉辯這個近乎玩笑的荒唐舉動居然得到了袁紹的響應。袁紹答應,來日派人與張繡陣前決鬥。

    是天子對袁紹的心理把握精準,還是袁紹的腦子壞了?

    不僅皇甫嵩、朱儁感到詫異,就連劉辯自己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提出這個建議,不過是想刺激一下袁紹,看看他的反應。你不是要古典式的陣而後戰嗎,我比你更複古,我要和你陣前單挑。他根本沒想過袁紹會答應,因為他自己也知道,單挑決勝負這種事早就成了傳說,只在評書和遊戲裡出現,真正的戰場上,只有一門心思要逞匹夫之勇的呂布那種夯貨才會幹出這樣的二事。

    他沒想到,袁紹居然真的應了,傳說中的虎牢關大戰居然真的要實現了。

    關二哥會來嗎?三英戰呂布會成為現實嗎?難道歷史上真有這樣的事,只是文人覺得沒意思,所以根本沒寫?

    劉辯一時浮想聯翩。

    “陛下!”見劉辯眼神飄忽,嘴角帶笑,有得意之色,朱儁連忙提醒道:“山東雖然馬少,可是技擊高手並不小,豪富之家常有悍勇之士。臣的舊部孫堅就是一個​​例子。”

    “啊?!”劉辯這才回過神來,連連點頭。說起孫堅,他清醒了不少。沒錯,山東人也有高手,孫堅就是一個例子。他聽呂布說過,孫堅戰意很濃,武藝可能不在他之下,江東猛虎的威名不虛。在他的印像中,除了孫堅之外,虎痴許褚、惡來典韋可都是山東人,說不定眼下就在袁紹的軍中。顏良、文丑,也都是有名的悍將,後來與張遼並列五子良將的張郃、於禁、樂進可能也在,更別提後來成聖的關二哥和長坂坡七進七出的白馬銀槍趙子龍了。

    不能大意啊。如果張繡、呂布被人幹翻了,那可就真成笑話了。袁紹兵多將廣,死幾個人無所謂,自己可承受不起那麼大的損失。

    劉辯想了想,讓人把呂布、張繡找了來:“你們想想看,有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迅速提升自己的境界。”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7 10:01 PM

第080章 灌頂之咒

    呂布和張繡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呂布說道:“武藝乃是長年累月苦練而成,哪有什麼速成之法。如果有這樣的妙法,天下豈不是高手輩出了,臣還怎麼成為人中呂布。”

    張繡鄙視的瞪了呂布一眼,心道在陛下面前,你也不忘你“人中呂布”的名號,總有一天,要讓你不好意思再提這四個字。

    他向劉辯行了一禮,說道:“陛下,呂布所言甚是。武藝修習,一靠天賦,二靠名師,三靠刻苦,缺一不可。而刻苦則是基礎,沒有長年累月的勤習苦練,縱使天賦過人,名師指點,一樣難成大器。短時間內提升境界,不是不可能,但那是長時間的苦練打好了基礎,只等一個破境的契機罷了。沒有這個基礎,是不可能突然破境的。”

    劉辯有些懊惱。

    呂布和張繡感激不已,劉辯不僅給他們導引圖譜,還絞盡及腦汁的想幫他們提升境界,這份恩德讓他們鬥志昂揚。士為知己者死,作為武人,他們更願意為這樣的君主效命。

    “陛下儘管寬心,以臣二​​人的武藝,已經足以橫行天下。”呂布拍了拍胸口,大大咧咧的說道:“臣這人中呂布的名聲,可不是浪得虛名。”

    劉辯也笑了。沒錯,不管三國武將排名怎麼變,呂布都是當之無愧的第一,關二哥後來威鎮華夏,在呂布面前同樣討不到便宜。劉關張三人圍毆呂布一人,也沒能把呂布怎麼樣。

    更何況現在還有一個和呂布差不多的張繡助陣。

    “那你們就好好備戰吧。”劉辯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去準備,走了兩步,又回過頭,叫住了呂布:“奉先,你的命格是什麼?”

    “命格?”呂布一臉茫然:“陛下說的是命嗎?”

    劉辯愣住了。呂布的戟速突破了音速,已經到了半神的境界,他居然不知道命格是怎麼回事?

    “你連命格都不知道,是怎麼練出這身武藝的?”

    “臣天資過人啊。”呂布咧嘴笑了,笑得很狡黠,笑得很得意。

    張繡撇了撇嘴,劉辯也不由自主的要袖子裡豎了個中指。這貨真是自戀無極限啊。

    打發二人去準備,劉辯回到了自己的行宮。說是行宮,其實就是滎陽城的縣寺,收拾一下,做了天子的行宮。說起來,劉辯真沒什麼天子捧場。他和普通將領的區別大概就是多帶了唐瑛、蔡琰等幾個女子,唐瑛要照顧他的起居,蔡琰要教他學琴,除此之外,就是幾個做雜務的宮女,加起來不超過十個人,滎陽縣寺的後院就足夠了。作為皇帝來說,他真是寒酸到家。

    走進後院的時候,蔡琰正在後院的涼亭裡彈琴,劉辯停了下來,聽了片刻,忽然心中一動,漫步走到亭中,站在蔡琰面前。

    蔡琰連忙停手,離席,向劉辯行禮。

    劉辯擺擺手,在蔡琰讓出的席上坐下,手指隨意撥弄著琴弦,“丁丁冬冬”的不成腔調,卻別有野趣。蔡琰聽了卻柳眉一挑,一抹驚訝從眼中閃過。她精通音律,聽出劉辯隨意彈撥的曲調正是她深藏在心底的那半闕琴曲中的一部分。

    他怎麼會知道這段琴曲?那夜自己彈此曲的時候是在南宮的東觀,而天子當時在北宮唐瑛的殿裡,中間相隔三四里,根本不可能聽到啊。難道……除了我之外,還有別人在教他琴?

    蔡琰緊張起來,偷偷的看了劉辯一眼。劉辯心思重重,沒有註意到她的異常。

    “阿琰,除了琴聲之外,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助人明悟命格?”

    蔡琰微微皺眉,搖了搖頭:“臣妾沒聽說過,也沒聽父親說過。”

    劉辯撓了撓頭,突然沉下了臉,冷笑道:“蔡琰,你是想欺君嗎?”

    蔡琰嚇得臉色煞白,連忙拜伏在地,顫聲道:“臣妾豈敢。”

    看著蔡琰那小小的腰身,看著她高高翹起的尖臀,劉辯強忍笑意,一本正經的說道:“伯喈先生分明說過還有其他的辦法,朕當時就在場,聽得清清楚楚,你怎麼能說他沒有說過。”

    蔡琰驚恐不已,眼淚都出來了:“陛下,臣妾愚昧,真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劉辯手按住琴弦,琴聲嘎然而止,四周一步寂靜,更增添了幾分凝重。蔡琰嚇得六神無主,瑟瑟發抖。劉辯看著她,突然念了一句咒語:“唵嘛呢叭咪吽,你忘記了嗎?”

    蔡琰如夢初醒,仰起蒼白的小臉看著劉辯,眼中露出驚喜:“陛下是說……傳自浮屠的咒語?”

    劉辯見蔡琰嚇得這樣,不忍心再嚇她,抬手道:“起來吧。朕和你開玩笑呢,別當真。呂布、張繡要與叛軍臨陣決鬥,朕想幫他們明悟自己的命格。你幫朕想想看,有沒有什麼合適的方法。”

    蔡琰長出一口氣。一想到兩軍對壘,兩員大將捉對廝殺,她不由得少年心性大起,眼珠一轉,道:“陛下,琴聲也罷,咒語也罷,都是聲音。臣妾聽父親說過,西方有佛,老師引弟子入門時,有灌頂之法。灌頂時就伴以咒語。也許,胡僧有懂這些法門的?”

    劉辯眼前一亮。他也聽說過灌頂之法,不過,他不會啊。

    “陛下,白馬寺有胡僧,何不請他們來,一起研討,也許可以有所發明。”

    劉辯眼睛亮了起來。對啊,洛陽城西有白馬寺,白馬寺中就有胡僧譯經,也許他們有什麼辦法呢。他又想了起來,濯龍園的密室裡,除了黃帝和老子,還有一個胡僧,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釋迦摩尼,先帝當初也許就動過這樣的念頭也說不定。

    說乾就乾,劉辯立刻叫來了楊修,讓他趕回洛陽。

    楊修不屑一顧:“陛下,這些神仙方術都是騙人的,真正的道家學說裡,哪有什麼符咒?”他瞪了蔡琰一眼:“陛下莫被人騙了。”

    劉辯也不生氣:“你是怎麼明悟自己命格的?”

    “天性謂之命,率性謂之道。命是天生的,哪能憑外力而為?”楊修揮了揮袖子:“這些都是俗儒引神仙道敷衍而成的昏話,陛下不聽也罷。”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8 07:45 PM

第081章 勾心鬥角

    楊修啪啦啪啦的說了一通,夾槍夾棒,連遠在洛陽的蔡邕都躺了槍。

    他的態度雖然有些放肆,但是劉辯從中聽出了一些東西。道教和道家其實是完全不搭介的兩個概念。道教是神仙道,是陰陽家和方士和混和體,道家的老子是被強拉過來做祖師的。老子只留下了一本《道德經》,裡面沒有講到一句符咒,更沒有一句神仙道術,和現在的道教沒有半點關係。

    正如後來的俗儒引陽陽災異入儒家經典,違背了孔子的本意一樣,方士引用陰陽、方術入道經,也是胡扯。如果老子在世,肯定會罵得他們狗血淋頭。

    楊修情緒有些激動,他當著蔡琰的面指責蔡邕是俗儒,不是真正的大儒。

    蔡琰臉色很難看,但是一聲不吭,只是眼神有些冷誚。

    等楊修說完了,劉辯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不管他有用沒用,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你去白馬寺,傳朕的詔書,看看他們有沒有合適的人選,有沒有用處,一試便知。”

    楊修無奈,只得領詔去了。他離開之外,蔡琰撇了撇嘴,皺了皺鼻子,哼了一聲。

    劉辯笑嘻嘻的說道:“他說得不對?”

    蔡琰點了點頭:“門戶之見罷了。楊家傳《歐陽尚書》,屬今文派,家父融合古今,對今文派多有指摘,他不過是藉此機會洩憤罷了。真有本事,何不去洛陽與家父對敵?臣妾不與他爭,不是怕他,是不想君前失禮。”

    劉辯沒有再說什麼。由楊修陪讀了這麼久,他大致也知道今文、古文兩派的鬥爭看起來是學問之爭,說到底還是權利之爭,他沒那學問,也沒那時間來斷這個是非。眼下怎麼打退袁紹的進攻才是最重要的。

    ……

    朝陽初升,張繡全副武裝,手提霸王槍,翻身上馬,衝出了滎陽關。

    滎陽關前三里,便是袁紹的大營,十餘萬人的大營連綿十餘里,北臨大河,南毗嵩山,將東去的河谷擋得嚴嚴實實。正如朱儁所說,劉辯要想東出,必須正面擊敗袁紹——袁紹的大軍往那兒一擺,你想穿插都沒空間,只有和他正面對陣。

    正因為如此,袁紹才這麼有底氣,才會接受劉辯陣前單挑的提議。

    一大早,袁紹就派來了一員大將,不知道姓名,遠遠的只看到將旗上有一個“俞”字。此人手持長矛,胯下一匹花青馬,盔明甲亮,正在陣前來回蹓躂,耀武揚威,不可一世。在他身後三十步,百名部曲精神抖擻,兩杆大旗迎風招展。

    劉辯站在城頭,他目力過人,可以看到兩百步的大旗,甚至能看清大旗上的紋飾。一般人可沒這樣的目力,他們最多只能看到粗略的人影。劉辯曾經聽人說過,所謂的百步穿楊是胡扯,因為百步之外別說楊樹葉,就是人臉都看不清,怎麼可能射得中?他當時覺得有理,可是現在卻不這麼想了。對於普通人來說,百步之外的楊樹葉的確看不清,可是對於明悟了命格,又修習得法的人來說,視力非常人可比,未必就看不清。那些傳說中的神箭手,未必就都是傳說。

    劉辯看得清清楚楚,張繡與那個姓俞的袁將沒說兩句話,就開始交手。沒有傳說中的鑼鼓喧天,沒有什麼大戰三百回合,只不過一個回合,張繡手中的霸王槍就洞穿了那員袁將的咽喉。

    兩馬交錯而過,張繡端坐在​​戰馬上,緩緩勒住了戰馬,在他的身後,那員姓俞的袁將翻身落馬,“轟”的一聲巨響,塵土飛揚。

    連劉辯都有些詫異了,轉身對呂布說道:“這麼簡單?”

    “張繡能與臣戰成平手,豈是庸輩?”呂布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如是臣出戰,還能勝得更漂亮一些。不過這樣的二流貨色,無須臣出戰,就讓張繡練練手吧。 ”

    劉辯也撇了撇嘴,忽然有些盼望起關二哥了。歷史上,關二哥好像沒有參加這場大戰,可是現在劉辯非常希望關二哥能來,親眼看看三英戰呂布,該是何等的有趣啊。

    “擊鼓,為張將軍助威。”

    “唯!”身邊的郎官大聲應喏,傳下令去。鼓起大作,張繡聽了,回過頭,對著城頭躬身一拜,舉起手中的霸王槍,厲聲大呼:“來戰!”

    ……

    聽著滎陽城頭隱隱約約的戰鼓聲,袁紹的臉沉了下來。

    不用等傳令兵進帳匯報,他也知道己方輸了一陣,而且輸得乾淨利落,一點疑問也沒有。

    他看了一眼帳中諸將。帳中諸將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正談笑風生,等著聽捷報。中軍大帳離城頭有五六里路,普通人根本聽不到城頭的鼓聲。袁紹有些鄙視,這沒有明悟命格的人,果然就是凡人,和自己差距太遠了。

    他看了一眼曹操,曹操一動不動的坐在靠近帳門的位置,眼神飄忽,不知道在想什麼。袁紹忽然有些不快,這兩天荀彧和曹操接觸了兩次,曹操居然一點風聲都沒跟他透,他心裡在想什麼?

    袁紹咳嗽一聲,點了將:“孟德,依你看,我們有多少勝率?”

    他的聲音並不大,但是眾人卻聽得分明,立刻閉上了嘴巴,原本熱熱鬧鬧的大帳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把目光轉向了曹操。曹操一怔,站了起來:“陣前決鬥,**罷了,輸嬴都沒什麼關係。盟主,還是抓緊時間發起進攻吧,攻進洛陽,救萬民於水火,才是正事。”

    “你的意思是說,盟主此舉是兒戲?”郭圖陰陽怪氣的說道。

    曹操暗自嘆了一口氣:“不敢,操只是覺得陣前決鬥決定不了勝負罷了。盟主不必在意輸嬴。”

    “輸嬴關係到雙方的士氣,怎麼可能不在意?”郭圖冷笑道:“曹將軍此言,殊為不當啊。”

    袁紹暗自嘆了一口氣,他雖然對曹操有意見,但此時此刻,他卻不能附和郭圖的看法。他輕咳一聲,笑道:“公則,孟德說得不錯,個人勝負,確實影響不了大局。不過,兩軍爭戰,氣可鼓而不可洩,依我看,俞涉雖然武勇,也沒有必勝的把握。諸位,哪位手下還有武藝高明的勇士,不妨推薦推薦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8 07:49 PM

第082章 天狼命

    郭圖有些詫異,正在猶豫,有人來報,俞涉被張繡一合挑於馬下。眾人面面相覷,還沒來得及說話,郭圖已經心領神會,連忙大聲說道:“盟主所言甚是,俞涉果然不堪重用。韓文節,聽說你手下有一將名叫潘鳳,善使大斧,有萬夫不當之勇,何不讓他出戰,斬殺張繡,也好為我軍爭一口氣?”

    冀州牧韓馥暗自嘆了一口氣,只得點了點頭,命令潘鳳出戰。

    潘鳳是他手下的第一悍將,他當然捨不得拿出去和人單挑。大將是用來統兵的,不是用來決鬥的。爭個人意氣,較匹夫之勇,實在不是大將應該做的事。

    不過他也不能明言拒絕。袁紹做了山東聯軍的盟主,以河北為根本,卻讓他做了冀州牧,這是對他的特殊信任。俞涉敗了,袁紹需要挽回面子,他不支持袁紹,誰支持袁紹?

    時間不長,潘鳳提著大斧,帶著部曲,衝出了大營。

    ……

    劉辯站在城頭,看著遠來馳來的袁將,不由得吃了一驚。

    還真有用大斧的?

    “有,不過非常少。”呂布也有些意外:“斧很重,常用來破甲,不過也正因為斧重,沒有過人的膂力無法應用自如。此人敢用長柄斧,怕是一名勁敵。”

    劉辯點頭附和。他也知道,對大多數人來說,力量是決定性的因素。一力降十會,力氣大,武器重,有先天優勢。三國有名的猛將都有一把子力氣,最著名的就是典韋、許褚。典韋用八十斤重的雙戟,比是普通戟的五倍重。許禇最有名的就是他的腰圍,腰圍粗就是腰力過人的特徵。

    看來這個姓潘的是個猛人。難道他就是上將潘鳳?

    “張繡能應付嗎?”

