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討論區

標題: 金萱 -【七星之戀之七】劣,戀著你 [打印本頁]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7 09:14 PM     標題: 金萱 -【七星之戀之七】劣,戀著你

她可以再慘一點、老天可以再狠一點,

結婚前兩天出車禍,心愛的他重傷,

而她則是毀容,還賠上了左眼,

偏偏厄運還不放過她,

在目睹自己殘破的臉後,因為逃避心理,

隔天她連右眼的視力都失去了,

雖然說可以恢復,但時間無法預料,

為了不成為他的包袱,她決定──詐死,

一幹好友被她以死要脅,答應幫她隱瞞,

並幫她找來心理醫生,搶救右眼的視力,

可這醫生的聲音怎麼跟鴨子叫似的,

而且第一天看診就要求跟她同住,

說是為了建立默契,加快療效,

而她也跌破眾人眼鏡的同意了,

反正以她現在的「尊容」,

她不認為有男人會對她起邪念……

[ 本帖最後由 wint 於 2008-7-4 11:03 AM 編輯 ]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7 09:16 PM     標題: 第一章

  早晨的日出炫麗萬千,美麗得讓人目不暇給。

  喻琦倚靠著楊開敔,兩人靜靜地觀賞北海岸美麗的日出景致。

  為了十月十日的婚禮,以及之前小瑤和高碩的事,他們倆這段時間簡直就像是兩頭燒的蠟燭般,差點沒被累死。

  所以在小瑤被高碩帶回國,他們倆婚禮的事前準備也都安排妥當之後,兩人便在婚禮前兩天偷得浮生一日閒,起了個大早觀賞日出後,便兜游了一趟北海岸欣賞碧海藍天。

  照著旅遊雜誌上的推薦,他們開著車一路從野柳地質公園、中角海濱公園、金山海濱公園……等,玩到富貴角公園,最後抵達他們現在所在的巴莎諾瓦。

  巴莎諾瓦位於淺水灣旁,是間有著異國風情外觀的休閒小館。不過除了外觀引人注目之外,店內別具風味的裝潢設計也很有味道,因此常有新人來此出外景。

  楊開敔和喻琦才進店裡坐下不到一個小時,便接二連三的看到三對新人穿著婚紗在他們倆面前晃過來晃過去的,感覺既複雜又好笑。

  離開小館走到岸邊觀海後,喻琦再也忍不住的輕笑出聲。

  「嘻……」

  「你在笑什麼?」楊開敔嘴角凝笑,好奇的低下頭來凝望著被他擁抱在胸前的愛人問道。

  「沒什麼,只是覺得好不容易才暫時丟開結婚的事,跑到這裡來鬆口氣,沒想到老天卻一點都不肯放過我們,竟然用這種方法提醒我們時時刻刻都得記住。」她輕笑的說。

  「怎麼,你該不會是在暗示我,你突然得了婚前憂鬱症吧?」楊開敔挑眉道。

  「如果我說對,你會怎樣?」她抬起頭,帶著微笑挑釁。

  「我會準備繩索。」

  「繩索?」

  「把你綁起來,直到我們順利結婚呀,免得你跑掉。」他說著,低頭親吻了她一下。

  「你真的會擔心我跑掉嗎?」她好奇的問。

  「當然不會,因為你捨不得。」他親吻她第二下。

  「是嗎?」她眉頭輕佻,似笑非笑的斜睨他一眼。

  「當然。」他自信滿滿的說。

  「我有什麼理由捨不得?」瞧他一臉自信的模樣,喻琦忍不住的問道。

  「我既帥又聰明,對你專情又溫柔,而且還是個擁有金飯碗的醫生,以上這些理由夠不夠?如果還不夠的話,再加上一顆會愛你一生一世的真心,這樣你覺得如何?」他嘴角輕勾,以一副輕浮的口吻說,但眼中卻漾著醉人的深情。

  「讓我想一下。」喻琦微笑的看著他,卻拿喬的說。

  「嘿,你可別得了便直又賣乖喔。」楊開敔不滿她的反應,原本擁抱著她的雙手突然改擁為搔,在她身上放肆的搔癢了起來。

  「哇哈哈……你別鬧……哈哈……別鬧了。」喻琦怕癢,頓時在他懷中劇烈的扭動,邊笑邊向他求饒。

  「說你愛我。」停止搔癢的動作,楊開敔再度將她緊緊地納入懷抱中,輕貼在她耳邊低聲要求。

  「不要,你先說。」她靠著他,以撒嬌般的語氣柔柔地說。

  「我愛你,老婆。」

  她微笑。「你是從什麼時候發現你喜歡我的?國中的時候嗎?」她好奇的問。

  「雖然絕大多數的人都會覺得國中生是小孩子,根本就不懂得什麼是愛,但是是的,我從國中的時候就已經愛上你了。」他深情的說。

  「國中時的你是那麼的受歡迎,幾乎可以說是全校女生們的偶像,我從沒想過你會喜歡當時像根竹竿的我。」

  「我不覺得你像根竹竿呀。」楊開敔微笑的伸手罩住她胸前的渾圓。

  「別鬧。」她紅著臉將他不規矩的手拉下,嬌瞪他一眼。「為什麼喜歡我?」

  「老實說當年對你的第一印象只有三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哇,好高。」回憶當年剛與她同班時的心情,他緩緩地開口。「當時身高不足一百六的我,真的是有點恨你,心想一個女生長那麼高幹什麼,如果我們倆的身高能夠交換那該有多好。所以一開始的時候,其實我是用既羨慕又嫉妒,又有點仇恨的心態在注視著你,可是沒想到看著看著,我的目光卻再也容不下別的女人。」

  「看著你,我發現我喜歡你的開朗自信、聰明伶俐,喜歡你不矯揉造作的真實,更喜歡你為朋友兩肋插刀的豪氣,你讓我有種漂流已久的船終於找到停泊港灣的感覺,一種可以讓我安心的歸屬感。」

  「當時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在我開口之前,你就已經先拒絕我了,還要我和林詩雨交往。」

  「如果你真的喜歡我的話,可以拒絕呀,但是你卻答應了要和她交往。」

  「那是在跟你賭氣,你應該知道。」

  看著一臉無辜的他,喻琦忍不住輕歎了一口氣。

  「現在想起來才知道,當初我們倆都做了非常愚蠢的事。」她感歎的說。

  「沒錯。」楊開敔心有慼慼焉的點頭,「不過幸好林詩雨現在過得很幸福。」

  之前陪喻琦去參加國中同學會時,沒想到原本想嚇老同學一跳的他們,反而被大家嚇了一大跳,因為他們壓根兒都沒想到林詩雨竟然會參加,而且還和同班同學章承堂結了婚,有了一個剛滿週歲的小孩。

  他們倆當時真的被嚇傻了,除了因為乍見到林詩雨的驚訝外,讓他們最錯愕的是,娶她的人竟然是深知她最難堪那段過去的章承堂。

  為此,他們不得不感歎命運還真是一件奇妙的東西。因為早知如此,當初林詩雨只要喜歡章承堂,而不要喜歡楊開敔不就好了嗎?何必要兜這麼一大圈又受苦又受難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就是命運不是嗎?

  「是呀,幸好。否則我一定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

  「是呀,幸好。否則我有可能一輩子都娶不到老婆。」楊開敔瞄了她一眼,學她的口吻以微酸的語氣說。

  「後天就要結婚了,你還在為以前的事記恨呀。」喻琦一頓,忍不住失笑的斜睨他一眼。

  「我能不恨嗎?沒想到七個死黨裡我最後一個談戀愛也就罷了,竟然連結婚也落到最後一個,這都是你的良心害的。」他似真還假的恨聲道。

  原以為自己終於可以擺脫最後一名的龜王頭銜,沒想到小瑤和高碩合好如初的回國後,在大伙關心的詢問他們婚禮打算在何時舉行,要不要乾脆與他們合辦時,他們倆竟然回答說,他們已經在國外結婚了。

  他們倆真是有夠賊的,竟然偷偷摸摸的來這一招,真是可惡的混蛋雙人組!

  「嘻……」看他一臉氣呼呼的模樣,喻琦再也忍不住的輕笑出聲。

  「你在笑什麼?」他都快要氣昏了,她竟然還笑得出來!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好可愛。」她笑聲道。

  「可愛?」楊開敔頓時雙眼圓瞠的露出;臉被污辱了的表情,「我堂堂一個六尺男子漢被你說可愛,你是要我哭還是要我笑?」說著,他再度伸手搔她癢。

  「哈哈……」喻琦笑著一邊躲避,一邊企圖抓住他的手阻止他。

  厚,終於抓住了。她用雙手緊緊的與他十指交握著,讓他沒辦法再繼續對她使壞。

  「我愛你。」當然這才是必殺絕招。她柔情的對他說。

  楊開敔聞言頓時龍心大悅,眼中閃著對她的深情,傾身深深地親吻著她.

  碧海藍天,海風輕拂,俊男美女相擁而吻,美麗得就像一幅畫一樣。

  站在一旁中場休息的婚紗攝影師看著看著,再也忍不住手癢的拿起相機,在兩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先斬後奏的為他們一連拍攝了數張照片,為他們留下了美麗而深情的紀錄。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在淡水賞過美麗的夕陽餘輝,並解決晚餐之後,楊開敔帶喻琦到北投泡溫泉,為今日的北海岸一日游劃下最完美的句點,

  泡完溫泉,賞完台北市夜景,楊開敔開車載著喻琦從仰德大道下陽明山。

  才晚上十一點多而已,所以上山的車多,下山的車反而稀少。

  「你今天開了一整天的車會不會累,要不要換我開?我看待會兒你找個稍微寬一點的地方停下來換我開好了。」看他連打了數個哈欠,一副好像累得隨時都要睡著的模樣,喻琦開口說。

  「你可以嗎?」楊開敔眨了眨眼,猶豫的看向她。

  「幹麼,難道你沒坐過我開的車嗎?」她挑唇說。

  「坐是坐過,但是沒坐過你開山路。」

  「仰德大道這麼大一條,算什麼山路呀?」她失笑的搖頭。「啊,前面路邊有個停車場,我們到那裡換手吧。」

  「你好像很想開車的樣於。」她積極的態度讓他忍不住的想揶揄她。

  「我是心疼你,怕你太累好不好?」喻琦白了他一眼。

  「心疼?真的嗎?」楊開敔頓時笑得眼睛都彎了。

  「都笑成這樣了,還裝!」她沒好氣的輕聲笑罵,「快點把車開到那裡吧。」

  「遵命。既然女王都這麼命令了,小的又怎敢不從呢?」他嘻皮笑臉的說,然後將車子停向她剛剛所說的停車場。

  其實如果不是真的累的話,他不會同意讓她開車的。但是因為昨晚醫院來了個醫急病患,害他半夜被Call回醫院開刀,直到凌晨三點多才回到家,睡不到一個小時就又起床出門玩的關係,他現在真的是累斃了。

  所以為了兩人的安全著想,他決定還是讓出駕駛的寶座,反正頂多再開個一個小時就能到家了不是嗎?小琦應該可以勝任這個任務才對。

  打方向燈將車停靠在停車場邊,停車場內已停了幾部車,幾個年輕人或蹲或站的圍繞在一輛改裝車旁,一邊抽煙一邊聊天。

  因為他們倆只是為了換人開車所以才停車的,所以他們並沒有對那群人多看一眼,只是自然而然的下車,然後自然而然的繞過車頭,再坐上車交換位置。

  可是他們不去注意那群人,不見得那群人也跟他們一樣不會去注意他們,尤其在那群人發現楊開敔的車子也是部改裝車之後,更是緊盯著他們不放。

  喻琦坐上駕駛座後,立即熟練而穩定的將車子重新開上路,可是才一下子的時間而已,她便發現有兩部車子迅速的接近他們,接著便以貼緊他們車屁股的方式跟在他們後頭。

  「別理他們。」楊開敔也發現了,開口對她說。

  「他們好像是故意想找我們麻煩的樣子。」她有點不安。

  「別理他們就好了。」他再次說道,眉頭卻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早知道會碰到這種事,他剛剛就不應該把車子讓給她開。

  但話說回來,後面那兩部車究竟想幹麼?他們好像是剛剛在停車場裡的車子。

  「如果我把車開到路邊讓他們先過,他們會先過嗎?」喻琦蹙眉問道。雖然說她開車的技術還不錯,但是在被人緊緊地咬住車屁股時,還是會緊張的,她可不想在結婚的前兩天發生車禍。

  「你試試看。」楊開敔沉聲道。原本懶洋洋癱在座位上的坐姿也直了起來。

  聞言,喻琦立刻打方向燈,同時將車速放慢的靠向路肩行駛,可是沒想到緊跟在他們車後的那兩部車,竟也跟著放慢了速度靠向路邊行駛,一副就是要和他們纏鬥的樣子。

  「他們到底想幹麼?」喻琦的眉頭愈皺愈緊。

  「別理他們,你把車靠路邊停下來。」楊開敔指揮著。

  「你想幹麼?不會是想要跟他們打架吧?」她擔心的問。

  「我已經不是十七、八歲的小伙子了,不會做這種事。」他聞言失笑·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我停車?」

  「我來開車。」

  「你想和他們賽車?」

  「如果他們繼續這樣纏鬥不休的話,也只剩這個方法可以擺脫他竹了。放心,我會很小心的。」

  喻琦猶豫的看了他一眼,並沒有馬上將車停向路邊。

  她當然知道他開車的技術很好,也知道他絕對不會讓她受傷的,但問題是他昨晚明顯睡眠不足,今天又已過度開車的累了一整天,現在若跟人賽車的話,難保不會發生什麼意外。所以,她到底該不該停車,將車讓他開呢?

  「啊!」

  也許她猶豫的時間太久了,對方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竟然從後方追撞他們的車子,嚇得她頓時驚叫出聲。

  「該死!」楊開敔倏地詛咒出聲,回頭看向後方,沒想到對方竟又再一次的追撞他們,讓他們的車子在一瞬間失控的向前突進。

  「開敔!」喻琦忍不住的吊高嗓音,她從沒碰過這種情況。

  「冷靜一點,雙手握緊方向盤,雙眼專心的直視前方路面,一定要記住,那就是方向盤掌握在你手中,車子的方向是由你在控制的,知道嗎?」他冷靜的教導她。

  「嗯。」她用力吸氣的點頭。

  「現在你加快速度,用你能控制的最快速度下山,或者追上在我們前方行駛的車子,只要有其他車子在,我想他們應該會適可而止。」

  「我知道了。」喻琦再度深呼吸,沉著的應答,然後慢慢地將車速加快。

  後方兩台車一見他們速度加快,毫不猶豫的立刻跟進,依然緊緊地貼在他們車屁股後。

  該死的混蛋,他們到底知不知道開在他們前方的車子駕駛人是個女人呀,竟然這樣苦苦相逼,真是他媽該死的混蛋!

  楊開敔轉身向後望,銳利的雙眼在逆光中迅速的找到對方的車牌號碼,並將它記了下來。他發誓事後非將這群混蛋揪出來教訓一頓不可,否則他誓不為人!

  三部車在仰德大道上狂奔競速,但是一點也不高潮迭起,因為帶頭的喻琦即使盡了最大的努力,在下山的路段上,車速依然不敢超過七十公裡的時速。

  也之所以,她根本就無法擺脫後面追逐著她的兩輛車,而最糟糕的還是她至今仍沒追上任何一部要下山的車子。

  今晚的仰德大道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下山的車子都不見了?

  「喻琦,前面要轉彎。」楊開敔提醒她,現在的他即使覺得再累再愛困,也無法放鬆下來。

  喻琦輕點了下頭,自然而然的踩下煞車,轉動手上的方向盤。

  這是一般人開車轉彎時最基本的正常反應,但是喜歡競速的人碰到轉彎時反倒不會這樣做,因為他們會為了顯現自己的超高技術,反而會加緊油門,然後再選在最關鍵的時刻以煞車甩尾的方式過彎。

  意外就發生在這一瞬間。

  前方車子減速轉彎,後方車子加速直接從四十五度角撞上來。

  「砰!」一聲巨響。

  「吱!」再來是緊急煞車的尖銳噪音。

  楊開敔的車頓時打滑、旋轉,失控的衝向對面車道,然後與一部小貨車迎面相撞,發出另一聲更大的巨響,驚駭的迴盪在山間。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嚏陸嚏……」

  一連串急促而匆忙的腳步聲從急診室衝上三樓的開刀房,急迫的氣息幾乎要讓人為之屏息。

  羅致旋、簡聿權、梁矢璣、麥峪衡四人,急如星火的衝向手術房,他們的表情嚴肅、臉色蒼白,眼中仍存留在乍然聽見楊開敔與喻琦發生車禍時的震驚與難以置信。

  這事到底是怎麼發生的?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他們倆明天就要結婚,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該死!

  衝到手術房外,只見楊開敔的父母已雙眼紅腫的呆坐在走道椅子上,渾身籠罩著一股說不出的哀傷,絲毫沒有發覺他們的到來。

  「伯父、伯母。」羅致旋出聲喚道。

  楊父、楊母反應遲頓的抬起頭來看向他們。

  「你們怎麼來了?」楊父沙啞的開口問道,老態龍鍾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這一個多小時,他就像突然老了十歲一樣,而在他身旁跟著他一起站起來,再度悲傷落淚的楊母也一樣。

  這一切就像是一場惡夢,明明兩個小時之前,他們兩老還在為兒子的婚禮,以及未來抱孫的話題聊得興高采烈,沒想到才上床剛剛入睡,就被警察局所打來的電話給嚇了一大跳,而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則讓他們希望這只是一場夢而已。

  「我哥有朋友在這間醫院工作。」麥峪衡開口道,「伯父,他們倆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傷勢很嚴重嗎?」他眉頭緊蹙,一臉關心與著急的問。

  楊父先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無言的搖了搖頭,而一旁的楊母則在聽到他的問話俊,瞬間又哭得更傷心難過了。

  四人不由自主的對看了一眼,原本沉重的心情在一瞬間又向下沉了沉。

  「伯母,你先別難過,也許情況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糟。」梁矢璣開口安慰她。

  「喻琦呢?她也在裡面嗎?」簡聿權問。怎麼不見喻琦她家人來?

  「小琦在五樓的開刀房。」楊父啞聲道·

  四人同時一怔,一顆心不住的沉進了谷底。他們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開敔絕對會挺身保護喻琦的,可是現在他們兩人竟然都要開刀,情況真的那麼嚴重嗎?

  「天權、峪衡,你們倆陪伯父伯母,我和天璣到五樓去看看。」羅致旋倏然開口道。

  簡聿權和麥峪衡點點頭,而梁矢璣則跟他一起轉身離開。

  「天璣,你先上去。」走到樓梯口時,羅致旋突然說。

  「我先上去?那你呢?」

  「我到樓下急診室去一趟。」

  「你想去那裡打聽他們的傷勢,以及當時的事發狀況嗎?我總覺得以開敔開車的技術,這場車禍根本就不應該發生才對。你去打聽一下也好。」梁矢璣若有所思

  的點頭道,然後兩人即在樓梯間分頭進行。

  羅致旋重新回到急診室卻正好遇上剛剛趕來的倪天樞、高碩和季筍瑤,他讓高碩夫妻倆先上樓去幫忙安慰手術室外心急如焚的兩對父母,留倪天樞下來幫他。

  「現在情況怎樣?」倪天樞蹙眉問。

  「兩人都在手術,狀況不明。這就是我會下來這兒的原因。」羅致旋搖頭沉聲道,接著卻驀然伸手拉住一位正要走過他們面前的護士。「小姐,可以打擾幾分鐘嗎?」

  「有事嗎?」

  「我想請問一下之前因車禍送到這裡急救的男女,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們,他們的情況嚴重嗎?我們是他們的朋友。」

  護士小姐以為他們是想知道那兩人現在人在哪裡,於是側身指向她右邊的走道說:「那兩人現在正在三樓和五樓的手術房裡進行手術,你們從這裡走過去有電梯可以上去。」

  「我想知道他們受傷的情況,他們的傷勢很嚴重嗎?」羅致旋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的再次詢問。

  「詳細情形你們必須問醫生才知道,我只知道大概而已。」

  「大概也行,請你告訴我們·」

  「他們都流了很多血,男的身上好像多處骨折,也有大量內出血的情況,所以醫生才會即刻替他動手術。至於女生的情況內傷比較少,但是外傷卻很嚴重,她的左半臉頰整個被玻璃割得傷痕纍纍、血流不止,左眼似乎也受了傷,可能會有失明的危險。」

  「老天!」羅致旋再也忍不住的低喃出聲。

  「請問警察來過了嗎?」倪天樞深吸了一口氣後,開口詢問。

  護士小姐正打算開口回答沒有,就見兩名警察從急診室的大門口走了進來。

  「他們來了。」她伸手指向那兩名警察。

  「謝謝你。」羅致旋對她點頭道,然後跟倪天樞兩人迅速的走向那兩名正在櫃檯詢問車禍患者家屬有沒有來的警員。

  巧的是,那兩名警察中,有一名竟與倪天樞是舊識。

  「倪老弟?」徐警官非常訝異他的出現。

  「徐大哥,好久不見。」

  「對呀,好久不見。你怎麼會在這裡,該不會是你哪個兄弟又受了傷吧?」徐警官開玩笑的說。

  他當然知道這傢伙早已不再是讓警方頭痛的黑道份子,相反的,他還帶領了兩大幫派近千名黑幫份子改邪歸正,為警方減少了不少社會問題。

  「徐大哥猜得真準,我會在這裡的確是因為我兄弟受了傷的關係,不過他是因為車禍才受傷的。」

  「車禍?難道說剛剛那車禍的一男一女是你朋友?」

  「比親兄弟還親的朋友,」倪天樞沉聲接口道,「所以徐大哥,我們可以談一談嗎?」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7 09:17 PM     標題: 第二章

  喻琦恢復知覺的第一個感受就是痛,除了痛還是痛。她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痛,從頭、手到腳,似乎無一處不痛的,但是比起痛戚,脖子以上左半邊臉頰的麻木感更讓她不知所措。

  她是怎麼了?!為什麼動彈不得?甚至於連想張開眼睛都覺得困難重重,而且連嘴巴都好像不受控制了。

  「唔……唔……」她嘗試著想開口說話,卻只能發出好像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一點聲響而已。

  她到底是怎麼了?

  車禍。

  這兩個字突然竄入她腦中,讓她渾沌的腦袋在一瞬間清晰了起來,她迅速的記起了一切,關於北海岸之旅,關於他們去北投洗溫泉,去陽明山上看夜景,然後下山回程時遇到楓車族的惡意追撞,然後車子失控衝入對向車道,與對向來車相撞,開敔在一瞬間撲向她……

  開敔!

  他人在哪裡?有沒有事,傷得重不重……開敔……

  「唔……唔……」開敔!開敔!

  「小琦?你聽得見媽媽的聲音嗎?你是不是醒了?如果你聽得見媽媽的聲音,就用力的抓一下媽媽的手。」聽見來自病床上的聲音,喻母迅速的來到病床邊,淚流不止的握住女兒的手,啞聲的呼喚。

  媽媽?喻琦用力的抓握了一下母親的手,想開口說話,卻仍只能發出唔唔唔的聲響。

  「你別激動,別緊張,醒來就好,醒來就好。」喻母泣不成聲的緊握著她的手說。

  「唔……晤……」喻琦又再度用力的握緊母親的手,有千百個問題想要問她,卻有口不能言。

  開敔呢?為什麼我無法說話?為什麼我的眼睛被蒙住了睜不開?開敔人現在在哪裡?快點告訴我他怎麼了,我想見他,我要知道他怎麼了?媽,告訴我,快點告訴我呀。她在心裡著急的叫喊著,一遍又一遍。

  「聽話,你不要太激動,你才剛剛開完刀,醫生說你需要休息。」

  「唔……唔……」為什麼她開不了口,說不出話?

  「你臉上還有麻醉,所以才沒辦法開口說話,醫生說這是正常現象·」

  「晤……唔……」眼睛呢,為什麼要蓋住她的眼睛?