    “如果是三個月前的張繡,恐怕有些困難。不過現在的張繡要對付這樣的貨色,也就是三合以內的事。”呂布胸有成竹的說道:“陛下放心,只要張繡自己不大意,萬無一失。”

    劉辯相信呂布的眼力,鬆了一口氣。

    ……

    陣前,張繡看著迎面而來的潘鳳,皺了皺眉。

    僅此而已。

    正如呂布所說,如果是三個月的他遇到這種膂力過人,以大斧為兵器的對手,他也許會有所忌憚,畢竟對方的力氣會對他造成極大的困擾。可是現在他有了導引圖譜,突飛猛進,破境在即,與呂布都能戰成平手,哪裡會在乎這樣的對手。

    二人通名已畢,張繡催動戰馬,舉起霸王槍,向潘鳳衝了過去。

    潘鳳一肚子鬱悶,猛踢馬腹,舉起了手中的戰斧。身為韓馥手下的第一重將,居然要與人在戰場上像莽夫一般纏鬥,對他來說簡直是一個污辱。如果不是韓馥親自下的命令,他根本不打算出戰。此刻看到張繡,他沒有別的想法,只想一斧將張繡劈成兩半,奪了他的戰馬,回營復命。

    在他看來,張繡的座騎不錯,是一個不錯的戰利品,聊可安慰。

    戰斧厚重,在潘鳳過人的膂力下施展開來,幾乎是無堅不摧。他根本不用在乎張繡手中的長槍,他身上的甲胄也比普通的甲胄厚重堅實,普通的長槍根本無法刺穿,而他的長斧卻可以輕易的劈開張繡的甲胄。

    只要一斧,就足以決定勝負,三合以內,必取張繡性命。

    兩匹戰馬迅速接近,潘鳳根本沒有多想,掄起大斧,低吼一聲,就向張繡劈了過去。

    他看到張繡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緊接著,他發現張繡急馳的戰馬突然再次加速,一躍五步,衝到了他的面前,不由得大驚失色。

    差之毫釐,失之千里。臨陣決鬥,生死只在一線之間。在兩人即將交手的剎那,張繡突然再次加速,讓潘鳳措手不及。他的戰斧已經舉起,卻還沒來得及劈下,而張繡手中的霸王槍卻已經刺到了他的面前。

    “撲!”一聲刺耳的厲響,霸王槍刺入潘鳳厚實的甲胄,洞穿了他的心臟。

    潘鳳覺得所有的力氣瞬間被抽空,手一鬆,高高舉起的大斧落地。他瞪著眼睛,看著從他面前飛馳而過的張繡,看著他手中的霸王槍,看著他胯下的駿馬,百思不得其解。

    一個西涼匹夫,怎麼可能有這麼鋒利的武器,怎麼可能有這樣神駿的戰馬?

    張繡知道潘鳳在想什麼,心中對劉辯感激不已。如果沒有鋒利的霸王槍,如果沒有這匹御馬,他不可能一個回合就將潘鳳這樣的對手擊殺。

    他緩緩勒住了馬韁,面向滎陽城,再次向城頭的劉辯躬身施禮,然後舉起霸王槍,厲聲長嘯:“大漢威武,陛下威武!”

    隨他出戰的部曲武藝未必有他的境界,眼力卻不差。看到手持大斧的潘鳳,他們都為張繡捏了一把冷汗。見張繡一槍挑殺潘鳳,他們這才鬆了一口氣,一個個熱血沸騰,舉起手中的武器,齊聲大呼:“大漢威武,陛下威武!”

    在張繡的身後,潘鳳轟然倒地。

    潘鳳的部曲大驚失色,呆若木雞。

    ……

    滎陽城頭,劉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將張繡的戰術看得一清二楚,倍感欣慰。張繡不光是勇,還有智,這是一個好現象。只有肯動腦子的人,才能走得更遠。

    看來,他破境在即。

    “奉先,子章最近進步很快啊。”

    呂布也有些意外,張繡一個回合就擊殺了潘鳳,這是他沒有想到的。聽了劉辯這句話,他不禁有些惱怒:“陛下,他進步再快,也不可能超過臣。”

    “這可不一定喲。”劉辯壞壞的笑道。

    “他還沒有明悟命格,臣卻……”呂布嘎然而止,心虛的看了劉辯一眼。劉辯眨了眨眼睛,追問道:“你是什麼命?”

    “天……天狼。”

    “天狼?”劉辯很意外:“有這樣的命格嗎?你是怎麼知道的,我好像聽你說過,你父親在你生之前就死了,你母親卻還健在。”

    呂布咂了咂嘴,尷尬的說道:“家母……是匈奴人的巫女,臣在娘胎裡時就天天聽阿母念咒,五歲時就明悟了自己的命格。”他低下了頭: “臣……不是故意要欺君,臣只是……不想讓人笑話。”

    “噗!”劉辯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呂布。怪不得這貨那麼牛逼,原來他有個牛逼的老娘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8 07:51 PM

第083章 關羽來了

    劉辯能理解呂布的心情。有個匈奴人老媽就已經夠丟臉了,何況還是個女巫。

    女巫在草原部落里地位尊崇,但是在漢人眼裡,這簡直是賤到了不能再賤的地步。漢人也迷信,祭禮各種神仙鬼怪,但是又看不起巫師方士,更別說對匈奴人的女巫了。從漢武帝開始,漢人作為一個民族的自信就建立起來了,自認為文明種族,其他各族不是蠻就是夷,總之都是茹毛飲血,沒開化的物種。

    從東漢開始,光武帝尊崇儒學,世家成為社會的主導,強調華夷之辯,像金日磾那樣以匈奴人的身份成為朝廷重臣的可能性徹底斷絕,與蠻夷通婚更像是與野獸通|姦一樣,受到了主流思想的極端鄙視。

    呂布是北疆人,北疆的庶民無力娶妻,娶胡女為妻是很正常的。但承認事實,不代表就不覺得丟人,呂布不肯說出這件事,甚至不惜隱瞞自己明悟命格的事,也就在情理之中。

    “奉先,這沒什麼好丟人的。”劉辯安慰道:“好好努力,將來建功立業,拜將封侯,給老人家掙個誥命,長長臉。”

    “唯!”呂布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了淚。他原本以為會被劉辯鄙視,甚至從此疏遠,至少也要問他一個欺君之罪。沒想到劉辯反倒說出這番話來勉勵他,讓他既意外又高興。

    “既然你早就明悟了命格,那為何還不能勝過張子章?”

    呂布抹抹眼角:“子章雖然沒有明悟命格,但是他有明師指點,路子沒有走錯,只欠一個契機。臣雖然明悟命格,但是身處邊鄙,沒有機會接觸黃帝十二形這樣的神術。現在才開始練習,重新抻筋拔骨,鍛體煉髓,自然要費一些功夫。待臣補上這些,才能突飛猛進。”

    “原來如此。”劉辯鬆了一口氣。這麼說來,自己很快就有兩個絕世高手了。

    ……

    袁紹大營東,逶迤來了一支千餘人的隊伍。隊伍中的將士垂頭喪氣,滿面風塵,一身疲憊。他們沒有整齊的衣甲,穿著亂七八糟的衣服,甚至有人披著女人的裙襖。手裡的武器也是各式各樣,有帶刀的,有帶矛的,有帶棍棒的,還有人拎著一根剝了皮的小樹。怎麼看,這些人都不像一支軍隊,更像一夥流寇,而且是胡人流寇。隊伍中有不少髡頭胡人,神情兇惡,邋裡邋遢,一看就不是善類。

    看到這些人靠近,大營裡的將士立刻緊張起來,無數士卒湧出了大營,架起弓弩和長矛,在營前布陣。走在隊伍前頭的劉備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個場景,他們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從涿郡一路走來,他們已經習慣了。

    “雲長,你去通個名吧。”

    關羽應了一聲,催動胯下的瘦馬,倒提青龍偃月刀,緩緩走到營前,大聲說道:“報與盟主袁公得知,奮武將軍麾下別部司馬,涿郡劉備,率步騎千餘,前來助陣。”

    聽說是來助陣的,袁軍士卒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不由得笑出聲來。袁紹有大軍十餘萬,缺你們這點流寇?而且劉備只是一個別部司馬,誰會把你們當人。

    “等著,不准亂動,否則射殺了你們。”一個都尉模樣的人挺直了腰桿,大聲喝道。

    關羽細長的鳳眼一瞪,怒氣迸發。隔著十餘步,那個都尉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向後退了兩步,心臟怦怦亂跳。他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轉身吩咐部下戒備,同時命人向袁紹匯報。

    “雲長!”劉備遠遠的看到關羽身形不對,連忙出聲提醒。關羽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撥轉馬頭,回到劉備面前。 “兄長,這等勢利之徒,目中無人,實在可恨。”

    劉備淡淡的說道:“雲長,何必生氣。我們雖然沒有家世,卻有一身膽氣。雲長又明悟了命格,武藝大進,將來馬上取功名,自不在話下,又何必與這些人一般見識。”

    “正是。”張飛大聲大氣的說道:“憑我們兄弟的武藝,將來還怕不能封侯拜將嗎?兄長又是帝冑之後,說不定能……”

    “翼德,別說了。”劉備打斷了張飛,指了指營中袁紹的大旗,苦笑一聲。張飛這才想​​起來,他們參加的是袁紹反漢的大軍,劉備中山靖王之後的身份不僅不是什麼好事,反而是個麻煩,連忙閉上了嘴巴。

    弟兄三人默默的站在大營外,等待著袁紹的接見。

    ……

    袁紹臉色鐵青,眼角直跳,如果不是多年養氣有成,他險些將面前的書案掀翻,破口大罵。

    他後悔莫及,早知如此,他就不答應劉辯陣前單挑的提議了。現在好,俞涉、潘鳳先後被張繡一合擊殺,聯軍士氣受挫,帳內諸將有的面如死灰,有的眼帶譏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肯定沒什麼好事。

    弄巧成拙,自取其辱啊。白折損了兩員大將不說,還被那個昏君笑話了。

    正在此時,有人來報,劉備求見。

    袁紹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劉備是誰。一千多人,又有雜胡,來不成是來打秋風,混飯吃的?他真是公孫瓚派來的嗎,公孫瓚派這樣一些人來,是不是拿我開玩笑?

    “諸君,有人與他熟識嗎?”

    眾人茫然的搖搖頭,誰認識這個劉備啊,一點印像也沒有。

    見此情景,袁紹越發惱怒,他臉一沉,正要下令派人轟劉備滾蛋,曹操忽然站了起來,施禮道:“盟主,我好像聽說過這個人。”

    “哦,看不出孟德倒是博聞多識,交遊遍天下啊。”

    曹操無語,心道都這時候了,你還不忘你的名士風度,還有心思來打趣我。他佯作不知,笑道:“荀公達從宮裡曾經帶出消息,說天子向盧子乾求賢,就提到他的兩個學生,一個叫公孫瓚,另一個就叫劉備。公孫瓚一直在幽州與烏桓人、鮮卑人作戰,人稱白馬都尉,此人既然是公孫瓚的別部司馬,想來也是有點能力的。”

    逢紀忽然哦了一聲:“我想起來了,毋丘毅到丹楊募兵的時候,中途好像遇到過一個叫劉備的,會不會就是他?”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9 12:29 PM

第084章 曹操贈馬

    曹操快步走出大營,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隊伍前面的三個人,不由得暗自讚了一聲。

    這三個人雖然衣衫破舊,風塵僕僕,卻自有一番氣度。特別是那個穿綠袍的大個子,身高足有九尺,氣宇軒昂,再加上手中那口明晃晃的大刀,有如天神下凡。另兩個人也不差,一個身高八尺,環頭豹眼,氣勢兇猛,虎虎生威。那個身材最小的年輕人雖然面皮白晳,但是腰桿筆直,面色沉穩,眼神堅毅,比起其他兩人來,他雖然不夠威猛,卻更有風度。

    曹操分開士卒,大步走上前去,沒說話,先大笑起來:“哈哈哈,這不是涿郡盧子乾的弟子,劉備劉玄德麼?”

    劉備聽了,頓時對這個大步流星的小個子多了幾分好感,連忙拱手說道:“在下正是劉備,不知閣下是……”

    “哈哈,在下譙郡曹操,眼下在袁盟下麾下任奮武將軍。玄德老弟,我與尊師盧子乾交好,常聽盧子乾提起你,想不到今天有緣相見。”曹操熱情的拉著劉備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轉過身,看著關羽、張飛二人,讚道:“果然英雄,這都是玄德的部下嗎?有此部下,玄德將來一定能建一番事業啊。”

    劉備大笑,他在中原也遊歷了好些年了,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這麼看重。即使知道曹操是閹豎之後,他也覺得曹操很可愛。他笑道:“將軍誤會了,他們不僅是我的部下,還是我的結義兄弟。這個是河東關羽,字云長,這位是涿郡張飛,字冀德。”

    曹操連連點頭,目光在張飛、關羽的臉上掃了一遍,最後落在關羽的紅臉上。 “恕操冒昧,能問一問云長的命格麼?”

    關羽一聽,鳳眼一睜:“你也知道命格?”

    曹操笑笑:“聽人說過。”

    關羽點了點頭,隨即又傲然道:“在下乃是青鳳。”

    曹操目光一閃,笑了笑:“果然如此。這麼說來,我們就有兩隻鳳鳥了。”

    關羽不以為然,劉備卻心領神會,連忙問道:“還有誰是鳳鳥?”

    曹操嘴角微微一挑:“袁盟主。”

    劉備的臉色有些難看,過了片刻,他向曹操深施一禮:“多謝曹君提醒。備等邊鄙之人,孤陋寡聞,初來乍到,還請曹君多多提攜。”

    曹操哈哈大笑。從這幾句話中,他看得出來這兄弟三人中,武功也許以關羽最高,但是論城府,顯然還是劉備擅長。怪不得關羽有青鳳的命格,卻唯劉備馬首是瞻。看來劉備的命格恐怕也不會差,只是目前還沒有明悟而已。

    曹操領著劉備等人向自己的大營走去。劉備兵微將寡,一副窮酸樣,袁紹根本看不上他。要不是看在盧植是劉備老師的份上,袁紹根本不打算接納劉備。曹操見狀,主動承擔下了安置劉備等人的責任。原本只是一個任務,不過見了劉備三人之後,他改了想法。

    到了營中,他讓人安排營地,又撥給劉備糧草、營帳等物資,然後將劉備請到自己的大帳,把目前的情況簡單的說了一遍。

    “俞涉、潘鳳接連折在張繡槍下,眼下盟主不快,招待不周,還請玄德耽待一二。”曹操很客氣的說道:“玄德暫且與我為伴,待拿下滎陽,攻入洛陽,盟主論功行賞,自然不會虧待了玄德。”

    劉備喏喏的應了,一旁的關羽卻聽得火大。千里迢迢的來助陣,袁紹卻連面都不肯見一下,這也太看不起人了。他正想找機會展示一下自己的實力,聽說張繡連殺兩員大將,頓時來了精神,站起身來,拱手道:“曹將軍,雲長不才,願意出戰,斬殺張繡,獻其首級於盟主帳下。”

    曹操看了他一眼:“張繡可不是等閒之輩,雲長武藝雖好,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啊。”

    關羽不屑的哼了一聲:“某有青龍寶刀,便是呂布,某也斬得,區區張繡何足道哉。”

    曹操搖了搖頭:“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匯報盟主。不過,有一件事,我要說在前面。”

    “請講。”

    “我觀雲長英雄,武藝自然不凡,青龍寶刀亦非凡品,可是雲長,你缺一樣東西。”

    “缺什麼?”

    “一匹好馬。”

    關羽一聽,頓時洩了氣。他的確缺一匹好馬。他身高九尺,體重遠逾常人,再加上手中這口重達八十一斤的寶刀,等於普通人兩個人的重量,他的戰馬根本承受不起。他一直想找一匹好馬,可是好馬難找,他在北疆那麼久,也沒找到合適的坐騎。

    儘管如此,關羽仍然不肯放棄:“某一合便斬了他,馬差些也無妨。”

    曹操笑笑,轉身對夏侯淵使了個眼色,夏侯淵轉身出去,過了片刻,帳外傳來一陣馬蹄聲。曹操起身,拉著劉備出了帳,關羽、張飛跟了出來。帳外,夏侯淵牽著一匹火紅的駿馬,正在等候。關羽一看這匹馬,眼睛登時亮了,細長的鳳眼瞪得和張飛的豹眼一樣圓。

    曹操笑嘻嘻的說道:“此馬名為絕影,乃是大宛良駒,操贈與雲長,助雲長一臂之力,如何?”

    關羽張了張嘴,本想客氣兩句,可是推辭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曹操這個禮物太合他的心意了,正中他的癢處。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想推辭。

    劉備眉頭一挑,隨即恢復了平靜,嘴角似笑非笑。

    ……

    “關羽要出戰張繡?”袁紹狐疑的看著曹操,“俞涉、潘鳳都沒能撐過張繡一合,一個邊鄙莽夫,又何必出去丟人現眼?”