  「你的左眼受了傷,為了包紮方便的關係,所以才會連你的右眼一起圈進紗布裡。」似乎聽得懂她唔唔唔的在問什麼似的,喻母一一的為她解除心中的疑惑。

  只是她沒告訴她之所以會連她的右眼一起封起來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不想讓她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現在的她整張臉腫得非常嚇人,但是腫是可以消了,那些深可見骨、皮開肉綻的傷口卻嚴重的毀了她整張左臉。

  這麼殘忍的一件事怎麼會發生在她女兒身上呢?他們兩夫妻這輩子從沒做過任何虧心事呀,為什麼他們的女兒得承受這麼殘忍的一切?

  「唔……唔……」開敔怎麼了?他在哪裡,傷得重不重?她想到他身邊去。

  「別動,你還不能起床。醫生說你有腦震盪的現象,必須要躺著。」喻母倏然伸手壓住企圖起身的女兒道。

  「晤……唔……」開敔,她想知道開敔現在怎麼了,開敔……

  「你想知道開敔的情況是不是?」喻母開口問。

  喻琦倏然用力的抓握了一下母親的手。

  「其實詳情我也不知道,因為他剛剛才推出手術房,你爸聽到消息後已經趕過去看他了,而我則是留在這裡照顧你,所以不清楚。不過至少已經確定他脫離險境,沒有生命危險了。」喻母說。不過後面兩句是她掰的。

  開敔是否已經脫離險境必須要等老伴回來之後才知道,但是老伴都去了半個多小時還沒回來,可見開敔的形況可能不太樂觀,這一點她絕對不能讓女兒知道。

  喻琦激動的握緊母親的手,不再晤唔唔的發出怪聲來。

  她要好好的養病,以最快的速度讓自己恢復行動力,然後到他身邊。

  這場車禍雖然來得突然而且驚駭,他們倆的婚禮也因此而必須要延後舉行,但是它絕對影響不了他們之間的愛情,因為他們已經約好了要一起白頭到老,相親相愛一輩子。

  「好好的休息,什麼都不要想,知道嗎?」母親輕撫著她的髮梢,輕聲的對她說。

  「嗯。」她輕應一聲,不確定母親有沒有聽到,然後在母親一次又一次的輕撫下,她慢慢地、慢慢地再度沉睡。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喻琦再度醒來時,身上痛的感覺並沒有消失,反而有加劇的感覺,尤其是在左臉頰的地方。

  她嘗試著睜開眼睛,感覺覆在眼睛上的紗布並末移走,她伸手去摸,抬起的手卻在空中被人截住而停了下來。

  「媽?」她出聲喚道,發現自己的雙唇雖然仍因麻痺感而感覺笨笨拙拙的,但是已能發出能夠讓人聽得懂的音調。

  「伯母一夜沒睡,我叫她先回家休息了。」一個熟悉的嗓音說。

  「艾媺?」喻琦一下子便認出她的聲音。

  「是我。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是不是很痛?如果你真覺得受不了的話就告訴我,我去請護士幫你打支止痛劑。」艾媺嘎啞的對她說。

  「你怎麼了,該不會是在哭吧?」她輕鬆的說道,本想扯唇微笑的,但唇邊的肌肉卻完全不受控制,「我很好,沒事的。」她安慰她。

  「嗯,你會沒事的,沒事的。」艾媺強忍著想放聲大哭的衝動,勉強應聲。

  雖然看不見,但喻琦仍能感受到她壓抑的心情。他們倆車禍的事一定嚇壞大家了,她覺得很對不起大家。

  不過對不起這三個字可以等她復原了之後再說,現在還有件更重要的事。

  「艾媺,開敔呢?你可不可以跟我說他現在怎麼樣了?」她回握住她的手,迫切的問道。

  「他很好呀,跟你一樣正在養傷恢復中,所以你別替他擔心,照顧好自己就夠了。」艾媺像背書般的將事先背誦了至少上百倍的台詞念給她聽。

  她怎麼能告訴她,開敔到現在都還昏迷不醒,還沒脫離險境呢?

  天啊,禰為什麼要這樣折磨這對有情人?他們是那麼的相愛、相配,而且預定今天就要結婚了呀! 

  他們倆到底做錯了什麼?他們一個是醫生救活了許多人,一個是獸醫也救活了許多小動物,他們所造的福難道還不夠多嗎?為什麼還會發生這種事?

  如果老天禰真有眼的話,就不應該讓這個意外發生;如果老天禰真有眼的話,就應該保佑他們倆都能否極泰來,然後結婚白頭偕老。

  拜託禰,求求你老天。請你睜大你的眼睛看著他們吧,他們不應該受此折磨,有此遭遇的,請你還原一切……不,還原是不可能了我知道,但是至少讓他們康復,讓他們回到事前的相愛與幸福,拜託你。

  「我想聽他的聲音,和他說話。」喻琦乞求的開口,「艾媺,你可以帶我到他身邊嗎?」

  「當然不行!」艾媺倏然叫道,激動驚慌的語氣讓自己也嚇了一大跳。

  「艾媺?」

  她驀然用力的吸了一口氣,先穩住自己的情緒,才又開口。

  「你忘了自己也是一個病人了嗎?因為你有腦震盪的現象,醫生特別交代要你這兩天都必須乖乖地躺在床上休息,就連想上廁所也必須要用便盆,不能夠下床。這樣你要我怎麼帶你到開敔身邊去?當然是不行嘍。」她放慢說話的速度,委婉的解釋。

  「他住的病房離這兒很遠嗎?」喻琦沉默了一會兒,再度開口。

  「有些距離。」她一定要打消她想去看開敔的念頭,開敔現在人根本就還待在加護病房裡呀。

  「為什麼你們不把我們倆安排在同一間病房呢?」

  「這是醫院安排的。」

  「梁矢璣應該有辦法安排。」

  「這……他哪有辦法呀,你別把他想得太厲害了。」

  「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件事他不可能沒辦法的。艾媺,你是不是隱瞞了什麼事沒告訴我?」

  「什麼?哪有,我哪有隱瞞你什麼事,你別胡思亂想!」艾媺徒然一驚,語氣不知不覺受到影響而變得慌亂了起來。

  喻琦雖然此刻眼睛看不見,但不表示她的心也盲了,所以只需一秒鐘的時間,她立刻便可以判斷出艾媺在說謊。

  可是為什麼,她為什麼要說謊騙她,又說了什麼謊呢?

  腦袋突然被一把巨大的鐵槌狠狠地敲了一記,讓她渾身發僵、血液逆流,整個人從背脊冷到四肢,渾身都克制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感覺她的手在一瞬間突然變得冰冷無比,還不住地顫抖,艾媺被嚇壞了。

  「喻琦你怎麼了?別嚇我,你哪裡不服舒?喻琦!」她不知所措的叫道,眼淚因驚恐而又再度的落了下來。

  喻琦毫無反應。

  「我去叫醫生,你等我,等我!」艾媺當機立斷的說,轉身要走,卻發現她的手在一瞬間緊緊地反扣住她的手,讓她動彈不得。「喻琦?」

  「他是不是死了?」她臉色慘白的問。

  「什麼?你說什麼?」只見她的嘴唇動了動,卻聽不見她說了什麼,艾媺不得不將身體彎向她問道。她的手抓得她好痛。

  「他是不是死了,開敔他是不是死了?」她的聲音顫抖中帶著絕望與恐懼,而且空洞得讓人心碎。

  艾媺驚愕的看著她,終於知道她這一連串異常的反應為何而來。她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但淚水卻仍忍不住的繼續狂流。

  「不,不是,開敔他沒死,沒死。」

  「你騙我,他死了,他一定是死了,所以你們才不讓我去找他,不讓我和他住同一間病房。他死了對不對?他死了對不對?我要去看他,我要去看他!」她激動的大叫,掙扎的要從病床上爬起來。

  「喻琦你冷靜點!」艾媺拚命的阻止她,「開敔他真的沒有死,你不要這樣,冷靜點!」

  「你騙我,我要去看他,我要去找他——」

  「喻琦,你別這樣!」

  「放開我,你放開我,啊……啊……」她再也控制不住絕望的痛楚,放聲嘶喊尖叫。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梁矢璣急步衝進病房問道。他才到樓下的便利商店買點東西而已,沒想到病房內卻已風雲變色。

  「喻琦以為我在騙她,她以為開敔死了。」艾媺淚流滿面的轉頭看向他說。

  聞言,梁矢璣霍然大步的走到病床邊,一把攫住已經崩潰的喻琦,也不管自己的動作或力道是否弄痛了她,劈頭就朝她大聲吼道:「姓喻的,我警告你不要咒我兄弟喔,他還好端端的活著,你幹麼咒他死呀!」

  「璣你別這樣,喻琦她身上有傷呀。」

  「我管她身上有沒有傷,敢詛咒開敔,我就要她好看!姓喻的你給我聽好了,如果你……」

  「夠了,璣。」艾媺將他的雙手從喻琦身上扳開。

  「你敢再開口詛咒我兄弟的話,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雖然被推離了病床邊,梁矢璣還是發狠的將話給說完。

  艾媺不贊同的瞪了他一眼。他到底有沒有考慮到喻琦她是個病人呀?但當她轉身回頭看到已經安靜下來,不再發出猶如受傷野獸般淒厲嘶叫聲的喻琦時,她霍然明白了老公的用心良苦·

  「喻琦,開敔他沒有死,這種紙包不住火的事我不會騙你的,請你相信我好不好?」她伸手替她抹去從她臉上紗布下流下的淚水,沙啞的對她說。

  「我要親眼看見他。」喻琦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啞的開口。

  「你兩隻眼睛都被包住了要怎麼看?」梁矢璣在一旁沒好氣的說,巧扮黑臉。

  「別說醫生交代了你現在絕不能下床的命令,你眼睛上的紗布也還不能拆呀。所以喻琦,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自己快點恢復體力與精神,讓醫生解除你不能下床的命令,這樣就能早一點去看開敔了,不是嗎?況且你這個樣子去看開敔,你不怕會加重他的擔憂,讓他無法專心養傷嗎?」艾媺循循善誘的對她說,希望能打消她想去看開敔的念頭。

  喻琦突然沉默了下來,沒再開口說話·

  艾媺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老公。他一向都比她聰明,應該知道現在他們該怎麼辦吧?Do something,她無聲的要求。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開敔現在的情況?我可以告訴你。」梁矢璣突然輕歎了口氣,然後對著病床上的喻琦道。

  她在一瞬間立刻將臉龐轉向他發聲的方向,而艾媺則難以置信的瞠大了雙眼。

  你想幹麼?她無聲的問。

  「你剛剛自己也說了紙包不住火不是嗎?她想知道就讓她知道,瞞她根本就沒有意義。」

  「誰說沒有意義,說不定開敔明天就會醒來,脫離險境。」艾燉倏然衝口說道,卻在下一秒鐘驚恐的用手緊緊地搗住嘴巴,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脫離險境?開敔怎麼了?他怎麼了?艾媺?艾媺!你在哪裡,你說他怎麼了?」喻琦瞬間激動叫道,一邊掙扎著要從病床上爬起來,一旁的點滴架因為被拉扯到而發出了一連串的撞擊聲,點滴管線也因她用力過度而再度血液逆流的整條染紅。

  「喻琦你冷靜點,你別亂動呀。」艾媺急忙伸手壓住激動的她,「璣,來幫忙呀。」

  「如果告訴你事實只會讓你失控,增加我們大家的負擔與憂心的話,我收回剛剛說要告訴你的話。」梁矢璣走回病床邊,沒有伸手幫艾媺壓制她,反倒冷言冷語的緩聲道·

  令艾媺再次訝異瞠大雙眼的是,喻琦竟然因為他這幾句話而再度冷靜了下來,安靜的平躺回病床上。

  「我會冷靜,求你告訴我他現在……開敔他現在到底怎麼了?」她抓緊艾媺的手,啞然顫抖的哀求。

  艾媺不知所措的看向老公。他真要把開敔的情況告訴喻琦嗎?看她剛剛的反應就知道她一定會受不了的。

  梁矢璣給了她一個你放心的表情,然後逕自開口。

  「開敔因為直接受到重力衝撞的關係,身上有多處骨折及內出血的情況,雖說已經開刀急救,但是因為傷口感染與高燒不退的關係,所以他才未脫離險境。換句話說,你現在即使是想去看他也沒辦法,因為他住在加護病房裡。」

  就……這樣?

  沒有昏迷不醒?沒有生命垂危?沒有情況相當不樂觀,要家屬要有心理準備?

  感謝老天,璣畢竟還是有所隱瞞的,沒將全部實情都說出來。

  「他傷得很嚴重?」喻琦啞聲道。

  「不管嚴不嚴重,如果你真的想關心他,想照顧他的話,你就得先讓自己好起來。」

  「我……知道了·」她沉默許久才終於開口。

  艾轍和梁矢璣對看了一眼,兩人不由自主的在同時間都鬆了一口氣。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死亡陰影幢幢的籠罩在加護病房外,壓得所有在場之人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氣氛顯得凝重又火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梁矢璣怒氣沖沖的在走道上低吼,雖然他已經特意壓低了嗓音,但卻仍隱藏不住他的焦躁與怒氣。

  他快被這對未婚夫妻逼瘋了,他好不容易才安撫完那邊的情緒,沒想到一則病危的簡訊又讓他匆匆忙忙的趕到這邊來。

  病危?兩天來連續三次?

  「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他忿怒的踹著牆壁,然後忽然轉身對著加護病房的大門怒不可遏的放話低吼道:「楊開敔你這個他媽的混蛋傢伙,如果你敢這樣死掉的話,你就試試看!」

  「天璣,你安靜點。」季筍瑤疲憊的開口。

  他們這群人為了等待醫生一句,楊開敔已經脫離險境的好消息,已經等在這裡持續超過三十個小時沒有闔眼了。疲勞、緊張、焦慮、擔心、害怕和等待,他們現在的身心所能負荷的就剩這些了,再也無法多負荷一項噪音的侵襲。

  「喻琦現在的情況怎樣?」羅致旋問。

  梁矢璣突然像個洩了氣的氣球般,一屁股坐進走道上的塑膠椅,然後疲憊的長歎一口氣。

  「暫時冷靜下來了。」他說。

  「她有問起開敔的情況嗎?」

  「你說呢?雖然全身裹滿了紗布、插滿了點滴,無法自由行動,眼睛也看不見,但是她還是堅持一定要來看開敔。」

  「你跟她說了開敔的情況?」

  「只說了她能夠承受的部份。」

  「她沒有懷疑?」

  「她懷疑我們騙她,懷疑開敔死了,然後被我罵了一頓。」

  「你罵她?」

  「當時也只有那個辦法能夠讓她暫時冷靜下來。她以為開敔死了,所以整個人都崩潰了。」梁矢璣以微啞的嗓音說,「這一切都怪該死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始作俑者是高官的兒子,聽說已經打算要用錢來擺平這一切。」倪天樞緩緩地開口。

  「他媽的他們休想,要比錢的話我會比他少嗎?」梁矢璣怒不可遏的咬牙道。

  「他們還說,如果我們不願意合解的話,會再請其他『兄弟』來跟我們談一談。」倪天樞冷笑道。

  「錢、權、勢,他們大概沒想過有一天會踢到鐵板吧?」麥峪衡撇唇道。

  「如果開敔有個萬一的話,就叫他們拿命來賠吧。」簡聿權輕描淡寫的說,語氣中卻有著不容錯視的冷絕。

  「開敔他不會有事的,絕對不會。」季筍瑤忽然以堅定的語氣道,「他一心想要娶喻琦,不可能在美夢成真的這一刻卻拋下她一個人走的,絕對不會。」

  高碩無言的將微微顫抖的她擁進懷裡,低頭親吻她的髮梢再擁緊她。

  「開敔他一定會沒事的。」他輕聲對她說,為她的信心添增力量。

  四週一片沉靜,沒有人再開口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通往加護病房的自動門突然向兩側滑開,楊開敔的主治醫生從門內走了出來。

  羅致旋等人不約而同的在瞬間全站了起來朝他擠了過去,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開口詢問結果。

  「他的求生意志非常的強,所以情況雖然一度危急,但是總算安然渡過了。」

  醫生看著眾人點頭的微笑道。

  大伙不由得全鬆了一口氣,而女生們則完全忍不住感謝的淚意,在瞬間全都潸然淚下的哭成了一片。

  「感謝老天。」

  「陳醫生,現在的情況到底是怎樣,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突發狀況?」羅致旋眉頭緊蹙的問道。

  陳醫生倏然收起臉上淡淡的微笑,然後輕歎了一口氣。

  「開敔送到醫院來時就已經是生命垂危的情況了,他能夠挺過長達八個小時的手術過程已經可以說是個奇跡了。現在他的情況都跟當初我們所料想的一樣,會有嚴重脫水、高燒、傷口感染和引發敗血症等狀況,但是值得欣慰的是他的求生意志比任何人都高,所以我們大家都相信他一定能夠安全的渡過這次的危機,而我也將會盡最大的努力來幫助他。」

  眾人無言,因為這一段話他們在之前就已經聽過了,也就是換句話說,不管他們多擔心、憂慮,院方所能做的以及能給他們的答案也不會有所改變。

  看樣子現在大家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了。

  「我們知道了,謝謝你陳醫生。」麥峪衡說。陳醫生是大哥介紹的,也是開敔的朋友,他們應該要相信他才對。

  「我剛剛已經交代過裡面的護士了,你們現在可以分批進去看他沒關係。」陳醫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按照院方規定,加護病房的探病時間是有規定的,而現在並不是開放時間。

  「謝謝。」麥峪衡點點頭。

  陳醫生對他搖了搖頭,再看向其他人朝他們輕點了下頭之後,才轉身離去。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7 09:17 PM     標題: 第三章

  時間飛逝,兩天二十四小時的時間轉眼就過。

  過去兩天來,喻琦為了能早一刻讓醫生解禁,讓她可以下床離開病房去看楊開敔,所以對任何醫療上的要求她都格外的合作,包括她的雙眼被連續蒙了三天,她也都默默地忍受著沒有任何異議·

  可是沒有異議不代表她沒有懷疑。

  她知道她的左眼受了傷,因為過去這兩天來護士都會定期來幫她清理和上藥,但是她的右眼並沒有受傷,為什麼每次左眼上完藥之後,連她正常的右眼都要一起被紗布纏繞起來呢?

  而且除此之外,還有一點也讓她不得不懷疑的,那就是她的傷勢真有嚴重到要連續三天躺在床上不能下床,連擦澡、如廁都得躺在床讓人服侍嗎?

  每天躺在病床上無所事事時,她總是在想這兩個問題。

  她覺得大伙好像有事在瞞她,並且拚命的想將她留在病床上似的,只是到底是為什麼?而大伙究竟又隱瞞了她什麼呢?

  難道說開敔他……

  不,不會的,之前大伙還興奮的在她病房裡又跳又叫的告訴她,開敔終於脫離險境了,雖然她看不見他們的表情,但是從他們興奮與感動的語氣,她還聽得出來那並不是在演戲。

  可是除了開敔的事之外,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事會讓大家想要瞞騙她的。

  費盡心思卻仍毫無頭緒的煩躁感,讓她忍不住在病床上翻了個身,卻不慎忘了左臉頰上的傷,而直接壓到傷處。

  「嘶——」喻琦因痛而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氣,接下來則自然而然的伸手去護臉。

  當她的手碰到左頰上那一層又一層的紗布時,她的動作在一瞬間停頓了下來,感覺就像時間突然靜止了一樣。她的手貼在紗布上,五指伸直卻仍罩不滿包裹在她左臉頰上紗布的範圍。

  她的心突然劇烈狂跳,聲音大得就好像會將在一旁已經入睡,並且打著鼾聲的母親吵醒一樣。

  會是這個嗎?

  她手下的東西會不會就是她一直想要找尋的答案?

  會嗎?

  一陣涼意突然從她背脊迅速延伸至她全身,讓她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又一個的寒顫。

  她的手輕輕地在紗布上移動著,腦袋一片紊亂,心臟緊縮著。

  她在掙扎,掙扎著是否要現在就把紗布拆了,到廁所去照鏡子看看自己此刻的模樣。

  她在害怕,害怕如果到時候鏡子裡出現了一張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臉時,她該怎麼辦?

  她在驚恐,驚恐如果她真的變成了科學怪人,開敔還會要她、愛她嗎?

  不,她不該懷疑開敔對她的感情,她該懷疑的是,如果她臉上的傷勢比她所想像的還要嚴重的話,她還有勇氣拿這張可怕的臉去面對開敔嗎?

  不,她不能自己嚇自己,更何況現在整形的醫術這麼發達,即使她臉上的疤痕再大、再明顯,應該都會有辦法消除才對。她一定要有信心才可以。

  深吸一口氣,她讓自己稍微冷靜下來之後,側耳傾聽母親的鼾聲。

  很有頻率。這表示說媽媽現在睡得很熟,如果她要下床的話,應該不會將她吵醒才對。

  不過在她動身下床之前有件事她必須要先做,那就是必須先拿掉蒙住她眼的紗布才行,否則的話,她要怎麼行動呢?

  決定後,她小心翼翼地從病床上坐起身來,然後伸手摸索到紗布的封口後,開始動手一圈一圈的將環繞在她雙眼上的紗布給拆了下來。

  病房內所點的夜燈光線柔和,讓她久不見天日的眼睛很快的適應了光線,她小心翼翼地將身子栘下病床,嘗試的站起來,確定自己的情況良好之後,才伸手將點滴從架上拿下來,提著它緩慢的走向病房內附設的廁所。

  走到廁所門前將燈打開,她不放心的又回頭看了熟睡的母親一眼,確定自己沒將她驚醒後,才走進廁所內,輕巧的把門給關上。

  她將點滴掛在釘在牆上的鉤子上,然後心跳如擊鼓般的緩緩走到洗手台的鏡子前面,瞪著鏡中半邊臉頰裹滿了紗布,獨眼而且殘不忍睹的自己。

  鏡中的女人完全不像是她,除了那只右眼之外,那根本就不是她。

  她的臉腫得比平常大兩倍,嘴唇更是腫得猶如兩條香腸一樣可怕。沒擦乾淨的藥水殘留在她臉上和脖子四處,伴著瘀傷所帶來的青紫黃色讓她蒼白的臉,有如調色盤般的滑稽難看。

  鏡中的自己比她想像中更難看十倍以上,但是這還是她沒受傷的右半張臉,那麼她受了傷被紗布包裹著的左半張臉呢?

  她嚥著恐懼與鏡中醜陋嚇人的那張臉對望著,然後顫抖的舉起手來一塊一塊的剝除黏貼在紗布與她臉上的透氣膠布,一塊一塊的。

  這樣的動作為她的傷口帶來一陣又一陣的疼痛,點滴管內也因她高舉著手使勁的動作而讓血液逆流,觸目驚心的充滿了整條滴管。但是她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的意思,仍然堅定而顫抖的剝著那些透氣膠布。

  一塊兩塊三塊四塊五塊……她終於剝完全部的透氣膠布,但是貼在她臉上和左眼上的紗布卻並沒有因此而掉落下來。

  她知道這是因為擦在她傷口上的藥有黏著性的關係,因為每次護士或醫生來替她換藥或看診時,她總是痛得必須握緊拳頭、咬緊牙關才有辦法忍受過那一切。可是現在她卻一點也不害怕待會兒所要承受的疼痛,因為緊張感早已凌駕所有表皮上的感受。

  瞪著鏡中的自己,她忽然深吸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再抬起手來緩緩地將紗布從她左臉和左眼上剝下來。

  她的心狂跳,呼吸急促,整個人顫抖得有如風中的落葉,完全不能自己。

  她的手放在身體的兩側,握緊了又放鬆,放鬆了又握緊不下十數次,但是卻仍提不起勇氣來睜開雙眼看向鏡中的自己,

  勇敢一點,喻琦,逃避並不能改變事實,你應該知道這一點不是嗎?她無聲的告訴自己,然後再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睜開眼睛。

  時間似乎在她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完全的凍結了起來,空調的聲音不見了,連她剛剛聲如擊鼓的劇烈心跳聲也不見了,但她最希望消失不見的,卻是鏡中那張比鬼怪更嚇人可怕的臉。

  那是她嗎?鏡裡的怪物真的是她嗎?

  她顫抖的伸出手來,鏡中的怪物也伸出了手。她將手輕輕的撫上臉,怪物也將手貼上臉頰。她將手放在右眼前方,遮住她右眼的視線,然後讓她冷上加冷,甚至於渾身開始劇烈顫抖的事發生了,她竟然看不見前方的鏡面!

  她只用手遮住了右眼不是嗎,為什麼這樣就什麼都看不見了?那她的左眼呢,她的左眼難道是裝飾品嗎?難道她的左眼……

  瞎了?

  震驚讓她的腦袋瞬間變成了一片空白,打擊讓她失去平衡感,踉艙的連退了好幾步,連點滴的針頭被強扯了下來,血液在一瞬間流滿了她的手臂,也滴了滿地,她仍不知不覺。

  她的背重重地撞上了牆壁,整個人滑落地板,然後崩潰,尖叫。

  「啊——啊——」

  喻琦徹底的崩潰了。

  喻母在睡夢中被突如其來的尖叫聲驚醒,她驚慌失措的從沙發床上一古腦兒的坐起來,一時之間根本就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作夢還是怎麼的,直到她發現病床上的女兒不見了,直到那驚恐絕望的尖叫聲撼動了整個病房,她這才面無血色迅速的衝向尖叫的發聲處——廁所。

  猛然推開廁所的門,她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忘了要反應。

  只見血觸目驚心的滴滿地面,點滴的滴管、針頭,沾血的紗布、膠帶紊亂的散落一地,但是這些畫面卻還不及縮在牆角邊,抱著頭崩潰尖叫的身影更讓人心悸十分之一。

  天啊,她把左半邊臉上的紗布拆開來了!

  「小琦……」才一開口,喻母的眼淚便已奪眶而出,她迅速的衝到女兒身邊,雙手一張迅速的將她擁進懷中,心痛得無法自己。「別這樣,嗚……別這樣……」

  「啊——啊——」

  喻琦崩潰的持續尖叫著,一聲比一聲淒厲、絕望。

  「發生了什麼事?」值班護士被尖叫聲吸引而來,迅速的衝進病房問道,卻被廁所內的景象嚇得倒抽了一口氣。「天啊,發生了什麼事?」

  「啊——啊——」

  「不要這樣……求求你不要這樣,小琦……嗚……小琦……」喻母泣不成聲的緊抱著女兒哭泣。

  可是已經完全崩潰的喻琦根本什麼也聽不見,依舊不停的發出淒厲而絕望的尖叫。

  「啊——啊——」

  「我去叫醫生來。」護士終於發現大事不妙,丟下這句話之後便匆匆的轉身去求救。

  喻琦不斷的尖叫,而喻母除了緊抱著她哭泣之外,根本沒辦法阻止她或幫助她。

  不知過了多久,醫生和護士匆匆趕來,他們嘗試各種方法想讓喻琦冷靜下來,但結果都無效。所以在無技可施之下,醫生只能吩咐護士為她強行注射鎮定劑,等她逐漸放鬆的昏睡過去之後,再合力的將她抱回病床上去。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醫生眉頭緊蹙的問道。

  喻母泣不成聲的搖頭。

  醫生吩咐護士先為她手腕上被注射針拉扯的傷口止血,然後自己動手清理她左臉頰上和左眼上的傷口,同時為她的傷口上藥。之後他讓護士包紮傷口,卻特別吩咐以後不必包紮她的右眼了。

  「醫生?」喻母啞聲的開口,不懂他為何有此改變。

  「之前包住她的右眼和限制她的行動,目的只是為了想要循循善誘的讓她慢慢瞭解,和接受這次車禍在她臉上所造成的巨大傷害,但是她現在都已經看過了,您還要我將她的右眼包住嗎?」醫生問。

  喻母突然啞口無言的說不出話來,她低下頭忍不住又低泣了起來。她到底造了什麼孽,讓老天這樣折磨對待她的女兒啊?

  「不管如何,剛剛那針鎮定劑應該可以讓她平穩的睡到明天早上,至於明天她醒來之後會有什麼反應,會不會又像剛剛那樣失控,我們也只能順其自然,到時候再說了。那麼您休息吧,我不打擾您了。」

  說完,醫生護士同時退出病房,而喻母呢,卻望著病床上的女兒,一夜末睡,獨自垂淚到天明。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一早喻琦的病房內外便擠滿了一堆人,每一個人都是眉頭緊蹙一臉沉重的表情。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羅致旋不解的沉聲問道,「昨晚之前,喻琦不是對醫生和護士的交代都一一的遵守著嗎?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就是因為她的合作,所以我們大家才會放鬆了戒心,讓她昨晚有機可趁。我們捫心自問,有誰料想到她會有這樣突如其來的舉動呢?」梁矢璣皺著眉頭,深深地歎息道。

  「你們想好了待會兒喻琦醒了之後,要怎麼開口安慰她嗎?」沉默了一會兒,梁矢璣打破沉默問。

  「什麼都不要說吧,我想就交給那些女人去說,她們應該有很多話想說吧。」

  麥峪衡道。

  「聽說她昨晚完全崩潰了。」梁矢璣再度開口。

  「任何一個女人遇到這種事應該都會受不了吧?」羅致旋眉頭緊皺。

  「別說女人了,就算是男人也不見得承受得了。」梁矢璣接口。

  「臉上的傷可以用整形的方式消除掉,但問題是注定失明的左眼。」麥峪衡說著,搖了搖頭。

  「左眼失明了還有右眼。」簡聿權終於開口了。

  「意外不是發生在你身上,你才能說得這麼輕鬆。」梁矢璣迅速的看向他道。

  「即使意外是發生在我身上,我也會這麼說。」

  「可惜意外不是發生在你身上。」梁矢璣語氣中沒有任何一點嘲諷的味道,有的只有不得不找話說的無奈感,因為他真的很討厭沉悶的氣氛,那會讓他有窒息的感覺。

  「天璣,你別亂說話,」羅致旋倏然嚴厲的提醒。

  「抱歉。」粱矢璣毫不猶豫的道歉,正想解釋並非故意要這麼說的時候,一直站在病房門口觀察著病房內情形的高碩卻忽然開了口。

  「喻琦好像醒了。」他說。

  眾人聞言連一秒鐘的時間也沒有耽擱,立刻舉步魚貫的走進病房內。

  病房內的氣氛相當的怪異,雖然擠滿了一群女人,但卻異常的安靜沉默,在場的除了躺在病床上的喻琦之外,其他六個女人全都驚愕的瞠大了雙眼。

  「怎麼了?」無法忍受沉悶氣氛的梁矢璣立刻走到老婆身邊低聲的問艾媺。

  她沒理他,一雙圓瞠的眼睛仍和其他幾個女人一樣,目不轉睛一動也不動的瞪著病床上的喻琦。

  「喻琦你不要跟我們開玩笑了,你剛剛說什麼?」艾媺以害怕的語氣抖聲的問道。

  「怎麼了?」

  其他男人們也都紛紛的發覺到不對勁,忍不住低聲詢問自己的老婆,但是沒有任何一個女人開口回答男人們的問題。

  季筍瑤臉色有些蒼白的走到病床邊,然後伸手在喻琦眼前揮了又揮,只見她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喻琦,告訴我這是多少?」她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比著一問道。

  「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還要蒙住我的右眼,如果只是想防止我被自己現在醜陋的樣子嚇到,那大可不必了,因為昨晚我就已經看過了。」喻琦沉默了一會兒,才以有些自嘲與悲哀的語氣低聲開口說。

  現在病房內瞠大雙眼的不只有女人而已,連男人們也在一瞬間一個個的睜大了震驚的雙眼,瞪著病床上的喻琦。

  她的右眼並沒有被任何東西蒙住呀,她怎麼會說他們蒙住了她的右眼呢?

  「你昨晚就已經看過了嗎,用你的右眼?」季筍瑤認真的問。

  「不是用右眼,難不成用左眼嗎?」喻琦自我嘲弄的說。

  她的左眼一片灰白,感覺就好像死魚的眼睛一樣的可怕,所以即使沒有人跟她說明,她也心裡有數的知道自己的左眼瞎了。

  季筍瑤面無血色的抬起頭來,難得的露出不知所措與驚慌失措的神情,無助的看向病房內的其他人。

  「我去叫醫生。」不忍愛妻露出如此無助又驚慌的神情,高碩立刻開口道,然後迅速的轉身離去。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艾媺再也克制不了的搗住嘴巴,落下淚來。

  梁矢璣伸手將她擁進懷裡,感覺她在一瞬間緊緊地揪住了他的上衣,悲傷欲絕的哭泣。

  她一哭其他女人們也跟著哭起來,而男人們除了將愛妻擁進懷中之外,全都以一臉沉重、眉頭深鎖的表情無言的望著病床上的喻琦。

  怎麼會這樣,喻琦怎麼會連右眼都看不見了?這是大家一致的心聲。

  「你們怎麼了,為什麼哭?」病床上的她開口問。

  季筍瑤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卻哽咽得連開口說話都沒辦法。

  「喻琦,即使不為你自己,為了開敔,你也一定要勇敢的站起來。」麥峪衡柔聲的道。

  這句話是當初小璞在受癌細胞折磨,差一點便要放棄自己時她對小璞說的話。

  而今,他將這幾句金玉良言送還給她,希望她也能戰勝命運與病痛,然後勇敢的站起來和開敔一起攜手走向未來。

  「喻琦,你的右眼並沒有被蒙住。」季筍瑤握著她的手輕輕地將她的手舉到她右眼上,瘠啞的對她說。

  喻琦像是突然被嚇呆了一樣,剛開始時只是呆愣著,沒有任何動作或反應。但是慢慢地,季筍瑤看見她的手輕輕地在右眼上移動了一下,然後再一下,動作愈來愈快、愈來愈用力,在她驚覺的要動手阻止她傷害自己的右眼時,她已放聲尖叫。

  「啊——啊——」

  季筍瑤在一瞬間立刻撲向她,緊緊地將她抱住。

  「別這樣,喻琦,求你別這樣。」她淚流滿面的求道,「還不到絕望的時刻,求求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為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事,為什麼?」喻琦大聲的哭喊。

  眾人默默無語,病房內除了一聲又一聲的抽噎聲外,沒有聲音回答她。

  「哈哈……」突然之間,她不再大聲哭喊,反而淒厲的大笑出聲。

  抱著她的季筍瑤被嚇了一跳,懷疑的鬆手低頭凝望向她。

  「哈哈……」她仍然大聲的笑著,但交織在她臉上的淚痕,卻只讓人看了更覺心痛。

  「喻琦,你不要這樣。」艾媺再也受不了了,她推開老公迅速的跑到病床邊抓住她的手,哭聲求道。

  「哈哈……」

  喻琦又連續大笑了好幾聲,然後笑聲卻像剛剛那樣突然發出,又突然的停了下來。

  她突如其來的沉默讓病房內的眾人惴惴不安,不知所措。

  「喻——」艾媺嘗試的開口想對她說什麼,卻被她的嘎啞的聲音打斷。

  「艾媺?小瑤?」她突然開口喚道。

  「我們在這裡。」她們不約而同的出聲回應,然後伸手緊緊地握住她的,好像想藉由這方法給她力量,也讓她知道她們會永遠的陪在她身邊一樣。

  「大家都在嗎?」喻琦瘠啞的問。

  「除了高碩去找醫生之外,大家都在。」季筍瑤轉頭看了一下病房答道,「你想要找誰?」

  「我想要你們大家答應我一件事。」她說。

  「什麼事?」艾媺啞聲問。

  「告訴開敔,我死了。」

  「你說什麼?!」病房內的抽氣聲和驚叫聲頓時此起彼落,大家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告訴開敔說,我死了·」喻琦平靜又清楚的再說一次。

  這下子再也沒有人會以為自己聽錯,他們震驚的瞪著她,臉色蒼白而且凝重。

  病房內沉重的氣氛讓人喘不過氣?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喻琦?」羅致旋率先打破沉靜,問道。

  「你明明就還活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我們告訴開敔說你死了?」梁矢璣接著厲聲問。

  「你以為開敔能夠平靜的接受你死亡的消息嗎?」麥峪衡則如此的問她。

  「我是不會答應你這件事的。」簡聿權直接拒絕。

  「你以為開敔會嫌棄失明又毀容的你,所以連嘗試或給他機會的勇氣都沒有,就先選擇了放棄與退縮嗎?」倪天樞一針見血的說。

  「如果你們不答應我的話,我會讓它變成事實。」喻琦冷絕的回答·

  「喻琦!」艾媺難以置信的朝她大聲叫道,感覺痛心疾首。她怎麼可以用自己的性命來威脅他們呢?

  「你在害怕什麼?」季筍瑤突然冷靜的開口。

  喻琦一動也不動的沒有應聲。

  「如果你是擔心毀容的事,現在的整形手術是那麼的發達你大可不必擔心。如果是為了看不見這件事,記得嗎?昨晚你明明還可以看見的不是嗎?現在突然變得看不見有可能是心理因素所造成的,在醫生來替你檢查之前,沒有任何人有權利評斷你是否失明了,包括你自己也一樣。』

  「那麼我的左眼呢?」喻琦突如其來的質問。

  季筍瑤忽然愣住。

  「左眼看不見,你還有右眼呀,喻琦。」艾轍說。

  「但我現在連右眼也看不見了。」她慘笑。

  「喻琦……」

  「其實失明對現在的我來說,也許還是件好事,因為至少以KC)後我不必擔心看到鏡子就像會見到鬼。」

  「喻琦,我不准你這樣說自己!」艾媺既傷心又生氣的低吼。

  「我的左半邊臉不像鬼嗎?」她自嘲的低笑道,「還是你們根本就沒看過,沒關係,我可以借你看一看。」她說完就要伸手去撕掉左臉上的紗布,卻被艾媺用力的制止。

  「你不要這樣,喻琦。」她心痛的求道。

  「不然你要我怎樣?」喻琦倏地歇斯底裡的大叫,「拜託你們,求求你們不要再逼我了,就當我已經死了好不好?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

  「喻琦……」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7 09:19 PM     標題: 第四章

  連續昏迷五天急救六次,也在加護病房內躺了五天,楊開敔終於撿回一條命,在病情趨向穩定後慢慢地甦醒了過來。

  受病痛折磨的五天中他滴水未進,只有依靠點滴來維持生命,因此他看起來蒼白而憔悴,原本壯碩挺拔的身形也變得瘦骨嶙峋,整個人虛弱得完全動彈不了,連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

  可是即使無法動,也沒有力氣開口說話,他因病而顯得混濁的雙眼依然明顯透露著他迫切的要求。

  他在問喻琦呢?她傷得重不重?他想見她,想知道她的情況,求他們告訴他。

  可是卻沒有人開口回應他無聲的請求,大家都在裝傻,假裝沒看見他迫切希望的眼神。

  他的病情才剛剛穩定下來而已,他們誰也不敢冒險的說出任何可能影響到他病情的話,不管是實話,或是喻琦希望他們說的謊話都一樣。

  他第一次醒來的時間很短暫,大概不到一個小時便不由自主的再度沉睡。但是隨著他睡睡醒醒的次數增加後,他醒來的時間也愈來愈長,而且體力也在每次的休息中一點一滴的恢復。

  當他終於有力氣蠕動他蒼白而乾涸的嘴唇,發出和「喻琦」相近的音時,羅致旋這群朋友終於不得不找借口退出加護病房,齊聚在一起討論他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如果我們告訴他,喻琦要我們說的話,開敔他受得了嗎?」艾媺問。

  「不管受不受得了,我們都不會幫喻琦說這個謊。」梁矢璣直接的說。

  「但是我們已經答應她了不是嗎?」她又問。

  「她以死明志,我們是礙於威脅,所以才不得不違背良心的說謊。」麥峪衡也不贊成。

  「看樣子大家對於這件事的看法都一致。」季筍瑤開口道。「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要如何將這件事告訴開敔,如何將衝擊減到最小,如何勸服他冷靜的面對這一切,以防他的衝動真造成了什麼悲劇。喻琦的樣子讓我們不得不格外謹慎小心。」

  「所以你是不是已經想好了要怎麼做了?」羅致旋問道。他相信以小瑤足智多謀的聰慧,應該早想過該怎麼做才對。

  「我想過了各種方法,但是沒有一種方法是比直接坦白的將一切都告訴開敔更好。」

  「小瑤?」

  「這次喻琦的事讓我想了又想,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我們不自作聰明的要求醫生隱瞞喻琦的傷勢,一開始就讓她知道所有事實的話,也許現在的情況也不會變得如此糟糕了。」季筍瑤歎息的說,第一次深刻的體會到悔不當初是什麼感覺。

  「誰也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不要自責。」高碩忍不住伸手將眼眶泛紅的她按進懷中,輕聲的安慰。

  季筍瑤輕輕地將他推開,然後搖了搖頭表示她沒有關係。

  「所以我想來想去,最好的辦法就是對開敔坦誠一切。」她轉頭對大伙說。

  大伙你看我、我看你的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點頭同意了這個決定。

  「但是該怎麼開口,又要由誰來說呢?」梁矢璣皺眉問。

  眾人再度你看我、我看你的猶豫不決,誰也沒有信心能夠勝任這個任務。

  「由我來說吧。」季筍瑤攬下重任。

  「小瑤你……」

  「開敔平常唯一說不過的人就是我,雖然我不想這麼說,但是我好像真的是他的剋星一樣,所以這件事交給我來辦,應該最合適才對。」她勉強扯了抹微笑在臉上。

  「雖然你們倆平常拌嘴時,開敔總是屈居於下風,但是這並不表示這件事需要你來做。更何況開敔一向都是嘻皮笑臉的,誰也沒有見過他真正發狂發怒的樣子。如果他真的在聽完你所說的一切之後發了狂的話,那該怎麼辦?」羅致旋擔心的眉頭緊蹙。

  「由我來說並不代表我必須一個人進去面對開敔,你們跟我一起進去,只是不管開敔說什麼或問什麼,你們都別開口,由我一個人來回答他就行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後,看著大家說。

  「好吧,既然你都已經想過了,那就由你來說吧。」羅致旋沉思一會兒後,代表眾人的點頭道。

  「現在就要說嗎?」梁矢璣問。

  季筍瑤搖搖頭。

  「我想先去跟楊伯父和楊伯母說一聲,所以明天吧,明天開敔的精神應該會比今天好,也應該比較有力氣去承受一切。」她說。

  「那就這麼決定吧。」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經過一天,楊開敔的病情已穩定到可以離開加護病房,轉進普通病房。

  這一天負責陪伴照顧在他身邊的人是梁矢璣。他本以為開敔只要醒著,大概都會對他窮追猛打的詢問關於喻琦的一切,可是結果並沒有。

  這一整天下來他都異常的沉默,好像知道大家已經決定要在今晚告訴他一切,所以他才沒再浪費力氣或唇舌來與他周旋。為此梁矢璣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窗外的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夜幕轉眼間就籠罩了整片大地。

  上班的人辛苦了一天之後準備下班回家,而羅致旋、簡聿權這票人卻在辛苦的工作了一整天之後,卻寧願下班的時刻永遠不要到來,因為下班時間一到,就表示他們得到醫院去面對楊開敔的反應。他會發狂嗎?

  設身處地的想,如果今天這件事是發生在他們身上的話,他們不會發狂,能夠冷靜的面對並處理這一切嗎?

  答案是不能。

  羅致旋回想當初管初彗突然失蹤時自己的反應,仍然心有餘悸。當時小彗只是失蹤而已,他就發狂失控到想殺人的程度。

  而今如果告訴開敔,喻琦她因為車禍毀容、失明,因而以死相逼的要他們告訴他,她已經死了的事,開敔他受得了嗎?

  這跟告訴他喻琦死了又有何差別?一樣傷人、一樣驚駭,一樣讓人痛心疾首·

  麥峪衡也在想這件事。當初小璞因病而使計欺騙他離開他的時候,也讓他傷心欲絕,甚至於曾經有過恨的念頭,而今開敔在知道一切事實之後,難道不會對喻琦自私的想法產生恨意嗎?

  他知道喻琦這樣做是不想拖累開敔,大家都知道這一點,但是一個人在怒到極點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的忽視一些顯而易見的事實,也聽不進別人的勸告。

  他真的很擔心開敔會這樣,畢竟誰也沒有見過開敔真正失控發狂的模樣。

  不管如何,今晚就會有結果了。

  約好了時間,大伙先在醫院住院大樓的大廳會合了之後,才一起搭電梯上樓走向開敔的病房。

  事前天璣已通知過他們,開敔已從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了。

  大伙走進病房時,梁矢璣正在假扮輕鬆的看報紙,而楊開敔則正在閉眼養神。

  之所以能夠如此的肯定,是因為梁矢璣一見到他們出現就露出大鬆一口氣的表情,而楊開敔則是在聽到腳步聲時,瞬間便睜開昨晚還顯得混濁,現在卻已變得炯炯有神的雙眼,側頭面向他們。

  「嗨,開敔。看你的樣子,你的情況好像好很多了。」季筍瑤向他打招呼。

  「對,所以你們願意回答我的問題了嗎?」他平靜的開口,聲音卻粗啞的一點也不像平常他的聲音。

  大伙都被他粗啞的嗓音嚇了一大跳,只有今天一整天陪在他身邊,親耳聽過醫生的說明與解釋的梁矢璣不感到驚愕而已。

  「開敔,你的聲音……」

  「吸入性灼傷。」梁矢璣倏然開口道,「開敔在被救出之前,曾經吸入大量高溫的濃煙,因此聲帶受損,嗓音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醫生也是在他今天開口之後,才驚訝的發覺到這一點。」

  「那個醫生是白癡嗎?這種事怎麼能夠現在才發現?」簡聿權超級不滿的皺緊眉頭·

  「醫生怎麼說,能夠恢復原本的聲音嗎?」

  「醫生已經開了藥,但是也說了要完全恢復以前的聲音是不可能的。不過他說用藥之後,應該會慢慢地修復他喉嚨受傷的地方,以後說話的聲音至少不會像現在這麼粗啞。」

  「可惡!」麥峪衡忍不住的低咒一聲。

  「其實這又何嘗不是件好事呢?」季筍瑤突然若有所思的開口道。

  聽見她說這句話的人無一不以愕然、驚訝的表情轉頭看向她。

  「小瑤你說什麼?」羅致旋問。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開敔因聲帶受損而導致聲音改變的事,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她目不轉睛的盯著楊開敔說,然後問他,「你不問我為什麼會這樣說嗎?」

  「我想問的是另外一個問題。」楊開敔粗啞的說。

  「我知道,你想問關於喻琦的事對不對?」她走到病床邊,這樣可以幫他省點說話的力氣。

  羅致旋、簡聿權、倪天樞和高碩在聽見她的話之後,不約而同的跟著移動到靠近病床的地方,以準備應付待會兒可能會發生的各種狀況。因為他們知道小瑤要開始了。

  「對。」楊開敔粗啞的回答,但是之後卻久久的不發一語·

  「喻琦她——」見他良久都沉默不語,季筍瑤只好自己先開口,沒想到她才剛開口而已,他又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喻琦她……是不是死了?」他欲言又止的問,粗啞的聲音中透露著恐懼與些許的顫抖。

  「什麼?」她倏然一呆,然後鬆了一口氣的對他搖頭·「當然沒有。」她肯定的看著他。

  看樣子,事先他已經有過最壞的打算了,這倒是件好事,因為這麼一來,對她待會兒所要說的一切,他能夠冷靜接受的程度應該會高一些才對。

  「謝天謝地。」楊開敔忍不住的閉上眼睛,低聲的感謝老天。

  「你先別謝得這麼快,因為喻琦要我們告訴你,她死了。」季筍瑤冷不防的對他說,讓他在一瞬間又迅速的睜開了雙眼,以難以置信的震驚表情瞪著她。

  病床邊的羅致旋等人一個個繃緊全身的肌肉,準備面對他失控的情緒反應,怎知事實卻證明他們太多慮了,楊開敔並沒有發狂。

  「她要你們告訴我,她死了?」他粗啞的重複她的話。

  「對·」

  「她發生了什麼事,腿斷了,殘廢了,還是癱瘓成了植物人?或者是傷重到快死了?她到底傷得有多嚴重?」他面無血色的屏住氣息,粗啞而顫抖的問。

  「她的左半邊臉整個被毀容,左眼也因為車窗玻璃的刺入而導致完全失明。」

  季筍瑤目不轉睛的盯著他陳述事實,「至於她的右眼本來是看得見的,卻因為看見自己左半邊臉的情況後,刺激過大而讓她自身的『逃避性防衛機轉』運作,導致暫時性的失明,所以現在的她什麼也看不見。」

  逃避性防衛機轉是一種潛意識的反應,而目盲屬於轉化症之感覺功能症狀或缺失。

  喻琦的右眼之所以會突然失明,是因為她以暫時性失明來傳達了她對自己同時失去左眼與毀容這兩件事所帶來的打擊,完全無法負荷與承受的反應。所以心理上她才會產生一種只要看不見,就可以逃避事實的轉化症。

  楊開敔身為一個醫生,不需要人跟他解釋或說明,就可以輕易的瞭解這一切。

  也因此在聽到小瑤的回答之後,他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大氣。

  謝天謝地,她傷得並不嚴重。

  「看你的樣子,你對於喻琦的毀容和失明好像一點也不在意。」季筍瑤緊盯著他說。

  「只要活著,四肢健全,即使她這輩子已經注定了雙眼失明,我也會愛她,照顧她一輩子的。」

  「那她被毀容的左臉呢?」

  「如果她想整形我會帶她去,如果她不想也沒關係。」

  「你不在乎她有張可怕的左臉嗎?」

  「我愛的是她的人,不是她的臉。」

  「天啊,開敔,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也是癡情種子一枚耶。」他冷靜沉著的反應讓季筍瑤不再那麼緊張與小心翼翼,開始用平時揶揄的口吻與他說話。

  羅致旋等人也都鬆了一口氣。

  看樣子在開敔嘻皮笑臉的表面下,他有著一顆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還要沉著冷靜,而且成熟的心,他們都太小看他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知不知道喻琦是用以死明志的方法逼我們幫她說謊來騙你的,可見她有多希望你忘了她。這樣你要怎麼愛她、照顧她一輩子?」她說出更驚人的事。

  「以死明志?」楊開敔粗啞的聲音中出現了一種危險的氣息。

  「對呀,以死相逼,可見你多惹人厭。」季筍瑤魔女的本性又顯露出來,她咧嘴微笑道。

  看開敔的樣子已經確定是死不了了,而他和喻琦這對苦命鴛鴦的事,看他堅定沉著的冷靜模樣也沒什麼問題。所以換句話說,一切都應該可以恢復正常了才對,包括她對他的態度當然一樣嘍。

  楊開敔眉頭緊蹙,沒再開口。

  「喻琦的態度很堅決喔,你打算怎麼辦?」她像是故意要找他麻煩般的問。

  「我不會讓她離開我的,」他堅定的說。

  「喔,你打算怎麼做?抱著她的腿哭著求她不要走嗎?」季筍瑤先是微笑道,接著臉色一變。「你是打算要陷我們於不義嗎?我們已經答應過她要告訴你她已經死了,你突然出現在她面前,要我們這些人情何以堪?」

  「你都已經先食言而肥在先了,我又有什麼本事陷你於不義?」楊開敔看了她一眼後,忍不住嘲諷的回答。

  「厚,看樣子你被車子這一撞,腦袋反而變聰明了,真是可喜可賀呀。」她皮笑肉不笑的朝他恭喜。

  「謝謝你的恭賀。」

  「我話還沒說完,你用不著急著道謝。」季筍瑤挑眉說·「只可惜,」她斜睨著他,吊人胃口的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你若想追上我聰明才智的十分之一,你還得被多撞幾次才行。」

  楊開敔突然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

  小瑤她也真狠,他才剛剛從鬼門關前被救回來而已,她就又跑來詛咒他。到底上輩子他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這輩子要這樣被她欺侮呀?