    曹操搖搖頭,勸道:“盟主,關羽是河東人,也讀過幾天書,不是什麼粗人。而且他身高力大,看起來有幾分武藝,何不讓他去試一試,萬一勝了,也好折折那昏君的銳氣。”

    袁紹聳了聳肩,無所謂的說道:“既然孟德堅持,那就讓他去試試吧。”

    “多謝盟主。”曹操轉身出帳,親自挑選了兩百精銳部曲,與劉備、張飛一起出營,為關羽掠陣。見此情景,關羽勃然大怒,發誓要斬殺張繡,讓袁紹看看他的本事,後悔此刻的無禮舉動。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19 12:32 PM

第085章 關羽戰張繡(上)

    袁紹大營裡半天沒有出來,劉辯在城頭看得有些乏了,正坐在城樓裡休息,又讓人把張繡叫了回來,一邊吃些酒食,一邊討論剛才的戰況。正說得高興,突然聽說袁營又有人來應戰,劉辯不由得有些意外。

    當他聽說是一個和呂布一般高大的紅臉綠袍大漢,而且提著一口聞所未聞的長刀時,他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幾下。他知道,這人十有八九就是關羽。

    這肯定是異時空的三國,難不成老子穿錯了,穿到三國演義裡面去了?關羽的武器居然真是青龍偃月刀,他真的參加了這場戰事?

    亂了,亂了,這個時空已經不再是我熟悉的那個時空了。

    “陛下,何須擔憂。”張繡見劉辯這般表情,以為劉辯為他擔心,連忙拍著胸脯說道:“請陛下稍坐,臣去去就來,斬了這不知死活的匹夫首級,獻與陛下。”

    劉辯咳嗽了一聲:“子章,天下之大,藏龍臥虎,不可輕敵。豈不知驕兵必敗嗎?”

    張繡聽了,連忙收起笑容:“臣恭聆陛下教誨,一定小心應付。”

    “嗯,奉先,你去為子章掠陣。”

    呂布聽了,衝著張繡挑了挑眉梢,大聲應道:“唯。”

    張繡、呂布二人出了城,劉辯還是不太放心。他連忙趕到城樓上,扶著城牆遠眺。關二哥的名頭太響了,即使有呂布掠陣,他也不能完全放心。萬一張繡失手,被關二哥砍了,那損失可就大了。

    劉辯站在城頭,緊張的注視著城外的戰場,隨侍一旁的張遼、皇甫酈等人見了,不禁感慨萬千。天子以萬乘之尊,這麼關心張繡的安危,豈能讓人不感動。

    ……

    張繡來到陣前,看了一眼對面的關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暗自慶幸沒有劉辯面前死撐,誇下海口。關羽這副體格,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換作三個月前,他可能都沒有和關羽一戰的勇氣。細細想來,也許只有呂布才能做他的對手。

    呂布也吃驚不少,他催動赤兔,趕到張繡身邊,低聲道:“子章,不可輕敵,此人只怕已經明悟了命格。”

    “當真?”張繡吃驚不已:“你怎麼知道?”

    呂布的臉頰抽了兩下:“你別問我怎麼知道的,我肯定不會害你。你要死,也要死在我的手下,可不能被別人砍了。你聽我說,此人身高臂長,又用這樣的刀,力量絕非潘鳳可比。你不要與他硬碰,利用他騎術不精的缺點,與他纏鬥。對你來說,這也是一個破境的好機會。”

    張繡點了點頭,他也是邊地人,精於騎術,一眼就看出來對面的關羽與胯下戰馬的配合不是很默契。他也相信呂布的眼力,呂布既然說此人已經明悟了命格,那就不能有絲毫大意,一不小心,這一世英名可就毀了,辜負了陛下的器重和栽培。

    張繡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催馬上前,在離關羽二十餘步的地方停住,厲聲喝道:“大漢羽林軍右司馬張繡在此,來將何人,報上名來。”

    關羽一手倒提青龍偃月刀,一手挽著絕影的韁繩,鳳眼微瞇,打量著遠處的張繡,不屑一顧。他本來高比張繡高一頭,胯下的絕影又是一匹高頭大馬,人馬加在一起,張繡最多平到他的肩膀。他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不由得心生喜悅,對贈馬的曹操又多了幾分好感。

    “張繡匹夫,也配知道某的名號?”關羽哼了一聲,輕踢馬腹,絕影向前竄出。關羽輕叱一聲,單手提刀,就向張繡奔去。

    張繡大怒,二話不說,緊催戰馬,向前飛奔,雙手端槍,向飛奔而來的關羽分心就刺。

    二十餘步的距離其實很短,甚至馬速還沒有提起來,他們就交錯在一起。絕影雖然快,但是與關羽配合不夠,而張繡與胯下的駿馬卻已經磨合得心心相印,張繡的身體一動,戰馬就知道要做什麼,很自然的做出了反應。十餘步的距離,戰馬已經飛奔起來。

    張繡大喝一聲,擰槍便刺,一道若有若無的氣息從槍頭探出五寸有餘,撲向關羽的面門。

    關羽吃了一驚,再也不敢輕視張繡,他鳳眼圓睜,厲聲大喝,青龍偃月刀帶著厲嘯,砍向張繡的肩膀和霸王槍。與此同時,他側身避讓。

    張繡與關羽相隔兩丈,彷彿看見一隻鳳鳥,拍打著巨大的翅膀,捲起了一陣猛烈的罡風,迎面撲來,讓人難以呼吸。即使他聽了呂布的提醒,早有準備,也有些心驚肉跳。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三個月前的洛陽和呂布對陣的場景。

    如果不是這些日子以來,他幾乎天天和呂布過招,早就習慣了這種面對強敵的情形,他幾乎要被關羽的氣勢壓制住。此時此刻,他不僅不懼,反而湧起更強的戰意,一聲長嘯,將戰意全部灌注進霸王槍,全力刺出。

    霸王槍震顫起來,宛若龍吟,槍頭的殺氣暴漲至一尺,後發先至,撲到了關羽面前。

    關羽下意識的擰身,側頭。霸王槍從關羽的面前三寸刺過,罡風吹得關羽的面皮生疼。關羽勢在必得的一刀也因他的動作而劈空,沿著張繡座騎的臀部擦過,砍下兩根雪白的馬尾,在空中飛舞。

    兩馬交錯而過,不分勝負。

    張繡縱馬奔出百餘步,才慢慢的勒住了戰馬。他鬆了一口氣,慶幸不已。關羽的氣勢超出了他的想像,如果不是劉辯的警告,如果不是呂布的提醒和指點,他很可能因為輕敵而被關羽斬於馬下。現在,他已經試出了關羽的境界,知道自己沒有任何優勢可言,卻沒有一絲懼意。

    因為他知道,關羽的境界雖高,卻也沒有高過呂布。眼前的關羽不是一個威脅,而是一個機會,一個讓他破境的機會。

    張繡戰意盎然,撥轉馬頭,縱馬狂奔。

    遠處,關羽也撥過了馬頭,一擊失手,還險些被張繡刺中面門,讓他惱怒不已,原本就泛紅的臉龐更紅得像血。他猛踢絕影馬腹,低吼一聲:“匹夫,納命來!”

    兩匹戰馬四蹄騰空,如兩道閃電,迅速接近。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0 12:40 PM

第086章 關羽戰張繡(下)

    兩馬交錯。

    張繡全力以赴,霸王槍如蛟龍出水,破空而至。

    關羽含怒出手,偃月刀如大鵬展翅,金風撲面。

    槍指關羽心口,刀劈張繡肩頭。

    關羽真的怒了,視戰意縈繞的霸王槍如無物,拼著被張繡刺一槍,他也要一刀將張繡劈為兩半,以證明袁紹有眼無珠,以證明自己兄弟當得任何人的敬意。

    蓬勃的戰意,如同一團烈火,在他的刀意中增添了幾分炙人的熱度。

    偃月刀離張繡肩頭一尺,霸王槍已經刺中了關羽的胸甲。就在槍尖碰到胸甲的那一剎那間,怪事發生了。一層似有似無的罡氣洶湧而出,霸王槍受到了無形的阻力,貼著胸甲滑開,槍頭和胸甲摩擦,發出刺耳的尖嘯,一溜火星照亮了關羽的紅臉,照亮了鳳眼中的殺氣。

    張繡大吃一驚,雙眼瞪得溜圓。關羽的護體真氣居然強到了這種地步,能化為實質,推開自己的槍尖?

    關羽笑了,偃月刀電然而下。雖然早有準備,沒有被張繡刺破胸甲,可是對他來說,胸甲被槍尖擦到就是一件很丟人的事,不將張繡斬於馬下,無以雪恥。

    可是,關羽也失算了。就在他以為得計的時候,張繡的座騎忽然橫行一步,堪堪避開了關羽勢在必得的一刀。偃月刀的刀尖從張繡的肩旁劃過,翹起的吞肩獸被一刀斬落,飛到了半空中。

    一剎那間,兩馬交錯而過。

    張繡撫著肩甲,一陣冷汗透體而出。他現在知道了,要麼是呂布一直沒有全力以赴,要麼是呂布也不是關羽對手。明悟了命格的關羽不論是速度還是體力,都遠遠的超過了他。剛才如果不是他和戰馬的配合默契,下意識的使出了計劃好的規避動作,現在他肯定被關羽一刀劈成兩半了。

    關羽懊惱不已。他倚仗著護體真氣的強悍,拼著被張繡刺破心臟的危險,誘張繡出手,想一擊取勝,眼看著就要成功,沒曾想還是被張繡躲了過去。雖然斬落了張繡一片胸甲,他還是佔了上風,可是對於他來說,沒有砍下張繡的首級就是失敗。

    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失敗。

    出道以來,這是第一次沒能在兩個回合以內擊敗對手。

    關羽大怒,撥轉馬頭,再次加速。

    張繡同時催馬衝鋒。

    一旁的呂布鬆了一口氣,他剛將才的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知道張繡有多危險。不過,他更擔心的是張繡被關羽殺破了膽。武藝不夠,可以再練,膽氣如果被擊破了,這個人就徹底廢了。

    現在張繡還敢再次發起衝鋒,戰意盎然,這就是好事。

    呂布摘下了雕弓,搭上了箭。他不是想用冷箭射殺關羽,而是為了在必要的時候救張繡一命。

    城頭上,劉辯屏住了呼吸。他離戰場太遠,看不清具體的細節,但是他看到張繡面對關羽時,遠遠沒有面對之前兩員袁將的輕鬆,可想而知,關羽的實力絕非普通人可比。他應該和呂布相差不遠。

    更讓他驚訝的是,他雖然看不清兩人的面孔,但是他能隱隱約約的看到關羽身上有一種半透明的東西,就像一個肥皂泡,將關羽包裹在其中,隨著他的每一個動作扭曲著,變化著,彷彿一個活物。急切之間,劉辯看不清究竟是什麼,但是他猜到了可能是什麼。

    他聽張繡、呂布等人說過,這是武人的護體真氣,只有練至高深境界時,才有可能實質化。張繡能對霸王戟有反應,就是護體真氣的作用。但是此時此刻,張繡身上看不到這種實質化的護體真氣。

    劉辯也沒有在呂布身上看到過。

    關羽的境界高到了這個地步,甚至可能超過呂布?呂布早就明悟了命格,難道關羽也明悟了自己的命格,進入了半神的境界?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能在萬軍之中取顏良首級,可能就不僅僅憑的是運氣了。

    劉辯有些擔心起來。不僅為張繡擔心,甚至為呂布擔心。他幾次準備下令張繡退回來,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來。不是他心狠,是因為他看到張繡還在一次次的向關羽發起衝鋒。

    也許,這是他破境的機會。張繡上一次突破是因為和呂布的一戰。也許這一戰也能讓他真正的明悟自己的命格,跨入半神的境界。

    放眼天下,這樣的機會不多,相信張繡自己也捨不得放過,這才一次又一次的發起衝鋒。

    他死死的盯著戰場,連眼睛都不敢眨。他根本沒有註意到,他現在全身繃緊,雙目圓睜,彷彿一隻蓄勢待撲的猛虎,又彷佛一頭昂起頭顱的巨龍,隨時可能咆哮。

    關羽的額頭出現了汗珠,心情有些焦躁。

    張繡不是他的對手,卻死戰不退,一次又一次的發起衝擊。他有足夠的實力將張繡斬於馬下,但每次都差那麼一點,有時候是因為胯下的絕影配合不到位,差那麼一步半步,有時候是因為張繡太狡猾,仗著精湛的騎術,常常在不可能的情況下橫移一步半步,讓他功歸一簣。

    但是,最重要的原因還不是張繡,而是來自於戰場之外的兩道氣息。

    一道氣息來自於掠陣的呂布。他看到了呂布,也看到了呂布手中的雕弓,知道呂布的想法。呂布的戰意很強,緊緊的鎖定在他的身上,隨時準備出擊,讓他不能全力以赴,必須留出一點餘力,以應付呂布的冷箭。

    但是,與從滎陽城頭投射過來的那道戰意相比,呂布的戰意雖強,卻不足以讓關羽心驚。城頭離得太遠,關羽看不清這道戰意來自什麼人,但是他很清楚,能在這麼遠的距離將戰意鎖定在他的身上,絕非常人所能做到。即使是已經破境的他也無法做到這一點。是什麼樣的人,居然有這樣高深的境界?如果與這樣的人對陣,自己能撐過幾合?

    在狐疑中,關羽與張繡交手三十餘合。經過三十餘次的全力衝刺,即使是絕影也有些累了,更別提張繡的座騎。張繡勒住了韁繩,看了一眼,喝道:

    “明日再戰!”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0 12:43 PM

第087章 雲泥之別

    關羽雖然有些不甘,卻不願趁人之危,他冷笑一聲:“那就讓你多活一日,明日一定取你首級。”說完,撥轉馬頭,向劉備等人奔去。

    曹操摧馬迎了上來,大笑道:“雲長果然英雄,今日一戰,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啊。”

    關羽翻身下馬,拱了拱手:“多謝將軍贈馬,若不是此馬神駿,今天關某要被人嗤笑了。”他雖然狂傲,卻不是傻子。今天沒能臨陣斬殺張繡,固然有絕影的一些問題,但是,如果沒有絕影這樣的良馬,他根本佔不了上風。如果還是他原來的座騎,只怕一兩個回合就累得跑不動了。配合不默契,可以慢慢來,而絕影這麼神駿的座騎卻可遇不可求。

    可以說,曹操今天是幫了他大忙的,他不能不表示感謝。

    曹操哈哈大笑:“寶馬當贈英雄,才算是物盡其用。今日遇到雲長這樣的英雄,也是絕影有幸,跟著我,可惜了它。”

    關羽心裡暖洋洋的,非常受用。

    “走,跟我去向盟主報捷。”曹操一手挽著關羽,一手挽著劉備,大步向中軍大帳走去。

    他們來到中軍,只見張邈站在營門前,笑容滿面的看著他們。曹操見了,心中暗喜。張邈雍容大度,擅長接人待物,一直是袁紹身邊迎客的。不過張邈現在也是一方諸侯,袁紹還把他當迎賓,估計張邈的笑容未必真誠。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關羽與張繡戰平,為袁紹挽回了面子,立下了大功,袁紹卻不肯親自出來迎一下,以關羽的狂傲性格,恐怕不會和袁紹走到一起去了。對這樣的猛將,袁紹失之交臂,是他曹操的運氣。

    “孟卓,又勞你來迎啊。”曹操若無其事的迎了上去,爽朗的笑道。

    張邈無奈的點了點頭。

    關羽的臉立刻沉了下來,笑容消失不見。

    ……

    張繡一進城門,就撲通一聲,從馬背上栽了下來。虧得呂布就在他身邊,伸手拽住了他,沒讓他大頭朝下的摔在地上。

    劉辯在城上看得清楚,大吃一驚,連忙奔了下來,連聲問道:“怎麼了,受傷了?”

    呂布將張繡抱起,放在赤免背上,看著一臉關注的劉辯,莫名的心中一暖,連忙說道:“陛下,無須擔心,子章沒有受傷,只是力竭,休息一陣子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劉辯鬆了一口氣,連忙讓人將張繡抬進行宮,叫來隨行的太醫治療。太醫檢查了張繡的身體,結論和呂布一樣,劉辯這才徹底放了心。

    忙碌過後,劉辯和呂佈在張繡的榻旁閒談。他雖然目力過人,可是畢竟離戰場太遠,而且在武藝上的造詣等於一張白紙,當然要向呂布這樣的高手請教請教。

    呂布皺起了眉頭,打量著劉辯,猶豫了片刻:“陛下,臣……能再試試你的真氣嗎?”

    劉辯笑了起來,一邊伸出手,一邊笑道:“怎麼,你還不死心?”

    呂布沒說話,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按在劉辯的脈門上。過了片刻,他一臉失望的鬆開了手,沉吟片刻,抬起頭道:“陛下,依臣愚見,關羽已經明悟命格,武藝在子章之上,若非騎術不如子章,三合之內,他必能重創子章。”

    “這麼厲害?”劉辯吃了一驚,想起自己看到的那種近乎實質的護體真氣,便問道:“奉先,我看他周遭彷彿有一層近乎實質的東西,莫非就是護體真氣?”

    呂布大吃一驚,下巴差點砸腳麵上:“陛上,你……你能看到關羽的護體真氣?”

    一旁的王越等人也面面相覷,覺得不可思議。他們當時都和劉辯站在一起,可是什麼也沒看見。劉辯目力好,能看得更遠,也不罷了。護體真氣這東西又不是實體,怎麼可能看得到?

    劉辯莫名其妙:“你看不到?”

    呂布老老實實的說道:“我能感受得到,但是看不到。”他看著劉辯,像看著一個怪物,眼神中充滿了疑惑:“陛下有這樣的目力,為何體內卻空無一物?”