  他好可憐。

  「怎麼了,被我所傳授變聰明的絕招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了嗎?」

  「對。」

  「那你怎麼沒說謝謝?」

  「謝謝。」

  「嘿,你是真的被撞聰明了耶,竟然學會逆來順受這麼高深的一門學問。」她以一臉誇張的表情驚訝道。

  其他人再也受不了他們倆這你來我往的可笑對話,在一旁笑得東倒西歪。

  「小瑤,開敔還是個病人,請你手下留情·」羅致旋笑道·

  「我什麼都沒做呀。」她一臉無辜。

  「說真的,開敔,你打算怎麼做,希望我們怎麼幫你?」羅致旋走到病床邊盯著他。

  楊開敔沉思了一會兒。

  「你們就照著她的話做吧,讓她知道我真的以為她死了,然後暫時要麻煩你們替我照顧她了。」他如是說·

  「需要告訴她,你在聽到這消息之後傷心欲絕、尋死尋活的反應嗎?」季筍瑤忍不住開玩笑的問。

  「我沒有傷心欲絕,也沒有尋死尋活。」

  「那是因為你知道她沒死,如果她這個不幸成真的話,你確定自己不會傷心欲絕、尋死尋活?」

  楊開敔瞬間握緊拳頭,這動作牽動了身上大多數的傷口,讓他在一瞬間痛得臉色發白。

  「重點是她沒死。」他啞著嗓音粗魯的說。

  「對,喻琦她沒死。」季筍瑤看著他柔聲安撫的說,有點後悔自己剛剛的口無遮攔。她不該這麼快就拿這種事來開玩笑的。

  他慢慢地放鬆了拳頭,血色又慢慢地回到他臉上。

  「如果她沒問就別告訴她,如果她問了,就盡量以我只是變得很安靜、很沉默這類的反應來回答她·」

  「你是不想讓她擔心?」羅致旋問。

  「嗯。」

  「這樣回答她,她不會懷疑嗎?」梁矢璣不太肯定。

  「即使懷疑,她也不可能會親自跑過來看我吧?」楊開敔嘴角輕扯的說,「如果她真想過來看我,這不是求之不得的事嗎?」

  「所以你打算先專心的把傷養好了之後再說?」羅致旋點破他的用意。

  「嗯。」

  「那你到底打算要怎麼做呢?」梁矢璣忍不住好奇的問。

  「小瑤剛剛說過,我聲帶受損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眾人頓時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終於知道小瑤剛剛為什麼會突然這麼說,也知道開敔大概想做什麼了。

  看樣子喻琦想甩掉他,這輩子是不可能了。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雨已經下了一整天,綿密的雨聲清脆的敲打在玻璃窗上,卻只讓喻琦更感煩躁。

  不,讓她感到煩躁的並不是下雨聲,而是與她待在同一個空間裡的人,小瑤、池璞和艾媺這三人,她快要被她們煩死了。

  這是一間兩房一廳,屋內四處都充滿了現今最流行普普風設計的簡約住家。

  圓弧邊舒軟的沙發,圓形的茶幾,圓形的小吧台,圓形的吧台椅,圓形的玄關和圓形的床。

  總之,這間房子可以簡單的取名為圓形的家,是大伙為了防止失明的她在家撞傷,而特地為她準備的一個住所。

  只是住在這裡的這兩個多月來,她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們找這間房子給她住,真的是因為體貼,還是想諷刺逃避現實的她?因為他們甚至於連房門都設計做成圓形的,害她每次進房間時,若一不小心沒走到門正中間的位置,額頭就會叩的撞上門框。真是豈有此理!

  不過撇開這一點不說,她真的欠大家很多很多。

  當她為防萬一而拒絕搬回家住之後,她的生活便一直仰賴這群朋友們的照顧。

  剛開始,她並沒有考慮這麼多,一心一意只想讓自己徹底的從開敔的生活中消失,所以才拒絕搬回去與父母住。

  可是當大家順著她的意,替她找個新住所讓她住下之後,她才慢慢地發現到失明後的她根本就像是個廢人一樣,食衣住行都需要仰賴他人的照顧。

  雖然她總是說她可以一個人生活沒問題,但是艾媺她們仍不放心她,幾乎每天都會有人輪流到這裡來陪伴她、照顧她,讓她既感動又覺得抱歉。因為她從沒想過要這樣麻煩大家的,而且還有一點就是如果她們再繼續這樣下去,難保出院後的開敔不會發現她的存在。

  也因此她並不是沒有考慮過她們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她提起關於想醫治她右眼的事,畢竟唯有在看得見的情況下,她才有辦法真正的靠自己一個人生活不是嗎?可是如果她真的接受了治療,但結果卻一樣看不見呢?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能再次的承受那種絕望的打擊,她真的不知道。

  「喻琦,我們都已快要說破嘴了,你到底還在猶豫什麼呀?」艾媺歎息的問。

  「這位穆易醫生可是我姊夫花費了好大的功夫,拜託了好多人,透過好多關係之後,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權威醫生,你就去試試看嘛。」池璞柔聲勸道。

  「喻琦,你該不會連試試看的勇氣都沒有吧?難道說,你真打算要這樣過一輩子?我可沒打算要這樣照顧你一輩子喔。」季筍瑤故意的說。

  「小瑤你別這樣說啦。」艾媺忍不住的皺眉。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雖然你一直說你可以一個人生活,但是事實上你根本就做不到不是嗎?今天我就開門見山的把話說清楚,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已經造成我們大家的麻煩了?』她直截了當把話說白。

  「小瑤!」艾媺頓時抽氣驚叫。

  「我們都有各自的生活,各自的事要做,沒有人是閒著沒事幹可以每天到這裡來陪伴你、照顧你的。」季筍瑤沒理她,繼續直言不諱的道。「當然,或許你現在心裡會想,你又沒叫我們來,是我們自己要來的——」

  「夠了小瑤,別再說了,喻琦她不會這麼想的。」艾媺出聲試著想打斷她,但她卻一點也不想停的繼續說下去。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就是因為我們是朋友,就因為我們是真正關心你的人,所以我們才會這麼做。這就跟我們明知道你不會答應接受治療右眼,卻仍不厭其煩的一再想要試著說服你,甚至還已在事先替你找好醫生,準備好一切治療事誼一樣。我們今天就把話說清楚,你究竟要糟蹋我們的關心到什麼時候?你自己說·」

  她一口氣把話說完。

  喻琦先是沉默不語了一會兒,然後突然開口道:「好,我接受治療。」

  「喻琦,你說的是真的嗎?」室內眾人微愣,艾媺才突然驚爆的大叫,語氣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喜。

  她輕輕地點了下頭,她看不見的是季筍瑤正得意的朝艾媺和池璞比了一個V的勝利手勢。

  成功了!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7 09:19 PM     標題: 第五章

  「所以她答應了?」楊開敔站在窗邊凝望著窗外的景致,粗啞的問道。

  「對。」羅致旋將香煙捻熄,看向站在窗邊大病初癒卻仍瘦得不像話的死黨點頭道,「你現在要我們怎麼做?」

  「先把她帶到醫院,我想先幫她做個徹底的檢查·」楊開敔轉身面向他。

  「到你上班的醫院嗎?」他聞言皺眉,「我擔心會引起騷動,畢竟你同事中有很多人認識喻琦,不是嗎?」

  「不,不到我上班的醫院,我們到麥大哥上班的醫院,畢竟穆易是麥大哥拜託人為她找來的醫生,不管怎麼說,都應該讓麥大哥在場·」楊開敔搖頭道,瘦削的兩頰淡淡的浮出兩個酒窩。

  「也對。那麼時間呢?」羅致旋也跟著微笑。

  「等會兒我和麥大哥討論之後再告訴你。」

  羅致旋點點頭,起身走向廚房的方向,像待在自己的家中那般自由自在的打開冰箱,從裡頭翻出想吃的東西,然後再度回到客廳中。

  楊開敔已從窗前移坐到沙發上,正在與峪衡的哥哥麥峪衡通電話·

  「好,等你確定了時間之後再告訴我……對,我會在家裡。」說完,他掛上電話。

  「麥大哥還無法給你一個確定的時間?」羅致旋挑眉問道。

  「他必須先向各個儀器檢查室的醫務人員排定檢查的時間。」

  「聽起來好像有點麻煩。」

  「還好,那間醫院的院長曾經多次透過麥大哥想挖我過去為他賣命,這回讓他有機可趁,我想他一定會很高興。」

  「原來還有這種內幕,看樣子醫院方面應該是沒問題了,倒是有件事……」他欲言又止的停了下來打開啤酒,仰頭喝了一口酒。

  「話不要說到一半。」等了半天他都沒再開口的打算,楊開敔忍不住的出聲催促。

  「我只想知道,你難道一點都不擔心會被認出來?」羅致旋側過臉來看著他。

  「以我現在這種嗓音,她要認出來應該很難吧?」

  「除了嗓音之外還有你說話的語氣,這也有可能洩露你的身份,你想過嗎?」

  「我會盡量少說話。」

  「但穆易不是一個心理醫生嗎?他的職責就是要開導病人,讓病人克服心理障礙的,你要怎麼讓自己盡量少說話?」

  「開導是神父的職責,不是心理醫生的。」楊開敔看了他一眼之後,一本正經的說。

  羅致旋一呆,然後倏然大笑出聲。

  「哈哈……很好笑,真的很好笑,哈哈……」他笑不可遏的說。

  楊開敔也忍不住的輕笑出聲,只是那粗啞的笑聲連他自己聽了都不敢領教。

  「我現在的聲音真的很難聽吧?」他自我揶揄的笑道。

  「之前醫院裡的醫生不是說吃了藥之後,多少都能恢復些嗎?怎麼我覺得你的聲音從那時之後,連一點復原的跡象都沒有?這是我的錯覺嗎?」

  「不是。」

  「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說那個醫生誆我們?」

  「不是。」楊開敔看了他一會兒之後,才緩緩地撇開頭說。

  「不是?那你現在的聲音是怎麼一回事?」

  他沒有回答。

  羅致旋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突然間他難以置信的慢慢睜大了雙眼。

  「難道說……開敔,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吃藥,故意不讓自己的聲音復原的,是不是?」他激動的問。

  楊開敔只是輕扯了一下唇瓣,並沒有開口回答是或不是·

  「你這傢伙真是瘋了,如果你喉嚨的傷因此而惡化,甚至讓你從此失聲,沒辦法再開口講話變成一個啞巴,那該怎麼辦?」羅致旋倏地嚴厲的朝他叫道。

  但是這樣似乎還不能發洩他的震驚與憤怒,所以他站起身來,一抓揪住他的領口將他從沙發上拉了起來。

  「說,你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他朝他低吼的問道。

  「我必須要一開始就讓小琦完全的信任我。」楊開敔直勾勾的看著他說。

  羅致旋生氣的瞪了他半晌之後,終於頹然的鬆手放開他,然後整個人重重地坐回沙發上,用力的吐了一口大氣。

  「我真的快被你打敗了,拜託你不要再做出這麼極端的事情出來,好不好?至少要做之前,先跟我們這票死黨商量一下,行不行?難道集合我們大家的力量和智慧,會想不出比你傷害自己的身體這種爛方法更好的點子嗎?」他疲憊的抹著臉。

  「抱歉。」

  「我想聽的不是這兩個字。」

  「謝謝你天璇,我會永遠記得還有你們這票死黨在我身邊支持著我,我並不是在孤軍奮戰。」

  「我想聽的就是這句話,你並不是在孤軍奮戰,記住它。」

  「我知道了,謝謝你。」

  「說謝就太見外了,因為我們是兄弟不是嗎?」

  楊開敔微微一笑,然後伸出一隻手握緊拳頭的懸在半空中看著他,而羅致旋則毫不猶豫的也伸出手來握緊拳頭,與他的拳頭碰在一起,然後兩人異口同聲的說了一句——

  「好兄弟。」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喻琦的左臉裹著紗布,鼻樑上帶著深色的太陽眼鏡在艾媺和季筍瑤兩人的牽扶下,緩緩地走進視力檢查室裡,接受諸如眼壓、眼部X光掃瞄之類的檢查。

  楊開敔從頭到尾都一直站在旁邊看著,沒有發出任何一點聲響,所以喻琦也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她一直努力在躲避的人,此刻正站在離她不到兩公尺的地方,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離開視力檢查室後,她們轉往X光室、斷層掃瞄室、超音波檢查室等等地方,一一地做了各種詳盡的檢查之後,才來到麥峪衡的專屬診療室。

  「麥大哥。」艾媺和季筍瑤同時叫道。

  「麥大哥。」喻琦的叫喚比她們慢了一拍,因為她看不見,所以並不知道麥峪衡此刻正出現在她面前,直到艾媺她們先叫了人之後,她才知道。

  「喻琦,聽到你願意接受治療後,麥大哥真的很高興。」他真心的對她說道。

  「對不起,讓你替我擔心了。」

  「別這麼說,開敔就像我弟弟一樣,對於你這弟媳,做大哥的我——噢!」站在他旁邊的楊開敔猛然踩了他一腳。

  「麥大哥你怎麼了?」聽見他的痛呼聲,喻琦關心的問。

  「沒什麼,只是被瘋狗咬了一下而已。」

  「瘋狗?」

  「我開玩笑的。」麥峪衡瞪了楊開敔一眼,只見後者不斷的對他比著左臉,意思是他想看她臉上的傷。

  他有點不想幫他,誰叫他剛剛踩得這麼用力,可是一想到過去兩個多月來,他們這對苦命鴛鴦所受的折難,他就忍不住心軟了。

  「喻琦,你臉上的傷口復原得如何,可以讓麥大哥看一下嗎?」他開口要求。

  「我不想嚇到你,麥大哥·」

  「別忘了我是個外科醫生,什麼樣血淋淋的畫面我沒看過?放心吧,我不會被嚇到的,所以開敔也一樣——噢!」楊開敔又踩了他一腳。

  喻琦突然渾身緊繃,整個人面無血色,驚恐的向後退了一大步。

  「喻琦?」艾媺和季筍瑤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

  「開敔是不是在這裡?你們是不是欺騙了我?是不是?」她激動的叫道,雙手因驚慌,害怕的在半空中揮舞著,想尋找逃出這個地方的出路。

  「喻琦你冷靜點,開敔不在這裡,他並沒有在這裡呀。」艾媺急忙捉住她的手說道。

  「不,你騙我,他一定在這裡,一定在這裡。」她激動的搖頭叫道,然後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轉身就往前衝去。

  「小心!」楊開敔再也忍不住的衝上前去,在她差點就要撞上門框時拉住她。

  從未聽過的粗啞嗓音讓喻琦整整呆滯了一秒鐘,而季筍瑤趁此機會立刻開口。

  「開敔真的不在這裡,如果他在這裡的話,他早開口說話或者是一把將你緊緊地抱進懷裡了,你難道沒想過這一點嗎?」

  「你說的是真的嗎?」喻琦將臉轉向她站立的方向,面無血色的輕聲問道。

  「如果你不信的話,你可以問穆易醫生,他可以做證,在這間診療室裡,就只有我們五個人而已,沒有第六個人存在。」

  「穆易醫生?」

  「你好,在下就是穆易。」那個粗啞的嗓音再度響起。

  喻琦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她看不見對方,而且對方又是她初見面的人,所以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總不能說「很高興見到你」吧?因為她是個瞎子。

  「艾媺?」她向好友求救的喚著。

  站在一個不認識的人身邊,讓看不見的她很沒有安全感。

  只是當她想伸手找艾媺時,這才發現她的手仍陷入那名叫穆易醫生的手掌中,她驚慌的在瞬間急忙將手縮了回來,並在空中盲目的摸索著。

  「艾媺你在哪裡?小瑤,小瑤?」她慌亂的叫道。

  「我在這兒。」艾媺急忙應聲。

  季筍瑤也跟著走到她身邊,兩人一左一右的讓她牽住了手。

  「穆易醫生的聲音雖然難聽得嚇人,但他不是壞人,你不要緊張。」季筍瑤安撫著她。

  「小瑤你這樣說話就太失禮了。」麥峪衡開口道,「抱歉穆醫生,她說話比較直一點,請你別見怪。」

  「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粗啞的聲音如此回答。

  「小瑤、艾轍,你們把喻琦扶到椅子上坐下。」麥峪衡交代著。

  「穆醫生,你的聲音天生就這麼難聽嗎?」

  被扶著往前走時,喻琦聽見季筍瑤如此問道。

  「不,這是吸人性灼傷所造成的傷害。」

  「喔,那你是遭遇過火災嘍?那你沒被燒傷毀容還真是萬幸耶。」

  「小瑤你在說什麼呀?」艾檄忍不住的遏止她,因為楊開敔已經開始變臉了。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穆醫生長得一表人才,配上這麼難聽的聲音實在太可惜了,我想穆醫生週遭的親朋好友一定非常為你發生這樣的意外感到心痛吧?」季筍瑤狠狠地瞪著他說。

  自從她從天璇那裡得知這傢伙所做的蠢事之後,她心裡就一直積壓著一股散不去的怒氣,火得要命。也因此,她明知道現在根本就不是找他算帳的時候,她卻完全忍不住。

  「只要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楊開敔粗啞的開口,但雙眼卻是目不轉睛的凝望著喻琦,像是特地在說給她聽的一樣。

  「叩叩。」

  突然傳來兩聲敲門聲,一名護理人員推開門走進來,為他們送來喻琦剛剛所做的各項檢查結果與報告。

  「穆醫生。」麥峪衡將部份資料遞給楊開敔,兩人各自看了一下手上的檢查報告,然後再交換看,最後則一起站在桌前討論了一下結果。

  「看樣子一切都很正常。」麥峪衡說。

  「嗯。」楊開敔同意的點點頭。

  「所以跟我們想的一樣,這是很典型的身體化疾患之轉化症。」麥峪衡說。

  「什麼叫做身體化疾患之轉化症?」季筍瑤忍不住的發問。

  「當年九二一大地震的時候,一位投入地震災區救援的軍人眼睛突然失明,經過檢查之後,發現一切正常,但是他卻完全看不見。這便是一種身體化疾患的轉化症。」

  「麥大哥,你能不能說得清楚一點?」

  「也就是那個軍人臨危授命進入災區救援,可是現場的慘況卻完全超出他所能承受、適應的範圍,因而導致他潛意識想逃離那個地方,所以他才會不自覺的選擇了病人的角色,因為只要生病了,他就能夠暫時的離開他的工作崗位。」

  「這種疾患有五個向度,一是運動、感覺功能失常;二是有人際衝突或其他壓力:三是異於詐病或者有意製造、假裝:四是非生理因素及文化背景許可;五則是造成重大痛苦、損害生活功能。喻琦現在的情況,跟那個軍人當初的情況相當的類似。」

  「那麼那個軍人後來的視力有恢復嗎?」

  「當然有。」

  「太好了!」艾媺激動的大叫,握著她的手不斷的搖晃著。「喻琦你聽到沒?這表示你的眼睛一定能夠治好重見光明的,這真是太好了。」

  喻琦感覺五味雜陳,分不清楚自己在聽見復明有望這個消息之後,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她很害怕復明之後,必須每天面對自己可怕的左臉與左眼,更害怕哪天走到街上時,突然撞見開敔懷抱一個女人的畫面。雖然離開他、放棄他都是她自願的,沒有人強迫她,可是她還是無法接受親眼目睹他身旁有了別的女人的畫面,那會讓她心痛至死的。

  可是她又不能就這樣當一輩子的瞎子,因為沒有人會願意照顧她這個廢人一輩子的,即使有,她也不能這麼做,不是嗎?

  「喻琦,你在想什麼?」她的沉默讓艾媺忍不住的問。

  「你該不會是反悔,不想接受治療吧?」季筍瑤懷疑的說·

  喻琦愣了一下,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你剛剛在想什麼?」季筍瑤以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語氣追問。

  「我只是在想,治療需要多久的時間,會用什麼方法治療而已。」喻琦隨便亂說。

  「這有什麼好想的,只要問醫生就知道了。穆醫生?」

  「這是心理方面的疾病,需要心理治療,所以既不用吃藥,也不必擔心治療的過程中會產生疼痛。」粗啞的聲音如此回答。

  「所以?」

  「這種治療需要的是時間和病人對醫生的完全信任與敞開心胸,所以既然你們要我放下所有工作,在這段時間裡只單獨醫治這位小姐的話……」

  「她叫喻琦。」季筍瑤忍不住的說。他還真會演戲哩!

  「我希望能夠和她住在一起。」楊開敔話一說完,在場人全都在一瞬間睜大了眼睛。

  這會不會太激烈了一點?!他事先怎麼都沒跟他們知會一聲呀?

  「這個……醫生,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不好吧?」艾媺說。

  「我以為喻小姐和家人住在一起。」

  艾媺忍不住皺眉瞪他。他根本就是明知故問嘛!

  「不,她一個人住。」

  你不怕太過接近讓自己的身份曝光嗎?季筍瑤以一臉嚴肅的表情,無聲的凝望他問道。

  我想親自在她的身邊照顧她。楊開敔以唇形無聲的回答,然後才開口堅持的答道:「這是最節省時間的方法,而我不可能為了幫助一個病人,就在這裡耗上大半年的時間。」

  但是眾人仍覺得這樣做不太妥當。

  「可是孤男寡女——」麥峪衡也試著想打消他這個念頭,可是才一開口就被他給打斷。

  「如果不放心的話,可以請她的家人或朋友跟我們一起住。」楊開敔堅定的看著大伙,一臉心意已決,任何人都別想改變他心意的模樣。

  「問題是喻琦住的地方就只有兩房一廳的格局,而且我們這些朋友都有各自的家庭、小孩要照顧,根本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陪你們住在一起。」艾媺說。

  沒有第三人在你們身邊當緩衝器,你絕對絕對會被拆穿的·季筍瑤再次無聲的告誡他。

  楊開敔根本不聽勸,仍執意這麼做。

  「那麼她的家人或者是男朋友呢?」他開口道,「也許……」

  「沒關係,就這麼辦吧。」喻琦突然同意。

  「什麼?!」眾人同時一驚。

  「喻琦?」艾媺驚訝的瞪著她叫道。

  季筍瑤和麥峪衡則是瞠圓了雙眼,不相信她怎麼會答應這種荒謬的要求。即使她想早日恢復視力,也不可能會答應這種事吧?這不像她的個性呀。

  「沒關係,我想早點治好我的眼睛,也不想耽擱穆醫生幫助其他病患的時間。所以如果這是最節省時間的方法,那就照醫生的方法做吧。」她迅速而輕鬆的說。

  事實上當她聽見醫生提起「男朋友」三個字時,她害怕小瑤和艾媺會猛然想到開敔,並趁機說服她讓他來勝任這個陪伴的任務。

  可是她現在最不想聽見的就是關於他的一切,畢竟她都已經強忍了兩個多月不准自己問起關於他的一切,也不准人提了不是嗎?

  她相信只要繼續這樣持續下去,終有一天她的心痛會慢慢淡去的。

  「可是這樣真的沒關係嗎?」季筍瑤問她也問楊開敔。

  「我相信醫生是個正人君人。況且以我現在的模樣,應該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對我有興趣吧?」她最後兩句話是含在嘴裡說的,所以除了緊靠在她身邊的艾媺和季筍瑤之外,楊開敔和麥峪衡都沒有聽見。

  「喻琦……」艾媺不由得紅了眼眶,低聲叫喚。

  「怎麼了?」楊開敔粗啞的問,沒有錯過她們之間的任何小動作,尤其是和喻琦有關的。

  「沒什麼。」季筍瑤答道,「既然喻琦都答應了,那就照醫生的方式做吧。可是醜話我可先說在前頭,如果你敢做出任何傷害她的事,後果自理,穆易醫生。」

  她瞪著他。一副既然你決定要這樣做,那麼一切後果就必須要自己承擔,她不會再管他的表情。

  「既然決定了,那我什麼時候方便搬過去?」楊開敔不理會她直接問。

  「那就要看醫生打算從什時候開始治療了。」她瞪著他。

  「我希望愈快愈好。」

  「我就知道。」季筍瑤翻了個白眼。

  「小瑤你在說什麼呀?」艾媺忍不住的說,皺著層提醒她,說話小心點別露了餡,小心讓一切前功盡棄,

  「我的意思是說,以醫生不避諱可能產生的流言,而一心只想著要盡快醫治好病人的敬業態度來看,他會說出愈快愈好這句話,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她皮笑肉不笑的對著楊開敔說。

  「原來如此。」艾媺很認真的演好自己的角色,「那我把喻琦家的住址和電話留給醫生,麻煩你要過去的時候先打通電話。」

  「對呀,這樣我們才能掃楊相迎。」季筍瑤接話。

  麥峪衡跳出來圓場。再讓小瑤繼續待下去,他遲早會心臟病爆發的。

  「好了,小瑤、艾媺,喻琦從早上出門到現在也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了,我想她一定累了,你們送她回家吧,小心點。」他下逐客令。

  「我知道了,麥大哥。」艾媺急忙搶先答道。她也覺得再讓小瑤這樣胡鬧下去不行,還是早點離開為妙。

  季筍瑤各白了他們倆一眼。她怎會不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什麼!不過算了,反正有喻琦在這裡,她也不能痛快的找開敔麻煩,所以再找時間來整他好了。

  「拜拜,麥大哥,穆易醫生。」說著,她狠狠地瞪了楊開敔一眼,然後跟著艾媺扶起喻琦轉身走向門口離開。

  麥峪衡不由自主的喘了一口大氣,感覺比工作了一整天還累,天啊,應付小瑤還真不是件簡單的工作呀!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7 09:20 PM     標題: 第六章

  「來,喻琦,你拿著。」

  「這是什麼?」感覺手上被小瑤塞進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橢圓形條狀物,她一臉好奇的微揚起下巴問道·

  「電擊棒。」季筍瑤回答,接著拉著她的手一邊感覺電擊棒的外觀構造,一邊將使用方法仔細的說給她聽。

  「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麼?」喻琦不解的問。

  「你忘了再過幾個小時,就有一隻野獸會搬進這裡來嗎?這是給你防身用的,如果他有任何一丁點的不軌,你就用力的給他電下去,不必客氣,」

  她咬牙切齒的語氣,讓喻琦頓時想起昨天在醫院時的懷疑。

  「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像對穆醫生有著莫名的敵意呢?你們之前是不是有什麼過節?」她敏感的問。

  「沒有呀,只是單純看他不順眼而已。」季筍瑤以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說道。

  反正她這個人向來就是這麼的隨性,所以她一點也不怕會引起喻琦的懷疑。

  果然,喻琦聽過她的回答之後,就沒再追問了。

  不過雖沒問,她卻有一堆話想說。

  「那傢伙整個人瘦得跟竹竿一樣,雖然那張臉是長得不錯,但是配上他那副比烏鴉叫聲還要難聽的聲音,讓人看了或聽了就倒胃口。像他那副營養不良、大病初癒的虛弱模樣,哪裡像是一個懸壺濟世的醫生呀?說他是病人大概沒人會懷疑,真不曉得讓他搬到這裡跟你一起住,到底是對還是不對?不要反過來是你在照顧他就夠了。」她碎碎念了一堆。

  「穆醫生的外表看起來真有你說的那麼糟嗎?他會不會是真的生病了?」聽她講了這麼一堆,喻琦不知不覺的問。

  「誰知道呀。」

  「可是,如果他的外表看起來真的那麼虛弱的話,那你還拿電擊棒要我用力的電他?」

  「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他會不會剛好是只披了羊皮的野獸呀?我這就叫做以防萬一,懂嗎?」

  她是想給開敔一點教訓,又不想喻琦電得太用力把他給電殘了,所以才會這麼辛苦拐彎抹角的說這麼多,她也很累的好不好?

  「他既然是麥大哥辛苦拜託人找來的醫生,我想他的人品應該是可以信任的才對。」喻琦話雖這麼說,但是語氣有點薄弱。

  老實說,她現在也有些後悔和害怕了,畢竟她對那個名叫穆易的醫生完全不認識,就這樣答應和他同住實在是很冒險。

  可是事到如今,想反悔似乎也不太可能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真的不想讓小瑤她們有機可趁的將開敔送到她身邊來,她必須要勇敢一點才行。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想了,不過電擊棒這種東西還是有備無患,你把它們放在幾個好拿好放的地方收好。」

  「幾個?」

  「喔,我沒跟你說嗎?除了你手上那支外,這裡還有四支,我總共買了五支電擊棒。」

  喻琦呆滯了一下,突然忍不住的輕笑出聲。這還是她發生車禍之後,第一次打從心底真真正正的笑出來。

  「好懷念的笑聲。」季筍瑤不由自主的輕聲道。

  聽見她的話,喻琦的笑聲在一瞬間停了下來,臉上也變回這兩個月來最常出現的表情——面無表情。

  「喻琦,我們是不是一輩子都再也聽不到你的笑聲,看不到你的笑容了?」她語氣嚴肅而認真的問。

  喻琦沉默不語。

  「我這幾天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這次你的眼睛治好了,你會改變主意回到開敔身邊嗎?」季筍瑤問她。

  她沉默了半晌,才慢慢地吐出兩個字。

  「不會。」

  「為什麼?你到底在逃避什麼?如果是為了你的臉,那只要靠整形就能夠恢復了。』

  「那麼我的左眼呢?」

  季筍瑤有些愣住,因為她壓根兒就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的反問她,不過至少她現在終於知道她在介意些什麼了。

  「你很在意左眼瞎了的這件事?」她問。

  喻琦再度沉默不語。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大家都會不惜一切代價幫你,可是你左眼失明這件事已經是無法挽回的了,你一定要調適自己的心情去接受它。」季筍瑤握住她的手,以柔聲而坦白——坦白到近乎無情的方式對她說。

  她沒有應聲,但被小瑤握在手中的手卻忍不住的緊握了一下·

  「喻琦,開敔不會在意這一點的。」

  「他不在意,但我在意。」喻琦又再一次在她意料之外開口回應她,語氣中充滿了苦澀。

  「你在在意什麼?」怎知她又再度沉默了起來,甚至在半晌之後,還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然後扶著牆壁轉身走回房裡去。

  季筍瑤收回視線,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她已經盡力了,如果喻琦不能擺脫心裡的障礙走出來,那麼大家也只有陪她在原地踏步而已。

  看樣子,開敔應該早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了,所以他才會不惜一切用最冒險的一種方式,想來挽救喻琦和他之間的愛情。

  那傢伙雖然平時總愛擺出吊兒郎當的樣子,但是卻是一個可靠的男人,一個專情、癡心、重情重義的好男人。喻琦今生能夠獲得開敔的真情相待,大概上輩子也做了不少好事吧。

  嗯,不過這些想法也只能放在心裡不能夠說出來,否則開敔那傢伙以後不用下巴看人那才奇怪。

  「嗶——嗶——」掛在牆上的對講機忽然響起。

  季筍瑤抬起頭來看過去。

  說曹操,曹操到。開敔來了。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早上半夢半醒時,一股屬於食物地香氣淡淡地飄進喻琦的房間,讓她不由自主的深呼吸了一下,以為是在夢中。

  這個香味是她最愛吃的大蒜麵包,那是種用切片的法國麵包現烤、現塗,香得讓人食指大動、飢腸轆轆的香味。那是開敔的絕活,是他從一次醫學研討會裡的法國醫生那裡學來的。雖然她因為愛吃,曾經試著自己去做,但是也不知道她哪個步驟弄錯了,就是烤不出他所烤的味道,所以不知不覺間,烤大蒜麵包就成了他專屬的工作了。

  好香的味道。開敔在烤大蒜麵包嗎?他這次好像隔了很久的時間沒烤那麵包給她吃了,因為為了要結婚的關係,他們倆——

  思緒在一瞬間停頓了下來,喻琦猛然睜開看不見的雙眼,全身僵硬如石的仰躺在床上,腦袋停擺了好幾秒鐘之後,才又開始慢慢運作。

  她在作夢。

  從車禍之後,她就沒再見過開敔了,而對他而言,她甚至早已經是個死去的人了,他又怎會出現在這裡烤大蒜麵包給她吃呢?她的確是在作夢。

  慢慢地將看不見的雙眼闔起來,她深吸一口氣,卻又在瞬間猛然將雙眼睜了開來。在她眼前的當然仍是一片黑暗,但是黑暗中那股烤大蒜麵包的香味,卻益發濃郁。

  這不是夢,是真的有人在烤大蒜麵包!

  喻琦迅速的翻身下床,心跳如擂的朝房門外奔了出去。

  是開敔嗎?難道小瑤他們終於忍不住將她末死的事告訴開敔,並將他引導到這裡來了嗎?

  她站在臥房門前,雙手十指緊緊地扣握著門框,臉色因緊張而顯得蒼白,嘴唇則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著。

  「開……敔?」她低語的輕喊。是他嗎?

  屋內在沉靜了半晌後,突然響起一個粗啞難聽的聲音,緩聲的問道:「開敔是誰?你男朋友嗎?」

  喻琦倏然渾身一僵。這個粗啞的嗓音讓她驀然清醒的想起,在這個屋子裡除了她之外,還住了另外一個人,那個名叫穆易的醫生。

  不知道是因為難堪,或者是心底最深層的秘密曝光,她猛然轉身逃回房內,砰一聲將房門給關上。

  天啊,她到底在幹什麼?

  明明都已經下定決心要放棄他了,還這麼努力的強迫自己忘記他,結果呢?一陣大蒜麵包的香味就讓她忘了一切,她到底在幹麼呀?

  她既氣憤又不甘的落下淚來。她都已經這麼努力了不是嗎?嗚……

  「叩叩。」身後的門板突然傳來敲門聲,讓她的身體在瞬間又再度緊繃起來·

  「既然醒了就出來吃早餐吧,我烤了大蒜麵包,這東西冷了可就沒那麼的好吃了。」那粗啞的嗓音在門外不疾不徐的響起。

  喻琦迅速的抹去臉上的淚水沒有應聲,接著便聽到他的腳步聲從她房前走離的聲音。她緩緩地鬆了一口氣靠回門板上。

  真沒想到這個穆醫生竟然也會烤大蒜麵包,這到底算是什麼樣的巧合?才同住第一天而已,就鬧出了這麼一個意外,誰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是否能夠平安的度過?

  剛剛醫生問她,開敔是她的男朋友嗎?雖然她沒有回應,但是她絕不會傻得以為醫生以後不會再問她這個問題。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大概就是這種情形吧?但是話說回來,這情形她也不是沒想過不是嗎?

  既然已經決定了要讓右眼復明,要接受心理醫生的心理治療,她就已經有所覺悟自己可能要血淋淋的將自己攤在醫生面前。

  不過唯一幸運的是,她並不認識醫生,也從未見過他,所以對他吐露心底的秘密時,應該可以少掉不少怪異或尷尬的感覺。而且最重要的是,醫生治好她之後就會離開這裡回南部去,所以她根本就不必擔心以後還會碰到他。

  這樣一想之後,剛剛的氣憤、不甘與緊繃的情緒,終於慢慢地消散。

  喻琦深吸一口氣後,摸索著門把將房門打開,走出了房間·

  在這間屋子裡住了兩個多月,她已經能以正確的方向與步伐在屋內通行無阻。

  所以她先走進浴室盥洗了之後,這才走進客廳之中,摸索著餐桌邊緣找到椅子坐了下來。

  「大蒜麵包就在你正前方離桌緣約十公分的餐盤上,餐盤的左邊放著一杯熱豆漿,吸管已經插好了。」粗啞的聲音忽然從她左前方響起。

  「謝謝。」她輕謝一聲,伸出手果然在他所說的地方摸到了她的早餐。

  她拿了個麵包吃,一入口整個人就愣住了。

  這個味道……這個味道……怎麼會?怎麼會呢?

  「怎麼了?」粗啞的嗓音問。

  她呆愣了一會兒,然後才慢半拍的抬起頭來,睜著無神的雙眼茫然的問:「怎麼了?」

  「眼淚。」

  「眼淚?」她像只鸚鵡般的重複他的話,其實思緒一直都沒脫離那與開敔所烤的大蒜麵包一模一樣的味道上頭,根本就沒將他的話真正的聽進耳裡。

  所以當他的手忽然碰上她的臉時,她整個人就像被電擊般,受到突然劇烈的驚嚇,猛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並撞翻了身後的椅子,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巨響聲後,屋內陷入一片窒人的沉靜中。

  楊開敔的手仍懸在半空中,而喻琦在驚嚇之後,慢慢地想起了剛剛兩人短暫的對話,並且瞭解剛剛那個碰觸的原因。

  可是即使如此,他也不應該對她動手動腳的吧?難道說小瑤的擔心,都不是她胡思亂想出來的?

  「抱歉。」四周的沉靜突然被他粗啞的聲音打破。

  喻琦沒有應聲,因為她還在想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是可以信任的,或者必須要小心謹慎戒備的。可是她的答案還沒想出來,就聽見他移動的腳步聲,而且還是朝自己靠近。

  驚恐在一瞬間充斥了她整個人,她沒有時間再懷疑,心想要馬上行動自我救助才行。

  所以,她腦袋現在所有的念頭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小瑤交給她的電擊棒,以及它所放置的位置,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撲向那個地方。

  原本是想去將被她撞倒的椅子扶起,以防她一個不小心撞到而跌倒的楊開敔,壓根兒都沒想到她會突然移動了起來,而且動作還是那麼的迅速又不顧一切。

  她是怎麼了?他根本就沒時間去想這個問題,因為看不見的她才一轉身踏出一步,整個人便因為絆到倒地的餐桌椅而向前撲倒。

  「小心!」他在千鈞一髮之際,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喻琦向前撲倒的動作讓她的手剛好可以構到放置電擊棒的地方,驚恐的她根本就沒時間靜下來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感覺到他的手竟然環住了她的腰。

  他真想對她圖謀不軌?

  就這麼一剎那間驚恐的念頭,她毫不猶豫的抓起電擊棒,反身就往身後抱住她的他電了過去·

  「啊!」

  突然受到電擊,楊開敔痛得驚叫出聲,抱住她腰的手更因電擊的痙攣而不由自主的鬆了開來,但是只一秒鐘的時間,他腦袋便迅速的閃過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只要他鬆手,喻琦就非跌倒不可,所以他是絕對不能鬆手的。

  心到手到。下一秒鐘,他強忍著手臂肌肉痙攣的痛苦,立刻又再一次穩穩地環住她的腰身,挽救了差點跌倒的她。

  他再度環住她腰部的舉動讓喻琦倒抽了一口冷氣,因為她沒想到他竟會如此的頑強。不過既然他仍不知悔改,那她就更不用對他客氣了。

  她毫不猶豫也不留情的再度將手中的電擊棒朝身後的他招呼過去。不過受一次教訓學一次乖,楊開敔這回可就有所防範了。

  只見他的身體迅速的往後一縮,躲過了她的電擊棒攻擊,再眼明手快的伸手一扣,立即制住了她握住武器的那隻手,然後下一秒便將她手中的武器奪走。

  「我只是想救你免於跌倒而已,難道你不知道自己差點被椅子絆倒嗎?」楊開敔對她說,然後在她雙腳平穩的踏到地板時,禮貌的鬆手放開她,再彎腰將倒在地上的椅子扶了起來。

  這其間喻琦就像化石般的,一動也不動的呆站在原地。

  救她?

  跌倒?

  被椅子絆倒?

  聽了他的話再仔細的回想剛剛所發生的一切,喻琦突然恍然大悟,並且深深地有股想要死了的念頭。

  噢,天啊,她剛剛到底做了什麼呀?

  「我……對不起。」她紅著臉低聲說,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般不知所措。

  「我也有錯,在我靠近你之前,我應該要先出聲告訴你我要做什麼以避免誤會的。」楊開敔邊說,邊伸手將手袖撩起,察看剛剛被電擊的部位。

  還好,只是紅了一塊而已,不過剛被電擊的時候還真是痛呀。他不爽的瞪向那支暫時被他擱在餐桌上的武器。這東西到底從哪裡來的呀?他不以為以小琦現在的心理狀況,她會想到這種東西。

  「這支電擊棒是你朋友買給你的?」他問。

  喻琦尷尬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不過沉默已是最好的回答。

  「看樣子你有個好朋友。」楊開敔忍不住咬牙切齒的說。他知道會這樣整他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小瑤那個魔女!

  喻琦呆愣了一下,茫然的將臉轉向他聲音的來處,臉上浮現出一抹懷疑。

  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麼她覺得他剛剛說話的語氣好像有點在咬牙切齒的樣子?是錯覺嗎?

  「椅子就在你旁邊,你先坐下把早餐吃完,待會兒我們就要正式開始我們的治療了。」楊開敔再度開口說,然後就看她摸索著椅子坐下來,再小心翼翼地摸索著餐桌上的早餐慢慢地吃了起來。

  他沒有再試圖伸手想幫她做什麼,因為生怕會嚇到她。所以他只能看著、心疼著,並且發誓不管用什麼方法,他一定要讓她復明,一定要。

  「吃飽了嗎?」看她放下手中喝完的空杯子,他問。

  「嗯。謝謝。」

  「那我們移到沙發那裡坐吧。」

  喻琦點點頭,起立轉身心裡默數著步伐,準確無誤的走到沙發前坐下。

  楊開敔挑了個離她有些距離的座位坐好。

  「首先有件事我想先和你達成共識。」他直視著她說,當然他知道她看不見,也因此他只要注意自己說話的語氣,其他不管是眼神還是表情,都可以肆無忌憚的流露真情。

  「好。」

  「家裡的三餐由我來做。」

  喻琦怔了怔,壓根兒都沒想到他所說的共識竟是為了這種事,她還以為他要說的是有關於治療的事。

  「為什麼?」她懷疑的問,「如果你是因為我看不見……」

  「不是為了這個原因。」  

  「那是為什麼?」她覺得沒有理由,醫生來這裡是為了要治療她的,而不是要來當她的僕人吧,他怎麼會說出這麼令人費解的話來呢?

  「唉!」

  喻琦還在想為什麼,便突然聽見一聲帶著有些無奈的長聲歎息。

  「說出來你可能會笑,但是這其實是我的不情之請。」楊開敔以有些難以啟齒的口吻尷尬的說。「其實我有個未婚妻,明年就要結婚了,可是在結婚之前,她要我先學會做一個新好男人,就是出得了廳堂也要進得了廚房。所以最近其實我一直都在學做菜,可是突然被人拜託到這裡來,又無法確定歸期,所以我才會破天荒的首次要求住進病人家中,真的很抱歉。」

  「所以你是為了我家的廚房才會堅持住到這裡來,而不是為了要治療我?」

  「治療你是我的工作,但是堅持住進這裡的確是為了私心,這一點我承認。」

  喻琦突然沉默不語,臉上神色有些落寞、有些蕭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楊開敔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試著猜測她現在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會有如此落寞的神情。

  「你有未婚妻?」她突然開口問。

  「有。」

  「你愛她嗎?」

  「如果有一個男人為你這樣做,你覺得那個男人愛你嗎?」他不答反問。

  突然之間,喻琦又陷入沉默之中。

  「愛。」楊開敔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堅定的回答了她的問題。「我很愛她,愛得恨不得能夠立刻娶她進門,名正言順的愛她一輩子。只可惜我的廚藝還達不到她所要求的標準,所以我才要更努力。」

  「如果你未婚妻聽到你這一席話,她一定會很感動的。」喻琦低語。

  「是嗎?如果你是我的未婚妻,光聽這些話你就覺得很感動了?」

  「不只是話而已,你還實際的在努力不是嗎?」她誠懇的說。

  「所以這是不是就表示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以後的三餐都由我來料理?」

  既然他如此要求,她說什麼也該要幫助他才對,她毫不猶豫的點頭。

  「那就麻煩你了,醫生。」她說。「不過既然三餐是由你來煮,那麼食材的費用就由我來出好了。」

  他就知道她會這麼說,很像她的個性。楊開敔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揚了起來,眼中流露的儘是對她濃得化不開的柔情。

  「這樣很公平。」他說。

  「那麼等會兒我就先拿些錢給你,多退少補。」

  「好。」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7 09:20 PM     標題: 第七章

  同住的日子轉眼間已滿七天,喻琦已漸漸習慣家裡有個房客的事實,不會再為屋內有任何一點風吹草動的聲音,就動不動的進入渾身緊繃的備戰狀態。

  穆醫生應該可以稱得上是非常正人君子,雖說他粗啞的聲音真的不怎麼好聽,有時候在為她做心理治療時,也冷酷無情得讓人心驚,但是除此之外,他嚴守男與女,醫生與病人的界線,從未逾越過該有的禮儀與分寸。

  雖然同住一個屋簷下,他從來不曾企圖進入她的房間,因為他在兩人房門上各掛上不同聲音的小風鈴,只要房門被打開就會發出叮叮叮的聲音,所以她可以很清楚的知道他是否進房裡去了。

  他在屋內走動時,一定會發出聲響讓她知道他的去向來處。與她交談時也會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除非必要,否則絕不會讓自己太過靠近她,以防嚇到她。

  他做的菜比她想像中好吃一點點,但是也只有一點點,整體來講,還是有點難以下嚥,所以在被他的廚藝荼毒了一星期之後,她決定跳出來救他也救救自己。

  這是他們倆首度跨越醫生與病人的界線,朝朋友的層級邁近的第一步,不過結果似乎還讓人挺滿意的。

  喻琦吃著兩人合作,由一人口述,一人遵命照做的午餐,嘴角微微地輕揚著。

  嗯,終於吃到比較正常味道的一餐飯了。

  「真沒想到這一桌菜竟然是我煮的。」吃飽後,楊開敔以滿足語氣讚歎的說。

  「事實上它就是你煮的。」喻琦微笑的放下碗。她也吃飽了。「很好吃,謝謝你。」

  「謝謝你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他凝望著她說,臉上有著激動的神情,但是從他平靜的說話語氣中,卻完全聽不出來。

  整整一星期的時間,他終於讓她露出了一抹微笑,這是多麼彌足珍貴、難求的一抹微笑呀。他的鼻頭酸酸的,眼眶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

  「我並沒有做什麼。」喻琦搖頭起身道,準備要收拾善後。

  「我來就好了。」楊開敔說。

  她愕然的拾起頭來。「可是我們說好了,中午的碗盤歸我洗。」而晚上的則歸他。

  「我想從今天開始請你教我煮菜,所以以後洗碗的事就交給我做,算是我對你的感謝。」

  「我除了給你幾個建議之外,並沒有教你什麼,你用不著這樣。」

  「只是幾個建議就已經超越我過去所有的努力了。」

  喻琦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所以就當做是我另一個不情之請,請你答應我的請求。」

  她沉默不語,不是她不想答應他,而是這一答應,洗碗的工作又要落到他的頭上了。

  先是煮三餐,然後又因為兩人都有吃飯而堅持要平分洗碗的工作。現在他卻又因為要她教他煮菜,而將洗碗的工作全部攬到身上去,這叫她即使有心想要答應他的請求也點不下頭呀。

  畢竟他不僅是她的醫生,嚴格說起來也算是她家裡的客人,雖然她因為雙眼失明行動不便而無法招待他,但是讓客人料理三餐給她吃,這對她而言,已經算是極限了,如果連洗碗的工作都讓他做的話,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

  楊開敔主動將她的沉默當成了默認,開始動手收拾碗筷。

  聽見他收拾的聲音,喻琦急忙從座位上站起來。

  「等一下,我還沒答應你——」她話才說到一半便突然感到一陣昏眩,然後緊接著便是一陣劇烈的天搖地動。

  地震!