    劉辯無奈的聳聳肩,心道我比你還奇怪呢。

    呂布撓了撓頭,又接著之前的話題說道:“子章能與關羽大戰三十餘回,一是他的騎術精湛,二是臣在一旁,關羽難免分心。不過,以臣之見,最大的影響還是來自城頭。臣當時隱隱約約的感覺到城頭有人在用戰意鎖定關羽,本來以為是陛下,現在看來,怕是臣誤會了。”

    劉辯樂了。用戰意鎖定關羽,還隔著這麼遠?得了,這話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要有這本事,直接鎖定袁紹,把他幹掉,那多省事。就算是鎖定關羽也行啊,何必讓張繡這麼冒險。他擺了擺手,打斷了呂布的臆測:”奉先,以你的武藝,能勝關羽嗎?”

    呂布微微一笑,胸有成足。 “陛下,關羽能佔上風,一是因為他身高臂長,體力遠過子章,二是因為他的戰馬也是一匹良駒,比子章的座騎還強上三分,三是因為他明悟了命格,已經脫胎換骨,即使子章破境在即,卻依然無法企及。可是這三點,臣都不弱於他,臣怕他何來?陛下放心,明日待臣出戰,必然擊敗關羽,為陛下爭光。”

    劉辯聽了,覺得有理。呂布和關羽相比,這三個方面的確都不弱,甚至還有強上幾分。不過,他還是有些疑惑:“關羽護體真氣已近實質,奉先……”

    呂布笑了:“陛下有所不知,護體真氣外放,是初悟命格時的兆象,看起來唬人,其實尚未高深。真正的高手能收放自如。就像臣這樣。”

    他說著,向後退了一步,躬身一拜。剎那間,一股至強至剛的真氣透體而出,籠罩在呂布周圍。劉辯彷彿看到一頭巨狼從呂布身體裡躍出,昂首長嗥。片刻之後,呂布收起了戰意,巨狼消失得無影無蹤,嗥叫聲卻依然在耳邊縈繞。

    王越等人駭人變色,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中的長劍,緊緊的護在劉辯周圍。相比之下,反倒是劉辯最鎮靜。

    呂布傲然一笑:“在此之前,臣無寶馬、神兵,實力大打折扣,這才被子章佔了便宜。如今陛下賜臣赤免馬、方天畫戟,臣已然可以放手施為。若不是陛下不准臣傷了他,哪能容他活到現在。”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0 12:46 PM

第088章 搖滾古曲

    劉辯將信將疑。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吹牛逼不是文人的專利,武人更能吹。呂布沒什麼文化,最得意的就是武藝,總把“人中呂布”掛在嘴邊上,更容不得有人比他更強。張繡機緣湊巧,與他戰成平手,是他平生最大的憾事。如果不是他下詔不准呂布下死手,也許張繡真的早就被他廢了。

    對於他們這樣的高手來說,交手時有所顧忌,武藝自然大折打扣。呂布再強,也沒到把張繡玩弄於股掌之上的程度。要想在不傷張繡的情況下嬴得漂亮,實在不是易事。

    不管怎麼說,張繡脫力昏迷,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上陣,很可能要指望呂布迎戰關羽。此時此刻,劉辯也不想打擊呂布,便讓他注意休息,準備明天出戰。呂布應了,興沖衝的走了。

    用完晚餐,劉辯按照日常的習慣,和皇甫嵩研究完戰事,學習了一些用兵常識,回到了自己的行宮,召來蔡琰教琴。蔡琰彈了片刻,劉辯忽然皺了皺眉頭,擺手示意蔡琰停止。

    “陛下,是臣妾彈得不好嗎?”

    “不是,曲是好曲,只是……有些悶了。”劉辯撓撓鬢角,小心翼翼的選擇著措詞。小姑娘自尊心很強,他不想刺激她。不過,她彈得再好,天天聽也有些煩了。不僅不能平心靜氣,反而讓人心煩意燥。 “你……能不能給我彈一點輕快的曲子?”

    “輕快的?”蔡琰知道劉辯為什麼不耐煩了。不過,她比劉辯更清楚這其中的原因,一時有些心虛,故意做出一副調皮的樣子,嬌笑道:“那陛下想聽什麼?”

    劉辯對古琴知之甚少,這種高大上的古典音樂,他哪懂啊。

    “你看著辦,別這麼悶就行。”劉辯扭了扭脖子,晃了晃肩膀:“天天聽這《廣陵止息》,朕都快窒息了。給朕來點輕鬆的,熱鬧的。”

    蔡琰有些為難。她會的曲子大部分都是這種古曲,就算有輕快的,也談不上熱鬧。她倒是知道有一首曲子是劉辯需要的,但是父親嚴令她不能彈給劉辯聽,一時有些束手無​​策。見小姑娘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劉辯笑了起來,故意說道:“要不這樣,你不是能譜曲嗎?朕打個拍子,你現譜一段,如何?”

    蔡琰無奈,只得點頭道:“臣妾盡力一試。”

    劉辯在腦海裡搜了搜,忽然發現,前世的記憶已經淡漠了許多,原本記得的那些流行歌曲都有些想不起來了。他想了半天,才想起一首搖滾天王邁克爾·傑克遜的《避開》。他看了一眼嬌小文弱的蔡琰,一想到這小姑娘擺腰扭胯的唱搖滾,差點笑出聲來。

    “嗯咳。”劉辯假咳了一聲:“朕這些天常夢到一首曲子,非常好聽,你聽聽,能不能給朕譜成新曲。”

    蔡琰不虞有他,點頭應了。劉辯一本正經的哼了起來,手指在案上打著節拍,將這首搖滾曲子哼了一遍。蔡琰聽了,坐在琴案前,閉目沉思了片刻,搖了搖頭:“陛下,臣妾做不到。”

    “為何?”劉辯早就知道她做不到。蔡琰再天才,也不可能把這種節奏的曲子改編成古琴曲。這根本就是兩種風格。不過,他還是露出一副失望的神情看著蔡琰。

    “這曲子的意境不是古琴能夠表現的。”蔡琰眼睛發亮:“不過,如果有小鼓,臣妾可以試試譜成鼓曲。”

    劉辯笑了。軍營裡別的沒有,鼓多的是啊。他立刻讓人去取了一面傳令用的牛皮小鼓。蔡琰接鼓在手,一手回憶著劉辯哼的節奏,一邊在牛皮小鼓上拍打起來。

    看著蔡琰的小手在牛皮小鼓上起起伏伏,那熟悉的曲調居然漸漸成型,劉辯目瞪口呆。這小姑娘也太逆天了吧,聽了一遍,就能將節拍記住也就罷了,憑著自己簡單的哼唱拍打,她居然能將一首搖鼓曲在小鼓上還原得七七八八,這是一般人能幹的事嗎?

    這姑娘……不會也明悟了命格,進入了半神的境界吧?

    劉辯盯著蔡琰左看右看,蔡琰沉浸在音樂的境界裡,沒有註意到他。一旁的唐瑛卻看在眼裡,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劉辯,嗔道:“陛下,若是喜歡,收入宮中便是,何必這麼急色?”

    “啊?”劉辯一驚,迎上唐瑛嗔怪的眼神,這才如夢初醒,連忙解釋道:“英子,你誤會了。朕只是覺得……她也太聰明了。朕只是哼了一遍,她居然能複原出來。”

    “哼,大儒的女兒,當然聰明。”

    “呃……”劉辯無語,知道唐瑛又呷醋了。 “那個……阿琰啊,你別急啊,什麼時候譜好了,告訴朕便是了。朕現在要和唐妃說點事,你先退下去吧。”

    蔡琰紅了臉,拿著牛皮小鼓出去了。她的臥房就在側廊,隔得併不遠。劉辯的耳力又非常好,即使關上​​了門,依然能聽到蔡琰在調整鼓曲。聽著聽著,他忽然有些出神,心裡有一根弦好像被撥動了似的。

    唐瑛感覺到了劉辯的分神,很不滿意:“陛下……”

    “英子,聽。”劉辯伸出手指,蓋在她的唇上:“你聽這鼓音,有沒有一種敲在心上的感覺?”

    “我看不是鼓敲上心上,是敲鼓的手摸在心上吧?”唐瑛怒了,推開劉辯,裹起衣服,臥在一旁。劉辯笑了,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手指和著鼓曲的節奏,在她滑膩的肩頭輕輕彈擊著。唐瑛忍了片刻,轉過身來,瞋了劉辯一眼:“沒完了是吧?想去就去,臣妾可不敢攔著你,要不然落個善妒的名聲,臣妾可擔當不起。”

    “英子,你心太燥了。”劉辯皺起眉頭:“你就別沒聽出一點古怪?”

    “曲子古怪,可是人更古怪。”唐瑛推開劉辯,將被子拉過頭頂,不再理劉辯了。劉辯無語,本想去哄哄唐瑛,卻又放不下這鼓點。和唐瑛的無動於衷不同,他覺得這鼓聲有些怪異,具體有什麼怪異,他卻說不上來。

    聽了半夜,劉辯也沒想明白鼓曲中有什麼名堂,摟著唐瑛,迷迷糊糊的睡了。眼睛剛閉上一會兒,突然有宮女急急忙忙的來報,張繡出現了異常。

    劉辯剛剛坐起,耳邊突然傳來一聲低沉的咆哮。沒等他反應過來,身邊的唐瑛忽然翻身坐起,眼神驚恐,冷汗淋漓。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8 12:01 AM

第089章 張繡破境

    劉辯大吃一驚,連忙摟住唐瑛,急聲道:“英​​子,你怎麼了?”

    唐瑛緊緊的摟住劉辯的腰:“我……我做了一個噩夢,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劉辯哭笑不得,一邊拍著唐瑛的肩膀,一邊說道:“什麼夢?這麼嚇人?”

    “我……”唐瑛定了定神,這才抬起頭看著劉辯:“臣妾……臣妾見自己變成了一頭白虎,然後……有一頭像狸貓一樣的野獸追在後面,要吃臣妾。”

    “沒想到你這麼膽小。”劉辯笑了一聲:“你都是白虎了,還怕狸貓?一口咬死它當夜宵。”

    唐瑛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從劉辯懷裡掙了出來,用被子裹住身體。劉辯看著她,忽然心中一動。他曾經多次夢見過白虎,一直懷疑唐瑛是白虎命,如今唐瑛也夢到了白虎,難道她真是白虎命?

    那狸貓又是誰?

    “陛下,張將軍……”站在一旁的宮女提醒道。

    劉辯猛然驚醒,立刻翻身下床,一邊披衣,一邊對唐瑛說道:“英子,張繡好像出了狀況,朕要去看看。你先定定神,過會兒朕來陪你。 ”

    “張繡出了狀況?”唐瑛也吃了一驚,她非常清楚張繡對劉辯意味著什麼,不由分說,立刻披衣起身,給劉辯披上大氅,自己披上一件貂裘,推門而出,來到張繡休養的房間。

    張繡瞪著眼睛,躺在床上,大汗淋漓,卻滿臉的喜色。看到劉辯進來,他翻身準備起床,剛一動,就疼得咧了嘴。劉辯上前一步,輕輕的按著他的肩膀:“子章,你久戰力疲,無需多禮。有什麼不舒服嗎,要不要叫太醫?”

    “陛下,臣無恙。”張繡兩眼放光:“臣……臣明悟了。”

    劉辯大喜:“是什麼?”

    “是貙虎。”張繡喜極而泣:“是貙虎。”

    劉辯愣了片刻,無聲的笑了起來:“好,好,朕又多了一員猛將。”

    “陛下,沒有陛下的恩賜,不會有臣的今天。”張繡看著劉辯,淚花閃閃:“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陛下。臣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萬死不辭。 ”

    “哈哈哈,不要死,不要死。”劉辯的眼眶也有些濕潤:“朕要你好好的活著,和朕一起重整河山,再現太平。”

    “臣遵旨。”張繡掙扎著起身,在床上向劉辯行了一個大禮。劉辯轉過身,對唐瑛笑道:“英子,下半夜的夢是反的,這只狸貓不是要吃你,而是要保護我們呢。”

    唐瑛撫著胸口,笑靨如花:“那可再好不過了。”

    張繡不解,茫然的看著劉辯和唐瑛。劉辯把剛才唐瑛的那個夢說了一遍。張繡大喜:“這麼說,貴人可能是白虎命?陛下和貴人龍虎相交,大貴之相啊。”

    “廢話。”劉辯瞪了張繡一眼,佯怒道:“放眼天下,還能有比朕和唐妃更貴重的人嗎?明悟了命格,還是不會說話。”

    張繡一怔,也不禁笑了,連忙請罪。劉辯擺擺手:“聽,蔡琰還在譜曲呢。”

    張繡和唐瑛收了笑容,凝神傾聽片刻,唐瑛若有所思:“陛下,你的意思是說,張將軍能明悟命格,與蔡琰正在譜的鼓曲有關?”

    “我不知道是不是,但應該有點關係。”劉辯笑道:“不過,子章能有今日,一來與他的恩師教導有關,二來是他的努力所致,這鼓曲只是適逢其會,促成了今天的破境。”

    唐瑛眉梢一挑:“那臣妾常聽此曲,是不是也能明悟命格?”

    “有可能。”劉辯笑了起來,衝著唐瑛擠了擠眼睛:“朕也想看看,你是不是真是一隻虎呢。”

    唐瑛嘻嘻的笑了起來,斜睨著劉辯:“臣妾就算是虎,也是護駕之虎。怕只怕虎無傷人心,人有傷虎​​意呢。”

    劉辯大笑。他讓張繡好好休息,和唐瑛一起去了蔡琰的房間。蔡琰兩眼通紅,還在案前忙碌,一會兒敲兩聲鼓,一會兒在紙上修改曲譜。看到劉辯和唐瑛走進來,她嚇了一跳,連忙行禮請罪:“打擾了陛下和貴人休息,罪該萬死。”

    “你沒有罪,反而有功。”劉辯示意她起來:“雖然這大半夜的敲鼓是夠煩人的。不過,你今天幫張繡明悟了命格,大大的有功,朕要賞你。”

    蔡琰一頭霧水,聽劉辯講完了張繡因她的鼓聲而明悟命格,她忽然想起了什麼:“陛下,莫非陛下所夢的這只曲子,便是傳說中能助人明悟命格的古曲之一?”

    劉辯無語,心道我這可不是什麼古曲,而是現代得不能再現代的搖滾。他咂了咂嘴,含糊的說道:“也許吧,阿琰,你好好譜,如果真有這個作用,朕賞你一個爵位。不過,今天太晚了,你還是早點休息吧,若是熬壞了身體,可是大漢的損失,朕和唐妃會心疼的。”

    “唯。”蔡琰笑著應了一聲,看了唐瑛一眼。唐瑛難得的沒有把頭扭過去,笑了一聲。

    ……

    張繡明悟了命格,卻不能立刻上陣,還需要靜養。第二天一大早,劉辯就把呂布找了來,吩咐了一番。聽說張繡是貙虎命,呂布也非常高興,讓張繡好好休息,自己披掛上陣,出城而去。

    劉辯讓張遼率領三百近衛營為呂布掠陣。這三百近衛雖然還沒有一個明悟命格的,但都是好手,萬一起了衝突,三百人一擁而上,就算關羽是半神之體,一樣能將他亂刀砍死。

    見天子不僅親自在城頭觀戰,還讓最精銳的近衛為自己掠陣,呂布得意非凡,鬥志昂揚的出了城。人逢喜氣精神爽,春風得意馬蹄輕,連赤兔都有些興奮起來,搖頭擺尾,向遠處的關羽奔去。

    劉辯站在城頭,看著已經在陣前等待的關羽,再看看人馬俱歡的呂布,一時心潮澎湃。想到昨夜的情景,他不禁意|淫起來,如果那首搖鼓曲真有這樣的作用,老子手下再多幾個明悟命格的猛將,還怕袁紹一個鳥?

    接下來該看看張遼是什麼命格了。這棵小嫩蔥培養起來,可比呂布、張繡這樣的成年人更忠誠啊。張遼後來是曹魏五子良將之首,命格應該也不會差吧。是虎,還是豹,總不會和呂布一樣是天狼吧?對了,呂布這頭狼會不會是白眼狼?歷史上,這貨可是個貨真價實的白眼狼啊。

    嗯,不能光想著增強手下的實力,我自己也要加把勁了,要不然鎮不住這幫**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8 12:02 AM

第090章 三英戰呂布(上)

    呂布左手挽韁,右手持方天畫戟,在張遼及三百錦衣勇士的簇擁下出了城,看了一眼對面的隊伍,不由得咧開了嘴,大笑起來。

    “文遠,你看對面那些人,像不是一群乞丐?”

    張遼也不禁笑了起來。沒錯,和他們相比,對面的關羽等人的確像乞丐。三百近衛是天子劉辯的親衛,不僅個個長得端正高大,裝備也好,都是皇室目前拿得出的最好的裝備,盔甲鮮明,身披大氅,胯下御馬,手中赤柄長鎩,腰間黑鞘戰刀,一個個透著精神。

    反觀對面的那些人,連個統一的製服都沒有,穿得亂七八糟,手裡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雖然大部分是騎兵,可是那馬有的瘦得和驢差不多,簡直有些慘不忍睹。更讓人發笑的是,隊伍中居然有髡頭的胡人。

    呂布得意洋洋的催馬上前,伸戟一指:“對面可是曹操曹孟德、劉備劉玄德麼?”