  這兩個字才浮現她腦中,大地卻在瞬間搖晃得更加劇烈,好像整棟大樓在下一秒鐘就會因此而倒塌崩坍了一樣。

  喻琦原本是不怕地震的,至少她一直以為自己不怕地震,可是她沒想到當一個人看不見之後,許多感覺,包括勇氣和膽子也會跟著消失不見。

  「啊!」她不由自主的因害怕驚叫出聲,整個人驚慌失措的連大門的方向在哪裡都忘了,直接就往牆壁的方向撞了過去。

  「喻琦!」

  楊開敔被她慌亂的反應嚇呆了,但卻不敢再隨便動手抱住她或拉住她,以防驚嚇她或將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信任毀於一旦,可問題是她早已慌亂到聽不見他的驚叫聲。

  沒有時間猶豫,他快速的移動腳步,在她撞上牆壁之前,比她更早一步擋在她面前,讓驚慌失措的她一頭撞上他,而不是撞上堅硬的水泥牆。

  「唔!」他痛得悶哼一聲。

  雖然車禍至今已過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但是他身上所受的傷並未完全痊癒,至少還禁不起一個成人衝撞的力道。所以瞬間,他的臉色已變成一片慘白,冷汗迅速的從他背脊、額頭間冒了出來。

  可是即使如此,他仍沒有時間去管自己的感受,因為她競慌亂到連撞到他都不知道,轉瞬間又往另外一個方向撞去,而這回竟直接撞向餐桌。

  「小心!」他大叫出聲,但因為他們原本就與餐桌相距不遠,所以在他悶哼出聲到驚覺她轉身又衝往別的方向而大叫小心時,她已在那瞬間重重地撞上了餐桌。

  「砰——」

  餐桌被她重重一撞,原本已被他收拾成一疊的餐盤碗筷瞬間翻落地板,摔成了無數的碎片,飛散四處。

  碗盤摔破的聲響讓喻琦渾身一震,短時間稍微的冷靜了一下,但是她的冷靜並沒有帶走足下劇烈的天搖地動,她還是感覺到害怕,還是有股想要到外頭去的衝動不斷的鞭策著她。她幾乎完全不能自己,雙唇顫抖,面無血色的摸索著四周想找生路。

  楊開敔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一個箭步猛然伸手便將她整個人擁進懷中,並將她的臉按進他仍隱隱作痛的胸口,以安撫的語氣不斷的對她低語著。

  「冷靜點,沒事的,地震再一會兒就會停的。你不要慌亂,你不是一個人在這裡,我也在這裡記得嗎?我會保護你的。冷靜下來,你會沒事的,冷靜下來,喻琦。」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安撫起了作用,或者是他的擁抱讓她想起自己不是一個人,所以她終於安靜了下來。

  房子還在晃,地震還沒有結束。

  這個地震震了將近有一分鐘那麼長的時間,而且規模之大,讓即使不覺得地震有什麼可怕的人都忍不住害怕起來。這也難怪會讓每次碰到地震都能老神在在的喻琦,嚇得驚慌失措了。

  地震終於停止,屋內所有搖晃不已的懸吊飾品也慢慢地停了下來,逐漸恢復靜止的模樣。

  楊開敔確定地震真的停止,也感覺不到還有其他餘震後,終於慢慢地鬆手放開被他擁在懷裡的喻琦,同時低頭看她。

  他本以為他一鬆手,她就會立刻退離自己的懷抱,可奇怪的是,她卻一動也不動的仍舊緊緊地偎靠在他胸前。

  她是怎麼了?難不成真的被地震嚇壞了?

  「喻琦,你沒事吧?」他一臉擔心的問道,伸手握住她的肩膀,輕輕地將她推離自己。

  她一臉茫然的抬起頭來,臉上仍帶著地震後心有餘悸的驚恐神情。

  「沒事了。」他以粗啞的嗓音溫柔的對她說。

  「沒事了?」

  「地震已經停下來了。」他解釋。

  喻琦呆愣了一會兒,終於有了比較正常的反應。她在瞬間退後了一步,露出有些尷尬與不好意思的表情面對著他。

  「……」她頓了頓,「謝謝你。」

  「不客氣。」楊開敔說,一頓之後又再開口道:「你可以先走到客廳沙發上去坐嗎?我先把地板上摔破的碗盤收拾一下。」

  「對不起,麻煩你了。」喻琦沉默了一下,忽然低下頭來輕聲的說。

  「麻煩倒不會,只是要花一點時間將它確實清理乾淨而已,免得不小心踩到碎屑而受傷,你快到沙發上去坐好。」他再次催促道,見她站在一堆碗盤的碎片之間會讓他緊張到胃痙攣,就怕她會不小心受傷。

  喻琦輕點了下頭,終於伸出雙手摸索著前進的路線,然後安靜的走到沙發上坐了下來。因為她知道留下來也幫不上他的忙,甚至還可能會造成他的麻煩,這就是一個失明者該有的體認。

  不過,剛剛那種感覺是怎麼一回事?那是她的錯覺嗎?因為害怕所產生的錯覺嗎?

  喻琦安靜的坐在沙發上一邊聽著他清理破碎碗盤的聲音,一邊發愣的想著。

  那一切真是錯覺嗎?

  她忽然變得不確定了起來。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好了,今天我們該聊些什麼呢?」

  清理完屋內的碎片,楊開敔泡了兩杯咖啡,一杯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一杯則端在自己的手上,隨性的坐進沙發裡開口問道。

  過去幾天聊過她的成長過程、學習過程,也聊過她的家人和朋友,以及工作與興趣。他從不曾試著要她說出一些她不想說的事,而且總會在她不知不覺間,將她導向快樂與歡笑的回憶裡,讓她的心情不自覺的變得放鬆、愉悅。

  喻琦從未懷疑過他的做法,畢竟他是醫生,她是病人。

  可是在經過剛剛那個地震,心裡冒出第一個不確定之後,許多疑問卻也跟著有如雨後春筍般一個個的冒了出來。

  咖啡的香味盈滿空氣,讓人不由自主的想深呼吸。

  她順從渴望的伸出手,靠著茶幾邊緣摸索著屬於她的那杯咖啡,然後找到目標後,小心翼翼地端到嘴邊滿足的喝了一口香醇義式濃縮咖啡,並習慣性的伸出舌頭舔掉沾在唇邊的細碎奶泡。

  甜味適中,濃度適中,這咖啡的好滋味是那麼的熟悉,她之前怎麼都沒發覺到呢?

  是巧合嗎?今天之前的她會毫不猶豫的回答是,可是現在的她卻無法確定了。

  過去那些她認為是巧合的巧合,真的只是巧合嗎?

  「我看我們今天就來聊聊讓你最難忘的事好了。截至目前為止,你覺得讓你最難忘的一件事是什麼?」楊開敔開口道。

  經過了一個星期的相處,喻琦已經非常習慣醫生這種粗啞中帶著些許破音的低沉嗓音。可是現在她卻莫名其妙的感覺這種嗓音,和另外一個低沉溫厚的嗓音有些相似,她是瘋了不成?

  「怎麼了?難道讓你難忘的事,並不是快樂的事?」他微微地蹙起眉頭。

  他記得她跟他說過,讓她最難忘的一件事就是國二時誤會他,還口不擇言的罵了他之後,他就轉學的事。如果她這輩子沒再遇見他的話,也許她會為此後悔一輩子,可是他們在一起之後,那便單純的變成了她最難忘的事而已,並不會再讓她感到痛苦。

  「不,我只是在想該從何講起而已。」喻琦緩緩地開口。

  「原來是這樣,那你慢慢地想沒關係。」楊開敔說完喝了一口咖啡,本以為會等一會兒的,沒想到他嘴巴裡的那口咖啡都還沒吞進肚子裡,她卻已經開口了。

  「我最難忘的一件事是發生在我國二的時候,那時候班上有個很受歡迎的男同學,很多女同學都喜歡他,我也很喜歡他。」

  「喔?那是你的初戀嗎?」

  「不是。因為最後和他交往的人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發生了什麼事嗎?」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沒關係,我們現在多的是時間,你可以慢慢說沒關係。」

  「可是我今天並不想和醫生談這件事,我想談別的事。」喻琦拾起頭來,突如其來的對他說。

  楊開敔訝然的瞬間挑高了眉頭。

  「你想談什麼事?」他好奇的問,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想對他說什麼。

  「楊開敔,」

  他倏然一愣,沒想到她會說出他的名字。

  「楊開敔?」他以不解的語氣念著自己的名字,「他是誰?你的未婚夫嗎?」

  「穆醫生怎會知道?」喻琦以懷疑的語氣問。

  「我猜的,因為我曾聽麥峪衡醫生提過你有個未婚夫,只是我不知道這段時間

  他人跑到哪裡去了,因為從我住在這裡之後,就沒見過他。」楊開敔不慌不忙的回答。

  「雖然你知道,但從沒開口問過我這件事。」

  「我不想刺激你。」

  「刺激我?」喻琦側耳準備傾聽他的解釋,怎知四週一片沉靜,始終都沒有聽見那粗啞的聲音再度響起。「醫生?」

  「我在這裡。」楊開敔回答。

  「你為什麼突然不說話?」

  「因為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為什麼?」

  喻琦等了一會兒,仍等不到他的回答,於是她猜測的開口說:「你是不是以為我的未婚夫之所以一直都沒有出現,是因為他拋棄了我?」

  「難道不是嗎?」他沉默了一會兒才猶豫的出聲。

  「不是。」她眨了下眼睛搖搖頭。

  「那麼這段時間,他為什麼都沒來看你?」

  「因為……」喻琦欲言又止,猶豫著該不該讓這個話題繼續。

  她之所以會突然對醫生說她想談楊開敔,目的只是想要試探他的反應,以確定自己的懷疑而已,可是為什麼她什麼都還沒感覺到,卻已在不知不覺間失去了主控權呢?

  在她還沒確定自己的懷疑之前,現在根本就不適合談這個話題呀。

  「醫生,我們還是繼續剛才最難忘的話題吧。」她突然說。

  「為什麼?你在逃避什麼?」

  「我並沒有在逃避什麼。」

  「那麼就讓我們繼續現在這個話題吧。」

  喻琦忽然沉默下來,沒再開口說話。

  「他並不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對不對?」既然她不肯說,楊開敔只好用計逼她說。「之所以沒來看你,是因為他嫌棄你車禍後臉上所受的傷,以及嫌棄你失明看不見,對不對?」

  「他不是!」喻琦果然中計,激動的大聲反駁。

  楊開敔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往上揚了起來,不過卻沒有讓自己說話的聲音與語氣受到影響。

  「怎麼會不是呢?如果不是的話,他怎麼從未來看過你,甚至連一通關心的電話都沒有,難不成是因為他人不在國內?可是即使如此,也該打通電話來關心你一下吧?還是他不負責到根本就不知道你出了車禍的事?」

  「他以為我死了!」她再也受不了他對開敔的誤解,倏然大叫。

  「他以為——你死了?」楊開敔以一副難以置信的語氣說,雙眼卻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對,死了。」她冷峻的說,表情突然變成一片空白與死寂,他知道她偽裝平靜的面具在這一刻已經完全瓦解了。

  「為什麼?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全都知道你活得好好的,為什麼他會以為你死了?」他緊接著問,決定打鐵趁熱的把握時機。

  「因為是我要他以為我死了。」

  「為什麼?」

  「一個毀了容又瞎了眼的女人要來做什麼?他並不欠我什麼,憑什麼要他照顧我這個廢人?」

  「你有手有腳四肢健全,等右眼復明之後,就跟正常人一模一樣了。」

  「一個失去左眼的正常人。」她倏然冷笑出聲。

  難道她在意的是她的左眼?楊開敔有些錯愕也有些不解,因為他壓根兒就沒想過這會是讓她離開他的主要原因。失去左眼對她來說,打擊真有那麼大嗎?只要右眼還看得見,少了左眼對生活並不會有所影響不是嗎?

  看樣子,他必須要先弄清楚這點才行,為什麼她會如此在意左眼失明的事呢?他絕不會因為她左眼失明或者是左瞼的傷而嫌棄她的。

  「你對於左眼失明這件事很在意?」他問。

  「你看著它不會覺得可怕嗎?」

  「它?你是說你的左眼嗎?不會。」

  「我忘了你是個醫生,應該見過不少毀容的人,早該習以為常了。」

  而他的本尊楊開敔也是個醫生,她怎會沒想過這一點呢?要比見過可怕或慘不忍睹的畫面,以他一個外科醫生的身份,會輸給一個心理醫生嗎?楊開敔蹙著眉頭在心裡付度著,但卻安安靜靜的什麼話也沒說。

  「我只看過它一次而已,但是至今還會為它作惡夢。」她像是仍陷在夢魘中抽不了身般,面無血色,全身微微地顫抖著,以喃喃自語的方式繼續說道:「它就像是被人惡意戳破的死魚眼一樣的可怕,沒有焦距、沒有神采,有的只有讓人觸目驚心的思心、恐怖而已。沒有任何人可以忍受、面對這麼可怕的畫面一輩子的,沒有人!」

  「如果他真的愛你,根本就不會介意這種事。」

  「你根本就不懂。」

  「不懂什麼?」

  「不懂他就是太愛我了,我才不想拖累他!」

  「拖不拖累應該是由他決定的。」

  「拖累不是由任何人決定的,拖累就是拖累。我不要成為他的負擔,不要成為他的責任,更不想成為他的痛苦。」

  「也許失去你對他來說才是真正的痛苦,你有沒有想過這一點?」

  「他條件那麼好,會有很多人愛他。」

  「但是他只愛你。」

  「不——」

  「如果你們倆的情況相反,他因為重傷不想拖累你而詐死,你會因此而忘了他去愛上別人嗎?」

  「不!」

  「那麼他想必也不會,因為他深深地愛著你·你有多愛他,他就有多愛你。如果這次的車禍讓他變成了一個半身不遂的殘廢,你還會愛他嗎?」

  「會!」

  「那麼一樣的道理,他也絕不可能會因為你現在的樣子而嫌棄你的,即使你的右眼治不好,從此跟左眼相同永遠失明也一樣。」

  血色倏地從喻琦瞼上褪去,留下一片令人擔憂的蒼白。

  楊開敔微微地喘息著,不確定自己剛剛所說的一切會不會太激進了一點。他是不是應該要以較溫和、循序漸進的方式來改變她的心意,而不是以這麼突如其來又直截了當的方式告訴她這一切呀?

  更何況,如果她現在反問他,他又不是她未婚夫楊開敔,憑什麼用如此肯定的語氣對她說這樣的話,他該怎麼回答?告訴她,他就是楊開敔嗎?這樣難道不會影響到她右眼的復明嗎?

  可惡,他真的太衝動了!

  楊開敔正在煩惱究竟該用什麼方法破除眼前尷尬又不自然的氣氛,沒想到喻琦卻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身,轉身就朝房間的方向快步走去,轉眼間消失在緊閉的房門內,徒留掛在她房門上的風鈴聲叮叮作響。

  他一臉愕然的目送她回房,臉上完全是搞不清楚狀況的表情。

  現在是怎樣了?

  然後,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氣。

  其實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呀,至少他逃過一劫了。

  不過,他倒是沒想過她竟對自己左眼失明的事如此在意。其實認真的想一想也對,她的右眼失明是心理因素,只要克服心理病因便可復明,而她的左臉呢,雖然傷勢嚴重,但以今日整形醫術而言,要完全恢復到車禍前的模樣也不是沒有可能,唯一救治不了的,就只有她的左眼了。

  左眼啊……

  如果可以的話,叫他將他的左眼挖下來給她他都願意,但問題是她左眼傷的不只有眼球而已,包括眼球週遭的神經、肌肉全都受到了嚴重損害,以致根本就沒有任何方法可以讓她左眼復明,這叫他如何改變這已經注定不能改變的事實呢?

  該死的!他當初為什麼沒能將她保護好,他當時明明就在她身邊不是嗎?為什麼還讓她受了這麼重的傷,他真是沒用,竟然連自己所愛的人都保護不了,他真該死!

  不,現在根本就不是後悔和懊惱的時候,因為這並不能改變什麼。

  他現在該做的是要想辦法克服她的心理障礙,讓她重拾自信心,進而恢復右眼的視力。

  只是用想的很簡單,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克服她的心理障礙呢?

  也許他該找個時間約大家一起出來幫他想想對策,畢竟俗話說的好,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而且人多也好辦事,不是嗎?

  嗯,待會兒就打電話問問大伙今晚有沒有空好了,要不然明晚也行。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有件事要做,那就是到醫院一趟,他覺得剛剛被她那麼一撞,好像真的讓未完全痊癒的傷口復發了。

  希望一切都只是他多心而已,雖然以一個醫生的經驗而言,他這個希望的機率是微乎其微,可是他還是深深地希望著,因為他現在真的沒有時間養病呀。

  可惡!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7 09:21 PM     標題: 第八章

  晚餐時間氣氛有點兒尷尬,楊開敔雖盡量用最自然的方式和喻琦說話和相處,但是問題卻出在她身上,因為她從頭到尾都默默地一句話也不說。

  所以在無奈的輕歎一口氣後,他不再企圖粉飾太平,靜靜地陪她吃完晚餐,看她再度起身將自己關回房內後,再默默地起身收拾善後。

  他的胸口仍隱隱作痛著,半駝著身體的姿態能讓疼痛減輕,但一旦挺起胸膛,卻會讓他痛得蹙起眉頭。

  他之前曾在房裡自我診視了一下,發現在他傷痕纍纍的前胸,之前開刀的其中一個傷口微微進裂,滲出了一些血跡。

  以外觀的情況看起來是還好,但是問題在於內傷。

  以一個優秀的外科醫生身份來看,他知道答案肯定是惡化了,不過只要小心點別再讓傷勢擴大,情況應該是不需要到醫院報到處理的。

  所以趁著她一整個下午都將自己關在房裡的時間,他到附近的西藥房買了些紗布、藥水和消炎藥等,簡單的將外部傷口處理了一下,並吃了消炎藥再加上好好的休息一晚之後,情況應該會慢慢地轉好才對。

  總之,現在是重要的關鍵時刻,他不想在事情好不容易有了進展之後,卻得因為意外而暫時離開她身邊。

  這輩子他都不會離開她,也不會再讓她有機會離開他的,絕對不會。

  收拾好一切之後,楊開敔無聊的坐在客廳裡看電視新聞,新聞正在為中午的大地震做詳細的追蹤報導,其詳細的程度甚至還將民間一些在地震前會有耳鳴預告的異能之士全報導了出來,感覺好像挺有那麼一回事的。

  楊開敔不是很專注的看著新聞報導。

  其實以現在空閒的時間最適合找天璇他們聚會商量對策了,可是偏偏大伙有一半以上的人今晚都有事。

  這群傢伙過得會不會太愜意了?也不想想他這個兄弟還陷在水深火熱之中,受盡煎熬。真是不想不氣,愈想愈不爽。

  「叮叮叮……」

  風鈴聲響,代表關在房裡的喻琦終於願意走出來了。

  楊開敔迅速的轉頭看向那方,臉上有著驚喜的表情,以為她終於願意出來跟他說話了,沒想到只見她拿著換洗的衣服走出房門後,瞬間又沒入浴室裡。

  他有如洩了氣的皮球在一瞬間頹喪了起來。原來她不是想通後才出房門的,而是要去洗澡準備睡覺了,即使還不想睡覺,洗完澡之後也就可以順理成章的窩在房裡一晚不用出來。

  唉,她到底是怎麼了?這種情形到底還要持續多久呢?他到底該不該拿出醫生的威嚴,強迫她正視他的存在與專業呢?

  楊開敔不由自主的長歎一口氣。

  突然之間,座下的沙發竟然晃動了起來,他迅速的轉頭望向屋內懸吊的飾物,只見它晃動不已,而且愈晃愈劇烈。

  地震!

  這兩個字才閃過他腦中時,他整個人已倏然的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筆直的衝往浴室的方向。

  「喻琦!」他憂心仲忡的拍打著浴室的門,大叫她的名字。

  她中午遇上地震時驚慌失措的模樣還歷歷在目,楊開敔害怕此時在浴室中的她會更驚慌,尤其浴室裡地板濕滑,四周又都是可能會造成傷害的堅硬物體。

  才這麼想,浴室內竟然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夾雜在其中的還有一連串乒乒乓乓的聲音,好像原本放在架上的東西全都被撞翻到地板上一樣。

  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她沒事吧?

  「喻琦、喻琦,發生了什麼事?回答我,你沒事吧?」

  浴室內沒有任何回應,而地震則持續劇烈的晃動著。

  「喻琦,回答我!」楊開敔再度大聲的吼叫著,可是浴室內除了不斷傳來零星的物體碰撞聲外,完全聽不見她的聲音。

  怎麼會這樣,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難不成剛剛那聲巨大的碰撞聲是她跌倒的聲音?她被突如其來的地震嚇壞了,就像中午那場地震時一樣,一心只想往外衝,卻忘了四周的環境,以至於發生了意外?

  她頭破血流倒在浴室地板上的畫面立刻浮現在他腦中,讓他驚恐至極,再也無法理性自製的做出冷靜的判斷。

  他用力的扭動門把,確定它反鎖著後,毫不猶豫的退後一步便抬起腳往門板上用力踹過去。

  「砰!砰!」

  塑膠門板完全禁不起楊開敔盡全力的踢踹,被踢踹了兩下之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彈開,整個衝撞到浴室內的牆面,發出「砰」的一聲巨響,被喇叭鎖撞上的那片瓷磚,甚至於還被撞出了裂縫。

  楊開敔根本就沒時間理會這些小事,浴室門被撞開的瞬間,他的人也在瞬間跟著衝進浴室內,並看見喻琦抓著衣服,渾身赤裸的瑟縮在乾濕分離的拉門前,腳邊則散落了一地原本放在置物架上的東西,包括沾了血的碎玻璃片。

  「喻琦!」他立刻的衝到她面前,伸出微顫的手輕輕地碰觸她。「你哪裡受傷了?告訴我。」

  大地震還沒停,還在震。

  喻琦面無血色的抬起頭,臉上有著明顯驚嚇過度的蒼白與無肋。她的雙眼失明,所以目光呆滯,但是即使如此,她雙眼圓瞠的驚恐模樣依然令人心疼。

  楊開敔在驚覺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前,已倏然伸手將她整個人緊緊地擁進懷中。

  她的身體好冷,還止不住的打著輕顫。這是因為冷或者是因為害怕呢?應該兩者都有吧,畢竟現在是冬天。

  沒有猶豫,也沒有時間猶豫,他抓趄一旁干的浴巾先將她整個人圈住後,腰一彎便將她從地板上斜抱了起來。

  雙臂一使勁挺腰,楊開敔便立時感覺到胸口猛然傳來一陣劇痛,他忍住悶哼的衝動,硬是咬牙將那痛承受了下來。然後抱著她轉身走出浴室,走進她房裡。

  他將她輕放在床上,正打直起腰身時,她卻驀然伸出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衣擺不讓他離開。

  「天氣很冷,先把衣服穿上。」他柔聲的對她說,感覺地震的震度已經沒剛才那麼大,而且逐漸停了下來。

  喻琦一動也不動的仍然緊抓著他的衣擺不放,像是沒聽見他說的話一樣。

  楊開敔無可奈何,只好伸手將一旁的棉被拉過來,將她整個人圈進棉被裡。由於她始終不肯放手,他只好靠著她坐下,然後連同自己與她一起圈進棉被裡,因為唯有這樣才能確保她夠溫暖而不會受寒。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那就是他胸膛上傳來的疼痛已讓他微微地冒出冷汗,喘息了起來,他想藉此機會休息一下也不錯。

  大地仍微微地搖晃著,而客廳中的電視新聞也正在以Live方式播報著這個仍在搖晃的大地震。此次地震的長短不輸給中午時的那場地震,據他估計至少也搖了有一分鐘之久。

  隨著震度愈來愈小,地震終於停了下來。

  楊開敔低下頭看著不知在何時,整個人都偎靠在他身邊的喻琦,然後勉強自己伸手輕輕地將她推開。

  天知道他有多想將她緊緊地抱進懷裡,一輩子都不放開,可是現在還不行。

  「沒事了,地震已經停下來了。」他站起來說道。

  喻琦終於鬆手放開他的衣擺,但卻低著頭,抓著他替她圈好赤裸身體的棉被沉默不語。

  這種氣氛老實說是有點尷尬,他應該立刻退出她的房間才對,可是他並沒有忘記她受了傷,要先替她受傷的小腿包紮才行。

  「你的腳剛剛在浴室裡被玻璃割傷了,在流血。你把腳伸出來,讓我替你把傷口處理一下。」他開口說,本以為她可能會有所猶豫或掙扎的,沒想到她卻毫不猶豫,像個小孩子般聽話的將她那修長的雙腿伸出棉被外,讓他查看傷勢。

  也許她還沒完全的從地震的驚嚇中回過神來吧,所以才會對他所說的話如此言聽計從。

  楊開敔不疑有他,立刻替她止血,並且回房拿來他下午所買的止血藥膏替她擦上,再貼好紗布以防她晚上睡覺或待會穿衣服時,摩擦到傷口。不過幸好她傷口不大,大概兩三天就能痊癒了。

  「好了。」他直起身說,卻忍不住為胸口上遽然傳來的疼痛而輕喘出聲。

  「你怎麼了?」喻琦聽見了那聲疑似痛苦的輕喘聲。

  「什麼怎麼了?」他的聲音平靜得讓人聽不出任何端倪。

  她聽錯了嗎?

  「沒事。」她倏然搖頭道。

  「那我去把浴室整理一下,你今晚就早點休息吧,晚安。」

  說完,他靜靜地退出她房間,只有在替她關上房門時,懸掛在她房門上的風鈴才發出一串清脆的聲響,「叮叮叮……」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喻琦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無法讓自己入睡。

  她的腦袋裡有太多東西,太多不確定,太多懷疑,讓她根本就無法放鬆心情入睡。

  那一切真的是她的錯覺嗎?

  只有一次或許她可以這樣欺騙自己,但是兩次、三次,她不以為一樣的錯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

  穆易醫生身上有開敔的味道,不,說有太奇怪了,正確的說法應該是穆易醫生身上的味道和開敔一模一樣。

  沒錯,就是一模一樣,即使當時的她正處在極度驚慌失措的情況下,但是對於開敔的味道她是絕對不會認錯的,畢竟他們都在一起超過十年的時間了。

  穆易醫生會是開敔嗎?

  穆易、木易,這兩個字合起來不就是一個楊字嗎?她怎麼會一點警覺性都沒有呢?

  醫生他……真的會是開敔嗎?

  今天之前,她從來都不曾有過如此難以置信又不可思議的想法,可是經過今天的地震意外之後,這個想法卻不斷的從她心底冒出來,一次又一次。

  他……會是開敔嗎?

  他的聲音不像,體格不像,說話的語氣也不太像,對她的態度更是一點也不像開敔,而她之所以從未有過懷疑,也就是因為聲音這種東西是裝不出來的,至少不可能連續裝上一個星期,卻從不曾出錯過。

  可是如果真這樣說的話,那他身上的味道又是怎麼一回事?她不以為不同的兩個人身上會有一模一樣的味道,即使是噴上同一品牌的香水也一樣。

  醫生應該是開敔沒錯,可是如果醫生真是開敔的話,那麼他的聲音是怎麼了,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還有,他的身體是怎麼了,為什麼會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感覺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而他又為什麼要冒充心理醫生來接近她,不坦誠自己的身份呢?

  最重要的是,他這麼做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想來還真是可笑,她大費周章的離開熟悉的環境,拚命的在朋友、家人面前抑制淚水,目的就是想讓人相信她一個人也是可以勇敢生活下去的,結果沒想到全是白費工夫。

  他為什麼要來,在看到她現在的樣子之後,為什麼不走?

  答案其實在今天下午那一席對話中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因為他愛她,深深地愛著她。

  嗚……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小瑤他們為什麼不守信用,他們明明就已經答應過要幫她的,為什麼還要告訴他她沒死,告訴他她藏在這裡?

  他們到底是為什麼要這樣做?

  開敔他是個好人,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比他更好的了。

  他長得帥、條件好、心地善良,人又幽默風趣,這樣趨近於完美的人適合更好的女人,而不該是她這個半殘廢。

  半殘廢……

  她並不想這樣妄自菲薄,但是這卻是事實,她已經是半個廢人了,一個失去左眼的殘廢。

  淚水無聲的滑下眼角,她不服輸的用力將它抹去。

  不能讓他再這樣下去了,她必須要想辦法讓他死心,讓他離開這裡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因為失眠到很晚才睡著,喻琦一直睡到十一點才被客廳擺鐘敲打的聲音吵醒。

  隱約中她數著時鐘敲打的次數,直數到十一外頭的鐘聲才停了下來。

  剛開始時,她並沒有意識到十一這個數字所代表的意思,還打算想要繼續睡下去,但是突然之間,不知道是什麼讓她霍然驚醒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十一?十一點了?

  這怎麼可能!

  為了確定時間,更為了證明自己不可能會睡得這麼晚,喻琦摸索著床頭櫃上的電話,拿起話筒準備撥打二七確定時間,怎知電話拿起來之後,卻是完全沒有聲音。

  這是怎麼一回事?電話壞掉了嗎?

  她莫名其妙的下床更衣,然後走出房間。

  房門上的風鈴聲停止後,屋內一片沉靜,感覺好像沒有人在一樣。

  開敔呢?他出門去了嗎?可是這個星期以來,他在出門之前總會先知會她一聲的,不管她在做什麼,即使她在睡覺,他也會用敲門的方式吵醒她,再告訴她他的去向的,可是今天是怎麼了?

  他沒出門嗎?可是屋裡這一片冷清又是怎麼一回事?

  「醫生?」她出聲叫道,屋內沒有任何回應的聲音。

  他難道真的出門去了嗎?

  她猶豫了一下,走到他房門前伸手探了探。他的房門是緊閉著的,而裡頭——

  有聲音?

  喻琦不是很確定,她覺得自己好像有聽見聲音,但那聲音怎麼好像是人在生病時,因為不舒服或痛苦才會發出來的低吟聲?她是不是聽錯了?

  她不由自主的將耳朵貼靠在門板上,屏氣凝神去聽。

  她沒聽錯,房裡真的有聲音!

  幾乎沒有猶豫,她立即扭動門把推門闖進他房裡去。一進入他房間裡,他帶著囈語的痛苦低吟聲立刻變得清晰了起來。

  他怎麼了?在作夢,還是生病了?

  她雙手向前伸直,摸索著前進的路,直到她踢到床腳差一點跌倒,才找到床鋪的方位。她在床上摸到他躺在被窩下隆起的身體,然後順著直摸到他肩膀處。

  「醫生?」她輕輕地搖晃著他叫道。因為還沒想到要如何面對他的真實身份,她決定暫時還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比較好。

  「醫生?穆醫生?」她又搖了他兩下,並喚著他,但他仍是毫無反應。

  難道說,他不是在作夢,而是真的生病了?

  她的手往上移動找到了他的臉,卻被他臉上的高溫,以及汗涔涔的濕熱感覺嚇壞了。

  他在發著高燒,怎麼會這樣?!

  「開敔!開敔!」她驚慌失措的叫喚著,看不見的她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昨晚不是還好好的嗎?為什麼說病就病了呢?

  怎麼會這樣,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開敔,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開敔,你怎麼了?回答我,你快點回答我!」她既緊張又慌亂的叫喚道。但是沒有任何回應,除了那囈語不斷夾雜著痛苦的低吟聲外,她聽不見任何聲音。

  怎麼會這樣?難道他已經陷入昏迷的狀況中,所以才聽不見她的聲音?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拜託你回答我,開敔,你到底怎麼了?我看不見呀……」淚水湧上她看不見的雙眼,她不斷的搖晃著他哀求道。

  不行這樣,她要去求救,即使她看不到沒辦法幫助他,也一定有其他人可以幫他和幫她的。她要去找人來救他!

  「你等我,我這就去找人來救你,你等我。」她一面對他說道,一面摸索著轉身跑到大門外求救去。

  搬到這裡兩個多月,她知道對門還沒住人,所以找到樓梯的扶手,踉蹌的跑到樓下去敲門。

  「砰!砰!砰!」

  她用力的敲打著住在她樓下那兩戶人家的鐵門,一邊敲打著一邊大叫著。

  「有沒有人在家?拜託你們,有沒有人在家呀?」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白天大家都去上班上學了,或者是這兩戶也是空屋沒人居住的開系,竟然兩邊都沒有人回應。

  喻琦淚如雨下,心急如焚,根本就沒辦法浪費太長的時間在等待上頭,她只要一想到楊開敔不知道已經陷入昏迷之中多久了,整個人就心慌意亂的驚懼到極點。

  她一定要快點找到人來救他,一定要快。

  慌亂中她再度轉向樓梯的方向,摸索著下樓的樓梯扶手,也許下面那兩戶人家會有人在家也說不一定,她一定要找到人救他,一定要。

  「啊——」慌忙中,她沒踩好階梯,腳一滑,整個人倏然往下滑落。

  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喻琦完全措手不及,她只感覺到自己身體一斜,整個人頓時重跌在階梯之間,並以疾速不斷的往下滑落。

  一瞬間她只覺腦袋一片空白,但是有更重要的事在瞬間凌駕她的驚恐與慌亂。開敔還在等她找人去救他,如果她出事的話,那麼就沒有人可以救他了,她絕對不能出事,絕對不能!

  她的雙眼在瞬間圓瞠,伸手緊緊地抓住樓梯扶手下的欄桿,讓自己疾速下滑的身體停了下來。

  她的手肘、背脊和臀部都因撞擊而疼痛不已,腳踝好像也在剛剛那踩空滑落時扭到了,因為它現在正痛得讓她抽氣。

  可是即使如此,她也不能待在這裡等人來救助,因為開敔還在等她找人來救他,開敔還在等她呀!

  咬著牙忍著痛,她將脫落在腳邊的拖鞋穿回腳上,扶著樓梯扶手勉強自己吃力的站起來,然後一拐一拐的繼續往樓下走去。

  突然間,她猛然一頓的停了下來,然後再慢慢地低下頭瞪視著她腳下的拖鞋。紅的!她竟然看見了?!

  她完全不知道這奇跡般的事到底是怎麼發生的,也沒時間去探究它,因為還有一件更刻不容緩、更迫不及待的事情等著她去做。

  她忙不迭的甩開這突如其來的驚喜發現,拐著腳繼續朝樓下拖行,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她要救開敔,她一定要救他!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7 09:22 PM     標題: 第九章

  一接到麥峪衡的電話,羅致旋立刻拋下手邊所有工作,馬不停蹄的趕到醫院。

  「這是怎麼一回事,麥大哥?」他一到就問。

  「等一下,矢璣他們應該也快到了,待會兒我一起說,免得同一件事要說好幾遍。」麥峪衡如是回答。是他通知峪衡,開敔在醫院的事,然後峪衡再通知大伙來的。

  羅致旋轉頭看向一旁的麥峪衡,以及比他先到達的倪天樞、簡聿權,只見他們三個人同時皺著眉頭對他搖頭。

  「麥大哥……」他再度將視線轉回麥峪衡臉上,才一開口,沒想到他卻抬起下巴指向他腦後方的方向。

  「矢璣他們來了。」麥峪衡說。

  羅致旋立刻回頭,只見梁矢璣和季筍瑤正快步朝他們這個方向急走而來。

  「麥大哥。」季筍瑤率先開口叫道,緊接著便立刻問:「開敔的情況怎麼了,他現在人在哪裡?為什為峪衡跟我說,他還要再開一次刀,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麥峪衡看著眼前一張張表情凝重的臉,忽然用力的歎了一口氣。

  「當初我不是跟你們說過,開敔身上的傷至少要花半年以上的時間,才能夠真正的完全痊癒,所以我才會要你們幫忙看著他,別讓他亂來。結果呢,才一個星期的時間而已,他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被送進醫院,你們這些人到底在幹什麼?」他蹙著眉頭看著他們。

  「開敔他現在到底怎麼了?麥大哥你可不可以先說重點,要訓話待會兒再訓可不可以?」羅致旋著急的說。

  「他胸前那道當初差點要了他小命的重傷傷口進裂,而且內出血的情況比想像中還要嚴重。所以我和其他醫生商量的結果是決定替他開刀治療,因為只有這種方法才能真正的替他止血,否則他體內的傷口如果血流不止的話,開敔將會有生命危險。」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梁矢璣蹙眉道。

  「這個問題應該是由我來問你們的才對。」麥峪衡看了他一眼。

  「開敔說他要和喻琦獨處,所以禁止我們去打擾他們。」簡聿權簡單的陳述。

  「我不知道你們這麼聽他的話。」麥峪衡又說。

  「不是聽話,只是不想人多嘴雜露了馬腳。喻琦很聰明也很敏感。」季筍瑤微微地歎息。

  「造成他傷口進裂的原因是什麼?」羅致旋問。

  「應該是受到撞擊之類的傷害,然後又過度使力牽動到傷口。」麥峪衡推斷的說。

  因為開敔至今仍然昏迷未醒,他沒辦法問他,至於陪他一起坐救護車到醫院的喻琦……

  「我不敢問喻琦是不是因為他們打架的關係,她一時沒拿捏好輕重,才會失手讓開敔變成現在這樣。」他歎息的說。

  「打架?」眾人瞠愕。

  「喻琦的右眼恢復視力了。」

  「什麼?」

  「而且身上還受了傷。」

  「嗄?你的意思是說,開敔動手打她?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不可能的!」

  眾人不約而同的一致搖著頭。

  「我沒有這樣說。」麥峪衡看著大伙,「她說她身上的傷是從樓梯上摔下。」

  「從樓梯上摔的?」眾人又是一愣。

  「真正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因為她的情緒有點失控,所以我讓護士替她打了一針。」

  「她現在人呢?」季筍瑤問。

  「和開敔住在同一個病房裡。」

  「開敔不是在開刀嗎?」

  「要先等他高燒退下來,意識清醒之後,才有辦法開刀。」

  「高燒?意識清醒?」

  「麥大哥,你能不能一次把話說清楚,這樣嚇得我們如坐雲霄飛車一樣,心情一下子忽高,一下子匆低的,你覺得很有趣嗎?」季筍瑤忍不住抱怨。

  「傷口發炎所引起的。」麥峪衡順著她的意說。「由此可見,他的傷口進裂至少超過一天的時間了,因為他自己早就發現這件事,並且在外傷的部份做了處理,卻沒打算要到醫院來就醫。」他愈說愈氣。

  「這個不要命的傢伙!」他罵道,「自己是個醫生卻還做出如此愚蠢的事,他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他再晚一點被送到醫院來,性命就不保了?那個大白癡!」

  「喻琦對於知道開敔就是穆易醫生之後有什麼反應?」在一陣沉默之後,季筍瑤突然問道。

  「不知道,我還沒有時間問她。不過看她的樣子,她非常擔心開敔。」

  「麥大哥,開敔他只要開了刀之後,就絕對不會有事,對不對?」她又問。

  「只要不感染或引發什麼併發症的話,原則上是這樣沒錯。」

  「我相信麥大哥的醫術。」她笑笑的凝視著他說。

  「好大的壓力。」麥峪衡玩笑性的苦笑。

  其實即使她沒給他壓力,他自己也會給自己壓力的。開敔對他而言,就像是除了峪衡以外的另一個親兄弟一樣,他一定會盡己所能,絕不會讓他出一絲差錯的,絕對不會。

  「小瑤你在想什麼?」看她一副若有所思好像在計劃著什麼的模樣,羅致旋開口問。

  「我在想,怎麼喚醒喻琦。」

  「等她藥效過後,她自然會醒。」麥峪衡會錯意的說。

  「我指的是她逃避現實的那顆心。」季筍瑤搖著頭解釋。

  「那你想好了要怎麼做嗎?」梁矢璣問,眾人不約而同的全盯著她看。

  「當頭棒喝。」她挑唇說。

  「什麼意思?」

  「你們等著看就知道了。」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www.xiting.org

  喻琦醒來睜開眼睛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在作夢,因為她的眼前不再是黑壓壓的一片,不再伸手不見五指。

  她看見了白白的天花板,看見鑲在天花板上的日光燈和床簾的軌道,看見連接在軌道上的床簾是綠色的,也看見了插放在床頭邊的白鐵點滴架,而點滴架讓她聯想到醫院……

  醫院?

  這裡是醫院!

  這個念頭才從她腦中閃過,她便有如被人通電般的,整個人驀然從病床上彈跳的坐了起來。

  「開敔!」她衝口叫道,一轉身就看見有人靜靜地站在窗前。「小瑤?」

  「你醒了。」季筍瑤慢慢地轉身面向她。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本想這麼問的,但另一個更迫切的問題讓她不願意浪費這時間。「開敔呢?」她迅速的問,「他現在人在哪裡?情況怎麼樣,有沒有事?小瑤,我要去看他,告訴我他在哪裡。」

  「死了。」

  喻琦的身體僵了一下,下意識排除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意思。

  「嗄?」她茫然的看著她。

  「開敔死了。」

  尖銳的痛苦在一瞬間貫穿了她的心臟,有一秒鐘的時間,她呆呆地看著她,完全失去了反應的力量。

  死了?開敔……死了?

  「很痛苦嗎?我騙你的。」季筍瑤冷不防的說。

  喻琦愕然的抬頭看著她,面無血色的痛苦臉龐上出現了一抹困惑。

  「開敔他沒死,但是差一點死了卻是事實。」她繼續說。

  喻琦怔怔的看著她,已經分不出她哪一句話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開敔他……沒死?

  「上次的車禍讓開敔受到很嚴重的傷,足足在加護病房裡躺了一個星期,才轉向普通病房。」沒理她的困惑與茫然,季筍瑤逕自坐進窗戶邊的沙發裡,再次的開口說:「在那艱苦的一個星期裡,我們足足收到六次病危通知,每個人都害怕得心驚膽戰,並且分批守在加護病房外寸步不離。

  「在他未脫離險境之前,我們不敢把實情告訴你,只怕更加刺激你的病情,所以我們合作撤了一點謊,隱瞞了這一切。可是我們沒想到後來,你會發生右眼失明的事,甚至於還以死脅迫我們答應你,告訴開敔你已死的事。

  「開敔在鬼門關前繞了好幾圈脫離險境之後,身體非常、非常的虛弱,虛弱到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可是即使如此,我們仍看得出來他眼中寫滿了乞求,求我們告訴他,你的情況與下落。當時的他雖已脫離險境,但是情況並不是很好,常常陷入昏睡的情況,剛開始一天醒著的時間加起來甚至不超過一個小時。我們根本就不敢告訴他,你要我們說的話,只怕害他連最基本的求生意志都放棄了。」

  一頓,季筍瑤緊盯著喻琦不出聲。

  半晌,她話聲又起,「剛剛你在聽見我說開敔死了時,是什麼感受?比被噬心更痛不欲生、更難受吧?這樣有沒有讓你感覺到自己當時有多麼的殘忍,竟然要開敔在重傷之餘,還得承受這種痛不欲生的噬心之痛。」

  喻琦的臉色蒼若白紙,整個人猶如木頭般一動也不動,全身發僵發冷。

  「也許我們逃避的行為太明顯了,開敔突然不再嘗試想開口,或是以乞求的眼神求我們告訴他你的下落。醒著的時候,他只是瞪著天花板發呆,一動也不動的,好像完全放棄了求生意志的模樣,很嚇人。不過,在醫生護士和我們監視般的照顧下,他的病情還是慢慢地好轉了。

  「當我們大伙商量是否該告訴他一切實情時,他終於有力氣開口說話,而他問我們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你是不是死了?他的聲音粗啞中帶著恐懼與顫抖,一張臉蒼若白紙,連一點血色也沒有,好像如果我們回答是的話,下一秒鐘他就會氣絕身亡一樣。」

  季筍瑤深吸了一口氣,甩甩頭,好像不願再回想起當時危急驚駭的情況一樣。

  「他的喉嚨在車禍時,因吸入性灼傷而受損,但是本該有百分之七十的治癒機會,他卻為了接近失明的你,而瞞著我們拒食醫生開給他的藥,以致造成現在這副粗啞難聽的嗓音。而他所受的傷至少要躺在床上三個月,在家休養半年以上才能夠痊癒,但是為了能即早回到你身邊,他不顧醫生的反對,兩個多月就拆掉身上的石膏、紗布,假扮起穆易醫生搬去和你同住,堅持親力親為的照顧你。

  「我不知道過去一個星期來,你們倆在一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是用什麼方法讓你的右眼恢復視力的,但是我很生氣,氣他竟然害我們被麥大哥罵,說我們沒照顧好他,害他差一點就到閻王殿報到。這到底關我們什麼事呀?」

  「對不起。」喻琦啞著聲音說,早已淚流滿面。一切都是她害的,她知道。

  「你是應該跟我們大家說聲對不起。」

  「對不起。」她低泣著又說了一次。

  「喻琦,算我拜託你好不好?你應該知道我季筍瑤向來從不拜託人,只有別人拜託我的份。這一次算我破例拜託你,不要再折磨開敔那傢伙了好不好?因為受折磨的人雖是他,受苦的人除了他之外,也包括我們這一票人。」

  「對不起。」喻琦忍不住又向她道歉。

  「你這是在拒絕我的拜託嗎?」季筍瑤不由自主的沉下臉道。

  「不。」

  「那你是答應我嘍?」她的表情在一瞬間立刻亮了起來。

  「我的眼睛並不是開敔幫我治好的,至少不是他直接治好的。」喻琦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卻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緩緩地開口。