    曹操、劉備都在陣中,他們也看到了雙方氣勢上的差距,不免有些氣餒。劉備是真窮,沒辦法。他嘴上說是公孫瓚派來助陣的,其實他只是頂師兄公孫瓚的大名。他是自己來的,他所有的本錢就是身邊這一千多人,其中還有一大半是雜胡兵,是貨真價實的乞丐。他倒想和天子比比,問題是他沒那實力啊。看著那三百裝備整齊的騎兵,他眼珠子都快綠了。

    曹操也好不到哪兒去。他的實力要比劉備強上幾倍,可是同樣裝備不起這樣的騎兵。錢是一方面,最大的問題是沒馬。平定黃巾時,他曾經擔任騎都尉,指揮五千騎兵,配合皇甫嵩作戰,深知騎兵的殺傷力。可是山東少馬,他七拼八湊,才湊了一百多騎兵,目前由從弟曹仁、曹純二人率領。

    他想拉攏劉備,一是看中了關羽、張飛,另外就是看中了劉備手下的雜胡騎兵。

    兩人正在自慚形穢,聽到呂布這一場喊,不免有些詫異。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撥馬出陣。關羽、張飛和曹仁、夏侯淵不敢怠慢,緊緊的跟了上去,防止呂布突襲。

    呂布橫戟於鞍,大聲說道:“曹孟德,陛下說了,你與袁紹不同。袁紹處心積慮,找盡藉口,不過想學王莽,篡漢自立。你替他賣命,充其量也不過是拜將封侯,說不定還會功高震主,死於非命。不如為朝廷效力,也免得連累家人。”他舔了舔嘴唇,又大聲說道:“你別忘了,你的美妾、幼子可都在洛陽呢,你忍心看著他們背負著叛逆的罪名而死嗎?”

    曹操的臉抽搐了一下,隨即恢復了平靜。他沉默片刻,擺擺手​​,淡然一笑,撥馬回陣,根本不理呂布的勸降。

    呂布也不在乎,這是劉辯交待的任務。劉辯說了,不管他們聽不聽,只要說了就行。他接著又對劉備說​​道:“劉玄德,你是漢室宗室,怎麼反替逆賊效命,難道你想效劉向父子後塵嗎?你是邊地之人,袁紹這樣的世家不會看得上你的,還是歸順朝廷吧。陛下說了,值此朝廷多難之際,只要你棄暗投明,可以復你宗籍,將來封王封侯,不比跟著袁紹好嗎?”

    呂佈在勸降曹操的時候,劉備就知道呂布想說什麼了。他之所以沒有吭聲,就是想聽聽天子能開什麼樣的條件。此刻,天子許諾他王位,讓他不由自主的心動了。

    他很清楚,正如呂布所說,從昨天袁紹的態度就可以看得出來,袁紹眼裡根本看不起他這樣的人。如果讓袁紹知道了他的身世,更不可能重用他。跟著袁紹賣命,真不如歸順朝廷。只是……大漢還能撐多久?一旦袁紹攻進洛陽,天下就要姓袁了吧。

    劉備哼了一聲,看了身邊的關羽、張飛一眼。關羽還沒吭聲,張飛先怒了,端起手中的丈八蛇矛,一催胯下烏騅馬,沖向呂布。

    “弒主的白眼狼,休得胡言,燕人張飛在此,吃我一矛!”

    呂布大怒。他殺丁原是奉詔行事,但是袁家不顧事實,一直污衊他殺丁原是賣主求榮。此刻聽到張飛一個幽州人也這麼說他,可見袁紹這謠言造​​得不是一般的大。他冷眼看了張飛一眼,知道此人雖然也是一員難得的猛將,卻尚未明悟命格,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一踢赤免,單手綽戟,便迎了上去。

    “嗖!”破空聲起,方天畫戟撕破空氣,後發先至,刺向張飛的面門。

    張飛大驚,顧不得傷呂布,橫矛架住。呂布惱他胡說八道,低吼一聲,將真氣灌入方天畫戟,畫戟雙刃嗡嗡作響,照亮了張飛的眼睛。

    張飛雖然架住了方天畫戟,卻沒能擋住呂布的攻勢,方天畫戟推著蛇矛的矛柄,刺向張飛的胸膛,戟頭上蘊含的殺氣撲面而來,吹得張飛睜不開眼睛,面皮生疼。

    張飛大驚,鼓起餘勇,一聲厲吼,奮力將方天畫戟推向一邊。

    兩馬交錯而過,張飛面色發白,搖搖欲墜。

    呂布不屑的笑了一聲,縱馬奔向關羽:“關羽,來戰!”

    呂布一出手,關羽就知道張飛不是對手。張飛充其量和昨天的張繡差不多,而呂布的武藝卻絕對不亞於自己。他二話不說,催動絕影,向前奔馳。聽到呂布邀戰,他不禁戰意盎然,冷哼一聲:“無恥小人,吃我一刀!”

    呂布鬆開了韁繩,雙手持戟,迎向關羽。他雖然惱火,卻沒有失去理智,知道關羽不是張飛,任何大意都有可能折了一世英名。

    赤兔、絕影都是難得的好馬,速度極快,觀陣的人還沒有明白怎麼回事,呂布和關羽已經交上了手。畫戟如龍,迎面刺到,勁風撲面。關羽暗叫一聲不好,平生第一次顧不得傷人,橫刀架在胸前,運足了丹田氣,向外崩出。

    “當”的一聲脆響,刀戟相交,火星四射。

    關羽胸口一悶,氣息有些不暢,臉色通紅,如血欲滴。他手腕一翻,格開呂布的方天畫戟,一刀劈向呂布的後背。呂布見狀,大叫一聲:“來得好!”畫戟反轉,如怪蟒翻身,架在背後,正好擋住關羽這勢在必得的一刀。

    兩人一觸即分,各攻一招。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8 12:05 AM

第091章 三英戰呂布(中)

    騎戰不同於步戰,雙方以極高的速度對沖,能夠交手的時間極短,要在這極短的時間內出招,還要配合戰馬的起伏,需要有過人的眼力和平衡能力。通常來說,雙方都會搶攻,力求將主動權抓在自己手裡。如果慢了半分,被迫防守,就陷入了被動局面,非常不利。

    但是,不管是攻是守,能在這剎那的時間內做出正確的反應,就已經不易。而關羽在被迫轉攻為守的情況下居然能夠反守為攻,還呂布以顏色,這已經超出了常人的能力範圍,所以即使呂布也要為他叫一聲好。

    而呂布能在這種情衝下不亂方寸,架住這突如其來的一刀,同樣讓所有人意外。就連關羽本人也覺得不可思議。他是有備在先,轉守為攻的招數是練得純熟的,與高手對陣時,一旦搶攻不下,他甚至會故意賣個破綻給對方,讓對方搶攻,然後帶削帶打,寓攻於守,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可呂布卻是臨時起意,有這樣的身手,實在讓人佩服。

    兩人錯馬而過,心底不約而同的為對方叫了一聲好,嘴上卻不肯說半個字。兩人撥轉馬頭,再次加速,沖向對方。

    經過剛才那個回合,他們都知道對方非等閒之輩,不敢有任何大意,全力以赴。為了避免再蹈覆轍,關羽全力搶攻,青龍偃月刀劃出一道光幕,如同鳳凰展開雙翅,向呂布撲去。呂布夷然不懼,方天畫戟破空而至,撕破光幕,刺向關羽胸膛。

    關羽側身,長刀反捲,刀尖磕開畫戟。

    兩人再次錯馬而過。關羽收刀,向前衝去。呂布卻沒有減速,而是輕踢赤兔,再次加速,沖向衝來的張飛。

    張飛與呂布戰了一合,險些受傷,又驚又惱。撥轉烏騅,就向呂布衝了過來。關羽剛剛衝過去,他就趕到了呂布的面前,舉矛便刺。

    蛇矛與方天畫戟相交,一股大力沿著畫戟傳來,震得張飛手臂發麻,握不住蛇矛。張飛不假思索,擰身避讓。呂布冷笑一聲,畫戟一翻,雪亮的戟胡掛住了張飛的胸甲。張飛大驚失色,來不及多想,一拳砸向畫戟的戟柄。

    畫戟從張飛胸前劃過,在張飛的胸甲上劃開了一道大口子,鮮血迸濺。呂布戟交右手,反戟拍向張飛的後背。張飛眼角余光看著畫戟拍來,卻無法躲避,不由得暗叫一聲:“我命休矣!”

    眼看著就要得手,呂布突然聽到有破空之聲,頭微微一偏,見一支羽箭飛馳而來,直奔他的後心。他不假思索,手腕用力,拍向張飛的畫戟在空中翻了個身,將羽箭拍落在地。

    “休傷吾弟!”劉備拍馬趕到,一邊收起弓,一邊操起長矛,刺向呂布。

    呂布大怒,再次加速,沖向劉備。

    ……

    “操!這麼不要臉?”城牆上,劉辯破口大罵。他雖然一直渴望著看一場三英戰呂布的大戲,可是當這一幕真的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他還是不由自主的罵了一聲。

    單挑單挑,一對一才叫單挑,你們二打一也就罷了,怎麼還三打一?這麼不要臉的事,你們都玩得出來?關二哥,你實在讓我失望啊。

    劉辯很惱火,舉起手,剛準備下令張遼出擊,皇甫堅壽攔住了他:“陛下,不可!”

    “為何,傷了奉先怎麼辦?”劉辯急道:“這三人也太不要臉了。”

    皇甫堅壽笑道:“陛下,呂布與人交手無數,是當之無愧的北疆第一勇士,他能不知道分寸?張遼是他多年的好友,見他有危險,能不出戰嗎?若是不能戰,無須陛下下令,呂布要麼主動撤出,要麼會下令張遼出擊,絕不會自陷死地。而且,赤兔是一等一的好馬,劉關張三人中,也就是關羽所乘的馬勉強能和赤兔相比,其他二人都追不上奉先。所以,看似三人圍攻呂布,其實是呂布主動攻擊三人。”

    劉辯想了想,覺得皇甫堅壽說得有理,卻還是不太放心。

    皇甫堅壽見狀,又勸道:“陛下提議陣前決鬥,就要是打壓對方士氣。張繡連殺對方二將,已經達到了初步效果,如果呂布以一已之力擊敗對方三員大將,豈不是更妙?就算不勝,呂布也足以揚名天下,對我軍士氣大有益處啊。萬一敗了,以呂布的能力,也能全身而退,不至於送了性命。冒點風險還是值的,臣以為,呂布本人也會這麼想,這才力戰不退。”

    劉辯權衡了一下,覺得皇甫堅奪說得有理。呂布就算打不過劉關張三人,逃跑還是沒問題的。更何況張遼和三百精銳就在旁邊看著,如果有危險,張遼不可能坐視不理。

    “那好,再看看。”劉辯說完,顧不上再理皇甫堅壽,雙手扶著城垛,死死的盯著遠處的戰場。

    遠處的戰場上,四人已經戰成一團。

    劉關張兄弟都是久經沙場之人,一交手,就知道呂布厲害,赤兔馬更是萬里挑一的良駒,他們的座騎根本跟不上,所以不用商量,他們就做出了相同的反應,不再按照規矩與呂布對沖,而是一哄而上,將呂布圍在中間廝殺,以遏制赤兔的速度優勢。

    他們想得周全,呂布更是沙場老手,一眼就看穿了劉關張三人的小心思。他充分發揮自己過人的騎術和赤兔的優勢,在三人之間來回穿梭,盯著三人中最弱的劉備窮追猛打,打得劉備狼狽不堪。

    劉備的武藝最差,座騎也最差,在呂布面前,他幾乎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關張二人倒是比他高明,可是青龍偃月刀雖利,終究只有一丈長,蛇矛雖長,也不過丈八,要想隔著劉備刺中呂布,卻是想也別想。他們拼命的踢打座騎,想要將呂布和劉備隔開,可是不論座騎還是騎術,他們都和呂布有不少的差距,根本無法達成心願。

    他們本想三個人將呂布圍在中心,最後卻成了劉備被圍在中間,呂佈在一旁,關羽、張飛繞著圈子想要追上呂布,同時還要防著誤傷劉備。

    四人戰得熱鬧,看似劉關張三人追著呂布跑,實情只有劉備自己知道。他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放冷箭救下張飛就算了,何必逞英雄,自找罪受。這下好,方天畫戟一直在眼前晃悠,天知道自己還能擋幾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8 12:07 AM

第092章 三英戰呂布(下)

    場中戰得熱火朝天,觀陣的也看得心驚肉跳。

    張遼手持一石強弓,緊緊的盯著正在廝殺的四人,同時還要留心對面觀陣的曹操等人,防止他們一哄而上。他原本是想在第一時間衝出去支援呂布的,可是他深知呂布的脾氣,不等他下令就衝上去,絕對不是好事。

    看了一會兒,他就知道呂布其實沒什麼危險了,擔憂之心放下了,好奇心卻開始撓人。

    呂布的武藝明顯有了質的飛躍,比幾個月前和張繡一戰時高了​​不止一階。這個提升不僅是因為有了赤兔和方天畫戟,可能還和他練習導引術有關。

    張遼手上也有導引圖譜,但是他練習得不是很勤。作為一個將領,他和張繡、呂布不同,不認為個人的武藝是唯一的因素,他將更多的心思花在了和皇甫嵩學習兵法上。他認為,排兵布陣才是一個將領真正應該著意的學問。皇甫嵩的武藝就很一般,但是誰也不能否認,他才是當今真正的戰神。呂布武藝再好,也不能和皇甫嵩相提並論。

    可是,看到眼前這一幕,看到呂布以一人之力單挑三人,他還是有些熱血沸騰,覺得自己似乎也應該在導引術上多花點時間了。

    對面的曹操也吃驚不小。昨天看了關羽和張繡的較量,他已經覺得不可思議了,現在看了呂布的武藝,他這才知道關羽雖強,卻還遠遠沒有達到巔峰。

    呂布比他更強。

    曹操也有一身好武藝,雖然不能和關羽、張飛相提並論,但是絕對不比劉備差。在普通人中,他也算得上高手。自從得到了導引圖譜之後,他武藝大進,覺得自己又提升了不少,破境在望,有機會躋身頂尖高手之列。可是看到這一幕,他知道,就算自己破境成功,這輩子也達不到呂布、關羽這樣的境界。

    因為他的年齡太大了,骨骼已成,成就有限。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曹仁。曹仁兩眼放光,身體微伏,緊握手中的長矛,一副隨時準備衝出去的架勢。他知道曹仁在想什麼,他肯定也是被這一幕吸引住了。曹仁還年輕,如果現在給他導引圖譜,也許能有更高的成就。除此之外,他的弟弟曹純也是一棵好苗子。

    不過,相比於呂布、關羽的高超武藝,更讓曹操心驚不已的是天子的慷慨。曹操知道,如果沒有合適的導引術,就算呂布明悟了命格,就算他擁有赤兔馬、方天畫戟,他也不可能強大。導引圖譜是神仙術,任何一個人得到都會當成至寶,秘不示人。曹操本人得到圖譜之外,就一直沒有給別人看,即使袁紹幾次露出想看一眼的意思,都被他推脫了。

    天子將導引圖譜給了呂布?這麼說來,他用《黃帝十二形》來訓練衛士的傳言不是假的?

    曹操等人雖然離開了洛陽,對洛陽的情況卻依然瞭如指掌。劉辯精選了三百余衛士的消息早就傳到了他們耳中,可是,不論是袁紹還是曹操,對劉辯將導引圖譜用來訓練衛士的說法還是抱以懷疑態度。即使是初階的圖譜,他們也覺得不可能。畢竟三百多人,很難長期保密,冒著洩密的危險,用導引術來訓練衛士,這不等於是用黃金打造大門嘛。

    你就不怕被人偷了去?

    可是現在,曹操相信了。他看著對面的張遼,看著那三百不動如山的衛士,一陣陣心驚肉跳。

    如果這三百餘人都練習了導引術,將會是一支什麼樣的力量?

    天子這是要走精兵路線,以對抗人口占絕對優勢的山東啊。

    曹操思緒萬千,一時出神。

    城頭上,劉辯也看得心驚肉跳,雖說打到現在,呂布也沒有落下風,可是刀槍無眼,萬一出點意外,呂布受了傷,甚至送了命,那可虧大了。

    在為呂布擔心的同時,他更加討厭劉備。你一個漢室宗親,不幫我打袁紹就算了,居然幫著袁紹來打我?你媽的吃錯藥了吧。我讓呂布招降你,是給你面子,你居然給臉不要臉。既然如此,那就別怪老子要清理門戶了,有機會,遲早做了你。

    “賣草鞋的大耳賊,背祖忘宗,助紂為虐,不得好死。”劉辯惡狠狠的罵道,捏起拳頭,狠狠的捶了一下城垛。

    皇甫堅壽看在眼裡,聽在耳中,不動聲色,心裡卻暗笑不語。連姓劉的宗室都對朝廷沒信心,可見人心所向。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有機會勸天子遷都長安,才有機會重振山西集團。

    風水輪流轉,憋屈了一百多年的山西人終於有機會翻身了。

    ……

    正在苦苦支撐的劉備舉起長矛,剛準備擋開呂布的一擊,忽然覺得眼前一黑,耳邊嗡嗡作響,彷彿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似的。手上一慢,呂布的方天畫戟突破了他攔截,刺到了他的面前。

    劉備本能的身體一扭,讓開了正面。方天畫戟從他面前刺過。呂布手腕一翻,戟刃翻轉,在劉備的臉頰上劃了一道。如果不是頭盔擋了一下,這一下也許就能砍開劉備的頭骨。

    儘管如此,劉備還是受傷不輕,血如泉湧,痛徹心肺。他大叫一聲,翻身落馬。呂布順勢收戟,戟刃在劉備的大腿上劃過,掀開了劉備的甲裙,又割開了一條大口子。

    慘叫聲中,劉備摔落塵埃。

    “兄長!”