  「這話怎麼說?」她迫不及待的問。

  「昨天連續兩次的大地震,讓我對穆易醫生的身份起了懷疑……」

  「你的意思是說,昨晚的地震之前,你的右眼仍未恢復視力?」

  喻琦搖頭。「在今天早上發現開敔在房裡昏迷不醒,家裡電話又壞了打不通的時候,我的右眼還是看不見。」

  「原來你身上的傷就是在跑出門求救時,在樓梯間摔傷的。」季筍瑤恍然大悟的點頭道,「那你的眼睛到底是什麼時候恢復視力的?」

  「我跌倒的時候。」

  「我知道了,當你跌倒的時候,閃過你腦中的念頭是不是如果你出事,就沒有人可以救開敔了?所以你在驚恐、緊張與急迫的刺激下,視力便在不知不覺間恢復了,因為唯有恢復視力,你才有辦法救自己和開敔是不是?」她一點就通。

  「我不知道是不是,但是在那一刻我深刻的體會到一件事。」

  「什麼事?」

  「我愛他,如果失去他的話,我恐怕也會活不下去。」喻琦啞聲說。

  「很高興終於聽見你有這樣的體認,因為開敔早有這個體認,才會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硬是要待在你身邊守顧你。」

  她無言以對,只有垂淚。

  「所以你現在不會再有想離開開敔的念頭了吧?」

  喻琦用力的搖頭。

  「太好了。」季筍瑤忍不住長長的呼了一口氣,然後看向床簾的方向,突然開口道:「你們可以出來了。」

  「刷」的一聲,間隔在兩張病床間的床簾猛然地被拉開,露出了一大票人的笑臉。

  喻琦驚愕的瞠大了淚眼,「你們……」

  「我們這票電燈泡正準備要走。」麥峪衡微笑道,和大夥一起往床尾的方向移動,露出被他們擋在身後躺在床上的楊開敔。

  因為剛開完刀沒多久,他的身上插了許多管子,臉色也很蒼白,但是他臉上卻揚著幸福的笑容,望著她的眼中則充滿了對她的濃情蜜意。

  「喂,開敔,我們都還沒有走,你能不能稍微自制一下呀,我雞皮疙瘩都掉滿地了。」和喻琦待在同一個方位的季筍瑤,清清楚楚的看見他臉上幸福的表情,忍不住的開口嘲弄他。

  「小瑤,開敔才剛開完刀沒多久而已,你要找他鬥嘴的話,明天再來吧。」麥峪衡不得不開口說,然後再轉向喻琦。「喻琦,開敔就交給你了,不過千萬記得別讓他太累了。」他交代完,然後與大夥一起轉身,靜靜地退出病房,將空間與時間留給這對多災多難的未婚夫妻。

  心 棲 亭

  大家走了之後,病房內陷入一片安靜無聲中。

  喻琦低下頭,不由自主的伸手將長髮撥到臉前,遮掩著她醜陋的左臉。

  她知道自己的行為很愚蠢,因為過去一個星期來,開敔已不知看過她醜陋的左臉幾千逼、幾萬遍了,但是她還是想遮掩它。

  「小琦。」

  他虛弱的呼喚聲讓她微微地輕顫了一下,然後慢慢地抬起頭來看向他。

  「我沒辦法動,你可以過來嗎?」他虛弱的要求。

  喻琦無法拒絕他的要求,忍著全身上下的酸痛,拐著扭傷的腳走到他病床邊的椅子坐下。

  「我愛你。」他深情的凝視著她說。

  聞言,淚水在瞬間迅速的溢滿她的眼眶,讓她克制不住的哭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她低泣的對他說。

  楊開敔伸出沒打點滴的手,愛憐的輕揉了一下她的頭髮。

  「是我沒將你保護好,是我的錯,對不起。」他以充滿歉疚的語氣對她說。

  「不是的、不是的。」她用力的搖頭,哽咽的說,一瞬間哭得更凶更傷心。

  「別這樣,我會心疼的。」他柔聲的安撫。

  喻琦完全不能自己的繼續哭著。

  「別哭,難道你要我下床將你抱進懷裡,你才願意停止哭泣嗎?」見她哭個不停,楊開敔無奈的只能溫柔的威脅她。

  一聽見他要下床,喻琦嚇得立刻停止哭泣。

  「你剛開完刀,別亂來。」她吸著鼻子急忙對他叫道。

  「騙你的啦,即使我現在真的想下床去,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楊開敔虛弱的自嘲道。

  「對不起。」喻琦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唉!」楊開敔忍不住大歎一口氣,卻因此而扯到胸前開刀的傷口,整個人倒抽了一口涼氣。

  「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聽到他的抽氣聲,她緊張得立刻從座位站起來,一臉擔心的靠向他問道。

  「……」楊開敔嘴唇蠕動了幾下。

  「你說什麼?」喻琦聽不清楚,因而將自己更加貼近他。

  「我……」他再次開口,但她這回卻只聽見他說的第一個字而已。

  「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次好嗎?」她再度將自己壓近他的唇辦一些。

  「我說——」

  這回進步了些,至少她已聽見他說的前兩個字,而為了將他接下來說的話全部聽進耳裡,她不自覺的一直向他靠近,直到他猛然抬起頭來,迅速的在她臉上印下一吻,她才赫然驚嚇的彈跳了起來。

  「你幹麼?」她的表情有點呆。

  「吻你。」楊開敔一本正經的回答。

  「吻我?」喻琦眨了眨眼,仍有點反應不過來。

  「我們有好久沒接吻了,我想念你的味道。喻琦,吻我好嗎?」他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低聲要求。

  喻琦怔怔的看著他,臉色不由自主的微紅了起來。

  「這裡是醫院。」她說。

  「吻我好嗎?」他再次要求,眼神變得柔情似水。

  她看著他,不自覺中慢慢地朝他露出一抹動人的微笑,然後她緩緩低下頭靠向他,如他所願的吻上他。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7 09:22 PM     標題: 第十章

  整整延遲了一年半的時間,楊開敔和喻琦終於要結婚了。

  過去這一年半來,他們倆除了認真的將車禍後的身體養好之外,喻琦還做了幾次的整形手術,將她左臉上的醜陋傷口完全除去,恢復了她原有的清麗相貌。

  至於她的左眼還是無法醫治,不過比起當初剛受傷時的可怕模樣,她現在的左眼就外觀來看,如果不仔細或者是近看的話,根本就不會有人注意到它是瞎的。

  除此之外,他們過去這一年半來還有另外一項成就,那就是創造了一個剛剛滿月,名叫楊愛喻的小可愛。

  楊愛喻?

  沒錯,顧名思義就是楊開敔愛喻琦的意思啦。

  當初楊開敔替女兒取這個名字時,還被季筍瑤取笑得半死,說什麼他有夠厚臉皮,在死黨群面前扮恩愛還不夠,竟然還用這種方式來昭告天下他對喻琦的愛意,真是夠不要瞼了。

  不過即使如此,楊開敔依然還是厚著臉皮替女兒取了愛喻這個名字。

  拖延了一年半的婚禮,終於要在今天舉行了。

  這一天,不只新郎新娘必須起個大早準備,就連七星那票死黨們也都跟著一大早便開始忙碌,因為他們全是今天的伴郎與伴娘。

  所以,先生們為了要配合新郎出門迎娶新娘的時間,即使迎娶新娘的時間在巳時,他們也必須在七點之前起床,八點之前出門,先將老婆大人送到新娘那裡當伴娘,再在九點之前趕到新郎家報到,並在十點之前陪同新郎抵達新娘家,在十一點之前將新娘迎娶進新郎家。

  總之,今天雖是楊開敔結婚,他們七星這票死黨們卻累得像是自己結婚一樣。

  「呼,比自己結婚還累。」梁矢璣猛然吁了一口氣。

  「原來你也有這種感覺呀。」羅致旋訝然的說。

  「怎麼,原來大家都有這種感覺呀。」麥峪衡挑眉接話。

  「怎麼,你也有這種感覺嗎?」梁矢璣轉向他問。

  「對呀,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他點點頭。

  「也許是老了吧。」高碩呼了口氣說。

  「嘿,高大哥,我們都還很年輕好不好?如果你覺得自己老了的話,也別把我們牽拖進去,我們和你可是不同一班的。」梁矢璣立刻抗議,還特意挺直了背脊,以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挑戰似的對他說。

  「我只不過大你們兩歲而已,你用不著把大哥兩個字喊得特別用力吧?」高碩無奈的瞄了他一眼。

  「當然要啦。」他一本正經的回答,眼中卻閃著戲譫。「難道你沒聽過長幼有序、敬老尊賢這八個字嗎?」

  長幼有序這四個字他可以接受,但是敬老尊賢……

  高碩覺得自己的臉好像黑了一半。

  「哈哈哈……」羅致旋忍不住的大笑出聲,「天璣,你繼續開高碩的玩笑沒關係,不過小心待會兒小瑤找你算帳。」

  梁矢璣聞言渾身一僵,接著他小心翼翼地轉頭左顧右盼了起來,就怕季筍瑤會突然從哪個角落跳出來一樣。

  他緊張的樣子讓大伙都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說到小瑤,她們那一票女人怎麼都不見蹤影?」笑了一會兒,倪天樞開口問道。

  「大概到附近去照相了吧,畢竟從現在到晚上宴客的時間還這麼長,不找點事做會很無聊的。」羅致旋猜測。

  「開敔也和她們在一起嗎?」簡聿權問。從午飯後他就一直沒再看見那傢伙。

  「大概吧。」梁矢璣說。

  「不,他沒和她們在一起。」羅致旋驀然開口。

  「你怎麼知道?」

  「喏,他在那裡。」

  隨著羅致旋下巴指向的方向看去,只見楊開敔正站在大門外的花園邊,和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女人說話。

  「那女人是誰?」梁矢璣好奇的問。

  「誰知道,不過長得還滿……」麥峪衡頓了一頓,想了一個比較合適但不傷人的形容詞。「嗯,可愛。」

  「可愛?峪衡,你講的還真是客氣呀,老實說應該是醜吧?」梁矢璣皺眉道。

  「天璣,不是我愛說你,你就不能留點口德嗎?」麥峪衡無奈的搖頭。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你的國小老師沒教你做人要誠實嗎?」

  「那女人其實也還不到醜的地步啦,只是長得有點像……」

  「小猴子。」梁矢璣毫不猶豫的接口。

  瞧她臉小小的、皮膚黑黑的,頭髮看起來又短又硬,身上還穿了一套與她嬌小身形完全不合的咖啡色套裝,怎麼看都有點像是要上台表演的小猴子一樣,顯得既滑稽又好笑。

  這女人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開敔又怎麼會認識她,他們在那裡說些什麼?這一切還真是讓人好奇哩。

  「我們去看看他們在聊什麼好不好?」愈想愈按捺不住好奇,梁矢璣轉身對站在他身後的死黨們說。

  「來不及了,那女人走了。」羅致旋看著他的後方說。

  「嗄?」梁矢璣迅速的轉身往前看,只見那個小猴子真的轉身從楊開敔身邊走開,不一會兒便走出他的視線。

  他失望的垂下了肩膀。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有趣的事來解悶說,看樣子這下子他們又得繼續言不及義的閒扯了。

  「別急著垂頭喪氣,若想知道是什麼事問開敔不就行了嗎?他走過來了。」羅致旋嘴角輕佻的說。

  梁矢璣雙眼一亮,整個人在瞬間又精神了起來。

  「嗨,原來你們全都在這兒。看樣子小瑤說的還真對,只要朝最多女人聚集的地方走,就一定能找到你們這群傢伙,她說得還真準。」走到他們面前,楊開敔一臉神采飛揚、春風得意的模樣,笑容可掬的對他們微笑。

  「你找我們?」麥峪衡好奇的挑高眉頭。

  他點頭,正想開口說話時,卻被梁矢璣打斷。

  「等一下。剛剛在外面和你講話的小猴子是誰?」

  「小猴子?」楊開敔愣了一下,然後忍不住的失笑出聲。「你說的是喻婷?她是喻琦的堂妹。」

  「喻琦的堂妹?」

  眾人一陣喧嘩,怎麼也無法將剛剛那個不起眼的女生和喻琦聯想在一起。她們倆真有血緣關係嗎?

  「我知道她們這對堂姊妹一點都不像,但是你們也用不著露出一副被外星人入侵的樣子吧?」楊開敔失笑的看著他們。

  「她真是喻琦的堂妹?」梁矢璣瞠目結舌的問,依然覺得難以置信。

  「你們怎麼看起來好像對她很有興趣的樣子?」他好奇的問。

  「沒什麼,只是看你們剛剛交談的時候表情好像挺嚴肅的,你們在聊什麼?」羅致旋問。他和天璣注意這件事的動機,可是一點都不一樣。

  聽見他的問題,楊開敔原本神采飛揚的神情頓時染上一抹不悅的輕愁。

  「怎麼回事?」羅致旋問。

  其他人也因為注意到他臉上表情的改變,一個個變得正經而嚴肅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他猶豫的說,「剛剛喻婷突然跑來跟我說,我們今晚要到餐廳宴客的途中會發生車禍。」

  「什麼?」梁矢璣大叫,其他人也紛紛皺起了眉頭。

  「喻琦她堂妹是替人算命還是看相的?」麥峪衡蹙眉問道。

  「都不是。」

  「那……難道她是個乩童?」

  「當然不是,為什麼你會問這麼奇怪的問題?」

  「奇怪的人是你,既然她不是替人算命的,不會看相,也不是乩童,那你幹麼一副對她說的話深信不疑的樣子?」

  「我並沒有深信不疑,只是不想再發生任何意外。」楊開敔眉頭緊蹙的說。

  「放心吧,我開車會很小心的。」倪天樞保證的對他說,今天是由他抽中籤王負責開禮車。

  楊開敔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之後,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對他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好了,你還沒說你找我們有什麼事。」羅致旋提醒他。

  「對了,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事,」

  「什麼最重要的事?」

  「太座們有令,請你們栘駕到外頭照相。」他咧嘴笑道。

  一聽到照相兩個字,除了當過明星的Mars麥峪衡之外,其他人全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抗拒的神情。

  「打個商量,開敔。你可不可以當做沒找到我們?」簡聿權皺眉說,其他人則滿臉期待的望著他。

  楊開敔先對他們咧嘴微笑,然後一手搭上簡聿權的肩膀,另一手再搭上倪天樞的肩膀,他們倆看起來是最想逃跑的兩人。

  「不可以。」他笑嘻嘻的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兄弟,你們該不會忘了這個大原則吧?」

  心 棲 亭

  「從沒想過娶你會是件這麼困難的一件事。」楊開敔伸手接過喻琦手中的吹風機,將她安置在自己的雙腿間接下替她吹頭髮的工作,一邊說道。

  經過一天的折騰,他們倆終於能夠單獨而且真正的擁有對方。

  一直以來,他都對於自己成為死黨中最後一個結婚的龜王之事耿耿於懷,但是經過今天之後,他的想法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覺得其實最後一個結婚也不是壞事。

  因為那些比他早結婚的死黨們,在結婚後生活作息不自主的變得正常,再加上做了父母有了孩子的關係,時間一到不必他下逐客令,便自然而然的起身告辭,讓他逃過了鬧洞房這一劫。為此,他心甘情願的做龜王。

  「怎麼了,你後悔了嗎?」喻琦微笑的轉身看向他。

  「別講傻話。」楊開敔低頭迅速的在她唇上印下一吻道,「我只是從沒想過和你結婚必須要經過這麼多的考驗。先是一年半前的那場車禍,接著是今天上午差點趕不上迎娶你的時辰,然後接著是今天晚上禮車和人發生擦撞的事。我們倆明明就是郎情妾意、愛如潮水,為什麼好事要遭受如此多磨呀?老天!」他說著,大聲的長歎一口氣。

  喻琦被他誇張的歎息聲和好笑的說法逗得輕笑出聲。愛如潮水?這是什麼形容詞呀?

  「說到今晚的擦撞,我有件事想問你。」楊開敔突然若有所思的皺眉。

  「什麼事?」

  「你堂妹喻婷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嗎?」

  「嗄?」喻琦瞬間愣住,然後轉頭看他。

  「你知道嗎?關於晚上的擦撞,她今天下午就已經跟我預告過了。」他盯著她說。

  「咦?」她驚愕的瞬間瞠大了雙眼,「真的假的?」

  「真的,」楊開敔點頭道,「只是我沒想過她的預言竟會成真,所以才沒放在心上。她曾經聽說過類似的事情嗎?」他問她。

  喻琦先是搖頭,然後忽然頓住。

  「怎麼了?」楊開敔問。

  「雖然我從沒聽過什麼預言的,但是我倒曾經聽說過一個傳言。」喻琦若有所思的說。

  「什麼傳言?」

  「你先告訴我今天和我們禮車發生擦撞的人,是不是個男人?」她好奇的問,右眼中閃著一抹期待的神采。

  「是呀,你問這做什麼?」楊開敔懷疑的問。

  「那他是不是一個人,身邊有沒有女伴,是不是還未婚?」

  楊開敔被問得一臉莫名其妙。

  「這我怎會知道?」他以一臉怪異的表情說,「不過你為什麼會問這麼奇怪的問題?」

  「我曾經聽說喻婷她媽媽那邊的家族有種特殊的能力,聽說是可以預見未來的另一半。」

  「預見未來的另一半?」

  「也就是說,可以預見誰是自己另外一半的能力。所以我在想,也許喻婷並不是真的能夠未卜先知我們的事,而是她看見了她未來另一半所發生的事,而剛好我們也出現在事件之中,所以她才會跑來跟我們預告,一定是這樣的。」喻琦一臉興奮的說。

  「預見另一半這能力聽起來還挺炫的。」楊開敔挑眉道,語氣中完全聽不出他對件事有何看法,相信或不相信。

  「開敔,你快告訴我那個男人長得帥不帥?看起來幾歲?長得體不體面、開的是什麼車、看起來是做什麼的,你對他的第一印象是什麼?天啊,早知道我也跟下車去看就好了。不知道喻婷有沒有告訴嬸嬸這件事?」喻琦興奮得坐立難安,「天啊,我看我還是去打通電話好了。」否則她晚上肯定會睡不著覺。

  「等一下。」楊開敔猛然將起身的她拉住。

  「幹麼?」她回頭看他。

  「你沒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吧?」

  喻琦一愣。她剛剛滿腦子想的都是喻婷的事,被他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問,腦袋頓時一片空白。

  「什麼日子?」她愣愣的問。

  「我們結婚的日子。」楊開敔無奈的說。

  「原來你說的是這個,這我當然知道呀。」她像是突然恢復記憶般的點頭道,但卻完全不以為意。「你別拉我,我要去打電話啦。」

  「不准你去。」他說。

  她再度一愣。「為什麼?你幹麼不准我去打電話呀?」她一臉莫名其妙的問。

  「因為春宵一刻值干金。」他認真的說。

  喻琦一呆,臉上不由自主慢慢地染上了一抹嫣紅。

  「別鬧了啦,我們女兒都有了,你還說這句話做什麼?」春宵一刻值千金?他真的是……

  「這不一樣。」楊開敔一本正經的凝望著她說,眼中有抹令人輕顫的熱情。

  「有什麼不一樣?」她看著他,不由自主輕聲問。

  「和你生女兒時,你還是喻小姐,而現在你是楊太太,我想抱楊太太。」他用粗啞的嗓音,熱烈而深情的對她說。

  喻琦不由自主的輕顫了一下,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擂鼓般,正劇烈的在胸口撞擊著。其實她從未期待過新婚之夜,因為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實在是太長太久了,可是現在——

  他的手臂堅定的圈著她,一手扶住在她的後腦勺上,然後低下頭來輕柔的吻住她。

  她對他的吻已經很熟悉了,但是現在這是什麼感覺?雖然是輕柔的碰觸,但是感覺卻是那樣的熱烈、沉迷,讓她不由自由的全身癱軟如綿,只想被他壓在身下。

  「喻琦。」他的聲音粗啞低沉,嘴唇從她的唇邊揉擦到她的下巴、耳垂,而且緩緩地往下滑,輕吻在她的鎖骨上。

  他的氣息灼熱的吹在她胸前,讓她情不自禁的閉上眼睛,低低地呻吟出聲。

  「我愛你。」他深情的對她告白著,燙人的吻逐漸往下栘,讓她不自禁的弓起身體,熱烈的渴求著接下來所要發生的一切。

  「開敔……」她低吟著,但下一秒,情慾正高漲的兩人卻在同一瞬間渾身僵硬了起來,因為在他們身後的房門「砰」的一聲,被人用力的推了開來。

  「結婚快樂!」

  羅致旋、梁矢璣、簡聿權、麥峪衡、倪天樞和季筍瑤六對夫妻,一共十二個人瞬間全擠進了他們的新房,每個人臉上都是惡作劇得逞的奸詐模樣。

  而且最讓人害怕的是,他們人手一瓶紅酒,一副就是打算要跟他耗到天亮或將他灌倒為止,否則絕不善罷甘休。

  「你們幾個……」

  楊開敔忽然用力的呼了一口大氣,然後頹然的翻倒在床上,將雙臂壓在臉上,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真是笨,怎麼會以為他們這些傢伙在結婚之後,就會變得比較仁慈呢?他真是個白癡!

  「你該不會真以為我們會這樣放過你吧,開敔?」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季筍瑤以一臉不懷好意的表情嘲笑他。

  「你們這群傢伙到底想幹什麼?」放下手,他倏然坐起身來瞪眼問道,

  「沒幹什麼,只是想鬧鬧洞房而已。」季筍瑤笑得好輕鬆。

  「好,那你們想怎麼鬧?」楊開敔深吸了口氣,豁出去的問。反正他們鬧完了之後自然會離開,他只要忍過這一段,接下來還是可以好好地和小琦過他們的新婚之夜。

  眾人對看一眼,然後同時朝他舉起手上的紅酒。

  「不醉不歸。」眾人異口同聲的朝他大聲道。

  楊開敔倏然梗住氣,然後閉上眼睛。

  「你們是故意來破壞我的新婚之夜的,對不對?」他問。

  而大伙也很老實。「答對了。」他們再次大聲回答。

  然後可想而知,楊開敔這一生一次的新婚之夜就這樣玩完了。

  可是即使如此,他也沒有權利怨恨他們,因為當初他們六對的新婚之夜,也是一樣被他們這票死黨這樣玩完的,而他不巧也都有參與在其中。

  唉,原來現世報的滋味這麼不好受呀!

  但是即使如此,認識他們卻是他這一生中最幸運的一件事,能夠擁有這票七星的死黨們真好,可不是嗎?

  一生的好朋友。

  欲知簡聿權和施子嬋之間的揪心情事,請看金萱花園系列424七星の戀之一《冽,依賴你》

  欲知梁矢璣向艾媺求婚的獨家秘辛,請看金萱花園系列436七星の戀之二《狂,真愛你》

  欲知倪天樞和伊綠兩人的情海波折,請看金萱花園系列450七星の戀之三《傲,好想你》

  欲知麥峪衡和池璞揪心的不悔深情,請看金萱花園系列462七星の戀之四《衡,相信你》

  欲知羅致旋和管初彗如何堅定相守,請看金萱花園系列471七星の戀之五《聞,眷戀你》

  欲知李筍瑤和高碩101次求婚的追逐,請看金萱花園系列481七星の戀之六《麗,獨鍾你》

  溫故知新

  璀璨風情006七星風雲錄之一《挑戰閻星》羅致旋vs管初彗

  璀璨風情022七星風雲錄之二《憨擒狂星》梁矢璣vs艾媺

  璀璨風情042七星風雲錄之三《癡纏冽星》簡聿權vs施子嬋

  璀璨風情060七星風雲錄之四《巧戲街星》麥峪衡vs池璞

  璀璨風情075七星風雲錄之五《情撩傲星》倪天樞vs伊綠

  璀璨風情088七星風雲錄之六《心繫劣星》楊開敔vs喻琦

  璀璨風情095七星風雲錄之七《誘娶麗星》季筍瑤vs高碩
作者: cackle.tw    時間: 2007-9-8 02:37 AM

一系列的書,先看其中這一本還不錯看
為男女主角的深情感動,謝謝分享
作者: pachu3e1    時間: 2007-9-8 11:19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bottle41    時間: 2007-9-11 05:56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kkman20030303    時間: 2007-9-11 10:05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little.pigs    時間: 2007-11-5 06:53 PM

太感人了!好看臘!!
推推~謝謝分享
作者: teatime    時間: 2008-1-13 10:29 AM

哈哈
真的愛死了這系列的書
太好看了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www49.eyny.com/) Powered by Discuz!