    “兄長!”

    關張二人同聲驚叫,縱馬衝了過去。關羽舉刀劈向呂布,擋住他的去路,張飛飛身下馬,暴喝一聲,橫身猛撞,將踩向劉備的戰馬撞開。戰馬悲鳴一聲,橫移兩步,撞向呂布。張飛“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卻顧不得自己,連滾帶爬的撲向劉備:“兄長——”

    曹操一看不妙,連忙下令:“衝鋒!救人!”

    幾乎在同時,張遼也縱馬衝出,舉起手中的長矛,厲聲大喝:“衝鋒!搶人!”

    蹄聲隆隆,五六百騎同時開始衝鋒。

    呂布輕點赤兔,避開劉備倒斃的戰馬,看著近在咫尺的劉備,呂布卻不能及時上前再補一戟,不由得大叫遺憾。他二話不說,撥轉馬頭,捨棄了劉關張,沖向曹操。

    看著如野火一般迅速接近的呂布,曹操大驚失色,掉頭就跑。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8 12:09 AM

第093章 所見略同

    一場混戰,曹操在曹仁、夏侯淵的拼死保護下逃回了大營。關羽、張飛也憑藉著自己過人的武藝,把受傷的劉備搶了回來,可是他們帶出去的那三百餘騎兵卻遭到了無情的打擊,在呂布、張遼以及三百天子近衛軍面前,他們幾乎是全軍覆沒,只有十來人逃回了大營。

    如果不是張邈派司馬趙寵帶人守住了營門,也許呂布會直接殺入前軍大營。

    面對守備森嚴的袁軍大營,呂布意猶未盡,卻也知道硬闖損失太大,理智的勒住了赤兔,押著俘虜和繳獲的兩百多匹戰馬,得意洋洋的回城去了。

    曹操屁股上挨了一箭,疼得呲牙咧嘴。回到大營,他趴在榻上,除去衣甲,讓隨軍的醫匠拔了箭,上了藥,這才派人請荀彧來。荀彧已經知道了大致的結果,走進大帳,正準備安慰曹操兩句,卻看到曹操笑嘻嘻的趴在榻上。見他進來,曹操擺了擺手,哈哈一笑:“文若,有傷在身,不能全禮,還請見諒啊。唉,今天吃虧了。”

    荀彧愣了一下,心頭卻莫名的一鬆,他在一旁坐了下來,打量著曹操:“將軍好氣度。”

    “哈哈,勝敗乃兵家常事,沒什麼大不了的。”曹操擺擺手,不以為然的說道:“此戰雖然損失了三百多騎,卻也讓我看到並涼精騎的厲害。文若,王匡輸得不冤啊。”

    荀彧點了點頭,贊同曹操的意見。他也有這樣的認識,只不過他是安然坐在大帳裡得到這個結論,而曹操卻剛剛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

    “並涼軍驍勇,如果強攻滎陽城,我們的損失將非常驚人。”曹操翻了個身,側躺在榻上,以手支額,目光閃爍:“如果損失太大,我擔心聯軍會內亂紛生,不歡而散。”

    荀彧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曹操說的情況,他也想到了。滎陽城堅固,如果要強攻,袁軍付出的代價肯定會非常慘重。正常攻城的傷亡率是一比四,如果考慮到雙方將士的戰鬥力差距,這個比例可能會加倍,甚至可能高達一比十。

    天子承受得起一萬人的損失,袁紹卻承擔不起十萬人的損失。袁軍是倉促聚集在一起的,統軍的將領各有心思,從袁紹開始,就對其他人有所防範。他們根本做不到萬眾一心,損失過萬,可能就會引起軍心動搖,更別說十萬了。

    換句話說,強攻滎陽城根本不現實。曹操這麼急著請他來,自然是希望他有更好的辦法。

    荀彧思索良久:“將軍莫急,我想盟主會認識到這一點的。田豐、逢紀等人皆是難得的智士,不會坐視僵局。”

    曹操沒有再說什麼。

    ……

    袁紹臉色平靜,摩挲著一支碧綠的如意,一聲不吭。

    曹操、劉備的損失,似乎對他沒有產生什麼觸動。

    郭圖、逢紀坐在一旁,沉默不語。

    田豐指手劃腳,神情激奮。他極力勸說袁紹放棄強攻滎陽的計劃,重新施行分兵突襲的戰術。天子固守滎陽,如果不肯主動出城與袁紹一戰,袁紹的堂堂之陣就成了屠龍之陣,大而無用。如果強攻滎陽,損失必然驚人。天子不可怕,可怕是皇甫嵩和朱儁。黃巾禍亂天下時,朝廷三路大軍出擊,皇甫嵩、朱儁都是大軍的主將,黃巾平定之後,他們都已經名揚天下,如今兩人同時坐鎮滎陽,誰敢說自己有把握打敗他們?

    一旦損失過大,士氣受挫,盟軍很可能土崩瓦解。到了那時候,就是呂布等人率領並涼精銳追亡逐北的時候了。

    所以,田豐建議,放棄正面作戰,利用盟軍在兵力上的絕對優勢,重新分兵,一路渡河進攻孟津,一路南下,取道轘轅關,迫使天子分兵。如果能讓袁術出兵攻擊廣成關,讓盧植無法分兵,那就再好不過了。

    田豐說得嘴角帶沫,袁紹卻不置可否。

    田豐又急又氣,話說得有些難聽,手裡的竹杖也舞得有些急,大有抽袁紹兩棍子的意思。

    荀諶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眼神黯然。

    ……

    “勝了,能鼓舞士氣,當然是好事。”皇甫嵩捻著鬍鬚,淡淡的說道:“可是,這對我們擊敗袁紹並沒有太大的幫助,反而會嚇退袁紹。”

    劉辯點頭附和。皇甫崧說得有理,呂布等人再強,到了戰場上的作用也有限。畢竟他們的武藝雖強,還沒有到刀槍不入的地步,一兩支流矢都有可能要了他們的命。要憑這些人擊破袁紹的大陣,未免有些異想天開。

    他不會傻乎乎的出城攻擊袁紹的大陣,就只能指望袁紹來攻城,利用守方的優勢,大量殺傷袁軍,加大聯軍內部的分歧,迫使他們內鬥而瓦解。呂布等人揚威,也許會讓袁紹意識到並涼士卒強大的戰鬥力,會讓他知難而退,放棄攻城。

    “話雖如此,要讓袁紹重拾分兵的戰術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劉辯說道,在和皇甫嵩等人商討之人,他已經考慮了很久,還和楊修商量了當前的形勢,心里大致也有數。 “我軍以騎兵見長,分兵會給我們造成各個擊破的機會,對我們更有利,袁紹不會不考慮這一點。”

    劉辯笑了笑,又道:“而且孟津之戰前,他就是分兵的,現在讓他重新回到分兵的老路上去,我看他未必放得下這個面子。”

    “袁紹雖然好面子,卻不是愚笨之人,不會看不清這其中的利弊吧?”

    “也許他最終會接受分兵的建議,但是,他會耽誤時間。”劉辯握了握拳頭,又慢慢的放開:“太傅,朱卿,朕要把滎陽暫時託付給你們,朕要先解河東之圍。”

    朱儁和皇甫嵩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意外。不過,皇甫嵩很快做出了決定:“陛下放心,只要袁紹沒有分兵,臣等一定能守住滎陽。萬一袁紹分兵,還請陛下立即回援。”

    劉辯微微一笑,豎起一根手指:“一個月,給朕一個月時間,朕就可以解決河東的白波軍。而朕可以和二位賭一局,賭一個月之內,袁紹不會分兵,賭註一萬錢,誰願意參賭?”

    皇甫嵩、朱儁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長身而起:“臣等願陪陛下賭這一局。”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8 12:11 AM

第094章 又是一個局

    皇甫嵩、朱儁都是大臣,他們願意陪劉辯賭一賭,當然不是出於好賭的天性,而是他們知道,這的確就是一場賭局,賭就是劉辯能不能在袁紹分兵之前解決河東的戰事。

    董卓西進,派女婿中郎將牛輔統一萬步騎攻擊河東的白波軍,雙方交戰多次,牛輔不僅沒能擊敗白波軍,反而中了對方的埋伏,吃了大虧,現在已經退守聞喜。

    一旦聞喜失守,白波軍就可以沖出山地,進入京畿,不僅能切斷長安、洛陽的聯繫,還能奪走鹽鐵。安邑有鹽池,在朝廷失去了山東之後,安邑的鹽澤是主要的食鹽來源。安邑還有鐵,同樣是不可或缺的戰略資源。白波軍之所以配合袁紹出擊,很可能就是看中了這兩項資源。

    不管怎麼說,朝廷都不能放棄河東。

    牛輔戰事不利,董卓卻無法支援。十二月末,韓遂、馬騰率羌人十餘萬殺入關中,直逼長安,董卓正率軍於茂陵一帶阻擊,根本脫不開身。劉辯要親自率精銳騎兵馳援牛輔,解河東之圍,也是迫於無奈。

    如果在劉辯率領騎兵離開的時候,袁紹分路進擊,皇甫嵩、朱儁限於兵力,又沒有能快速行動的騎兵,很難確保洛陽的安全。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只能寄希望於袁紹的遲緩,希望劉辯能賭嬴。而皇甫嵩也不得不重為馮婦,當起統兵的重任。

    安排妥當之後,劉辯帶著一萬步騎離開了滎陽,火速趕往河東。兩天后,他趕到了洛陽,駐兵平樂觀。鎮守洛陽的閻忠第一時間趕來拜見,一看到大步走進來的劉辯,閻忠就讚了一聲:“陛下修行有成,可喜可賀。”

    劉辯莫名其妙。他可沒覺得自己在修行上有什麼進展,張繡突破了,呂布打爽了,他除了有了點信心之外,好像沒有看到任何實質性的變化。不過他也沒有和閻忠討論這個問題,閻忠覺得他修習有進展,對他更有信心,他求之不得。

    “河東有什麼最新消息?”

    “牛輔又敗了一陣,已經退守安邑。”閻忠眉頭微皺,一邊拿過一份軍報遞給劉辯,一邊說道:“黑山賊好像也去了河東,牛輔兵力不足,抵抗不住。”

    “黑山賊?”劉辯眉心緊皺:“張燕?”

    “不是張燕,是楊鳳。”閻忠沉吟片刻:“不過,以臣看來,最麻煩的倒不是黑山軍,而是這夥黃巾餘孽的用兵能力有了明顯的改進。”

    劉辯心頭一動,眼神突然變得凌厲起來:“你是說,有高人在指點他們?”

    閻忠點了點頭:“黃巾軍作戰,一向有勇無謀,只知道仗著人多一哄而上。與普通的郡兵對陣,他們固然可以秋風掃落葉,可是遇到強勁的對手,他們也很容易崩潰。這就是當年百萬黃巾潰敗的原因。可是這一次不同了,他們居然鬥起了智,一路撤退,把牛輔誘進了山谷予以伏擊。”

    劉辯明白了,閻忠的提醒很重要。如果有高人在背後指點黃巾軍,黃巾軍的戰力很可能會提升一個很大的台階。牛輔吃虧,可能就吃在這一點上。然而閻忠說這些,遠不是讓劉辯小心一點這麼簡單,這背後的危險更大。

    黃巾當初為什麼敗?因為他們攻擊世家豪強的莊園,引起了各地世家豪強的反擊,他們空有一身蠻力,卻沒有真正會用兵的大腦來指揮。他們憑仗的只是張角的個人魅力。當張角戰死之後,黃巾就成了一盤散沙,很快被皇甫嵩擊敗。

    現在,他們和世家豪強化敵為友,聯起手來,又豈是戰力增強這麼簡單?要麼是黃巾軍接受了教訓,吸引那些仕進無門的知識分子,走正規化的道路,繼續戰鬥,要麼他們和袁紹達成了某種協議,統一行動。

    考慮到當前的形勢,後一種可能更大,也更危險。因為這意識著並州有可能被袁紹蠶食。袁紹甚至不用動一兵一卒,只派幾個智謀之士指導黃巾軍,就能將並州從朝廷的版圖上割走,進一步擠壓朝廷的生存空間,還得到了數万精銳和近百萬人口。

    劉辯瞇起了眼睛,半晌沒有說話。

    ……

    蔡邕大驚失色:“陛下自創了鼓曲,能夠助人明悟命格?”

    蔡琰點了點頭,低下了頭,避開了蔡邕的目光。蔡邕眉梢一跳​​:“你想幫他?”

    “不是女兒想幫他。”蔡琰連忙分辯道:“這真是他自己悟出來的。”

    蔡邕打量著蔡琰,欲言又止。過了片刻,他重新拿過蔡琰帶回來的曲譜看了起來,手指在案上輕輕的敲擊著。過了片刻,他長嘆一聲:“莫非這才是真正的天意?”

    蔡琰不解的看著蔡邕。

    “阿琰,你沒覺得這只鼓曲和鼓曲有幾分相似嗎?”

    蔡琰愣了片刻:“鼓曲不是早就失傳了嗎?”

    蔡邕遲疑了片刻:“鼓曲原譜是失傳了,但是鼓曲乃是戰陣之曲,在後世的鼓吹中仍有部分遺韻,只是經過了一些改造而已。相比之下,傳入蠻夷的戰舞鼓樂中保留了更多的原韻。板楯蠻的巴渝舞就是其中之一。”

    蔡琰恍然大悟。鼓吹是軍樂,她根據劉辯提供的節奏編這支鼓曲的時候,就有意無意的借用了很多鼓吹的節奏,沒想到鼓吹中居然有鼓曲的遺跡,機緣巧合之下,她復原了部分鼓曲的面目,促成了張繡明悟命格,破境成功。

    “女兒不是有意的。”蔡琰吐了吐舌頭,一縮脖子,怯怯的說道。

    蔡邕瞪了她一眼,想責備她,又不忍心。他知道他在這個局中所起的作用太過陰毒,將來必遭天譴。把女兒牽涉其中,非他所願。更何況,蔡琰也不是有意的,這曲子原本是劉辯自己悟到的,只能說是天意。

    可是,天意究竟是什麼?蔡邕不知道。

    蔡琰又道:“哦,對了,唐妃可能是白虎命,很可能明悟在即。”

    “是嗎?”聽完蔡琰的講述,蔡邕吃了一驚,眉心緊鎖,沉吟半晌。 “這麼說,不能再讓她留在天子身邊了。白金生玄水,龍虎交|媾,也許正是惡龍覺醒的契機所在。”他沉思良久,忽然自言自語道:“莫非… …她入宮是有人暗中佈局,有意為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8 12:13 AM

第095章 傳國玉璽

    劉辯離開洛陽不過一個多月,再次踏進皇宮時,卻有一種久別的感覺。

    被袁術燒毀的朱雀闕已經拆去了破損的木質部分,只剩下了漢白玉基座。黑色的痕跡仍在,提醒著劉辯幾個月前的那場大火。

    袁隗原本許諾要重修朱雀闕的,不過後來袁紹兄弟出逃,袁隗又玩了一出死諫,就再也沒有人提這件事了。劉辯倒是想重修,可是他現在忙得焦頭爛額,為了籌集糧餉而費盡心機,更沒有閒錢來修朱雀闕。

    看著洛陽城曾經的象徵,劉辯恍惚如夢。

    劉辯先去南宮拜祭太后。宮裡很冷清,劉辯為了削減開支,接受了盧植等人的建議,將絕大部分的宮女都放出了宮,總數在萬人以上。以前的幾任天子留下的嬪妃也不例外,發了一筆遣散費,有家的回家,沒家的投靠親人,實在無處可去的才留在宮裡。好在前幾任天子都沒有生兒子,減免了不少麻煩。

    說來也怪,似乎每一個王朝到了衰落的時候都會出現絕嗣的問題。東漢順帝以後就面臨著這個問題,衝帝、質帝年幼即亡也就罷了,桓帝去世時三十六歲,生有三女,偏偏沒生一個兒子。說起來,靈帝生了兩個兒子已經是為大漢做了貢獻了。

    當然,靈帝遠遠不止兩個兒子,只不過活下來的只有兩個。對此要負責任的主要就是何皇后,如果不是靈帝保護得當,連劉協也逃不過何皇后的魔掌。

    她最後不得善終,恐怕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報應。

    沒有了那些花枝招展的年青宮女,聽不到清脆的鶯聲燕語,宮裡冷清得像是荒廢了百年,有些角落裡已經長了草,幾個倖免於難的老宦者和一些無處可去的白頭宮女一邊拔著草,一邊閒談,看到天子走來,他們神情呆滯,行動遲緩,只是默默的看著劉辯走過去,然後默默的繼續幹活。

    劉辯心裡很不是滋味。

    東觀熱鬧一點,萬年公主正指揮著幾個年輕宮女和郎官們將曬過的書重新裝進青囊。劉辯離開洛陽的時候,囑咐她將東觀的書重新清點一遍,至少要看看還有哪些書在,哪些書已經失蹤了。對原來那個敢對盧植拔劍的守藏吏,劉辯信不過,找了個藉口把他調開了。

    劉協也在一旁忙碌著,一個月不見,他似乎高了一些。看到劉辯走進來,他遲疑了一下,然後急趨而前,躬身行禮:“陳留王臣協,拜見陛下。”

    劉辯咧了咧嘴,責怪的看了一眼萬年公主。萬年公主無奈的搖了搖頭,表示這和自己無關。

    “阿協,這裡沒有外人,就不要這麼拘謹了。這些天……”

    “陛下,君臣乃人倫之首,不可輕忽。”劉協一本正經的說著,看了一眼劉辯身後的衛士,臉色嚴肅:“非三郎署的郎官或宮里當值的宦者,不宜入宮。何況這些人披堅執銳,怕是不太合適。”

    劉辯眉頭一挑:“誰跟你說這些的?”

    “這是宮裡的規矩。”劉協又施了一禮:“臣與陛下從小就學習的,何必其他人教?”

    劉辯有些焦躁,見到家人的大好心情被劉協這麼幾句話搞得很糟糕。按照他以前的脾氣,他此刻只怕要訓斥劉協兩句,可是經過一個多月的軍旅生涯,他已經知道隱藏自己的心思。他歪了歪嘴:“阿協,我剛從前線歸來,有些累了。”

    “陛下辛勞,臣無能,不能為陛下分憂,慚愧欲死。”

    劉辯輕笑一聲:“你還小,無須慚愧。好好學習,努力加餐,將來有你效力的機會。”

    “謝陛下。”劉協再施一禮,緩步退了下去。等他的身影消失在牆角處,劉辯才不耐煩的說道:“阿姊,誰幹的這事,好好的一個孩子,教得像個老朽似的。”

    “這和我無關。”萬年公主嘆了一口氣:“也許……是經歷了太多的事吧,他有些早熟。阿協和你我不一樣,他從小就懂事。”

    劉辯也沒多想。劉協是從小就比他們姊弟懂事。也難怪,他們的老媽不是一個檔次的。何皇后雖然長得高挑漂亮,可是學問、修養什麼的一概欠奉,和出身世家,知書達禮的王美人相去甚遠。

    “陛下,宮裡出一件大事。”萬年公主將劉辯引到內室,眼神憂鬱:“傳國璽……不見了。”

    “不見了?”劉辯一驚,站了起來:“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不見了,就是找不到了。”萬年公主說道:“那天出宮時,張讓讓人帶出宮了,後來……後來就再也沒見過,會不會……”

    看著萬年公主愁苦的眼神,劉辯撓了撓頭,突然笑了起來。在此之前,他一直生活在恐懼之中,也沒心情去關心什麼傳國玉璽,對歷史上的那個傳說,他也沒想起來。現在聽萬年公主如此鄭重的告訴他傳國玉璽失蹤的事,他才想起來這件事。

    “沒事,應該還在宮裡。”劉辯擺了擺手,想了想,又問道:“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除了張讓幾個,現在只有我們姊弟三人知道。”萬年公主愁容不解:“不過,符節郎已經離開了洛陽,我擔心傳國璽失蹤的消息瞞不了太久。”

    劉辯眉頭一挑,有些不快。傳國璽丟了,怎麼能讓符節郎離開,應該直接殺了他,以絕後患。

    這個念頭一浮現在腦海裡,劉辯就被自己嚇了一跳。殺人的念頭來得如此自然,如此直接,彷彿原本就在他的心裡藏著似的。怎麼會這樣?

    戰場上殺人,那是迫不得已,可現在不是戰場,而且傳國璽丟失也不是符節郎的責任。他甚至不知道傳國璽已經丟了。只是為了保密,就想到殺人,這未免也太兇殘了吧。

    難道……這就是帝王的本能?

    劉辯皺起了眉頭,心驚不已。見劉辯這副表情,萬年公主緊張起來,連忙請罪。劉辯一怔,回過神來,將萬年公主拉起來:“姊姊,這不是你的責任,無須自責。傳國璽應該還有宮裡,我記得出了宮之後,就沒看見過傳國璽。”

    “是嗎?”萬年公主升起一絲希望:“那我在宮裡找找?”

    “你找個藉口,把宮裡的水井全部搜一遍。”劉辯沉吟道:“不要聲張,一旦引起別人的懷疑,麻煩就大了。”

    “臣妾明白。”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8 12:17 AM

第096章 佛骨舍利

    劉辯走了濯龍池的密室,楊修帶著一個胡僧在其中等候。胡僧面目清瘦,神態安祥。看到劉辯走進來,雙手合什,念了一聲佛號。楊修神情有些勉強,上前行禮道:“陛下,臣沒有找到會灌頂的胡僧,這胡僧是月氏人,姓支名謙,字恭明。”

    劉辯有些意外:“到我大漢多少年了,居然取了字?”

    “曲指算來,二十一年有餘。”

    “大師漢話說得不錯,入鄉隨俗,也是高人本色啊。”劉辯讚了一聲,又道:“你們佛門中,沒有灌頂之法嗎?”

    支謙搖了搖頭:“陛下所說的灌頂之法,並非我佛門之道,乃是旁門左道。佛祖成道前,曾經修習各法,皆曰非道,這才於菩提樹下發願,禪定七日,睹明星而悟道,何嘗有什麼灌頂之法。”

    劉辯聽了,知道自己大概提搞混了。 “那……都有哪些旁門左道中有灌頂之術?”

    “貧道不知。”

    見支謙一副提都不想提的模樣,劉辯很喪氣,也不想多說了。他擺了擺手:“那就多謝大師指點了。”便讓楊修帶支謙出去。

    “陛下……”支謙欲言又止。

    劉辯詫異的看著他:“大師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支謙指了指那三幅畫像中的佛像,“敢問陛下,這……是佛祖嗎?”

    劉辯不解的皺了皺眉,心道你是和尚我是和尚?是不是佛祖,你不知道?再說了,這佛祖的模樣和我印像中的一點​​也不像,但是和你支謙卻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有什麼問題?

    “有什麼問題?”

    “依貧道看來,這是苦行者,不是佛祖。”

    劉辯聽糊塗了,連楊修也有些意外,不禁笑了一聲,語帶調侃:“佛祖不是苦行者?”

    支謙沉吟片刻,解釋道:“貧道剛才說過,佛祖悟道前,的確修過苦行,但彼時之苦行者,並非悟道之佛祖。”

    楊修正要再調侃他兩句,劉辯卻聽出了其中的意思,抬手阻止了楊修。 “那佛祖應該是什麼模樣?”

    “佛祖法相萬千,但是基本法相有兩種。”支謙道:“一種是講法時的法相,一種是禪定時的法相。而這幅畫像畫的卻是普通苦行者的模樣,實在是對佛祖的大不敬。”

    支謙說著,給劉辯演示了兩個姿勢,都是盤腿雙趺而坐,區別在於講法時一手撫膝,一手掌心向外。禪定時則兩手結印,置於腹前。看完這兩個姿勢,劉辯明白了。

    他想起了盧植說過的話。盧植一直反對他修習鳳儀,原因是鳳儀乃臣子之儀,而非君主之儀。同樣的道理,這個胡僧的形像是普通僧人的形象,而非佛祖的形象。佛祖與普通僧人的形像差別,不在於誰的地位高,而在於一個向內,一個向外。

    據說佛祖出生時,曾經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聲稱“天上地下,唯我獨尊”,這個我不是指佛祖本人,而是指每一個人的自我,強調對自我內心的反省修行。

    鳳儀則不同,鳳儀是為了培養一種不卑不亢的氣度,主要目的是為了見人,特別是臣見君。他作為君主,當然用不上這種氣度。

    劉辯把目光轉向了黃帝左側的老子像,嘴角抽了抽,又把目光轉向了中間的黃帝像,然後笑了。

    楊修看著劉辯嘴角的笑意,知道他肯定悟到了什麼,心裡癢癢的,卻又不好問。一來於禮不合,二來他天生驕傲,不肯輕易向人低頭,何況劉辯還是一個出了名的笨蛋。

    “大師,那六字大明咒可是你們佛門中的秘術?”

    “六字大明咒是我佛門中的法術,卻談不上秘術。”支謙說道:“凡是佛門的修行之人,都會念六字大明咒。此咒乃是自修所用,與灌頂無關。 ”

    “那念這個咒,有什麼用?”

    “一咒有一咒的妙用,妙不可言。”支謙難得的笑了一聲:“陛下一試便知。”

    “一咒有一咒的妙用?”劉辯很意外,不是六個字一起念,而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念?

    支謙解釋說,六字大明咒最開始是只念一個字,隨著禪定的加深,會自然而然的轉換為另一個字,最後變成兩個字一起練,一直到六個字一起念,默念變成意念。等一息念完六字,六字變成一音,則禪定功夫大成,可明心悟性,睹見大道本原。

    據說,佛祖在菩提樹下悟道,就是念的這六字大明咒,而廣為人知的則是觀世音菩薩因持此咒而成佛,所以這六字大明咒通常又稱為觀世音菩薩咒。

    楊修不屑一顧,問道:“大師修到什麼境界了?”

    支謙笑笑:“貧道資質愚笨,不值一提。你們漢人多有才智之士,貧道曾與一道人論道,提及此咒,他只修了一個月,就將六字修完。若是他一直勤加修習,成佛有望,非貧道所能及。”

    劉辯心中一動:“那道人是誰,你還記得他的名字嗎?”

    支謙搖了搖頭:“那人行蹤神秘,自稱隱世之人,不肯透露真名,貧道不知道他究竟是誰。貧道只知道他身邊有兩個小童,一個叫飛燕,一個叫飛鳳,皆有一身好武藝。”

    劉辯看了楊修一眼,楊修悟到了什麼,臉色頓時煞白。劉辯卻不動聲色,他立刻讓人取來了張角的九節杖,雙手遞給支謙。支謙接過九節杖,遲疑了片刻:“這……這不是我們獻給陛下的佛骨嗎,怎麼……怎麼做成了手杖?”

    劉辯眉頭一挑,連忙問道:“佛骨,是什麼佛骨?”

    支謙淚如雨下,撫摸著靠近杖頭處的一節說道:“這就是佛骨,是佛涅槃後的喉骨舍利,原本是我月氏國王室的珍寶。我等千里迢迢的來到大漢,為了感謝皇帝陛下的恩賜,獻此佛骨於陛下,希望他能弘揚佛法,沒想到……沒想到聖物遭此褻瀆,我等真是罪孽深重,死後必墮阿鼻地獄,受無盡之劫難。”

    “佛祖的喉骨舍利?”劉辯想笑,卻又沒笑出來。他從支謙手中接過九節杖,仔細端詳,這才發現那一節玉杖是鑲嵌在上面的,而不是整體。只是工匠的技術精湛,不仔細看,還真是看不出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8 12:19 AM

第097章 言者有心

    安邑。

    郭泰、楊鳳並肩而立,看著遠處的安邑城,心情舒暢。這一個多月的戰事順利,從河東取得了不少物資,不僅解決了過冬的問題,還為進軍關中打開了道路。只要拿下安邑,解決了牛輔和他手下那幾千殘兵,整個河東就是他們的了。

    拖延了幾年的西征計劃,終於可以重新提上日程。

    “荀先生,下一步,我們怎麼辦?”

    荀攸縮了縮脖子,將身上的錦袍裹得更緊一些。河東與洛陽一河之隔,溫度卻要低得多,他很不習慣這種寒冷的天氣。他仰了仰頭,看了一眼烏云密布的天空:“依我之見,還是在河東擄掠一通,退回白波谷為好。”

    “退回白波谷?”郭泰和楊鳳互相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形勢一片大好,怎麼還要退回白波谷?

    “洛陽傳來線報,天子率領一万精銳步騎,正在趕來支援。”荀攸看看郭泰,又看看楊奉:“這一萬步騎是目前朝廷最精銳的力量。經過這一個多月的戰鬥,黃巾軍雖然熟悉了戰陣,進步喜人,卻還不這一萬步騎的對手。退回白波谷,好好總結一下這個月的戰鬥,再練習一些步卒對抗騎兵的戰陣,來年再戰,自然要比倉促上陣好。且新年將近,人心思定,將士們恐怕也不想在這裡苦戰吧?”

    “我們又不是沒對付過騎兵。”楊鳳輕笑了一聲,有些不屑:“牛輔手下的西涼騎兵,不是一樣被我們打得落花流水?荀先生,氣可鼓不可洩,盟主正在滎陽,我們怎麼能退回白波谷過年?將來盟主問起,我們該如何回答?”

    郭泰心領神會,也笑道:“我們雖然兵力不如盟主,不能做正面進攻的主力,可若能牽制天子的精騎,也是好的。有先生指點,我們就算不能大勝,至少也可以拖住他為盟主分擔一些阻力。”

    荀攸嘆了一口氣,閉上了嘴巴。他知道郭泰、楊鳳在想什麼,他們想多立功,以後才有資本和袁紹談條件。黃巾軍願意和袁紹合作,不代表他們就能接受袁紹的整編,他們想的還是割據一方,自立為王。這時候讓他們退回白波谷,看著袁紹攻城拔寨,一統天下,前面所有的努力和犧牲豈不是白廢了?

    可惜,他們不知道天子率領的這一萬步騎有多強悍,根本不是牛輔率領的那些西涼精騎所能比擬的。天子急馳而來,就是要速戰速決,退回白波谷,避而不戰,既可以減少黃巾軍的損失,又達到了牽制天子的目標,何樂而不為?

    這麼好的計策,黃巾軍卻不肯接受,只能說,他們活該被袁紹當刀使。郭泰身為白波軍的頭頂,楊鳳身為黑山軍的重要將領,數得上的智者,居然只有這點見識,可見黃巾軍中沒人才。

    要是讓你們得了天下,那才叫沒天理。

    ……

    劉辯坐在寬大的馬車中,摩挲著手中的九節杖。九節杖上的佛骨舍利已經被取了下來,換上了一切外形肖似的玉石,真正的捨利就戴在他的左手大拇指上,粗看像一個扳指。

    不過,這絕對是天下獨一無二的扳指。

    劉辯伸出手,對著陽光,反復打量著舍利。隨著角度的不同,舍利在陽光下折射出不同顏色的光,細細分辯,居然有七彩之多,實在令人驚奇。

    “陛下,這是什麼?”蔡琰好奇的問道。因為還要編鼓曲,她隨劉辯一起趕往河東,行軍途中,一切從簡,沒法給她單獨準備一輛馬車,她就只好和唐瑛一起擠在劉辯的車裡了。

    在眾人面前,劉辯越來越沉穩,越來越像個帝王,可是私下里,特別是面對蔡琰這種和他相處得比較久的人,他還是一個很隨和的人。

    “佛祖的喉骨。”

    “死人的骨頭?”蔡琰嚇了一跳,小臉有些白。

    “準確的說是死神的骨頭。”劉辯笑道:“佛祖明悟大道,跳出輪迴,早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劉辯不解釋還好,一解釋,連膽大的唐瑛都有些不自在了。 “陛下,真的有神嗎?”

    “不知道,也許有吧。”劉辯收回指,攏在袖中,看著車外不住倒退的樹影,過了片刻,他輕聲笑道:“有人說過,我們都是神的後裔,每一個人心裡都藏著一個神,就看你能不能將他釋放出來。”

    “就像明悟命格?”蔡琰心領神會。

    “差不多吧。”這麼玄妙的問題,他也說不清楚。到這個世上幾個月,他的世界觀、人生觀早就被打得支離破碎,體無完膚。在他看來,明悟了命格的呂布、張繡,還有關羽,基本上都可以算是非人了,就算不是神,也算是半神吧。

    既然他們都能成為神,那佛祖這種大修行者為什麼不可能成為神?

    劉辯轉過頭,把心神收回眼前的正事:“鼓曲譜得怎麼樣了,伯喈先生有沒有給你什麼提示?”

    “有。”蔡琰笑嘻嘻的說道:“家父說,陛下悟出的鼓曲,很可能和一首失傳的古曲暗合。”

    劉辯嗤之以鼻,卻不點破。

    “家父還說,黃帝除了十二形煉體之外,還有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8 12:21 AM

第098章 挖牆角

    曹操一瘸一拐的走進了中軍大帳,大帳裡空無一人。曹操愣了一下,後帳傳出袁紹的聲音:“孟德?進來吧。”

    曹操走進了後帳,只看了一眼,就嚇了一跳,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袁紹盤腿坐在榻上,披散著頭髮,衣衫半解,臉色泛紅。榻上雖然拾得整整齊齊,空氣中卻有一股淡淡的淫|靡味道。曹操是過來人,一看就知道袁紹剛才在幹什麼,他瞥了一眼猶自晃動的後門,不由得暗自嘆了一口氣。

    袁紹將他的神色看在眼裡:“孟德以為我沉迷女色,忘了大事?”

    “不敢。”

    “哼哼,你在想什麼,我還能不知道?”袁紹笑了一聲,透著親密。他拍了拍坐榻邊緣:“坐吧,我正好也有事要和你說。”

    曹操遲疑了一下。袁紹今天突然之間對他這麼親近,透著古怪,讓他一時摸不著頭腦。不過,他還是挪著在袁紹身邊坐下了,半個屁股落在榻邊,笑了笑:“傷還沒好,坐不踏實,盟主見諒。”

    袁紹瞥了他一眼,笑罵道:“活該,讓你豎子不走正道。”

    曹操尷尬不已。袁紹出仕之前,他們倆混在一起,沒少干荒唐事。袁紹比他年輕幾歲,可是要論起花樣來,他卻比袁紹多得多。那時候覺得得意,現在卻成了把柄,時不時的被袁紹拿來取笑。不過,通常袁紹拿他開玩笑的時候,也是有事要求他的時候。

    不知道今天袁紹要求他什麼。

    兩人說笑了一陣,袁紹收起了笑容:“劉備傷勢如何?”

    “還好,性命無虞,只是破相了。”

    “想不到劉備還是個悍勇之人,我倒是看錯他了。”袁紹淡淡的說道:“你幫我問問他,看他有沒有興趣入我帳下。他是漢室宗親,卻為了我袁家和朝廷對陣,我不能虧待他。”

    曹操心裡咯噔了一下。袁紹這是要挖他的牆角啊。什麼漢室宗親,那是空話,袁紹很可能是看中了關羽。關羽已經明悟命格,戰力非等閒人可比,就算是袁紹帳下的四庭柱恐怕也要稍遜一籌。問題是他為了拉攏關羽付出了那麼多心血,怎麼能讓袁紹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搶走?

    可是,他又不能反對,畢竟袁紹是盟主,這個理由也足夠冠冕堂皇。如果他反對,恐怕立刻會遭到口誅筆伐。更重要的是,他雖然知道關羽討厭袁紹,卻一直摸不清劉備的心思。如果劉備自己想投靠袁紹,那他攔得住嗎?

    曹操很糾結。不過,他很清楚自己該怎麼做,立刻笑道:“盟主垂青劉備,是他的榮幸,我想他應該不會拒絕吧。回去之後,我就勸他入盟主帳下。”

    袁紹滿意的笑了。他知道曹操捨不得,但是他同樣知道曹操不敢拒絕他。從他們相交到現在,也有近二十年了,曹操從來不敢違逆他的意思。

    袁紹的言語更加溫和:“孟德,聽說關羽也是剛剛明悟命格不久?”

    曹操點了點頭。這些天,他和劉備三兄弟走得非常近,也了解了關羽的情況。關羽是河東人,入過學,讀過書,是因為殺人才逃亡。在涿郡,他遇到了劉備和張飛,三人意氣相投,結義為兄弟。三人之中,關羽武藝最好,但是他最大的突破,就是在幾個月前明悟命格之後。

    袁紹高深莫測的笑著,拔了拔衣袖:“他明悟命格,具體是在哪一天,什麼時辰?”

    曹操眉頭輕挑,看了一眼袁紹的袖子。他知道,那裡藏著一顆鳳卵。

    “就是洛陽火起的時候。”

    “沒錯,那一天,我感應到了鳳卵的脈動。”袁紹直起了腰,神態莊嚴:“也就是那一天,有白虎星入荊州,孫堅明悟了自己的命格。”

    曹操瞪著袁紹,心神劇震。

    “孫堅是白虎命,公路已經將虎形圖譜交給了他,他成為霸王式的神級猛將指日可待。”

    曹操大吃一驚,脫口而出:“公路有虎形圖譜?”

    袁紹嘴角微微一挑:“孟德,我知道你手裡有一部分黃帝十二形的圖譜,不過,你那個不全,對不對?我有完整的十二形圖譜原本。我一直想和你交流一下,看看你那是原本還是節錄本,可惜……”

    袁紹沒有再說下去,但是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曹操知道,自己那點兒秘密,袁紹早就看穿了。自己那點兒家底,更不能和袁紹相提並論。一時間,曹操非常沮喪。

    “關羽明悟了命格,有望邁入神級猛將的境界。可是,如果沒有合適的導引圖譜指導他修煉,他永遠達不到巔峰,只能止步於此。”袁紹接著說道:“他為什麼不是呂布的對手?原因就在於此。如果他不能及時得到圖譜修煉,最多半年之後,孫堅破境成功,可以屠他如雞犬。”

    曹操屏住了呼吸,他聽出了袁紹話語中的威脅。他如果玩心計,不把關羽交出來,一旦孫堅破境成功,會毫不客氣的將關羽毀掉,讓他曹操一無所得,甚至可能連他曹操一起毀了。

    曹操眼珠一轉,笑得一臉燦爛:“這麼說來,盟主很快就要擁有兩員堪比呂布的猛將了?”

    袁紹也笑了,和煦如春風,伸手拍了拍曹操的肩膀:“孟德,劉氏死了,卞氏又被昏君抓了,兇多吉少。我送你一個人,助你一臂之力。”

    曹操不解,疑惑的看著袁紹。袁紹卻不解釋,拍了拍手。後帳撩起,一個婦人從後帳走了出來,一臉緋紅,羞不自勝的向曹操行了一禮。曹操一看,不由得吃了一驚:“你……你怎麼在這裡?”

    “我派人從洛陽把她帶出來的,原本想自己留著。”袁紹摟著曹操的肩膀:“從現在開始,她歸你了。希望能助你早日明悟命格,我們好一起征戰天下,共創大業。”

    曹操看看袁紹,又看看那個婦人,啞口無言。

    ……

    曹操領著婦人出了袁紹的大帳。大帳外,停著一輛小車,小車上坐著一個兩歲多的小男孩。小男孩盯著曹操和婦人,咬著嘴唇。

    “晏兒,跟阿母來。”婦人招了招手,將小男孩引到曹操面前:“阿晏,快叫父親。從現在開始,曹將軍就是你的父親。”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8 12:24 AM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5-12-14 02:18 AM 編輯

第099章 五行生克

    “她是誰?”劉備下意識的舉起手,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臉。

    曹操擺了擺手,示意人帶著婦人到後營去,低著頭,看著腳尖,半晌沒有說話。劉備見了,對張飛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暫時離開幾步。“孟德兄,有話要對我說?”

    曹操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四周,夏侯淵已經安排人清場,旁邊全是信得過的部曲,這才把剛才的經過簡略的說了一遍,最後勸道:“玄德老弟,我們雖然一見如故,可是我曹操兵微將寡,名聲也不好,恐怕不能助你兄弟建功立業。盟主四世三公……”

    劉備笑了笑,打斷了曹操的話:“孟德兄,你別說了,我知道了。其實,進了這個營,我就已經是盟主帳下的門下走卒,現在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隻要能讓雲長得到導引圖譜,盟主讓我做什麼都行。對了,這個婦人是何人,她怎麼能助你一臂之力?”

    曹操撓了撓頭:“玄德,你知道房|中術嗎?”

    劉備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這個,而且是個中好手。劉備雖然家道敗落,卻不好讀書,喜歡狗馬、音樂、美人好衣,但是他不知道曹操提到房|中術和那個婦人有什麼關係。

    “房|中術最重要的一項是擇鼎,女子就是鼎。”曹操拉著劉備進帳,笑道:“要想修習有成,就要選擇合適的鼎。同樣一個女子,對合適的人來說可能是仙丹,對不合適的人來說可能就是毒藥。”

    “有這麼嚴重?”劉備眼睛一亮,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那什麼才是合適的?”

    “根據各人的體質,實際上,就是根據各人的命格五行。”曹操拉著劉備進了帳,分賓主落座,接著說道:“人的命格不同,大致可分為金木水火土五行。按照相生相克的道理,選擇合適的鼎,不僅能廣嗣,還能健體,甚至有可能幫你明悟命格。”

    劉備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自從關羽明悟命格,脫胎換骨之後,他和張飛都希望能步其後塵,明悟自己的命格,不過幸運之神一直遲遲未至。現在聽曹操說,選擇合適的女子為鼎,修習房|中術,也有可能明悟命格,他豈能不心動。

    “剛才那女人姓尹,是何進子何鹹之妻。”曹操壞笑道:“人鑒許劭親自看的相,是土命,正好克何鹹的水命。”

    劉備明白了。何鹹娶尹氏就是一個陰謀,為的就是讓何進斷絕後嗣。袁紹是火命,火生土,尹氏對袁紹無益,所以袁紹轉給了曹操。看著曹操一臉詭異的笑容,劉備忽然福至心靈:“你是什麼命?”

    曹操笑了,親熱的攬著劉備的肩膀,湊在他耳邊說道:“丙木虎,玄德莫外傳。”

    劉備恍然大悟,衝著曹操挑起了大拇指:“孟德兄,你太壞了,我一直以為你是庚金虎。”

    “哈哈哈……”曹操仰麵大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笑了一會,拍拍劉備的肩膀:“可惜我和許子將不太熟,要不然請他幫你看看是哪一行的命格,也好幫你選幾個合適的女子。不過沒關係,盟主和許子將肯定有聯係,到時候,請盟主說句話,讓許子將幫你看一看,肯定不是什麼難事。”

    劉備心動不已,連連點頭。

    曹操笑容滿麵,吩咐道:“來人,備酒,我要為玄德兄弟慶賀,今天不醉不歸。”

    這時,關羽闖了進來,一見相談甚歡的曹劉二人,愣了一下,隨即說道:“兄長,曹將軍,那個典韋是黃熊命!”

    “當真?”曹操又驚又喜:“還有誰知道?”

    “眼下就我知道。”關羽臥蠶眉一挑,麵露得色:“他已經悟了命格數月,卻一直不知道命格有什麼用,還一直為此發愁呢。”

    “這可太好了。”曹操喜得直搓手:“雲長,休得外傳,我要將此人從孟卓處搶過來。”

    典韋是張邈部下的一個普通士卒,統屬於別部司馬趙寵。那天趙寵接應曹操、劉備等人回營裏,典韋手持雙戟,就站在陣前,準備廝殺。其他人沒有注意到典韋,關羽卻一下子感受到了他的殺氣,特別多看了兩眼。

    這些天,關羽除了陪著劉備,就是找典韋較量武藝。典韋的騎術很一般,但是力大無窮,步戰非常了得,即使是已經明悟了命格的關羽也占不到他的便宜。關羽不服,屢次交手之後,兩人不打不相識,關羽今天終於套出了典韋的話,知道他和自己一樣,也在不久前明悟了命格,脫胎換骨了。

    曹操被袁紹威脅,正想找一個明悟了命格,能和孫堅這樣的神級猛將對陣的高手,聽到這個消息,豈能放過。關羽感激曹操贈馬之情,又憤怒於袁紹的強取豪奪,仗勢欺人,當然願意幫曹操這個忙,立刻應了。

    ……

    壺丘亭。

    劉辯下了馬車,伸了個懶腰,看看滔滔黃河,聽著轟隆隆的濤聲,禁不住放聲長嘯。

    嘯聲淹沒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遠處的呂布四處看了看,茫然的搖了搖頭,摘下頭盔,掏了掏耳朵。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和劉關張三人惡戰時有所觸動,他最近常有幻聽的毛病。軍中的醫匠說,他是行軍在外久了,腎氣衝盈,鼓蕩耳膜,所以才有這種現象。

    不過,他覺得醫匠是胡說八道,自己根本不是幻聽,而是耳力有了提升,所以才能聽到一般人聽不到的聲音,就像剛才那一聲若有若無的雷鳴。這個現象,他小時候常有,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才慢慢消失。

    也許,修習導引術又幫他找回了童年的天賦。一想到童年,呂布就有些莫名的溫暖。看著遠處的並州山水,他想到了遠在家鄉的阿媽,想到了天子的那個承諾。

    阿媽,活得久一點,我一定讓你盡享榮華。

    曹性背著弓,縱馬而來,大聲叫道:“將軍,陛下有令,著你去商議軍情。”

    “知道了。”呂布收回心神,催動赤兔,向中軍馳去。



第100章 一舉三得

    “兵分兩路!”劉辯一揮手,不容易置疑的說道:“步卒由此向西,取道​​陝縣,直抵安邑,騎卒越過中條,間道而行,突襲黃巾。”他看看諸將:“我需要一個熟悉此地地形的將領做先鋒。”

    呂布站了出來,還沒說話,張繡就扑哧一聲笑了。 “你別逗了,我知道你是並州人,可是你家在五原,這兒你也熟?我敢說,在此之前,你就沒到這兒來過。”

    呂布傲然一笑:“沒錯,我是沒來過。不過,我麾下有士卒是本地人,他們能帶我找到一條最合適的路。”他頓了頓,又道:“陛下,臣是來自北方的一頭狼,狼是不會迷路的。”

    劉辯笑了:“朕相信你的能力,不過,你不能只顧著自己爭功,一騎絕塵,把我們甩在山里。”

    “那不能。”呂布連忙拍著胸脯說道:“這一次,臣絕對和陛下保持在目力可見範圍以內。”

    劉辯同意了,他隨即讓賈詡、張遼護送唐瑛、蔡琰,沿著黃河北岸緩緩西行,自己帶著呂​​布、張繡等人,一頭扎進了蒼林莽莽的中條山。

    呂布沒有說錯,他的天狼命不僅體現在戰鬥能力上,找路同樣有常人難以企求的天賦。那些本地的嚮導有時候都沒有他的直覺可靠,站在叉路口,他只要吸幾口氣,就能感覺道哪條路更適合行軍。這一點折服了所有人,也包括一向喜歡和他較勁的張繡。

    ……

    “二位將軍,聽攸一句勸,還是撤吧。”荀攸懇切的對郭泰、楊鳳說道:“安邑城固,又有援軍將到,士氣高漲,急切間難以攻破。攻城只會徒增傷亡,不如在城周擄掠一番,然後退回白波谷,練兵休整,來年再戰,豈不更好?”

    郭泰沉默不語,楊鳳卻瞟了荀攸一眼,朗聲笑道:“荀公達,你也是堂堂的荀家弟子,怎麼如此膽怯?朝廷有援軍來又如何,一萬步騎,難道還能戰勝我們這四五萬大軍?就算不敵,等他來了,我們再退也不遲。若是現在就退,萬一他中途折回,豈不是誤了盟主的大計?”

    荀攸無奈的搖搖頭,遇到這種不聽勸的主,他只是活倒霉。

    “既然將軍一定要戰,那也不能坐等,不如主動出擊。”

    “這還差不多,你說說看,應該如何主動出擊?”

    荀攸移到楊鳳案前,指著地圖說道:“將軍,從洛陽到安邑有兩條道:一條道是沿黃河溯流而上,渡茅津,至陝縣而北上。此道遠而有砥柱之險,不過有官道供應,沿途比較方便。另一條道是沿王屋山西麓,越中條,直至董池陂,沿湅水西行,直插我軍背後。”

    楊鳳和郭泰互相看了一眼,郭泰遲疑的說道:“中條山山高林密,怕是不適合行軍吧?”

    “通常來說是如此,可是皇甫嵩麾下的將士中不乏河東子弟,熟悉中條山地形的人應該不少。且並涼將士來自邊鄙,最能吃苦,翻山越嶺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不可能的事。一旦他們走這條道,突然出現在我們背後……”

    楊鳳放下了手裡的酒杯,盯著郭泰。郭泰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表示荀攸說的的確有可能。

    “不過,翻越中條山並非坦途,他們必然要休息一段時間,才能有體力重新出發。”見楊鳳、郭泰心動,荀攸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將軍若能在董池陂以逸待勞,必能大獲全勝。”

    “我親自去?”楊鳳眉頭一皺,神情有些不悅。荀攸這一計,怎麼看起來是變相的勸他退兵?由安邑往董池陂,其實就是撤退嘛。 “伏擊而已,有必要這麼多人馬嗎?”

    “將軍,伏擊援軍只是一個方面。”荀攸解釋道:“我軍全線撤退,除了集中兵力伏擊由翻越中條而來的援軍之外,還有誘牛輔出城的作用。若牛輔出城追擊,將軍正可以迎頭痛擊,奪取安邑城。若牛輔不追擊,以為我軍退去,他有可能通知援軍返回。若援軍不返回,進入安邑城,則將軍同樣完成了牽制的任務,何樂而不為?”

    楊鳳聽了,眼神一亮,讚了一聲:“公達不愧是荀家子弟,此計一舉三得,妙不可言。”

    郭泰也連連點頭,大贊高明。

    ……

    三天之後,劉辯站在了中條山北麓,董池陂邊。

    “陛下,由此向北是絳邑,向南便是聞喜,都不到半天的路程。”呂佈滿臉堆笑:“臣……什麼時候出發?”

    “別急。”劉辯看了一眼迫不及待的呂布:“惡戰之前,早要讓將士們先養足精神吧。我說狼將軍,你是不是該去打獵了。”

    呂布的臉頓時苦了下來。因為他帶路的天賦,雖然除了劉辯之外,沒有幾個人知道他是天狼命,卻有很多人開始稱他為狼將軍。他很不高興,卻沒法去堵每一個人的嘴,只好認命。現在劉辯也稱他為狼將軍,讓他很鬱悶。

    “狼是草原上的王者,沒什麼丟人的。”劉辯笑道:“奉先,將來有機會,朕準備組建一支騎兵,就叫狼騎,你來任騎將,如何?”

    “真的?”呂布眼睛頓時亮了。

    “當然。”劉辯一邊搓著手上的泥,一邊說道:“中原大亂,草原上的那些胡人肯定蠢蠢欲動,朕的大好河山,怎麼能讓他們踐踏。等安定了洛陽的形勢,朕就親征漠北,敲打敲打他們。要對付騎兵,當然還是騎兵最合適,朕準備組建兩到三万精騎,分別以狼熊羆虎之類猛獸命名,狼騎是輕騎兵,朕覺得你最適合做騎將。不知你意下如何?”

    “臣也這麼覺得。”呂布喜不自勝:“陛下,你真是神目如電,慧眼識人啊。”

    “不過,狼騎兵不僅要能像狼一樣吃苦耐勞,能夠長途奔襲,還要像狼一樣有紀律,以集體為重,可不能做一頭孤狼。你說呢?”

    “臣明白。”呂布一拍胸脯:“​​臣這就去打獵。”說完,一轉身,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

    楊修目瞪口呆,半晌才說道:“陛下,你不會是當真的吧?”

    “當然是真的。”劉辯笑笑,瞥了楊修一眼:“你這麼聰明,不會想不通這其中的原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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